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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了藝術家,但一生追逐的到底是什麼?解讀電影《 隱藏的畫家 》

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VOLEVO NASCONDERMI di Giorgio Diritti (2020) - Trailer

對於電影,我一直是比較遲鈍的人。

上週看了《 隱藏的畫家 》,反覆咀嚼回味後,這部電影的畫面安排與音樂之好,但影廳裡空蕩蕩的,覺得很難過,甚至覺得不能不寫這篇電影,否則對不起我內心的悸動。
《 隱藏的畫家 》安東尼奧・利加布,被譽為義大利梵谷,但其實我不知道他,沒任何立場下去觀賞。看完的當下,劇情感受度普通,只覺得有種淡淡的悲傷。但音樂跟畫面的配合度,以及男主角的演技讓我驚豔。
看完的一週後,反覆聽著原聲帶,慢慢填補一些劇中的空白。似乎明白了什麼。畫面與腦海裡揮之不去的音樂,驅使我再度二刷了一次。藉這個機會再次參透導演Giorgio Diritti的巧思。(歐洲片很愛這些一次無法看懂的細節。)然後又在憂鬱了一整晚。

如果要我用簡單幾句話總結這部電影:從精神病患的世界逃出來後,成為了一個名留青史的藝術家,但一生追逐的愛情,卻無法獲得。

我很喜歡研究導演及剪輯的巧思,並加上自己的想像語與感受去解讀,也許過度詮釋,也敬請包涵,接下來會有劇透的部分,請斟酌服用。

缺 乏 愛 的 童 年

導演一開始將幼兒,青年,壯年經歷的片段,穿插演出,由黑布下神秘的那隻眼睛,偷偷瞧著外面,奇異的模樣,讓人去猜想,為什麼這個人會變得如此怪異。而時間軸穿插的剪接,像是呈顯了精神上混亂。
德國裔養父母照顧的小安東而得到一筆收入,而小安東卻沒得到關愛,就連一個安慰的擁抱都得不到。小安東嘴裡含著詭異的金屬漏斗,理應是要好好發聲的年紀,但什麼也無法說出口。
這讓我想起,心理學家哈洛在1958年以恆河猴做了一個『 以愛為名的實驗 』。將小猴將真正的母親分開,給予兩組操縱:1 / 有奶水的冷冰冰的鐵絲假母猴 2 / 沒有奶水的溫暖絨毛假母猴 ,原本以為小猴為了生存,會待在有奶的鐵絲母猴身邊,結果,小猴幾乎只在鐵絲母猴喝一下奶,更多時間是依偎在絨毛母猴的身邊,磨蹭尋求慰藉。
缺乏母愛的猴子性成熟後,更不懂如何與公猴嬉戲接觸,也不願接受求歡。
童年溫暖的接觸,對於長大後學習愛人,是個不可或缺的因素。
『你這個笨蛋!』
『 你對於德意志民族毫無貢獻!』
『 你到底做了什麼?才把你趕出瑞士? 』
在兒童與青年時代不斷受到質疑的安東尼奧・利加布,缺乏了愛,這或許導致了日後,不知道怎麼與女人相處,害怕女人,用錯方法,但又渴望得到愛的可憐人。

動 物 與 死 去 的 小 女 孩

有缺乏之處,必定拿取其他東西補足。
利加布對於動物小狗兔子,異常的關愛,將童年無法滿足的肌膚接觸,都用在動物身上。喜歡動物,模仿動物的姿勢情緒,自己也變成了動物。
畫家看著鏡子做出與動物一樣的表情 圖源:Secret Italy
純粹的靈魂,反而受到孩子的喜愛。
安東尼奧・利加布做了可愛的陶土娃娃送給鍾愛的小女孩。但在一個陰暗的雨天,小女孩說娃娃壞掉了,利加布說無法修補。
下雨了,鏡頭直接跳到一個朦朧景,環境聲,雨聲,狗吠聲淡出後,配樂隨後加入,絕美的過場後,
小女孩就像娃娃一樣,壞掉了。永遠無法回來。
告別的那天,利加布反覆在小女孩房們外走著,想看又不敢看的躊躇,以及天色昏暗那刻,試圖透過奔跑,來卸除不安。將心中的難以接收,抑鬱壓制住。
鍾愛的小女孩,來源:https://www.pinterest.it/pin/816981188623317535/
在一個睡不著的夜晚,利加布對著不知什麼時候就完成的小女孩的畫像,反覆喃喃自語說著『親愛的』『為什麼?』『親愛的』『為什麼?』,然後對著夜裡大吼
『你到底去了哪?』
顫抖的身體繼續問著『親愛的』『為什麼?』。
情緒在黑夜裡完整宣洩爆發。利加布的問題就像被吸進黑暗裡,沒有人回答,只剩下冷漠的墓園天使旁觀著。
導演整個壓抑的感受濃縮在一起後,一次釋放。非常讚賞這一層一層情緒堆疊的方式。

就 算 成 為 了 藝 術 家 又 如 何

在大自然過著野人般生活的利加布,幸運地被雕塑家發現,而讓他的畫畫才能得以發掘。對於創作者來說,能遇到伯樂,真是在幸運也不過的事。
不過會畫作品是一回事,又會『 講解 』作品又是另一回事。你不會用言語講作品,別人怎麼能理解你的作品。

『 要說什麼,我要說的都在畫裡面了。 』利加布自負的說。

利加布這種人,燃燒熱情在做作品,否定他的作品,就是否定他的人。將作品視為一切。別人看不懂就生氣,別人不理解就生氣。甚至拿自己作品出氣。
即使他有很好的藝術經理人,跟藝術家朋友協助辦展。利加布還是有種格格不入與疏離感。
導演用兩個系列畫面,來演示這件事:
1 /
在一個平常渺無人煙的小廣場,突然變成了市集。平時過著封閉生活的畫家利加布,看著從未看過的甜點、棉花糖、登高摘香腸比賽。
旁人的鼓掌打斷了思緒。畫家意會到這時是該讚揚的,拍起了手。
藍天上的旗子持續飄著飄著。
這個熟悉的地方,何時變的如此陌生。突然意識到自己與現實是有多麼的格格不入的。

非常喜歡這個詩意的段落與音樂。鋼琴與耳語聲埋入風裡製造了距離,簡單的旋律配合空靈的人聲。進步的機械農具停在廣場上,時光慢慢的推進,利加布好像快追不上什麼似的。
2 /
在羅馬辦展的那個夜晚,展示廳裡擠滿了文人雅士,聽著藝術經理人,說著『 這畫作用色多麼鮮明,動物如此逼真,像藝術家利加布真摯的靈魂,讓你經不住震撼和著迷......看藝術家這幅自畫像........ 』
利加布感到很不自在的溜出去展場,我感受到他這樣想著:
這真的是我的畫嗎,我畫的時候真的有這樣想嗎?我的作品透過別人的講述,似乎連我自己都感到很陌生。我的作品好像不再是我的作品......

流落在夜裡羅馬的橋上。他坐著,看著對方髒兮兮的流浪漢,流浪漢也直愣愣的看著他。 當沒人認識利加布時,他跟這流浪漢到底有什麼差別?
我看到這一幕莫名心酸。

我問自己,
為什麼就算成為藝術家,還是會有跟這個世界很疏遠的空洞感?
那創作能帶給他什麼?

創 作 給 予 真 正 的 自 由

一個躺在床上的病人,每天一睜眼就是天花板。我認為導演是有意識的拍攝天花板的空景。在教堂看到的是宗教故事的天花板,而在庇護所看到的則是一片灰白,唯一的裝飾只有霉斑。一個是彩色的世界,另一個則是黑白。
利加布總是透過雕塑家的關係,讓他可以離開一片白色的療養院,出外畫畫。活在一個沒有色彩的監獄,浪費藝術家的才華是罪大惡極。
『畫是很美啦,但你畫在牆上又不能賣錢。』
好朋友雕塑家看到利加布在牆上畫了一副理想中,跟心愛的人回家的路上,雕塑家笑他無法賣錢。但我想利加布才不在意賣不賣錢,他在意的是,能跟心愛的人住在一個有美麗牆面的房子有多重要?
甚至連畫作換來的錢,都去買摩托車。利加布在一踏上機車後,身體駝背的缺陷被掩蓋,看起來跟正常人無異。雀躍的心演奏起歡樂頌。
騎車的那刻,利加布像是掌握了自由。

藝術家缺乏的,都在作品裡得到滿足。

逐漸來到尾聲,開始了利加布的幻想,幻想與他心愛的人畫下一張畫後,並索吻。然後在夢裡,回到童年,躲在桌下的利加布,直到真正的媽媽叫喚著他,與開頭相異,這次利加步嘴上沒有怪異的金屬漏斗,奔向媽媽的懷抱。
電影的中段,利加布在沙灘上畫反覆刻畫線條,我不懂他的意圖。而這場景在電影最後一幕再度出現。
最後,導演將鏡頭拉遠整個海攤,我才驚覺這是翅膀。(伴隨前一幕利加步穿著女人的衣服在林中跳舞),我更驚覺那一刻讓他超脫了殘缺的身體,讓靈魂獲得真正的自由。
所有得不到的,愛情、親情、自由的靈魂,都在夢裡一一實踐。
我想這是導演給 安東尼奧・利加布,最後的愛情。

Chi ha visto Antonio Ligabue?

不說明白的影像呈現方式,加上一些想像,我覺得是看這部電影的樂趣之一。更別說配樂真的太好聽,畫面太用心,飾演利加布的Elio Germano 對於畫家在創作的心境上,詮釋很棒,讓他在這部拿下柏林影帝。
原聲帶試聽版本 : https://youtu.be/w-ow6iPVMKE
後記:
這篇誕生的原因:完全是太難過才寫的。
看完這部電影覺得太難過,對於劇中對於創作的投射,對於愛的渴望,對於自由的追求。
對於,觀眾沒有人留下來等絕美的音樂放完才離開,感到難過。
對於,週一晚上去國賓看影廳只有五個人,感到難過。
對於,很少人討論這部電影,感到難過。
為什麼?這就是小眾藝術片的命嗎?
找不到影評沒關係,我 決 定 自 己 寫 ! 沒人看我也不在乎,我 就 是 要 寫!
這部電影,畫面很美,配樂真的讓我感動到不行。《 隱藏的畫家 》這不是什麼搞笑幽默開心片,也不是什麼英雄片。
雖然李維菁說 『這會讓人感傷心軟的東西是要堅決排在生命的功課表外的。』
但我真的好喜歡這種,喜歡到無藥可救了。
感謝 捷傑電影 為了我這種孤高的藝文愛好者,進這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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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事事盡情,讀書、寫字、畫畫、攝影、聽音樂 看似無用的興趣,卻能填補心中的缺口。過度理想浪漫主義的靈魂,無從抒發的情感。無所事事人生委員會用影像書寫情感,勾勒出一則一則的故事。主角可能是我,也是你,或是那個你也想著的那個人。喜歡的、討厭的、乖張的、壓抑的,放在這裡等待風乾。 #用影像書寫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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