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括聲響的一瞬間,王盛側移兩步,抓向坐在輪椅上、比自己矮了好幾節的肩頭。
他原已有所警覺,打算出手攔阻,無奈筆架位在書桌的另一端,他還得繞過中間的楚泓才能搆著它,距離上完全屬於劣勢,何況楚泓也不是手慢的主,自己根本來不及阻止,危急中只得轉而抓住身邊的少年。
縱然不知陷阱的確切範圍,但正如對方所說,他所在的位置理應是穩固的,應該能藉此爭取些時間,最不濟就當抓個陪葬。
楚泓不閃不避,雙手抬起,沿著對方的手臂反攀上肩頭,借力脫出輪椅,再順手往王盛背心一按,縱上一旁的書架。
王盛後知後覺的發現,楚泓的椅下也是空的,自己又又又被坑了。
究竟是多厭惡他,才會不惜自己也待在機關範圍內,把人引過來啊!
得虧書桌和地板是黏在一起的,沒有隨坑洞墜落,令原該是平滑無可借力的石板開關,多了個可供攀緣的突出部分,也使王盛得以在墜入深淵的前一刻勾住桌角。
手指畢竟不好施力,此地並非久待之處,王盛當即拼出木索,甩向牆邊的紅木書架。書櫃上的楚泓自然不會輕鬆放過,揚手擲出架上書籍,攔住木索的上下左右中五個方位,將之擊散了架,紛紛落落墜入陷阱,引起一陣叮叮噹噹。
王盛再度後知後覺的發現,書架上竟多了個暗門,僅容一人通過,黑黢黢的看不清裏頭。
「這情況似曾相似呢。上回那群宵小闖入品神閣,那個頭頭最終也是像這般懸掛在坑洞邊,沒撐多久便摔下去了,也不知這回你能撐上多久。」清秀少年坐倚著書架,嘴角似笑非笑,眼神寒冷無波,架式竟有幾分謫仙似的清俊氣息。「不過方才你老是盯著書架,還以為是讓你看出了暗門的痕跡,幾乎要嚇出我一身冷汗呢。」
王盛猛然想起為何總覺得書櫃不對勁。不論是書本或木架,上頭的積塵並不厚,有些甚至有明顯分層,根本不像數十年都沒人來過的模樣。
「你早就來過這裡了。」
不是疑問,也不是猜測,而是肯定的直述。
「既然一開始便知道所有路線,為什麼假意要我替你帶路,再把我騙進陷阱?」
「我可沒有你說得這樣厲害。簡單來說,我忘記進來的路,需要有人指路,把你騙進陷阱算是附贈。若說的詳細點……」他冷冷一笑。「我才不想浪費口舌,和死人說也是無用。」
一面說話,兩人又經歷一次交鋒,木索再度被擊落。王盛手中的零件不足以再組成第三條繩索,即使交互著雙手攀著桌邊,總有力盡的時候,況且還有楚泓在旁阻撓,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在這絕望關頭,王盛反倒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總覺得腳踝一股涼意,下方有些微的氣流拂動褲管……等等,密閉的洞穴中怎麼有風?
他直覺認為不能讓對方知道此事,忙開口轉移注意力:「你一開始就不打算合作?」
「……那是自然。」這次的回答多停頓了一會兒。「只要稍微想想便能明白,我怎可能當真和宵小合作。」
這句話與其說是講給王盛聽,更像是給自己下定心丸。
楚泓從書架上頭落下。失去輪椅,他只能以手撐地,拖著癱軟的雙腿,緩緩朝他的方向靠近。
「現在該我問問題了。」
「為什麼逃走?」
楚泓居高臨下的瞪著,抽出腰間匕首。
「根據你的回答,我可能會先折磨你一陣,再一根根削去你的手指,任你摔死在坑底,或是給你個痛快。」
王盛驀地笑了。
「大概是因為,太想再瞧一眼陽光了吧。」
五指悄然鬆開。王盛放鬆了四肢,看了眼上方緩慢闔起的洞口,毫不猶豫的直面著坑底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