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及的長照

看診時間過了2小時，瞪著眼科醫師診間燈號才跳到「9」，今天以前原本以為自己掛到20號是個小幸運，坐到現在卻是被正中紅心的打臉，不耐煩之際，又一直聽見坐在前座的中年男子說話如敲鑼的音量，嗅得出來候病人們百般隱忍，以免引來擦槍走火的暴怒。

我坐在中年男子的正後方，他戴著一頂白色已汎黃到灰的類棒球帽，塑膠的材質，旁邊印著不知名的候選人的名字，黃色的圓領上衣，再配上一件半短牛仔褲，腳上穿著滴到不同油漆顏料的球鞋。醫院的腹地不大，他說話的聲量很大，像是自帶大聲公，前後左右的等著看病的病人，表情不悅地側著臉瞧他，他並未因為大家的注目而降低音量。

他左邊坐在輪椅上的女士聲音混濁的發出一種尖細的喉音，男子馬上站起身推她去無障礙洗手間，輪椅女士再回到原坐位後，男子的右手邊的瘦小的老太太也嚷著想去洗手間，男子問「媽，你是真的想去洗手間嗎？還是看人家去你就想跟著去？」推完了輪椅後男子又起身引老太太往同樣的方向走去，不一會回到座位，老太太說想回家去睡午覺，輪椅女士就開始破口大罵「妳幹麼每次都這樣，我還沒有看到醫生吶」，這次換成所有候病的人們看著輪椅女士。

男子安撫母親「妳知道怎麼回家嗎？妳已經搞丟很多次了，好幾次都是被警察找到的，我們等阿x(輪椅女士的名字)看好病後再一起回家好不好」，老媽媽默默點點頭不再出聲。接著，男子壓住嗓小吼輪椅女士說「你不要咩咩叫，媽媽已經九十多歲，我就不相信你到這年紀時有辦法和她一樣啦，我自己現在六十多，也不知還能活多久，每個人到了九十幾歲還不是會像媽媽這樣無記憶了」！

空氣凝結在陣陣微弱的嘆息中，不多久的時間，我們只能靜靜地聽著男子仍舊響亮如雷講著家庭小事的聲音，與看診燈號跳燈的聲音，迴盪出一首永遠都不會流行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