櫝與珠（十四）

　　楚泓以為今天過得夠刺激了。

　　差點連寶物都未見過一眼就死於祖傳機關的懷抱，早該在坑底摔個粉身碎骨的傢伙居然活生生出現在眼前，明明差點被殺卻出手搭救甚至提供藥膏包紮，老氣橫秋的開導一番後最後說品神閣內根本沒有寶藏？

　　與其說是頭腦風暴，不如說是腦袋燃成一串爆竹，劈哩啪啦烏煙瘴氣什麼都想不了。煩。

　　「……你是管炮杖的嗎！！」

　　「跟炮仗什麼關係，不對，你發怒個什麼勁？」

　　莫名其妙遷怒的某人按著額角，試著反駁：「先祖耗費十餘年時間才建成品神閣，怎可能……」

　　他莫名想起江湖上流傳的猜測，財寶、仙丹、神兵利器、武功秘笈、寒玉棺，沒有一個是曾經聽爹爹提起過的。而父親直到逝世之前，都未曾向他提起過所謂的「藏寶」。

　　楚泓一時間惶然無措，隱約認為王盛所言可能為真，仍下意識否認：「如果閣內沒有藏寶，那……」

　　那些因尋寶而喪生的江湖人士，自己整日整夜的不得安寧，他們楚家從小到大所遭受的排擠忽視、白眼相待……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要是不信，喏！」王盛自袖口拉出圖卷，又變戲法似的接連從懷中扔出書冊，不一會便堆的老高，那本「買櫝還珠」的經摺書赫然正在其中。「我在下頭找著的。」

　　楚泓翻開封面，看清內頁色彩斑斕的圖像時眉角抽了抽，默默闔上推遠，轉而抓過散落的圖卷，展開略略一掃眼，隨即愣在原地。

　　王盛眼中滿是興奮之色，一臉期待：「是不是很眼熟，這張地圖？」

　　的確眼熟。

　　「好歹在地下待了上把月，應當一眼便能看出，這正是……」

　　這正是……

　　王盛得意洋洋地揭曉答案：「這正是品神格的內部路線圖！」

　　……也是師兄，呸，烏豁進入地下後，時刻拿著的地圖。

　　多虧他生來即有過目不忘之能，那個混帳雖然總是趁自己不注意時才偷覷幾眼，仍有幾次被他用眼角餘光瞄見，恰巧記住了紙上的圖案。

　　腦內喧囂霎時褪的一乾二淨。

　　烏豁一開始便持有地圖。圖是打哪來的？應當不是從外頭得來的，否則品神閣早該被翻個底朝天，而非最近才冒出一個能連過十二關的傢伙。難不成是父親病重前託付的？說起來，出閣機關的解法也都是爹爹生前傳授的。難不成，壓根沒有「先祖未曾傳下入閣方法」之說，只是烏豁將本該交予自己的地圖隱藏下來？

　　師兄藏起地圖，究竟是為了什麼？

　　楚泓悚然一驚，截斷王盛的話頭。

　　「你怎麼沒死？」

　　「……我好歹救你一命，你怎麼老盼著我死？」

　　「你怎麼活下來的？」

　　「也沒什麼，只需躲過底下的刺便成。洞底有條路……」

　　「你在坑洞底部，可有看見其他人的屍首？」

　　「你這人怎麼回事？」脾氣再好，如這般接二連三被打斷，難免理智斷線。「不專心也就算了，別老是打斷別人說話！」

　　楚泓只能乖乖聽他一路從逃過即刺穿身之災，說到和上層書房幾乎毫無二致的房間，又是如何解開機關，書櫃如何崩塌差點壓著自己，再度問道：「那……後頭有屍體麼？」

　　王盛嘖了一聲。「沒有！下頭乾乾淨淨的，沒有屍體沒有人骨，半塊布都沒有！這下你可滿意了？那木櫃後頭便是出口，面向書房，朝上有個斜坡，中間分岔，一端通回陷阱，一端通往這條路的盡頭……你又怎麼了？」

　　楚泓如若未聞，臉色刷白，雙眼空蕩無神，滿腦子只剩一個念頭。

　　師兄沒死。他肯定會回來報仇的。

　　他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