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正回歸」是因為台灣PCR檢驗量能不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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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五月份台灣爆發社區感染疫情以來，由於採檢人數暴增導致流程「塞車」，以致指揮中心公布確診人數還得「校正回歸」，而這個新創名詞與相關作法又引發許多爭論。在此同時，各界也檢討為何會發生「塞車」的現象，其中常出現的說法是台灣PCR檢驗的量能不足，一時無法處理如此大量的檢體。

這時有些熱心的學術界人士，認為大學與中研院等研究機構其實有不少PCR設備和操作人員，可以徵調或自願投入檢驗工作。這個倡議一時間得到不少呼應，台大校長臉書發文表示「台大樂於將校內 PCR 設備和 P2 實驗室投入防疫相關工作，但請政府協助排除法規與檢驗場域限制等障礙。」中研院也響應，除盤點資源外，並從國外訂購一套自動化平台系統，未來可提供協助防疫。

不過事情顯然不是只有將其他單位的人力與設備投入這麼簡單。所謂「法規與檢驗場域限制等障礙」涉及到的法令規範，像是必須具有醫檢師資格的要求，必然引起相關當事者爭議。全國醫檢師公會對於變通作法也表達了保留的意見。有人因而主張變通作法可以是檢驗人員資格的放寬僅限於此一非常時期，明訂在疫情趨緩或檢驗量能提升後退場。然而，問題真的只出在法令嗎？

首先，造成「校正回歸」的原因並不單純是國內PCR檢驗量能不足。中研院上述聲明也指出「經過與目前檢驗單位、醫院等多方討論後，也發現目前篩檢塞車情形並非是qPCR儀器不足、儀器速度太慢或儀器操作人員不夠，其實存在多元因素，包含檢體採檢、檢體前處理、RNA萃取、RT-qPCR、結果整理及資料上傳，不是有PCR儀器就可投入，也必須注意在長期大量操作狀況下檢測的一致性，此項要求與一般做研究的要求不盡相同。」顯見中研院在進行了解之後，發現造成塞車問題的原因相當複雜，不是只有檢驗量能而已。

醫事檢驗師高智雄就指出，實驗室在收到檢體後，檢驗結果如果是陽性，並不能直接發布，而必須送交疾管署判定，在複驗判讀確認後，才由指揮中心發布。檢體的運送、疾管署實驗室的複驗與判讀都需要時間，後者更涉及複雜嚴謹的專業步驟。因此，光是徵調實驗室與自願者來增加量能，恐怕也無法解決塞車的問題。

疫情爆發後才引起注意的是目前國內法定傳染病通報的資訊系統作業緩慢的問題。COVID-19是法定傳染病，醫院必須透過法定傳染病通報系統登錄，登錄過程有許多項目需要人工登打，且資訊系統速度緩慢，每輸入一項常要一段時間等系統完成，才能輸入下一項。資訊系統的效率問題成了造成塞車的一大原因。因此5月23日指揮中心宣布將輸入項目從28項簡化到8項。此一問題也顯示指揮中心的「超前部署」並沒有考慮到社區感染爆發時，登錄資訊系統的效能不足問題。

此外，醫檢體系指出目前全國有145家指定檢驗機構，5月份每日檢驗量能就有五萬件左右，且仍不斷提升，並無量能不足的問題。問題出在沒能將檢體有效送到還有量能的實驗室，資訊的掌握以及檢體的分流配送才是關鍵所在。

醫檢師公會的聲明強調，醫檢師養成教育以及實驗室的認證，是確保實驗室生物安全與維持檢驗品質一致所不可或缺的。大學研究機構的操作人員在這方面是否具有足夠訓練必須納入考量。尤其目前許多機台仍是半自動操作，幾個步驟仍需要人工操作，有相當的技能要求。其次，COVID-19檢體是具有相當傳染力的病毒，實驗檢體處理若有失誤，容易造成操作人員感染，不可不慎。高智雄醫檢師就憂心若讓沒有這方面經驗的新手操作會有風險。此外，消息傳出台灣大學有意提供獸醫學院的實驗室參與，這點也引發醫檢師的憂心。檢驗人類疾病病原的實驗室和檢驗動物疾病的實驗室原則上不可混淆，因為有病原互相汙染而產生更危險的變種病原之風險。這點也不可不慎。

從以上討論可以看到，檢驗是專業。處理檢體確保檢驗結果穩定、重複確定每一次結果都達到一致性以及實驗室的品管，都是專業的表現，需要長期訓練與負責態度來支撐。每一筆報告都是醫檢師與實驗室負責人賭上名聲的負責。這次疫情社會大眾都能體會前線醫護的辛苦，從部立桃園醫院封院以來，民眾各種表達支持與贈送物資的心意從未間斷，然而，在人們看不到的實驗室中也有一群檢驗師處理高風險檢體、經常加班，為防疫奮鬥。外界卻往往看不到後者的辛苦。他們往往成了科學史學者所說的「隱形的技術人員」，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其貢獻卻沒有得到相應的認可。這次爭論總算讓辛苦抗疫的醫檢師不再被視而不見。

重要的是，雖然目前醫檢機構的檢驗量能還足夠，但並不表示沒有進一步改善以加強防疫實力的空間。例如報導提到的提高醫檢師薪資與危險加給、有效排班、改善醫院檢驗科動線與收件、檢驗環境，都是能改善效能、減少過勞與風險的作法。從上述討論可以看到，檢驗與通報是個網絡式的體系，每個環節的連結都很重要，而疾管署的昆陽實驗室更是網絡的中樞節點，其人力與設備的提升，像是採購大型自動化機台以提升效率減輕操作者負擔，更是防疫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