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瞇笨──廖瞇笨得像天才

小克今天無精打采，可能是因為她的word一直無法順利開啟（版權的關係）。我拿來她的筆電研究了一下，發現可以使用免費線上版，但若要開啟之前已經建好的檔案，有一些流程，不像之前那樣直接桌面檔案點兩下就行。我研究好後教小克，小克試了，但又有一個地方小小卡住。小克表現出有點煩的樣子。我說，電腦就是這樣，遇上問題只好慢慢解決。小克趴在桌上，不太想動。

皮蛋倒是用得很順，他的word沒什麼問題。皮蛋一邊打字一邊問我們：你知道「怪」怎麼打嗎？「叉」怎麼打嗎？什麼什麼字怎麼打嗎？

小克趴在桌上，感覺沒有心神再用筆電。我說，不然我唸書給你聽？小克馬上說好，「那我把筆電關機。」我讀馬尼尼為的《貓之用》給小克聽。小克趴著聽，我讀了一頁又一頁，皮蛋繼續打他的字。

讀到一個段落，我突然有想寫的東西，我說，「我想寫東西，我去拿筆記本。」在我拿筆記本的時候，小克說：「我也要寫，給我一張紙。」我說你也要寫喔，好喔。

我給小克一張紙，她說太小了，「我要大張一點。」我換了一張紙給他。她說：「我要寫一個廖瞇會生氣的。」我說你又還沒寫，怎麼知道我會生氣？

小克用粉紅色墨水筆，在紙上寫下「廖瞇笨」，寫完就在那邊偷笑。我把紙拿過來，用藍色的筆在「笨」字下方接字，我說：「廖瞇笨得像天才」。小克一聽，笑得更大聲。我說笨得像天才，這樣是笨還是天才？皮蛋看我們兩個在寫字接龍，就說他也要寫，他把拿紙過去，用鉛筆寫字，他在笨的後面寫「死了」，「廖瞇笨死了！」換小克拿紙過去，她一邊寫一邊說：「笨得像『畫家』啦」。換皮蛋，他說：「笨得像『家具』啦」。換我，我說：「那家具笨得像？」

「家具笨得像瞇骨！」小克把在瞇的下方寫了「骨」。

當小克寫完骨後，她說，「我想到一個遊戲了，再給我一張紙。」

小克拿了紙，用紅筆畫格子，「我先出一個字，你們在後面接，一個人只能寫一個字。」「然後，自己的字接起來有意思的，就可以得分。」「直的橫的斜的，只要可以連起來，就可以得分。」我說喔喔，所以對角也可以得分，但是不能跳格？小克說對。「那可以擋別人的路嗎？」我問。「可以。」小克說。

「那有難度耶……」我說。
「那當然。」小克露出得意的表情。

小克畫好格子，我們開始玩。第一格紅字「我」，是小克出的字。我用藍筆接，皮蛋用鉛筆，小克用綠筆。計分方式是，只要完成一個新的詞，那個詞的字都可以記分，比如皮蛋寫的「買玩具」「買牛」「買花」「玩花」「家具」，這樣總共就是11分。

我的是「想跳火」「料理」「飼料」「飼養」，總共9分。

小克的是：「我是天」「我買水壺」「我買肉」「我是水」，但因為「我」是第一個出的字所以不計分，小克總共是9分。

皮蛋這局最高分，嚷著要再玩一次。

第二局，小克說要畫大張一點，她拿來兩張紙，用紙膠帶對黏，再畫格子。我們三人猜拳，贏家可以先出字。結果是小克贏，她用紅筆先出了一行字。我覺得這個遊戲設定很不錯，贏家可以出字。

這次一個人一次接兩個字，可以接在紅字後面，但紅字不計分。我一樣用藍筆，皮蛋用鉛筆，小克用黑筆。

玩這種遊戲很有意思，我的意思是，他們平常不一定想寫字，但這時候就寫得很起勁。這不是廢話？因為現在「有需要」寫啊。可是老實說，小孩是不是有需要再寫就好？這件事我自己竟然也反反覆覆。再說得清楚一點，最開始我說「不想寫可以不要寫」，這裡的「寫」指的是「寫作」，寫作這種事，沒有想寫的東西，當然就不用寫。但是，「寫字」也是這樣嗎？寫字這種事情是，不常寫就不可能會寫，不熟練就不等於會寫，那麼，寫字也可以「想寫再寫」嗎？

這一題，我到現在也還沒有我自己的答案。

像現在這種時候，小克自己發想出文字遊戲的時候，或是他們自己創作小書的時候，我就覺得，「對呀，想寫再寫就好。想寫，自然就會去問不會寫的字。這種自主想寫字的時候多了，自然就越來越會寫。」可是，他們不一定總是在這樣的狀態，這時候，我就會感覺到自己的緊張，我感覺到自己想要「想辦法」請他們練習，但我發現我這種算計很容易被小孩看透，我可以感覺到他們興趣缺缺，或勉強寫些字交差了事。當我察覺到這樣的狀態後，我自己就無法繼續下去。

其實小克皮蛋的文字課也兩年了，我自己也知道「最好」的狀態經常是──我越沒有目的，越可能出現我們都很投入其中的時候。像現在這種時候，不論是寫字還是問字，還是寫出新的詞彙，一切都很自然，一點都不勉強。「弓箭的箭怎麼寫？」「貝殼的殼怎麼寫？」小克很自然的問不會寫的字。而換我接龍的時候，我寫了「葉脈」「脈絡」「經絡」，這些都是他們之前沒有接觸過的字。皮蛋看著「經絡」說，「它們的部首一樣耶！」

第二局我最高分。皮蛋說，廖瞇最高分！我跟他們說了高分的秘訣，「因為我用同一個字接很多不同的詞啊，這樣那個字就可以一直被重複計算。」

然後因為這個遊戲，他們也會在意字寫得是否正確。皮蛋接九百「顆」，但他想不到「顆」後面要接什麼。「九百顆……九百顆……」皮蛋喃喃自語。我給他建議：「九百顆豆？」因為他只剩一格，所以只能接一個字。但他好像覺得不順，沒有採納。「不然九百棵樹？」我說。皮蛋想了想後說，好，那就九百棵樹。「不過這樣你『顆』就要換成『棵』，因為樹木是用『棵』。」我說。

皮蛋本來懶得換，他寫完樹就想充數過去。小克說，那這樣你會少算一分喔，「字要寫對才算分。」這時候小克突然在意起字是否正確，我想可能是因為要算分的緣故。皮蛋說好吧好吧，用橡皮擦擦掉重寫。寫的時候皮蛋說：「棵是一個木一個果耶，樹木結果了。」

（本來以為可能不會再更新文章，但後來發現，只要小孩的課還在上，就一直會有想分享的東西。所以......本專欄不定期出刊，歡迎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