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治療32-難過與選擇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早上辦理了出院，接著看張醫生的診，張醫生說我太依賴，我想是的，只是我自己覺得這樣也沒也什麼不好，他說依他的醫學良知希望我不要那常住院，只是言下之意還是會讓我住院。

你問我住院的情形，我比了手上的傷，我說都在自殘，你說張醫生怎麼處理，我說有些護理師會把我綁一兩個小時，護理師問我為什麼希望被綁，我說因為身體被控制住，可以讓我的情緒自由的掉落，可以掉得很低。

你問我記得上週講什麼嗎？我說腦神經科學，還有情緒的電梯，你問我住院情緒怎麼樣，我說掉到負三百五十層，我說了我住院的行程給你聽，我早上七點起來吃早餐，睡到十二點起來吃午餐，兩點洗澡，然後開始寫物理化學國文，藉著讀社工，然後吃晚餐，接著看電視。你問我物理化學是為了什麼，我說重考，我說我在年前報名了重考班，七月要進去，到時候就不看張醫生的診，可能一個月看一次，但心理諮商會繼續，你問我為什麼，我說沒有諮商我會死。

你問我為什麼情緒會掉到這麼低，我說我知道還有更低，只是三百五十層已經很低了，我說我最近一個月都在想一件事情，就是我很難過，只要一想到我就會哭，有幾次的晚上我哭到無法自己，護理師還跟我談了五十分鐘，我說我很難過我是女生，我超想成為男生的，我很難過我長得很矮，我很難過我花了十二年的時間只考上政大，我很難過我大學花了四年的時間在教會裡，盡心盡力，但卻換來一場辱罵，我很難過我十七歲得了憂鬱症，我很難過我研究所沒以念完，考上了卻沒能唸完，我很難過原本我打算要去德國念經濟博士，大學還為此去補德文，也考了檢定，卻沒能完成，我很難過我有邊緣性人格，大概就這些，你靜靜的聽我說，沈默了一陣子，我心想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說我覺得自從十七歲憂鬱症之後，我從人生勝利組變成人生失敗組，你說如果這些順利是為了成就下一個失敗，那這個勝利的價值在哪裡？

你說我覺得人生有幾成的選擇是自己的選擇，我說二十趴，你說有這麼高嗎？如果更低呢？你說出生不是我們的選擇，家庭不是我們的選擇，身高性別不是我們的選擇，有些人生長在富豪家庭，有些人生長在貧窮人家，人生有太多事情不是我們的選擇，如果是這樣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我說這是疑問嗎？你說是的，我說我想到一些狗屁倒灶的話，就是人生是為了活得精彩，而這些精采不是學校、社經地位、職業可以定義的，你說乳果我們拿學校、職業去定義人生，那麼有些人注定是在位階比較低的位置，我們該拿什麼去衡量人生的意義？我說為什麼人生不是努力就可以拿一百分，為什麼人生不是自己的選擇，你說這要問神，有很多事情我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就像冬奧金牌讓對手摔了一跤，而得到金牌，他這麼努力了好幾年，就在這場比賽上失利，為什麼對手沒有看在比賽的公正上讓他得到金牌，人生就是有這麼多的不得已，我哭慘了，拿了衛生紙，我說既然人生豆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那我們又要怎樣做選擇，你說什麼時候的選擇，我說現在跟未來啊。

你問我卡繆跟海德格告訴了我什麼？我說卡繆教會我肉身上的自殺不是對抗荒謬的方法，而是把荒謬帶進死亡，應該要積極地對抗荒謬，你說石頭不斷的推上去滾下來，人生有這麼多不公不義的事情，貪官汙吏做盡犯法的事情貪了一堆錢還大搖大擺的走在路上，有些人一生平白無故卻坐冤獄，要怎麼看待這樣的荒謬，卡繆說就是別人對我說人生盡是荒謬，卡繆卻說你能拿我怎麼樣，荒謬又怎樣，海德格說人是被拋在這世界上，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努力的向死而生，努力的做好每一件當下的事，當我們認清了現實就是這樣，不是努力就有一百分，我們就是努力的做好每一件我們該做的事，其他的就聽天由命。

你說我需要的是信仰的重生，我口口聲聲說信神，但是神在敲門，我卻不開門，你說若是我不信神，你就不會這樣跟我說這套，但是我一直說我是信神的人，尼哥底母去找耶穌，主告訴他說人要從水和聖靈生，你問我我重生了嗎？你說從水生有悔改之意，也有儀式上的效果，但是聖靈生是什麼？我從聖靈重生了嗎？從聖靈生就是要和耶穌一式一樣，神是什麼樣子？我有和他一樣了嗎？如果我不回轉向神，神又要怎樣幫助我，神又要怎樣和我說話，我無話可說，你說的是因為十七歲的憂鬱政務了我的一生嗎？真的是因為被教會的人大罵誤了我的一生嗎？那些都只是引爆點，我說可是如果沒有這些事情發生我現在可能在所選擇的路上，你說是啊，但是不保證之後的人生又會有什麼引爆點，我說是啊，可是我好難過。

你說你會陪我，你始終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相交是命運的安排，我們能共事能夠走到現在也是命運，你說了一個個案的例子，有一個邊緣性人格的個案，住了院，你在住院診斷上寫了人格上可能有些缺陷，然後在診斷上改成邊緣性人格，病人不服氣，跑來找你理論，說他人格沒有問題為什麼下這個診斷，你解釋說這是專業下的診斷，你還是會經過評估跟觀察，這個診斷只是方便醫生歸類，有哪些特質，但是病人就是不服氣，病人說他是經過另一個醫生轉介過來，他很信任另一個醫生，所以也很信任你，你問他看那個醫生幾次，他說兩次，你暈了，你想這個邊緣性人格的病人很難搞，結果他一週跑了急診三四次，又遇到你，還是在跟你爭執診斷的事，解果沒幾次塔就跑去看別的醫生了，你說這就是緣分啊，你問我這像不像我早期的狀況，我說像啊，我說其實我是到你說你想了解我的時候，我才接受我是邊緣性人格的事實，我說之前我也很不服氣你憑什麼一見到我就碩我是難搞的個案，就是邊緣性人格，要到四十歲才會好，我說有好幾個主治都跟我說我要到四十歲才會穩定，可是我才二十幾歲，我不服氣，所以我遇到你的時候，當你也跟我說我要四十歲才會穩定的時候我想挑戰你。

你說你會陪我，你說接下來在我跟家人的斟酌之下我們訂了借下來半年一年的計畫，就是七月要進重考班，明年一月要學測，你說這樣看來局勢算是穩定，一些不可測的因素變小了，剩下的就是你會幫助我穩定，我說可是我就是不穩定啊，我又哭了，我說我的情緒就是不穩定啊，你說你知道啊，就是不穩定才要治療啊，你說治療關係不是用說的，是要用做的，這也是我們治療的目的之一，如果我每次來都跟你說醫生我很好，我沒事，這才奇怪，我說這是中邪喔，你說對啊，所以你會幫助我穩定，情緒掉落是一定的，但這就是治療的一部份啊。你說你會幫助我穩定的進考場發揮，你說至少那天要進考場吧，不然努力就白費了，說不定考題我都有讀到，說不定我有看過但忘記了，說不定我都沒讀到，宜切就聽天由命了。你說你對我的態度我是知道的吧？我說是啊，你說你會努力陪我到四十歲的。不離不棄。

反思：今天我跟你說了我的難過，你很專心的聽，雖然你本來就不可能安慰我，不過我們今天又再次思考了存在的意義，我覺得這就是用存在主義治療的好處，我們處處都可以圍繞著這個主題，去思考自己現在的存在，面對選擇，存在又有何意義，人生有何意義？在那些我們所不能選擇的選擇裡，我們努力選擇著，努力做好當下該做的事，努力的推石頭，然後等待石頭上山，等待石頭掉落，在努力的推上山，我覺得我每次跟你的談話都像是在推石頭，我努力地活在當下，努力地拋出問題，你努力地引導我。現在我的人生算是穩定下來了，有了新的目標，就是要重考，要考社工，我說我已經看了一遍社工，接下來要練手寫，疑後就是白天讀重考，晚上讀社工，我覺得社工不需要花我太多時間，我跟住院醫生說我的行程安排是早上七點半起床，八點讀重考，十二點吃飯，一點到兩點睡午覺，兩電到五點讀重考，五點到六點洗澡休息，六點到九點讀社工，然後睡覺，這是理想的生活，醫生問我休息時間要幹媽，我說我沒有什麼興趣，或許是攝影吧，阿還有運動也要排進去，醫生鼓勵我把相機拿出來，我最近也想重拾攝影，不知道可以拍出些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