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紮｜5 質數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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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我震驚的空擋，他不知從哪牽出了一輛奇形怪狀的車，輪子至少還是兩個，姑且稱之為機車。車上插的應該就是剛剛拋接的鑰匙。

他丟給我一頂安全帽。
「我們先出發吧，快來不及了。」

我為什麼真的就將安全帽戴上了呢？

啊啊、好想用掌上鍵盤寫遺書啊。
「從現在開始、我可能無法再繼續為大家紀錄接下來發生的事了。」

雖然很想這樣寫，但事實上我還是無法放棄將一切記錄到最後一刻的心情，會有任何人看到現在這段文字嗎？有的話世界就要毀滅了，趕快做你想做的事吧……不對，看得到的人應該早就經歷過世界的毀滅了吧？

「快上來。」他已經將機車騎到我身旁，我坐了上去。

「你上次進入時光機，不會就在今天晚上吧。」不想產生任何身體接觸，我像初次約會的女生一樣尷尬地抓著後座護欄。
「很遺憾的，沒錯。」

我們開始前進，朝著那條「瑞安街」。

迎面吹來的風不像是真的。
我是說，它涼爽得就像任何一個十月的台北夜晚，我不禁對夜風生起氣來。「他」直接將車騎在路中央的白線上，好像這裡是什麼他的主場賽道一樣。

機車持續加速。

「欸你不覺得，路燈的樣子有點怪怪的嗎？」我望著前方筆直的道路，問出像是笨蛋一樣的問題：「它們到底有沒有等距離排列？」
路燈看起來越來越稀疏，好像更遠方會抵達神隱少女裡的另個城市一樣。

他的背影沈默不語。
「沒有，它們是孿生質數。」

「什麼意思？」
「它們的距離是孿生質數。」他的話不帶語氣，像堵灰色的牆：
「剛剛經過的是71與73。」

「你的意思是，這些路燈的距離是模仿孿生質數排列的？為什麼要這樣？」
「或者其實是孿生質數模仿這裡的路燈，誰知道呢？」

意思是這裡的路燈比數學存在的時間更久遠嗎？不對，數學的存在跟時間無關吧？我現在到底該怎麼理解時間這個概念？我感受到一種洛夫克拉夫特式的恐怖，不確定他是不是故意的。

「然後，再告訴你一件事，」他的聲音頓挫，逐漸顯示出風壓下的吃力。
「這台車通過每對燈柱的時間，是逐漸縮小的等比級數。」
「前面兩根應該是227跟229。你可以計時看看。」

我用掌上鍵盤內建的計時器，算了三次通過路燈的間隔。7.1秒、6.7秒、6.4秒。
我看著遠方281號與283號路燈的燈火迅速沒入朦朧。

「……」我不知該怎麼反應。
如果這是一部科幻小說，作者要不是極為聰明，就是蠢到家了。
為什麼把這樣荒誕的場景擺在現實裡？

「你知道逃逸速度吧？」我當然知道，跟真實的自己講話真的好煩躁。
「你說脫離行星或恆星重力場的那個逃逸速度對吧？」

「對。我們要去的時光機附近也有重力場，不過是逆向的重力場，所以要不斷加速才能抵達，所以我們每秒通過的距離不是等差也不是等比，而是孿生質數數列的等比，夠炫砲吧？」

好煩躁，隨便吧，等比也好質數也好，這什麼三流小說的荒誕劇情。為什麼我在人生最後的寶貴時刻要在這裡看著這些見鬼的孿生質數路燈？

車子還在持續加速。

隨著速度的不斷增加，車身上各式各樣看不懂的零件不斷改變著型態，好像重機版的霍爾的移動城堡那樣，大概是為了在不同速度下都能持續提供可怕的加速度吧。到最後我們的車子飛起來了，是磁浮還是真的飛行？管不著了，總之這裡一定不是台灣了吧？沒看過馬路還能鋪這麼平的。

車子停在一對路燈下。

什麼時候的事？不知道，今夜的風實在太好睡了，大概是在某個意識的間隙中發生的事吧。我甚至連減速都沒感覺到，這感覺不合理，但還有什麼是合理的呢？

他下了車，我也下了車。

我看著路燈上，看起來像是被誰用粉筆寫上的編號：2003663613×2195,000-1
接著我看向對面：2003663613×2195,000+1

我還需要在意什麼減速時的後座力呢？

同步發表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