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權不清也可以賣？*

當菜鳥時發生的事情特別多，也記得特別清楚。

有一次，打電話來的客戶自稱姓朱，想要找一間遠離塵囂，環境清幽的房子。

想來想去，除了那條我很容易迷路的，很優美的街那裡的房子，還真想不到第二處。

這一次，辦公室裡一位好心的前輩，擔心我又迷路，帶著我一起去。

另一個原因，因為那裡有一兩間房子都是他開發的案子，如果我的客戶看中意了，就皆大歡喜啦！

一路上他一直提醒我，不要讓客人看出你的「菜」，要讓對方覺得你很專業。

嘴巴上含糊的答應著「喔」~其實我心裡卻很懷疑，菜就菜，要怎麼裝葷哩！

反正有前輩在，我就放心把介紹的任務交給他，自己乖乖在一旁當小妹，三不五時跟客戶聊幾句不相干的話。

結果，這位朱先生並不喜歡那裡的房子。

後來，與朱先生再次聯繫，忘了是誰先打的電話，一番寒暄之後，自己從實招供，雖然是菜鳥，但是會很認真的服務。

這位朱大哥 (業務嘴甜是基本功，年長的男性都叫大哥就對了) 也愉快地回應說，他就是喜歡誠懇一點的，不需要裝懂，反而上次那位……

嗯~ 客人觀點，不宜轉述。

其實，換做我自己是客戶，對於很認真學習的新人，也會給予鼓勵的。

太精明的人反而讓人自動提高警覺，是不是？

總之，朱先生要看的是鬧中取靜的房子，不要太偏遠，卻要遠離塵囂。最好可以和老婆兩人種種花花草草的。

「如果有合適的，你就帶我和太太去看吧！」朱先生寧願繼續找我這菜鳥。

搜尋了公司現有案件，實在不覺得有哪間符合那樣的需求。

終於，有一位同事說，她剛接回一塊地，地上有未登記的建物。

就當買那塊地好了，上面那建物使用一般來講是沒問題的。

同事說，這塊地絕對適合他。

不過，如果我再仔細的形容一下整個狀況，我想會願意買的人就~幾希了。

首先，這個地方符合這位朱大哥的基本需求，「繞過」熱鬧的市區，不用經過；再開一小段不複雜，也稱不上山路的小坡道，就來到它的入口了。

以上，也絕不會有任何問題，我看很多幽靜的豪宅也會有類似的路徑。

接下來就妙了。

因為這個入口是有警衛的，一般人可不能隨意進出喔，難道是豪宅等級的門禁？

不！ 因為那是……

一所…… 學校！

喔~好吧，要從學校大門進出。

但是難道沒別的路嗎？

只有這條路，同事強調，「沒問題，既然我的房子在裡面，只有經過你學校這唯一的路徑，無論如何，警衛還是得讓我過的！」

好吧，只好跟表情不太友善的警衛打過招呼，想像自己是校長好了~心虛~

經過學校司令台、操場，旁邊一整排、一整棟的教學大樓，來到了一塊空地。

到了嗎？

還沒！

這裡是給校車巴士停車的空地，剛好快到放學的時間，這裡已經停了幾輛巴士，還三三兩兩的聚了幾位「運匠」先生，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幾個人。

同事遙指了一下杏花村。

就是隔著一條水溝，旁邊那一片長了樹和雜草的地。

水溝上架了木板，不難走過去的。不由得想起了白狗和黑狗過橋的故事，呵呵！

過了橋，就是那間房子。那些司機就在這裡休息，有時候他們會在這裡玩玩牌……

房子？那「木頭架子」，在我看來，充其量不過就算是個亭子，怎麼能算是「房子」呢？

還要踩著幾塊搖搖晃晃的木板，過橋？

我傻眼了，我想，應該沒人像我這樣，客戶還沒開口，自己就很想先跟客戶說，「不好意思朱大哥，害你白跑了！」

同事繼續介紹了這塊地的範圍，還有……產權。

她說，這塊地的「使用權」人是一位老榮民，娶了一位外籍配偶，現在老先生生病了，太太想把地賣了。

天呀！ 更複雜了，老先生並沒有所有權，只是當年國家「配」給他居住使用的。等於當年軍眷對眷村擁有的權利罷了！但同事信誓旦旦，絕對合法買賣。

暫時不管那些，在我聽起來，那位太太好像根本打算偷偷賣了老先生的「地」，然後跟「老相好」捲款逃走？

那……到底太太有沒有被授權呢?

不要怪我想像力豐富，電視都這麼演的。

「萬一真的賣了，老先生怎麼辦？」……「不能幫她賣啦！」我只能暗暗在心裡亂想。

這位朱大哥和太太，還是看了，也研究了一下，提出了一些疑問之後，說，地和房子是很喜歡，產權問題既然可以克服，那就好辦。

夫妻倆商量一下，決定……

不考慮！

呼！我鬆了一口氣，我不敢想像萬一成交，後續的麻煩會多複雜。

不過，朱大哥放棄的原因並非產權問題，而是，「要經過學校大門很麻煩，再說，這些嚼著檳榔的校車司機，既然都習慣在這裡休息了，萬一到時候為了這個事兒，還要來找我麻煩怎麼辦？」

此後，我沒再關心過這塊地。心想，怎麼可能有人會要買這樣的地呢？

直到大約兩年後的某天早晨，早已不問房仲事的我，大白天的還在睡夢中，突然接到那位朱大哥打電話來，說「不知為何一直朝思暮想那塊學校裡的地。」

原來他那通電話是為了問我，「賣掉了沒？」

對我來說，實在是不可想像的事，雖然不在江湖，還是很熱心的幫他問了。

還心裡想，這樣的地應該賣不掉才對。會不會我只是在家睡個覺，就可以賺到一個紅包呀……

不料，跌破我的眼鏡，人家還真的早就賣掉了！

故事或許不像我想的那麼不堪，我重新想像了另一個故事，老先生的太太因為要給老先生更好的照顧，所以賣掉這塊他們用不上的地……

在那之後的幾年，這位朱大哥還會打電話問我，有沒有他夢想中的房子？

「鬧中取靜的房子，不要太偏遠，卻要遠離塵囂。房子破舊沒關係，最好有塊地，可以和老婆兩人種種花花草草的地方。」

後來因為這樣，說我們變成忘年之交好像也不為過。

原來，當時我沒認出，他其實不姓朱，而是一對旅居國外很久的老演員夫妻，當年剛回台，近幾年不少電視電影還看得到他們精湛的演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