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識草蟲

日前至庭院翻開包裹的報紙，摘下一條苦瓜，圓胖飽滿，外觀不輸它巴刹的同伴。先生老是抱怨我將美美的苦瓜分贈親友，自己吃醜的，儘管口味一樣，總是不太舒服，這可沒辦法，總不能把醜的苦瓜送人，好的自己吃。既然先生介意，就留著自家享用吧，今天我們吃漂亮的苦瓜！這一條熟度剛好，切薄片，加點蒜米清炒，生抽調味，燜一下，很下飯的台式口味。

收成一條內外兼美的苦瓜，還真不容易。苦瓜果實若被蜂下蛋，那一條就完了。只好以報紙將幼瓜一條一條包起來，不知是我技術欠佳，抑或蜂已學會從尾端入侵，苦瓜包了報紙，未必保證順利成長，沒包到的就別提了。五、六天沒留意，苦瓜葉子備受瓢蟲的幼蟲摧殘，明明之前一大片青翠亮麗，如今部分甚至只剩下枯槁敗葉，恍如隔世，令人心疼。蟲蟲躲在葉背猛吃猛吃，我蹲下來向上瞧瞧，頭皮有點發麻，這多如繁星、大小不等的黃色小蟲，我能一一消滅嗎？接連幾天默念阿彌陀佛，我一邊殺生。這是沒辦法的辦法，我無法與蟲蟲約法三章，劃分楚河漢界：這是你的食物，其他記得留給我，我持續澆水施肥，吃幾顆苦瓜不算過份。蟲蟲又沒保育觀念，一味專心成長繁衍，完全不顧念苦瓜能供養的族群限制，若我不出手，牠們說不定連瓜藤都啃光光。即使昨天辛苦抓了蟲，今天一翻葉背又是一堆，可能是漏網之魚，也可能是才誕生的生力軍，偶爾找到還沒孵化的卵，突然覺得自己賺到了。我看盡了瓢蟲從卵、幼蟲、蛹至成蟲的一生，連交配的畫面都沒錯過。

鄰居沒人種苦瓜，這些蟲蟲在我種苦瓜之前，究竟在那裡生活，又是如何找到我的苦瓜？只怕已無從查考。原先我以為苦瓜滋養昆蟲，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近身觀察也是難得的生活體驗。沒想到一念之仁，卻害得苦瓜幾乎滅絕。

總之大家都盡力了，苦瓜賣力開花結果，蟲蟲賣力繁衍生息，我賣力施肥捉蟲，目前看來蟲蟲一國稍佔上風，但願我這幾天的辛苦能扳回一城。至此稍稍體會農夫的辛勞，我才種五六棵就有抓不完的蟲蟲，若擁有一整片苦瓜園，不使用農藥絕對不會有收成的。有機農業付出的心血絕非外人所能想像。

曾有網友欣羨，我至庭院摘菜就能下廚，好浪漫。我倒是很想知道，誰認為天天捉蟲是一件浪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