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摸思（Lumos）

4　

　「喂。」許久過後，有人叫了一聲。

　　楊皓承抬頭，鍾宇晉太忙，手機畫面雷電交加。他們的桌側坐了一個警察。

　　警察不知何時自行入座，隨興而有些疲勞的青年，一手拿著塑膠袋，一手將桌面垃圾掃進袋中。「差一點就隨地亂丟垃圾，危害市容，還好有善良帥氣的大哥哥，讓你們免於受罰的危機。」

　　楊皓承把視線停放在面前的桌緣，他安靜飲茶，鍾宇晉手眼奔忙，忙裡不忘對賽局咋舌。

　　年輕警察又自地面提起另一個提袋，分派袋裡的飲料及小吃，列位佈陣，參照祖父母照養兒孫的規模。便利商店的玻璃圓桌面開始有些溫馨的況味。

　　「唯恐我國青少年發育不良，社會育兒責任一肩扛下，善良帥氣的大哥哥好帥、好貼心。不要客氣，快吃吧。」

　　年輕警察確是用心，食物紙袋裡滿是他們喜愛的炸物，不過道謝來到嘴邊，就瓦解於唇縫之間，楊皓承和他對望一眼，禮貌地扯動臉頰。鍾宇晉僅只迅速瞄了一眼。

　　警察戳穿一杯綠茶，沉默啜飲四分之一，又大抒一口氣。

　　「同學，現在幾點了，為什麼還不回家？有沒有帶證件？拿出來檢查。」

　　「身分證字號，P135241852。」鍾宇晉流暢唸出一串數字。

　　「前幾天唸的那組是Y開頭的，你從陽明山搬去雲林出生了？」警察轉向楊皓承。「楊同學，證件拿出來。」

　　楊皓承倒是受教，依言從錢包裡拿出一張卡片呈上。警察接過卡片，前前後後仔細查看。

　　「裡面有多少點？我的速食店集點卡已經八十幾點了，你的這張看起來沒有很常用。」

　　「歡樂一百點。」楊皓承自我讚許地點點頭。

　　「你媽最正點──不要說這種笑話，我沒有那麼老。楊同學，最近很常看到你，家裡煮的菜不好吃嗎？」

　　「不會不好吃，但有點清淡所以吃不飽。」或是吃不下。楊皓承連方才晚餐的菜色都想不起來，只記得捧了一碗深不見底的白飯。

　　青春期扁扁的低音男聲吟唱著，像鍾宇晉的喃喃自語，依稀可辨得幾句「南無阿唎耶」、「菩提薩垂婆耶」，應是大悲咒。

　　徐友銘充耳未聞。「皓承你看，宇晉這麼難相處，你怎麼能每天容忍他？」

　　「我們也沒有一直混在一起。」他答，確實如此。白天翹課，他們也許一起待在附近的早餐店，享受富人那般無下箸處的樂趣，時而流連網咖。

　　鍾宇晉若要先行告別並不通知，只有表情沉入深深的泥裡，混濁地顯出一種雀躍來，回來後也從不交代去向；楊皓承常常獨自騎車亂逛，輪胎駛過的市區街道一一刻進他的腦海，建成清晰的城市地圖。

　　「如果有些話不知道找誰聊，記得可以來找我。」他把椅子拉近楊皓承。「比如說，要怎麼增進跟喜歡的女生之間的感情之類的。」

　　剛嚥下的炸雞米花突然變臉，楊皓承掩面一陣嗆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