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摸思（Lumos）

5

　　「不要吵。」

　　「你心虛什麼？」鍾宇晉戲謔地問。「該不會又吵架了？」

　　「打情罵俏有時候適度就好。」徐友銘說。

　　「她這種人怎麼可能這麼晚出門？難道出來約會？」

　　「我怎麼知道？可能睡前突然餓了。」自叮咚聲以後，楊皓承的視線再也沒有飄進店內，管制甚嚴。

　　「你還不趕快拿點東西去孝敬她？」

　　「不要，她一定還在生我的氣。」

　　「當然，她一定氣到不想再見到你。」

　　他隨手抄起地上一袋垃圾就往鍾宇晉扔。後者非但不惱，反而更加開懷。

　　「先不問事情經過，你道歉了嗎？」徐友銘問。

　　「我又沒有錯，而且是她先突然開始不理人。」楊皓承飛快接話。

　　「很好，這時候最適合主動賠罪。」

　　「為什麼？我真的沒有做錯事。」

　　鍾宇晉揚揚眉：「你不懂？要你道歉，不是要你認錯。」

　　青年以綠茶輕碰少年的罐裝飲料聊表敬意，把楊皓承遠遠落在一句謎語之外。他的眉頭不禁又扭轉打結。

　　「先發制人才有主控權，」徐友銘拉起鍾宇晉的手示範拇指相撲，一指死死壓制另一指，幾秒後被鍾宇晉嫌惡地甩開。「了解情勢就知道怎麼應對。」

　　楊皓承細思那場短暫的拇指相撲，眉間一團麻。「我還是覺得這樣很莫名其妙。」

　　又見叮咚，張穎萱離開商店，行色匆促並未發現角落三人，轉身就要融入空曠的夜色。楊皓承肩頸僵硬，低著頭，始終沒有回頭望一眼。

　　倒是徐友銘率先起身，稍稍整理制服。「我先回派出所了，你們也趕快回家。」

　　「快滾。」鍾宇晉搖搖手。

　　「皓承，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徐友銘篤實地抓住他的肩膀。「剛才有一個未成年少女獨自返家，如果在我的巡邏範圍內出了什麼事，我會有點難交代，所以麻煩你去幫我確認她的人身安全。」

　　「好，我等下傳訊息問她。」

　　楊皓承立刻掏出手機，反被他一掌按在桌上。

　　「你親自去確認。」

　　「楊皓承快點，你太慢追過去會很像跟蹤狂。」鍾宇晉說，一面整理狼藉的圓桌。

　　購物袋裡的東西翻來攪去，一一拾起抽查又放下。濕紙巾、便條紙、洋芋片、美工刀、飲料和立可白，在張穎萱眼前輪流踅過好幾趟，每一種包裝緩緩亮起之前就已熄滅。她核對商品與備忘清單，無一缺漏，這才放心地把手機收進口袋。路燈的間隔灑下一片片朦朧的暗影，競選傳單上的候選人看著她把購物袋慎重其事地抱在胸前，加緊了步伐。

　　一顆小石子被踢飛進露天停車場旁的雜草叢，草堆中彈跳幾下，撞上了其他石子，喀啦作響，竟顯出她身後緊隨的另一道腳步聲。張穎萱甫覺足音，還不及害怕或反應，來人就用力抓住她的肩頭。她驚跳起來，藉著微光看清來人的臉以後立刻轉為憤怒的牢騷。

　　「楊皓承！」

　　「對不起！我剛剛看你從超商走出來，怕你一個人走回家很危險。」

　　楊皓承身上殘留著快走驟停後的風，頭髮因風速向後梳整，略顯凌亂。他顧不上其他，還是先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