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爸的孩子

梁朝偉榮獲威尼斯影展終身成就獎，導演李安一番感人的致詞，令大明星哭成淚人。梁朝偉在台上孩子似地用一雙食指揉抹眼淚，有人嘲笑「哭都哭得優雅」，我覺得這是真情流露。

聽聞梁從小沒有父親，和母親相依為命，少年時代坎坷，很早出來「討生活」。李安導演的話，一定深深觸及他的心靈，讓他感受到父愛的溫暖，於是情不自禁地和李安相擁，說「你又令我哭了⋯⋯」

這一場景我也動容。因為自己也是一個從小沒有父親的孩子。1957年父親被打成「右派」，又因為曾任國軍軍官而被定性「歷史反革命」，被判五年刑，後死於安徽勞改農場。

唸小學時，和一個錢姓同學吵架，每每逼得對方無言以對時，最怕他使出「殺手鐧」問「你爸爸呢」這句話。他媽和我母親是同事，知道我的底細。這句話可以令我啞口無言。再口舌伶俐的我，也只有默默認輸。

後來這個同學和我一起考入師大附中，再後來他上山下鄉，一路順風，爬上省衛生廳副廳長的高位。不過好景不常，在「反腐運動」中也落至坐牢的下場。

「你爸爸呢？」這句話深深刺痛了我，幾十年來一直耿耿於懷。直至2017年獲悉錢副廳長也坐了監，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童年少年沒有父愛，絕對是人生的缺憾。然而沒有父愛，也絕對是上蒼給予自己的歷練。

香港很多事業有成的藝人，如周潤發，周星馳，黃秋生，郭富城，都是從小沒有父親的人。台灣副總統賴清德，更是一個出生95日便失去爸爸的嬰兒。

不知道我的那位錢同學有沒有後代。若有孩子的話，希望他們也能夠莊敬自強，而且不會再被人問「你爸爸呢？」或「你爺爺呢？」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