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術，假如榮格65

桂圓核桃麵包氣孔組織。

「肉桂捲？」澳福像是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務，「對吼，肉桂捲還在發酵，我都忘了這件事！」快步走向發酵箱。

吳爾芙和榮格面面相覷，「卡爾，沃夫是位可以相信的麵包師傅嗎？怎麼他忘了帶我們做肉桂捲的事呢？」吳爾芙這回轉向榮格。也才上一刻和澳福一起嘴了榮格，讓他幾乎要跪地求饒，現在反過頭來嘴澳福。難不成是食物的力量讓榮、吳兩人結盟聲討澳福？

「還行，沒有發過頭，」澳福伸手輕輕壓了麵團表現，露出滿意的表情，「幸好。」闔上發酵箱，轉頭吩咐榮格和吳爾芙，「剛才我忘了預熱烤箱；吳爾芙小姐，請你幫我設定烤箱溫度180度，再開啟電源。」澳福指著一台機器。

「烤箱是這台嗎？」

烤箱進化史。圖片來源：https://www.homeadvisor.com/r/evolution-of-kitchen-appliances/

「嗯。右手邊有個轉盤，上面有刻度，你幫我轉到180，然後它底下有另一個轉盤，幫我設定時間…到20分鐘。最後再按下它上面的紅色按鈕。有亮嗎？」

「那我呢？」澳福忙著交待吳爾芙，將榮格晾在一旁，絲毫沒有指示。剛剛才忙著應付澳福和吳爾芙嘴砲的榮格，見澳福忙著指示吳爾芙做事，卻沒被分配到任何工作，在這個有點熟又有點不熟的環境裡，頓時失去重心感到失落。「那個，沃夫，有什麼我可以做的嗎？」

「有呀～」澳福回答的俐落，榮格興起一股期待。

「是什麼？快告訴我！」

「等待。」

「等？」

「紅燈亮了，確定沒問題。」吳爾芙專注在調整旋鈕以及操作烤箱，對榮格與澳福兩人之間的對話完全沒注意。

「好。吳爾芙小姐，你也一起過來等吧。」

「嘿，沃夫，明明你沒有事情給我做，怎麼說叫我等是給我事情做呢？安東妮，你評評理吧！」

「嗄？你說什麼？」

「我說，沃福剛剛交待你開啟烤箱預熱，卻沒叫我做什麼；我問了他，他卻說等待也是一件事，要我做『等待』這件事。這太不公平了吧！」榮格表情凝重的對著吳爾芙訴苦，彷彿澳福對他做了件非常糟糕、不可輕易饒恕的舉動。

澳福看著榮格臉色愁苦，摀住自己想笑的嘴巴，顯然是不想讓榮格見到他的神情，只想在一旁見榮格和吳爾芙的戲。

「我不知道算不算，」吳爾芙聳聳肩，「不過，我對器械不熟，你不曉得我剛剛在摸這些旋鈕開關什麼的，深怕按錯轉錯或者是被電到，心情有多緊張呀！」說著皺起眉頭，「誒，沃夫，你這樣子豈不是在惡搞我們兩個人嗎？你倒是說說看，葫蘆裡在賣什麼藥呀～」

澳福看著兩人的認真神態，最後還是沈不住氣，笑出聲音來，「我是故意的；不，我其實不是故意要搞你們的，只是剛好看到吳爾芙小姐距離烤箱比較近，就想到請她幫忙，如此而已。你們進來後站的位置是自己選的，也不是我安排的，像這樣的隨機選擇到處都是，根本無法說是不是刻意為之的。哈哈～像是這塊麵包，」澳福拿過一塊不曉得是哪裡翻出來、已經切開的麵包，「呶，你們看，麵包裡的孔洞分佈就是這麼隨機不均勻，根本無法完全控制。其實，我們真的能控制的東西很少很有限，像上次吳爾芙小姐的手掌溫度較高，結果發酵好的麵團看起來沒什麼差別，烤出來的風味，就是有那麼一點點不同…（吳爾芙點點頭，真的！）所以說，我們做好我們能做的事就行了。」

吳爾芙露出困惑的表神，「不懂。」榮格已經按捺不住，「沃夫，你剛才說我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這不合理呀！如果你說，要我去抓蚊子，或者是將工作枱上的麵粉清乾淨，我都還能理解這都是任務、工作；做事的意思，就是要實際動手執行某件事情或任務，但是，你明明沒有交待我任何事，就只是要我在旁邊看，卻說是要我做事…不懂，我真的不懂…」榮格說完搖搖頭盯著澳福，等他給出說法。

澳福露出牙齒笑了，「형，你這麼快就忘記了。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帶你們揉麵團的時候，我們不是先做了麵粉牆然後才倒水嗎？」

「好像有這麼回事；你繼續吧。」

「卡爾那時昏倒了*，怎麼可能還會記得呢？」

「哈，對耶。那次之後，夫人不是請我們去府上用餐，然後我還在你們家餐桌上示範揉麵團嗎？那時她還特別提到了席拉娜姬（Sheela na gig）的事，就是在說麵粉牆裡的空間…」

「這個我有印象；原來我老婆對愛爾蘭頗有興趣，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的。」

「嗯，麵粉牆是有，空間是無，」澳福一邊說著，一邊雙手比劃著，瞬時化身為操偶師，拿捏著兩手之間看不見的絲線，把玩著無形的木偶；在榮格眼裡，但見氤氳麵粉中的澳福手指如拈花眼睛似微笑，也幾乎要跟著手舞足蹈；在吳爾芙看來，榮格對著澳福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亦步亦趨，彷彿大理段氏在無量山對著大石壁映照的姑射山神人舉手抬足。

表演的投入，觀看的認真。

「可是，還有一項，常常被忽略的東西…」澳福清了清喉嚨，「…從前從前*，有個國王，他在年紀很大的時候才得了一個女孩，非常疼愛她。有天，國王非常苦惱，自己也不知該怎麼解決，便召集了他的大臣們，問他們的意見：『有誰可以讓我的女兒立刻長大的，我會重重獎賞他。』大臣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偏偏國王又很認真，大家只能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毫無辦法。

這時，一位將軍出現了：『國王，要我們上戰場保護國家，沒有問題，可是，要公主快快長大的方法，我們是沒有辦法的。』

另一位文官也說：『國王，這不是我們能夠解決的問題，要不要問問醫術高明的大夫呢？』於是，國王立刻派人找了大夫來。

大夫了解原委後，遲疑了一下：嬰兒怎麼可能立刻長大呢？不過，他不敢開口向國王說出實話，會不會被砍頭呢？突然靈機一動：『國王，讓公主快快長大的方法不是沒有，只不過…』

『只不過怎樣？快說！』『這個藥方，其中有幾味靈藥不易尋找，長在大山深谷裡、幾乎沒有人能到達。此外，這些靈藥要等到成熟期採收才有藥效…不曉得國王有沒有這個耐心等待呢？』

國王說：『只要能讓我的女兒快快長大，我都可以等。』『不過，這還有個難處…找到靈藥烹煮完畢，立刻要讓公主服用，不然藥效也就失靈了…』

國王遲疑了一下：『好吧，那你將公主帶走吧；一旦讓她服了靈藥，就要立刻帶回來見我！』『是的，國王。』

於是公主就被大夫帶回去撫養了…」

「哈哈～那個國王急著看女兒長大，沒時間等，卻有時間等待收集藥方，到底是國王笨蛋太好騙了，還是醫生為了活命想出這個方法…」吳爾芙擦了笑出來的眼淚，一直搖頭，「奇葩，真是太奇葩了！」

「沃夫，你是在告訴我，等待也是一件事嗎？」榮格顯然在思考澳福的觀念，「那…從宙斯那兒偷了​​火種到人世間、結果一天又一天遭受老鷹啄食肝臟的普羅米修斯，會不會也在無止盡的等待，等著哪天老鷹死亡、結束他的痛苦生活呢？」

「哇～如果是這種等待，也太悲慘了吧！」吳爾芙心有悽悽。

「斯斯有兩種，等待也有兩種嗎？哈哈～」澳福笑了，「我不曉得普羅米修斯的故事，我要說的是，有時候不做事，也是一種做事的方式。형 ，我們在＜假如榮格20＞就說過了，麵包發酵需要時間等待，怎麼你就忘了呢？」

「我還是覺得沒事做很不習慣，怪怪的。」

「也是啦。所以中華帝國的一位古代賢人就說過，有和沒有、困難和容易、甚至是長和短*…這些觀念，其實都是互相對應而產生的，沒辦法單獨存在。」

「那…可以說所有的事物都可以切分為二，像笛卡爾那樣說的身心二元論？」吳爾芙好奇。

「我知道沃夫你說的等待有兩種是什麼了：我想等的跟我不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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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倒了。見＜假如榮格16＞

*公主立刻長大。出自＜百喻經＞
http://www.budaedu.org/story/lep/s15.php

*等待。吳爾芙和榮格都不擅等待，見＜假如榮格20＞。

*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見老子道德經導讀：養身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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