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休閒鞋

兒子送我一對Nike休閒鞋。白色的鞋面白色的鞋幫，腳跟和鞋幫後頭一上一下有兩塊正方形紅布點綴，白鞋熠熠生輝。

這一顏色的搭配，令我想起小時候的辛酸故事。

童年時家境一貧如洗，我們四個孩子沒有多餘的鞋子。每個人冬天一雙棉鞋，都是外婆用舊布納鞋底、母親手縫而成。61年冬天外婆突然去世，母親自己披麻戴孝，也給我們的棉鞋鞋幫後面貼一白布，白布繡有一紅色小圓點，以示對外婆的哀悼。

可是我心裡卻是一百個不情願。雖然對外婆十分敬重，但覺得棉鞋上有這樣一個白布紅點太難看了，若穿著去學校，豈不讓同學取笑？可當時天寒地凍，不穿棉鞋也沒有其他鞋子取代，於是硬著頭皮，每天穿下雨天才著的套鞋上學讀書。

很快地，我的雙腳長出凍瘡來，又紅又腫，又癢又疼。晚上洗腳後鑽入被窩，腳趾腳背腳跟其癢無比！忍不住用手指去搔，搔著搔著凍瘡破了，流出淡紅色的血水。

從此以後每逢冬天，我的凍瘡就不期而至。先是雙腳，而後雙手，再發展至雙耳。由於沒有手套可戴，手指腫得似胡蘿蔔。因為棉帽的護耳單薄，耳朵也紅腫發癢，凍的時候毫無知覺，暖的時候針刺一般，苦不堪言。

幾年來凍瘡一直陪伴自己，找不到根治的方法。直至讀中學，有一個「江湖郎中」寄居我家，告知了一個簡易辦法，總算可以消除凍瘡的痕癢，那就是：晚上痕癢時，用繡花針來針刺凍瘡的痕癢部位，見血之後再緊按紅腫部位放血。一連幾天，紅腫終於消退，凍瘡也慢慢消失。

凍瘡是上海地區窮人的「特產」。上海的冬天冷起來可達零下五六度，然而家家戶戶根本沒有暖氣供應。最要命的是室內室外一樣寒冷，刺骨的寒風會從門縫窗戶縫鑽入，外面飄大雪，屋裡面的毛巾和濕布凍成冰棍。這樣的天氣，怎能避免不生凍瘡呢？

看著白色的休閒鞋，想著自己鞋櫃裡還有那麼多鞋子，還有幾雙從未穿過，情不自禁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