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口

( 圖: 來自pixta )

(一） 中午，佩華接到雪莉的電話。

「我想跟你再見一面，我要搬到別的縣市了。」雪莉說。

「為什麼? 你的家不是在這裏嗎?」佩華驚訝地問。

「我離婚了! 我要搬到別的地方去! 」雪莉說。

「你離婚了?」佩華驚叫出來。

「我付了錢離的，我拋棄了所有的財產。」雪莉說。

「真的嗎? 」佩華驚叫出來。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錢可是雪莉的命，佩華一直這樣覺得。雪莉為了買土地，買黃金，拼命地招收學生授琴，而且一毛不拔，把錢守護得很好。

「明天中午十二點半在你公司附近的咖啡廳見面，我請你喝咖啡，聊聊天，可以嗎?」雪莉說。

「太好了! 太好了! 我們明天見! 」佩華大聲說著。

掛斷電話，佩華久久無法回神。雪莉拋棄財產的抉擇，讓她驚呆了。

(二)

雪莉是以前佩華代課學校的音樂教師，那時她們兩人在同一辦公室，雪莉就坐在佩華的旁邊。

雪莉的桌上擺著幾本英語雜誌，她常問佩華一些簡單的英文文法，而且用簡單的英語和佩華對話。

佩華雖是國中的英語代課教師，她仍建議雪莉應找個外師來練習口語，一來她忙著準備就職考試，實在沒多餘的時間陪她練習英文，二來佩華自認英語能力仍不足。

「一個小時我須付多少錢?」雪莉問道。

「大約五百元。」佩華答。

「太貴了。」雪莉搖頭說。

「你教琴一個小時多少?」佩華問。

「六百元。」雪莉答。

雪莉終究沒有接受佩華的提議，佩華了解雪莉非常珍惜金錢，只要須花錢的項目一定仔細盤算。

(三)

佩華還是耐心地解答雪莉的提問，雪莉對她愈來愈信任，常會將心中的私密告訴她。

那天中午佩華和雪莉在辦公室用完午餐。

「我感到很沮喪。」雪莉悶悶不樂地說。

「發生什麼事?」佩華問著。

「上星期六我回鄉下看我的母親，我要看那塊我給她的黃金....」雪莉說著。

「你怕她忘記放在那裏了，我阿嬤也常會忘記東西放的地方。」佩華插著嘴。

雪莉搖著頭說:「她不是忘記放那裏，她已經把那塊黃金給她的媳婦了。」

「給她的媳婦? 」佩華疑惑地問。

「假如她不想要，她應該還給我，那是我很辛苦教琴才存到的錢。」雪莉生氣地說。

「一塊黃金要花很多錢ㄟ ! 」佩華說。

佩華想起日前買了個黃金小戒指，送給友人當結婚禮物，就花了一些錢，讓她一直心疼著。

「她愛她的媳婦比我多。」雪莉失神地說著。

「在這一生中有你得不到的東西嗎?」

雪莉放低音量看著佩華問。

佩華呆住幾秒，最後她說:「我不知道我什麼沒得到，你呢?」

「Love，L-O-V-E，我這輩子沒有得到愛。」雪莉說。

「你這輩子沒得到愛? 」佩華困惑地問著。

佩華想到深愛著她的家人，她實在無法了解雪莉的說法。

「我沒有得到愛，我的心中有個缺口。」她悲傷地說。

她看過雪莉的丈夫曾載她來上班。

「你的丈夫有愛你吧?」佩華問。

她搖頭說:「不，我被騙了。」

「你怎麼知道的?」佩華驚訝地問。

「在我們結婚前，他已有女朋友。」

「他有女朋友，還跟你結婚?」佩華驚訝地問。

「婚後三個月，那女的就來我家樓下鬧了，我被騙了。」雪莉說。

「那時候你有想過離婚嗎?」佩華問。

「我回家告訴我的父母，他們不同意我離婚，他們說離婚很丟他們的臉，他們從沒愛過我。」雪莉說。

「後來我的丈夫乾脆就和前女友在外面另組家庭了。他當時和我結婚，是因為我的錢。」雪莉繼續說著。

佩華靜默地聽著，她的心情沈重了起來。原來她一直羨慕的雪莉，亮麗的外表藏有一顆受傷的心 。

(四) 隔天中午十二點半，雪莉穿著一身白色休閒運動服，走進這家咖啡廳。

佩華從咖啡廳的一隅起身去迎接她。

「好久不見了。」雪莉說。

「好幾年了，我都換了幾個工作了。」佩華笑著說。

她們兩人坐了下來。

雪莉從她的背包拿出一個緋紅的小盒子，從裏面取出一只金黃色的戒指。

「我要謝謝你以前教我英語，真的很謝謝你。」

「你太客氣了，那是小事情。」佩華不好意思地說著。

雪莉堅持要佩華收下戒指，佩華只好先放進她的包包。

佩華說:「你氣色很好ㄟ，愈來愈年輕了。」

「我要再婚了，他是我的大學同學，他走路有點跛，以前我從沒有將目光投放在他身上，他說他從大學就愛我了。」雪莉愉快地說著。

「他有結婚過嗎？」佩華好奇地問。

「沒有，他一直單身。」雪莉說。

「他知道你離婚拋棄了大部分的財產嗎?」佩華問。

「知道，我告訴他我一無所有了。」雪莉說。

「你的前夫覬覦你的土地和黃金，才不肯放手。」佩華說。

「是啊! 後來我生了一場大病，我想通了，再多的錢財， 這輩子也帶不走。」雪莉嘆著氣說。

佩華附和著說:「真的帶不走! 」

雪莉認真地說 :「我只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如果我一無所有，他還願跟我結婚，他可能就是真心的。」

佩華記得雪莉提過她心中有個缺口，原來雪莉一直不放棄填補那個缺口。

「恭喜你找到真愛 ! 」佩華大聲說。

雪莉喝完最後一口咖啡，說:「我和我的先生約好時間要搭公車回家。」

雪莉搶先到櫃枱付了帳，佩華跟著她一起走出咖啡廳。

遠遠地，佩華看到一個上了年紀的白髮老人，一跛一跛地走來。雪莉快步奔去牽起了他的手。

佩華看著他們兩人離去，她明白雪莉的心已無缺口了，她給了自己一個圓滿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