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雙面的旅途-7

7. Godtycklig

看向時鐘，已經晚上七點了，我和傑克各自坐在一張沙發上，我們都沖完澡了。現在，我們靜靜地喝著傑克帶來的威士忌，傑克開口說：「再十分鐘後出發，時間應該剛好。」

「好。」我說。

「嘿！你覺得在高原的這一天有找到什麼嗎？」我問傑克。

「不知道，但我感覺我的臉沒救了。」傑克失望地說。

「失去對稱性。」我補充。

「被安德烈那傢伙得逞了。」傑克回答。

十分鐘後，我們起身，準備離開會客室。這時，有人大力地敲著交通委員辦公室的門。外頭的人大喊：「裡面有人在吧！我有看到燈光！可以讓我買張長途巴士票嗎？」我跟傑克說乾脆直接帶外面的人跟我們一起去莉布什家好了，我想她父親應該能幫上忙。我推開門，傑克跟在我後面，眼前的男子很奇怪，他只留了左半邊的落腮鬍，而右半邊則只留下光滑的肌膚。正當我忖思他是不是也和安德烈一樣在用某種方式抵抗著高原的對稱時，我身後傳來傑克顫抖的聲音：「安德烈。」

「喔！是你啊傑克，你怎麼跑到高原來，還來我們的交通委員辦公室工作？我給你的錢應該還夠用，對了，我要買巴士票，幫我開一張，感激不盡。」安德烈說。

「我是因為我的臉才來高原的。在島上中槍後就變這樣了。」傑克說，他從我身後站到安德烈面前，展示了他的兩張側臉。

「你也變不對稱了，這不是很好嗎？是說，你怎麼找到這裡的？」安德烈笑著問傑克。

「名字，那座島的語言。」傑克說。

「哈哈，都忘了你精通各種語言文字。怎麼樣，現在你比較喜歡高原還是島嶼？」安德烈看了我一眼，對我說：「你是傑克的朋友對吧？你是不是覺得一切都很相似。」

安德烈說的沒有錯，來到高原後我確實一直有這種感覺。我最初在維爾多芙酒吧認識傑克，答應了莫名的邀約就突然地被帶到高原，這跟傑克的參加反酋長自治軍的經歷很相似。而且以傑克作為起點，每個途中遇見的人都會牽扯上下一個人：先是安德烈和傑克的相識，然後是市立圖書館的櫃台小姐，接著在老警衛的引導下，我們先是選擇了錯誤的岔路，因而我們能在啤酒工廠遇到安德烈鄰居的莉布什，最後因為她的父親我們得以待在交通委員辦公室，所以直到此刻，又繞回了眼前的安德烈。

「簡直就像……老薇薇安說過的隱喻。」我想。

「你應該是懂的，我能看的出來，這就跟隱喻的機制一樣，對吧！」安德烈對我說。

「那是什麼意思？」傑克急忙問我。

我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傑克，而安德烈則反問我們：「你們是不是找不到那座島？」

「是的。」我說。

「那座島到底是什麼地方，我到過後，卻好像就消失了。還有島上的子彈是不是有問題？」傑克急忙插話、對質。

「你有沒有想過那裡根本就不是島？而是一座高原隱喻出來的島。」安德烈說。我和傑克完全無法理解他的話。

「還有傑克，如果你覺得你的臉是子彈的問題…」安德烈從牛仔褲裡掏出一把手槍，往傑克的左側臉射去。子彈和八年前一樣只是擦過，但痛覺依然真實，傑克痛得跪地，摸著傷口的左手滿是鮮血。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莉布什的父親大喊著「我想說時間到了你們怎麼沒來，結果聽到槍聲。」他和莉布什快步跑來，看見了拿著槍的安德烈。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安德烈！」莉布什的父親吼著。

「天啊！安德烈！」莉布什尖叫。

「他沒事的，甚至說我幫他拿回了屬於他的對稱性。還有我只是回來我朋友家拿個東西罷了，能幫我開張前往草原的巴士票嗎？伯父。」安德烈說完，丟了一罐藥膏給我，他說：「這跟他八年前在島上止血的藥一樣，幫他敷藥吧！」

我把藥交給莉布什，她正在檢查傑克的傷勢。

「我不可能給你開票的。」莉布什的父親說。

「別這樣，伯父。幫個忙吧！看在老鄰居的份上。」安德烈說。

「你得照顧好你母親。」

「我下午有去看過她了，我還算孝順吧，不過現在我必須趕緊回到草原，如果伯父您不幫我開等等的長途巴士票。唉，看來我只好等明早我們商隊的貨車了。況且，你們等等就知道，我那槍已經幫傑克恢復了他的臉了，那不是他最想要的嗎？真可惜，明明就順利擺脫對稱了，怎麼會有人想把那種垃圾撿回來呢？」

「你才是垃圾！」

「爸爸！傑克的兩張側臉好像真的變一致了。」莉布什說。

我和莉布什的父親走到傑克身旁，從兩邊看了看他的側臉，除了左臉的槍傷還在流血外，確實如莉布什所說，五官的差異已經少了許多。我發現安德烈出槍前甚至考慮過傑克右臉的傷疤，兩者完全對稱。

「是…是真的嗎？」傑克虛弱地說。

「是的。」我說，我看見藥膏好像漸漸發揮功用了，傷口的血液開始凝固。

「我可沒說謊。」安德烈往教堂的方向離去。「再見了，莉布什、伯父還有傑克跟…你的朋友。」

「你們先帶傑克進去交通委員辦公室裡休息。」我說。

我跟了上去，我和安德烈一起走了一段，在一棵大松樹下安德烈停下腳步，他說：「傑克是個被隱喻出來的人，我找了好幾個像他一樣被隱喻出來的人。」

「被隱喻出來的人？」我問。

「對，你應該感覺的出來，傑克身上的階差感，讓所有的事情都帶點關聯，可卻又不是絕對。總之，我們把他們那些人送到『高原』來，讓他們試圖破壞對稱。不是『島嶼』，記好，那只是『高原』隱喻出來的。不過那次真的只差一點，好可惜啊！所以，我接下來要改把人送到高原隱喻出來的草原，我發現那比隱喻成島嶼更有希望。」

「那你根本不需要巴士票，不是嗎？」

「被隱喻出來的巴士票，懂嗎，小子。好了，我得走了。別再跟過來了。」安德烈說。

「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我也是被隱喻出來的人嗎？」我問。

安德烈笑了，他說：「你當然不是，你只是個很懂隱喻的人罷了。還有，請告訴傑克，他過去以為自己失去了什麼，其實應該是反過來，他只是缺乏了什麼。」

「我真的得走了，我明天一大早還要搭上商隊的貨車離開，這次我們要把高原啤酒工廠的啤酒批出去賣，一定會大賺一筆。」安德烈走到大松樹後方，接著我就看不見他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