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豔

顧肇森以短篇小說著稱，不過我最喜歡他的散文集《驚豔》。

《驚豔》沒太多華麗文詞，亦未指點做人做事的道理，更沒有一花一天堂的了悟等等，以世俗眼光看來，還真沒有什麼可供一般人學習之處。顧肇森筆下盡是一些凡俗瑣事，寫信、電話、螢火蟲等等，說穿了不過是旅居紐約的生活點滴、憶往、零星的刹那情懷。他毫無知名作家身段，像個親近的朋友娓娓道來，隨口說一點近日心情，愛聽不聽隨便你，反正我只是順口說說，彼此都無須過份認真。

不難從字裡行間看出，顧肇森頗有個性，一點也不溫良恭儉讓，有時甚至可能讓溫情之人覺得冷酷，比如自承對節日冷感，「覺得不過是人們活的不耐煩，創造一些理由來大吃一頓罷了。」我們常讀到作家關於各式節慶的澎湃情感，曲折婉轉有之、綿密細致有之，有些更是其個人生命中的重要印記。然而，這個世界很大，容的下一點點不感性、不太喜歡節日的人，我亦為其中之一。

習慣自嘲的顧肇森，動不動就數落自己，「我一向囉唆」、「我對於凌晨兩點打電話訴苦的朋友向來沒有同情心」、「我是個自命臉酸心硬的人」，很有一點別教訓我，自己的缺點我全都知道的味道。不過，性格小疵若未影響旁人，不必過份批評或要求對方非改正不可。一模一樣如同工廠出品的溫文儒雅才無趣，本來面目即使不夠優雅，至少真實，總比硬裝出來的謙謙君子討人喜歡。

閱讀這些篇章，似乎因而認識了一位特立獨行的朋友。步入越發世俗的中年，我很珍惜這番相對真誠的告白。面對生活中無可避免的三姑六婆，若憂讒畏譏，堅持作自己真的不容易。顧肇森並非不世出的天才作家，不過，認識一位有點叛逆、有點堅持，甚至有點冷淡的朋友，也滿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