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一、天堂鳥的誕生

Birds of Joy and Sorrow, 1896, Viktor Vasnetsov

許久許久以前，有一頭斯芬克斯誕生在羅斯大地上。如同所有斯芬克斯一樣，他喜愛謎語、渴望力量，並以謎語奪取更多力量。像是莫斯科大公吞併梁贊和諾夫哥羅德和弗拉基米爾城¹那般，斯芬克斯貪婪地吞噬掉所有拜倒在他謎語之下的一切事物。

沼澤裡的盧薩卡²們一覺醒來竟發現自己珍貴的頭髮被割斷了，芭芭雅嘎駕著大鍋飛行了三天三夜，以免這狡詐的獅子偷走她的魔藥，連不朽的科謝伊都被他所打敗，被迫服下他的死亡──誰叫斯芬克斯擁有和察列維奇一樣的名字呢？他必然是這片大地獨一無二的統治者。

精怪們東逃西竄，漸漸地不再被凡人瞧見，變成了消失的傳說與迷信。而駭人的是，這雪色的大地上，仍未誕生出能破解斯芬克斯謎語的伊底帕斯。但凡涅瓦河與伏爾加河所流經之處，每一名俄羅斯母親哄睡在搖籃裡的，都是人面獅身的幼崽，在夢鄉裡吸吮著他們自身的謎底，把獅子的腳掌和尾巴藏在他們嬌嫩柔軟的嬰兒身體裡。

飽嚐勝利的斯芬克斯只留下一對天堂鳥，是黃金樂園的蘋果樹下的最後一對，理所當然的，必然是憂傷之鳥西林、歡樂之鳥阿爾科諾斯特各一隻。他在冬宮裡建了一座密室，把天堂鳥們藏了起來，以黃金鳥籠取代她們棲息的蘋果樹，並命令她們唱出如美酒甘泉的歌曲，慰藉他冰冷的心。

歷任沙皇們都不知道這間密室的存在，哪怕是斯芬克斯最心愛的彼得和葉卡捷琳娜也不知道。斯芬克斯自私且貪婪，如同巨龍迷戀財寶那樣地沉迷於天堂鳥的歌聲。於是，天堂鳥美妙的歌聲就和那些落荒而逃的精怪一樣，自此從人間消失了。少了西林，人們失去了淡忘悲傷的能力，刻在他們心頭的傷疤難以痊癒；而沒有阿爾科諾斯特，人們在喜悅過後總是空虛無力，而非心滿意足。

但故事仍未那麼絕望，不完全是這樣子的，潘朵拉的陶罐裡還存在著一隻名為希望的精靈，所有俄羅斯的孩子都知道這麼一個故事：阿爾科諾斯特會在海面上築巢，產下一窩蛋，她的姊妹西林會溫柔地唱著搖籃曲，讓這些蛋深深沉入海底，保障它們安全無虞。

當蛋將要孵化時，天空會颳起暴風，大海會洶湧翻騰，盛大而隆重地迎接破殼而出的天堂鳥。她們必須唱出讓風雨也為之停歇的歌曲，才能安然展開雙翼，飛往金黃燦爛的天堂。孵出來的雛鳥之中，唱出憂傷歌曲的鳥兒必定是西林，唱出幸福歌曲的鳥兒則定然是阿爾科諾斯特。

（未完待續）

──塔吉亞娜．西林，《初雪與柴火的故事》

註1：皆是羅斯時代的獨立城邦，如今為俄羅斯的省份或城市。

註2：盧薩卡（Русалка）斯拉夫民俗傳說中的女妖，由溺水或早夭的少女所變成，棲息在水邊或是鄰水的樹上。有些傳說將她們描寫為無害的存在，有些則說她們會引誘年輕男子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