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我不嫉妒

堂皇矯情俘虜下造成的虛泛空洞

紅雀生而於籠中

將永遠不識夏日的林樹

我也不羡慕那些走獸

它只能規定時間回到曠野生活

未被蠻荒求生的罪惡感解脫

他的良知將沒有甦醒的時候

也不能稱這些是無上的幸福

心靈未經山盟海誓的折磨

而只是在怠惰的喪服下蹉跎

任何產生的渴求亦不能滿足

我視之為真理，不論將來發生甚麼

我體會它，在最悲傷之際

寧願愛而後失去

也好於從未愛過

——丁尼生《悼念集》（獻給A.H.H在天之靈）〈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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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過去的隻字片語搬到現在的家

1008/2021

讀完這首詩後過了幾天，剛好看了《王牌冤家》，感動被注入與加劇的瞬間，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美好。

當時候寫下：「我深深陷進去矛盾與逃避的囹圄當中，尤其當悲傷襲來的時候真的寧可捨棄快樂，去換取情緒上的平靜，而當漸漸遺忘的時候，又害怕自己將之遺忘，因為打從心底美好的感受得來不易，甚至不知道未來是否有幸再次體會。」

我想人在受傷的時候，對於「寧願」的選擇或多或少有所偏誤，但傷痛趨緩時，那些寧願卻不足以戰勝波淘洶湧的感性，信誓旦旦說自己戰勝感性的人，我相信其中的5分之4不理解那種將整個人吞噬的浪潮，像不曾溺水過的人不知道被襲捲時的無能為力；而剩下的5分之1，是明白自己作為渺小的人，卻在無意識之中擴大了人性，將那種無法抵抗的能量收在內心潘朵拉的盒子，盒子裡頭有巨獸，時時刻刻想衝破那個盒子。「不可以打開哦。」柔軟而善意的提醒變成惡魔的聲音，而這5分之1的人已經決定與這種痛苦相伴一生，例如在誘惑中選擇忠誠，在世道中選擇善良。

有時候把自己沉浸在文學與各種藝術類型裡的時候，我會忘記那些創作也是由「人」創造出來，對於人的想像有時候會變成那種在網路上一直要懶人包、說寫那麼長的字誰看得完的族群，一直到昨天我看見仍有人在深夜寫下長長文章，才發現自己掉進某種謬誤之中。（不過我真的不會認為要懶人包、懶得看字是不對的，這是時代的推進不可避免地發生，像個人主義與資本主義必定崛起，是世代交替的結果。）

前幾天Ｗ問我：「你還是感到痛苦嗎？無論是對世界還是其他傷心的事情。」

我告訴他：「不。不會痛苦了，並不是痛苦。」但是我沒有辦法告訴他不感到痛苦以後留下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我目前只知道是安靜而有張力的東西。

我是說真的，不用一定要有夠傷心的理由才能夠傷心，也不需要什麼原因才能夠哭泣，也不是一定要一直保持正向保持美好才是好的，也無需覺得自己一定要完全地好起來，就算覺得自己破碎也無妨。只要體會，只有體會才能穿越，不然人生真的會停在某一個年紀、被某一個事件困住，用這具漸漸變老但外表沒有受傷的身體行走於外在世界，然後重複那個年紀的選擇、重複經歷那樣的傷痛。越不想體會的，越是重複經驗。

曾經和一個朋友聊天，聊完某個事件後我聽見他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在嘴裡囁嚅：「我不可以哭。」

可惜還是被我聽到了，我下意識地說：「可以哭啊，為什麼不可以哭？」

然後他的眼淚滑出一顆之後就像沒辦法收拾似的一直湧出來。我看著他，眼淚就跟著掉出來了。

三年後再重新讀這首詩，已經擁有不同的感受，丁尼生所提的三種人生與境遇與他最後的體會，必定也是經歷了千迴百轉，最後逐一收攏成信奉的真理。有些事情也只有看懂了，才能感覺到悲哀或傷心，而那種哀戚是難能可貴的，因為是一種深深的理解與被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