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中文老師
自幼喜歡閱讀,閱讀令我愛上寫作。進入中學後,在中文教師常鳳英老師栽培下,作文日見進步,幾乎每一次作文,老師給我的都是「優」,評語都是讚許,而且講評課上,老師都會選讀。值得一提的是,常老師誦讀我們的作文時,故意不說這是誰寫的,但全班個個同學都在猜:老師讀的會不會是自己的呢?因此大家會很專心。
常老師為甚麼不說明呢?我想一是避免同學驕傲自滿,二是不想讓未被選讀的人傷心難過。別看我們不過是十二三歲的毛孩子,個個自尊心極強,人人認定自己是「天之驕子」。老師如果讀了某某的作文而沒自己的份,很多人會難受一天。老師的這一做法,無疑令全班人皆大歡喜,也因此令大家更聚精會神聽老師講評。老師在讀佳作時,還故意讓自己的眼神四處游移,令一些同學覺得:老師望著我,讀的是自己的文章吧。無可否認,當時的我們,大多數人自我感覺良好。
有一次,常老師突然找我去辦公室。老師對我說,這次作文寫得很好,但只能得「中」,因為文章「充滿小資情調」。
原來當時「文匯報」副刊正在批判市三女中一個學生的作文「茉莉花」。那篇作文情感真摯,行文流暢,實屬一篇不可多得的佳作,可是被一些政工幹部認為「小資情調太濃」,於是在「文匯報」引起一場激烈的辯論。
常老師不無歉意地望著我,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奈。我掃視了一眼作文紙,望了望那個大大的紅「中」,抬起頭說了九個字:「常老師,我明白,不介意。」
說實話,老師給我一個「紅中」,我還真有幾分欣喜,因為覺得老師看得起我,居然把拙作與市三女中的「茉莉花」相提並論,實在與有榮焉。
我的那篇文是寫我的集郵。我寫自己擁有很多很美的外國郵票,一一介紹,如數家珍,而唯獨不寫一張中國的郵票。是我沒有中國郵票麼?當然不是,我的集郵簿裡,至少有一半「中國」。但它們和外國郵票相比,無論紙張、色彩、造型和內容,都遜色不少,你要我怎麼歌頌?
六十年過去了。常老師善良的眼神,溫柔的聲線,常常在腦海縈繞。還有當年那篇被批判的「茉莉花」一文,令人扼腕嘆息。愛花之心,何罪之有?這讓全中國種花、護花、愛花的人民大眾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