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民扮教師

75年我混進了公社五七中學的教師隊伍，當上一個民辦教師。一個初中未畢業的人去教中學生，本身就是天大的笑話。

和城市一樣，學校都有「宣傳隊」，不過鄉下叫「貧宣隊」，我想確實啊，貧嘴宣傳嘛。

有一天，上面來人檢查工作，學校貧宣隊隊長是個40出頭的痞子，知道表現機會來了，上串下跳，忙得不亦樂乎。大概是見我比較斯文，故安排我全程陪同。

官員來到一間教室，裡面坐滿了孩子，由於教師不在，亂成一鍋粥。

貧宣隊長擺出威嚴的樣子，教訓學生：「大家安靜，老師來上課之前，我們背背毛詩詞好不好？」

大家齊聲說好。

「讓首長看看咱們的學習怎麼樣，我唸一半，你們唸一半，好不好?」

眾人再次叫好。

貧宣隊長想了想，大聲問：「春風楊柳多少條?」

學生齊聲答：「萬千條。」

然而接下來的問答令人噴飯了：「六億神州怎麼搖?」

只見台下的學生像喝醉似地搖頭晃腦：「這麼搖！」

學生之間還有爭論，有的說「順鏡搖」，有的說「精神搖」。

我捂嘴偷笑，官員若無其事，貧隊長一派得意洋洋。

事後我問那班的中文教師，學生可有學過「送瘟神」詩詞？

答曰沒有。

那年月，學生根本不用學習，廣播喇叭成天播的就是語錄詩詞，什麼「四海翻騰雲水怒」，「天生一個仙人洞」，「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聽得多了，不會背誦也會哼。最膾炙人口的是「不須放屁」詞句，老師訓話，同學吵架，這四個字最琅琅上口。

憶舊思今，領導演說出口成章不是唐詩宋詞就是楚辭漢賦，再來幾句「輕關易道」，「多難興邦」，有文化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