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帶你一起回到1963年的法國電影《蔑視》Le Mépris。

這是一部我認為，不只是關於婚姻、藝術或電影工業的片，而是一場關於觀看、被觀看，以及愛如何在誤解與沉默中破裂的心理與存在哲學辯證。

電影從一開始就讓我們作為觀眾處在一個矛盾的位置上：我們看著鏡頭，而鏡頭也在看我們。Jean-Luc Godard 尚盧 高達電影用了一個極簡卻令人不安的鏡頭語言—長鏡頭、疏離、冷靜的對白帶我們進入這場婚姻即將崩解的劇場。

而這個婚姻的主體，是卡蜜兒與保羅。卡蜜兒—由碧姬芭鐸飾演，她的身體幾乎是整部電影中最被凝視的物件。而這也讓我想問一個問題：當女性被愛的形式是觀看，而非理解，這還是愛嗎？

從心理學角度來說，卡蜜兒的情緒疏離是自我防衛。她試圖用冷漠與逃離來掩蓋內心的失望與背叛。

她不是不愛保羅，而是失望於保羅在關鍵時刻的不作為—當她被製片人明示暗示地性化、物化時，她的丈夫選擇的是妥協，而不是站在她這一邊。

在這裡，愛不再是連結，而是一種消耗。保羅愛她嗎？也許有。但他更愛自己作為「男性創作者」的身份。他願意犧牲妻子的尊嚴去換取工作機會，證明他夠「務實」、夠成熟。但這樣的成熟，其實是一種對「女性主體性」的犧牲與忽略。如果從哲學來看，《蔑視》也是一場存在主義的幻滅。卡繆說過，「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自殺。」而在《蔑視》中，自殺的不是身體，而是關係。是一段關係中，對愛的信任、對被看見的渴望，逐漸被誤解、被消耗，直到無法呼吸。

我們看到卡蜜兒對保羅說：「因為你讓我不再愛你。」這是一句絕望卻清醒的話語。當愛只剩期待與角色，剩下的就只有蔑視。作為女性觀眾，我很有感的是：這部片雖然拍攝於60年前，但它講的東西依然深深存在於今日。

在一段關係中，我們是否也曾經像卡蜜兒一樣，發現自己正在被看、被定義，而不是被理解？

甚至，我們有時候也會學會去表演那個「值得被愛的角色」，然後在深夜裡慢慢遺失自己的聲音。

這也是為什麼我認為這部片，不能只被當作男性導演的藝術作品，它其實是一面鏡子，讓我們看見：

當語言失效，當身體成為交換的物件，我們到底是怎麼一點一滴地，失去了愛的可能。

最後，我想說：

真正的親密不是觀看，是理解。不是讓對方變成「某個理想形象」，而是能夠在失序之中仍保有尊重的空間。

而女性不應該再為了被愛，而犧牲自己被理解的權利。因為那不是愛，那是寂寞裡的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