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電梯》八樓 最好一切都是夢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電梯

 

 

 

八樓  最好一切都是夢

 

 

電梯在八樓打開,莫妮卡走出來,好像從水底浮上來一樣,搶著呼吸外面的空氣。

 

 

「妳還好吧?」小亞問。

 

 

「還好,只是有點悶。」莫妮卡說。

 

 

他們進了那部有問題的電梯,三個人又上上下下跑了好幾趟,仍然沒有出現任何奇怪的事。先前因為和治平吵架正在氣頭上沒感覺,現在氣消了反而一進電梯就不舒服;她又開始緊張起來,擔心日光燈隨時會熄滅,擔心燈再亮起來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說不定小亞和師父會不見,或是電梯裡多了什麼。恐怖片裡不都是這樣嗎?認真去檢查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等到你以為不會發生什麼事了,再去走一次就死定了。

 

 

坐到第四趟的時候,她覺得腦袋裡一直有個聲音說: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於是她按了八樓的按鈕,電梯門一開她就趕緊衝出來。

 

 

「他們就是在這層樓消失的。」莫妮卡喘息著說。

 

 

「我來看看,妳們在這裡等我。」師父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木盒子,然後用右手覆在上面,慢慢地往走道另一頭走去。

 

 

莫妮卡沒有來過這層樓,但是看起來和其他樓層沒有什麼不同。每一個樓層有八個單位,可分租給八個公司;有些公司會租下好幾個單位,因此有些樓層有八間公司,有些只有兩三間或一間,也有些公司再大一些,一次租下好幾層樓。莫妮卡的公司租了三個單位,那一層有三家公司,而這一層有四家公司,同樣都是再普通不過的辦公大樓樓層。

 

 

八樓的四家公司裡面有兩家看不出是做什麼的小公司,都只有一個單位,一扇不起眼的門關著,門口掛著一塊不起眼的招牌,寫著某某實業某某股份有限公司。另外兩家和莫妮卡的公司差不多大小,一家是禮品包裝公司,一家是室內設計公司,後者是唯一有人在的,其他三家都關著門,休假中。

 

 

師父看完了一圈,又走到樓梯間去上上下下觀察了很久;莫妮卡探頭往那家設計公司裡看,裡面有幾個加班的員工,個個都埋頭在桌前,沒有人往外看。有那麼一瞬間,莫妮卡以為會看到那四個人就在裡面,像是老早就在等她似地看著她。但是並沒有,一切正常。

 

 

「他們是在電梯到八樓的時候不見的嗎?」師父看完一圈後回來問。

 

 

「事實上是在八到九樓之間的樣子。」莫妮卡說。

 

 

「那我們再上九樓去看看。」

 

 

九樓的公司都很小,每個單位一間,有一間上面還掛了三個招牌,好像是三家公司合租一個單位的樣子。這層樓沒有人加班,所有門都關著。

 

 

師父到了九樓,又照樣拿著小木盒子到處觀察,有時候會在一個地方停留久一點,好像在測量什麼,但是看不出他在用什麼測量,也不知道他測量的是什麼東西。

 

 

莫妮卡開始有點懷疑,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問他到底行不行。

 

 

「師父有沒有跟妳說什麼?」莫妮卡問小亞。

 

 

小亞搖搖頭。

 

 

「有找到什麼嗎?」

 

 

小亞再度搖搖頭。

 

 

「會是這裡發生過什麼事嗎?」莫妮卡問。

 

 

「難說。」小亞仍是搖頭。

 

 

莫妮卡也只好搖搖頭。

 

 

過了一會兒,師父走回來,手上仍然拿著那個小木盒。

 

 

「妳剛剛說是在八、九樓之間消失的?」師父問。

 

 

「應該是吧。」

 

 

「那麼,八、九樓之間還有什麼?」師父又問。

 

 

莫妮卡低頭看著腳下說:「不就是地板嗎?還能有什麼?」

 

 

小亞和師父也低頭看著地板,小亞還用力踩了兩下,似乎想確認地板是不是真的地板。

 

 

「八樓和九樓都一樣,這一帶的磁場反應比較強,但是也不是很明顯。」師父說:「如果我們已經在正確的地方,那麼反應會更強烈才對;我想我們還沒有找到那個位置。」

 

 

「會不會在某一間辦公室裡?」莫妮卡問。

 

 

「是有這個可能。」師父點頭。

 

 

「那電梯本身有沒有什麼反應?」

 

 

「也有一點。」師父說。

 

 

「所以問題不在電梯嗎?」莫妮卡繼續追問。

 

 

「這很難說。」師父說:「在還沒有找出真正的原因之前,我不會妄下定論。磁場和氣都是因為某種原因而造成改變,現在只能說這裡的確有些變化,但是原因還沒找到之前,並不能斷言和電梯無關。」

 

 

那就是你什麼都不知道吧?莫妮卡在心裡這樣想,但是她覺得小亞特地為她請師父來,不好讓她沒面子,所以只是嘆了口氣。結果還是白忙一場,她想。

 

 

「師父啊,那接下來要怎麼辦呢?」小亞問。

 

 

莫妮卡本來以為師父會找個理由推託,或是開始講一套理論來做為總結,沒想到他在電梯門口蹲了下來,伸出手摸著地板。「八樓和九樓中間,我還得看一看。」師父說著從口袋裡掏出更多小盒子。

 

 

只見師父將每個小盒子打開,裡面各有一塊礦石,總共十二顆,材質各不相同,有些像金屬,有些像石頭或玻璃;他對照著羅盤,將十二顆不同的石頭擺放好,似乎是在排什麼陣法。放好之後,他開始唸唸有詞地說了一串莫妮卡聽不懂的東西,手指壓在自己眼皮上不停顫抖,好像在召喚什麼東西上身。她猜想等一下這位師父大概就可以透視地板了吧。

 

 

師父唸完之後,俯身下來,對著地上擺好的,然後閉上眼睛。這時候陣法中間的那塊地磚竟然動了一下,這個莫妮卡可沒想到,她嚇了一跳,小亞也是。最奇怪的是,師父好像也是。

 

 

師父張開了眼睛,瞪著那塊地磚,一臉驚恐的樣子。

 

 

接著地磚又動了一下,並且慢慢地掀開一條縫,縫裡面傳出一個聲音說:「你們想看看八樓和九樓中間有什麼嗎?」

 

 

三個人同時「哇」地一聲向後退,看著那塊正在慢慢移動的地磚。更要命的是電梯的門也在這時候打開了。

 

 

莫妮卡抬頭一看,立刻覺得全身一陣冷顫,雙腿一軟就坐倒在地上。她伸手指著電梯,那裡面站著三男一女,一樣的衣服,一樣的位置,一樣的姿勢,就是那天消失不見的四個人。

 

 

「就……就是……就是他們……」莫妮卡結巴地說。

 

 

然後她眼前亮起一陣強烈的閃光,視線中的東西都瞬間變成白影,她反射性地閉上眼睛,並且希望當她再度張開眼睛時會發現,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p>在台灣,大家打開電視看新聞,都只想看別人幫自己罵那些已經知道的事,或是大家都熟悉的小確幸。真正的新聞沒有觀眾。而這裡是沒有小確幸的。我不說那些順著大家意的話,我只寫給不願看電視的觀眾。因為總要有人寫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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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等一下!」莫妮卡轉身過來,豎起一根手指,擋在師父的鼻子前。「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莫妮卡說:「給我一分鐘。不,十分鐘……十五分鐘好了。」<br /> 然後莫妮卡把高跟鞋脫下來,拎在手上走進辦公室,一付準備要進去幹架的樣子,把他們兩人丟在走廊上。</p>
<p>莫妮卡幾乎可以確定,這次門打開,那四個人一定就在裡面等著他們。該來的躲不掉,越躲搞不好他們越生氣;為什麼會生氣她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是她的話就會生氣。然而她又錯了,電梯很快就到了,裡面仍然是空的。</p>
<p>這一個禮拜下來,她都避開那部電梯,只坐其他三個。星期二的時候她又見到他們一次。電梯門在她經過的時候打開,裡面仍然是同樣的四個人,同樣的衣服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姿勢,三男一女,穿著深色的套裝,男生都打著領帶,拎著公事包,女生也在外套裡面穿著有領的白襯衫。完全是再正常不過的上班族打扮,但她知道,他們到了八、九樓之間會忽然不見。</p>
<p>電梯門關上,語音輕聲地說:電梯going down。她忽然沒來由地想起流傳已久的冷笑話,說電梯裡的語音:going down,用諧音唸就變成「夠淫蕩」。電梯夠淫蕩。真是一點道理都沒有,但是就因為這樣才很冷,才莫名其妙的好笑。她發現自己有點想笑卻因為臉部肌肉僵硬無法變成一個笑的表情。</p>
<p>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眼花了嗎?她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嗎?這一切都是幻覺嗎?她是看過很多鬼故事,通常是電梯裡多了一個人,或是有一個別人都看不見只有特別倒楣的主角看得見的人,總之這個人八九不離十就是鬼。但是,本來在電梯的人卻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那些人又是誰?</p> <p>她發現自己完全想不起來那些人的長相。不是因為他們像鬼故事裡的鬼一樣,會混淆你的視線或記憶,單純的只是因為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雖然走進電梯的時候,她看到了每一個人的臉,但是她根本沒有多看一眼;就像每一個早晨一樣,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裡面和外面的人會有一個眼神的交會,如果其中有認識的人,就會笑一下,點個頭;如果沒有認識的人,那就沒有任何表情,就像裡面根本沒有人一樣,默默地走進去。</p>
<p>曾經在我眼前,卻又消失不見,這是今天的第六遍。</p> <p>電腦喇叭裡傳出盧廣仲的歌聲。莫妮卡剛洗完臉,坐在梳妝台前擦乳液,一邊推著臉頰後方她老是覺得有點浮腫但其實看不太出來的地方,一邊聽盧廣仲唱著:電影裡的配樂,好像你的雙眼。我愛你,快回到我的身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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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莫妮卡幾乎可以確定,這次門打開,那四個人一定就在裡面等著他們。該來的躲不掉,越躲搞不好他們越生氣;為什麼會生氣她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是她的話就會生氣。然而她又錯了,電梯很快就到了,裡面仍然是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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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電梯門關上,語音輕聲地說:電梯going down。她忽然沒來由地想起流傳已久的冷笑話,說電梯裡的語音:going down,用諧音唸就變成「夠淫蕩」。電梯夠淫蕩。真是一點道理都沒有,但是就因為這樣才很冷,才莫名其妙的好笑。她發現自己有點想笑卻因為臉部肌肉僵硬無法變成一個笑的表情。</p>
<p>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眼花了嗎?她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嗎?這一切都是幻覺嗎?她是看過很多鬼故事,通常是電梯裡多了一個人,或是有一個別人都看不見只有特別倒楣的主角看得見的人,總之這個人八九不離十就是鬼。但是,本來在電梯的人卻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那些人又是誰?</p> <p>她發現自己完全想不起來那些人的長相。不是因為他們像鬼故事裡的鬼一樣,會混淆你的視線或記憶,單純的只是因為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雖然走進電梯的時候,她看到了每一個人的臉,但是她根本沒有多看一眼;就像每一個早晨一樣,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裡面和外面的人會有一個眼神的交會,如果其中有認識的人,就會笑一下,點個頭;如果沒有認識的人,那就沒有任何表情,就像裡面根本沒有人一樣,默默地走進去。</p>
<p>曾經在我眼前,卻又消失不見,這是今天的第六遍。</p> <p>電腦喇叭裡傳出盧廣仲的歌聲。莫妮卡剛洗完臉,坐在梳妝台前擦乳液,一邊推著臉頰後方她老是覺得有點浮腫但其實看不太出來的地方,一邊聽盧廣仲唱著:電影裡的配樂,好像你的雙眼。我愛你,快回到我的身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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