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紅色巨塔 (一)

紅色巨塔

透過記憶看那一端的事物，總是有些地方被放大，有些地方看不清。中學時候每天上下課都經過一棟磚紅色大樓，可能因為每次看到它都是清晨或深夜，因此大樓一直以來就覆以各種曖昧的光澤儲存在我記憶中，加上它正面四座飾有圖騰的巨柱，和陰雨時沒入雲層的頂端，總讓我覺得那大樓是某種神秘的廟堂，是祭祀什麼的高塔，和四周其他的建築物有著決定性的差異，具有不可侵犯感，遠遠望著那大門，暗想著要是誤闖進去一定給惡狠狠地趕出來，像罪犯一般，因為太過冒犯，冒犯到會被什麼東西懲罰。

隨著年齡的增長，那段日子裡對它建構的無聊幻想，在越過某個界線時迅速地煙消雲散，天兆國際商業中心是一棟六十六層高的辦公大樓，它的確比周遭的樓房都要來得雄偉壯觀，站在它下面往上看，不論什麼天氣都一樣會有壓迫感，但那只是一棟辦公大樓，如果說這大樓真有可能是某種廟堂，我想裡面供奉的應該是鈔票吧。

直到我收到錄取通知之前，我都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走進這個地方，更別說是在這裡上班。

家人對於我能夠進入天兆集團上班感到非常高興，這年頭工作難找，天兆集團歷經兩次經濟大衰退，始終保持屹立不搖，嚴然大家心目中的鐵飯碗，雖然我覺得傳統家族企業缺乏挑戰性，但收到錄取通知的那一刻，我仍感到受寵若驚，畢竟天兆集團隨便一個職缺都有上千人搶著要，更何況還是總部的企劃中心專員。

當然我也聽說過負面的風評，網路上流傳說這是一家對員工極度壓搾的公司，對此我倒一點也不意外，加班總好過沒有班可以上，尤其是經過長達兩年的失業之後，就算公司要吸我的血也沒關係，也許有一天我會換個更富有理想色彩的工作，但是在這之前，不論在這大樓裡上班要拜鈔票還是吸血鬼都沒關係，我只想要在工作上先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