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問霄貫百妖 青玉狻猊黛蛾嬌 九穹笑月自瀟灑 雪詠湘琴彈指繞 一、楔子 大唐天寶十四年,籓將安祿山擁兵造反,民間烽煙四起,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國勢衰敗,盜匪四處橫行,燒殺擄掠,無惡不作。鄉里民村受掠侵擾,時有所聞。除此之外,在民間也流傳著宛若鄉野傳奇的奇人奇事。其中有諸多令人感到不可思議或是光怪陸離之事。鄉間的文人以筆墨紀錄於野集、手記之上。後來大都被斥為不可取信的無稽之談或假造虛作。 儘管如此,在這諸多縣誌、野集、手記當中,其中卻有四則記載,經過文人學士多方蒐羅、查證,與後來備受矚目,傳說發生於巴州的『海滄大禍』有著緊密相連的關係。 福州 長樂縣,近海。 傳聞近海漁民出海時,見有一巨鯤翻覆於海面上,沈船多艘,傷人無數。漁民眷屬心急如焚,向官府求援。縣令到場一看,大驚失色,遁逃無蹤。人群之中,有一白衣青壯俠士,身負寶劍,氣宇非凡,英姿煥發,由人群中步出,自言可收此怪。雙方交相纏鬥,互不相讓,期間電光火石,風火雷電,隆隆作響,波濤洶湧,浪起樓高。歷經三時辰之後,終於風平浪靜。鄉野仕紳聚金酬謝壯士義舉。問其名,僅曰:『一劍問霄』即飄然沒了行蹤。 岳州 華容縣,洞庭湖 縣府衙門數日來都接獲通報,常有村民行至洞庭湖附近即失去蹤影,時至今日已有百人。後來又有村民通報,洞庭湖一帶常有無名屍骨曝屍於湖畔邊,其中已有人透過身上物品辨認出是前不久於湖邊附近失蹤的親屬。縣令下令徹查並加緊巡防洞庭湖一帶。數日後,根據巡防的官兵轉述,已有多名官兵弟兄被來自湖底的怪物或殺或吞滅之。兵員損失慘重,無人再敢前往巡防。縣令只好祭出重金懸賞勇士。不出多日,有名紅衣女子前往衙門告知,可滅此妖。二日後,妖滅,湖邊不再有水怪出現。後來有人問起該女子從何而來,莫衷一是,無人知曉。僅知該女子年輕貌美,宛若天仙,身穿華美彤衣,頭上有一精雕玉狻猊頭飾。 襄州 漢水 近來溪水屢次氾濫,損失鉅額農田民宅財產。州府縣治急尋專人治水。經過探勘,發現水患起因並非來自溪水脈象,另有外力使然。徹查多日,卻一直尋不出肇因。該地有一知名道士聽聞此事,前往探看。登高探象之後,對縣令言明此溪水怪象乃出自妖孽所為。在縣令央求之下,道士勉為其難應諾除怪。隔日,道士遍體麟傷歸來,疾呼道:「此妖甚強,無可奈何。」縣令問:「可有其他治方?」道士曰:「吾有一友,近日來訪,或許可以勝任。」二日後,縣府來了一名身著素色絲綢外衣,兩眼炯炯有神,雙鬢兩道雪白,手持一把黑檀木摺扇,長相俊俏的俠士。見得縣令之後,俠士即拱手作揖道:「在下九穹笑月。」相談半日後,俠士笑道:「後日東方見白之時,即可復見太平。」果不其然,一日之後,水患不再復發,但卻再也沒人見過那位俠士。眾人向道長探問也不得其蹤。 萬州 南浦縣,長江支流 縣民四處奔相走告,千萬勿近縣內那條河流,因已有數十名樵夫、獵戶經該處被不明怪物拖入河中,一去不返。某日,新任縣令至此地赴任,途經該河畔,卻忽遭一狀似章魚腳的巨大怪手將新縣令的馬車捲入河中,無論是人是馬,皆無復返。倖存隨行之人奔至鎮上求援,經縣民告知,此河有怪作孽。衙門捕頭領人前往勘查,遇襲,多人被捲入水中溺斃。眾人驚恐不已,正當愁眉不展之際,忽聞響亮琴音傳來,見一麗質美人手彈琵琶,緩步前來。此女明眸皓齒、冰肌玉骨,著百鳥花卉彩衣,雍容華貴,千嬌百媚。眾人正入迷之際,琴音倏然一轉,溫婉柔情化成鏗鏘奔放,平靜無波河面始翻騰攪動,掀萬丈波瀾。經半時辰琴音彈奏,河面浮現先前遇害屍體,新縣令亦在其中。村民欲答恩情,問其名,僅聽得鶯語吟道: 雪詠愛恨絮飛揚,湘琴孅指訴情傷 隨語音消散,該女子也旋即不知去向。 烽火連天,禍福難料,世道淪喪,人心不古。在民間四處顛沛流離,苦不堪言之時,魑魅魍魎,妖魔橫行,怪誕之說盛行於世。在各地傳出的各式各樣奇幻傳說當中,被世人稱為『海滄大禍』的傳說流傳最廣,也最受百姓津津樂道。這傳說發生於地處偏遠的巴州,該地又是苗族疆域。漢苗之間的關係在當地本就相當緊張,苗族向來很少與漢人有親密來往,彼此互信基礎不足。再者,又事涉苗疆大宗名門「五化門」一派,更讓該事件在原本就瀰漫神祕氣息的苗疆,蒙上更深一層神秘面紗。事後,曾經多次有人前往該地試圖探詢此事,皆被苗族以「絕無此事」為由趕出該地。 多年後,一名蘇州秀才途經巴州該地,偶然的契機之下,在中秋時節,與一位苗族耆老熟識,相約賞月飲酒,在談天說地閒聊之餘,無意間提及此事,原本以為只是訛傳耳語說笑罷了,卻發現確有其事,並從耆老口中得知整件事件的概略經過。更令人驚詫的是,其中甚至還牽連四位中原俠士。以不喜外族過問內務聞名的苗疆來說,著實令人感到詫異。 原本就喜好蒐羅民間傳奇的秀才,便開始踏遍各地尋訪、蒐集這四名中原俠士的蛛絲馬跡,以證實海滄大禍確有其人其事,並非虛假傳說。秀才的足跡遍及長江以北,黃河以南各地。他四處探訪當地知名文人學者的舉動,也逐漸在文人圈傳開來並引起關注。於是,同好此道的文人墨客便開始蒐文集冊,找尋這四人相關的傳說事蹟。秀才在蘇州自宅開設「廣思集」書院,廣邀有同樣興趣的文人墨客一同鑽研考究。各方賢達聽聞消息,也都不遠千里帶著滿車經綸書冊前往拜訪。就在各地菁英多時費神精研、考證之下,終於蒐出這四則與海滄大禍四名神秘俠士有關的實地文字記載。沒多久,有人聽聞秀才查詢海滄大禍的消息,帶著當年苗族當事者的後裔,到蘇州的廣思集拜訪秀才。在秀才及門下墨客的探詢細問之下,就此逐漸釐清了當初海滄大禍的所有經緯。 這個故事就是在說這四位俠士的傳奇,與發生在巴州的『海滄大禍』。 二、巴州党氏兄妹 輕緩的涼風吹過青蔥翠綠的竹林,婆娑撲簌穿透竹林間的每一吋土地,地面上早已脆化枯黃的葉片,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一名清新秀麗出落婷婷玉立的苗族少女,以極快的腳步奔向自己的村落,穿戴在身上的銀飾隨著動作響著清脆悅耳的叮噹聲。進到村落,一名長者見到少女,即喊道:「党珍啊,妳哥的下落有消息了嗎?」党珍明快的應道:「還沒!」回應完,心中仍不停焦慮的嘀咕著:「還沒…還沒…一直都還沒有消息啊!你們這些人!」 党珍衝進一棟長老的屋子,隨即大喊:「莫長老,我要見尊者!」屋中坐在地上圍著爐火的族人都抬起頭來看著党珍,神色甚是驚駭。位在中央的莫長老抬起早已曬得黝黑,滿是皺紋乾扁臉龐,手上拿著冒出冉冉細長白煙的菸斗,沉默的看著党珍半晌才說道:「党珍呀,尊者不是妳說想見就能見的。」党珍雙眉一皺,從背後抽出一把製作精緻,色彩鮮艷的刀。眾人見到那把刀,無不發出驚嘆聲。莫長老遲疑說道:「這不是妳哥党平的刀嗎?」党珍用力的應道:「對!」「我在東北竹林潭找到的。」眾人聞言都驚愕地議論道:「竹林潭…那不是…禁地嗎?怎麼會在那兒?」莫長老雙眼大瞠,口中吐出白煙,以威厲的聲調說道:「阿珍,我現在問妳的話,妳要老實回答!」党珍神色有點莫名的點頭。「為什麼妳會跑到那裏去?為什麼妳哥的刀會掉在那裏?為什麼妳知道要去那裏找?是誰告訴妳的?」一串連珠炮看似合理的發問,惹惱了焦躁的党珍,她不禁大吼道:「我只想要我哥回來,只要能找的地方我都去找。他媽的我怎麼知道我哥的刀會掉在那裏?要是知道我就不用來拜託你們這群死老頭啦!」話一說完,党珍馬上知道自己闖禍了。整棟房子倏然陷入一股難以言喻的寂靜。這樣的氛圍讓党珍很想挖地洞鑽進去,但是來不及了。 莫長老吸了兩口煙,肅然說道:「要不是我跟你爹右護使党敬生前是知交,現在妳早被我痛打一頓。」党珍憤憤不平的應道:「位階還是比我爹低啊。」旁人怒道:「党珍,長老對妳已經很客氣了,妳別得寸進尺。」「對呀,長老客氣我們可不會!」党珍冷笑一聲,說道:「要打架是不是?好,來呀!」說著抽出自己的腰刀,錚的一聲劃破屋中的空氣。那把彎刀和党平的刀是成對雙刀,是父親党敬留給他們兄妹倆的遺物。眾人見得此狀都驚愣住了。莫長老伸出一掌,說道:「党珍,冷靜點,沒人要跟妳打架。」党珍收下腰刀,鼻息間仍可聽見吁吁不停的喘息聲,可見怒意未消。莫長老挑眼看著党珍,嘴角下掰,菸斗不停冒出一團又一團的白煙,隨後說道:「好吧,我去幫你問問,畢竟村子裡也有十多人下落不明了。但不保證尊者會見妳。」党珍聽得此話露出燦笑,躬身作揖道:「謝長老!」 待党珍離去後,莫長老冷言道:「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剛剛要真打起來,你們有幾個現在還活著的?也不想想看方才站在這裡的可是前右護使党敬的女兒。他兒子党平繼承了他『七輪彎刀斬』的快狠,党珍則繼承了他的刁鑽,這些你們沒聽說嗎?真要打?你們這些說嘴的傢伙有幾條命可以打?党珍已經算是很節制的孩子了,要不是咱們五化門的規矩箝制住她,以實力來說,你們這些人有幾個可以在她之上的?她這般無禮魯莽,無非是想盡快找回她哥哥。你們卻這般以輩分、職掌之便欺壓人家,要是有個意外,不怕出人命麼?」「可是,莫長老,她剛才那樣目無尊長的態度可以縱容嗎?」莫掌老瞥一道冷眼,說道:「那麼,在這件事上,各位又做了多少好事?在党珍進來之前,咱們不是都在喫酒喫肉?」說著哼了一聲,用力吸了幾口菸斗,白霧裊裊散佈在嘴鼻之間,眼中透出一股沉思。 党珍回到家中,一進入家門,急喊著:「娘,娘!」走了幾處房間和廚房,都沒見到娘親的蹤影,自喃道:「出門了嗎?」「阿珍!阿珍!」門外傳來熟悉的喊叫聲,党珍墊了幾步跑去應門,見得來人,挑眉說道:「再青呀,怎麼有空來看我這還沒死的人?」眼前這位生得星眸皓齒,閉月羞花的妙齡少女名喚柳再青,生性機靈聰穎,溫婉柔順,是党珍從小就一起長大的好友。柳再青露出陽光般的笑容,說道:「別這麼說話嘛,咱們交情這麼好,不來看一下怎麼說得過去?哦?」「妳…」被柳再青揶揄了一句,党珍眉頭頓是一皺。柳再青沒當一回事,繼續說道:「要死不死是妳先說的,我可不想要妳死呀。要是你死了,我多無聊啊。」「妳到底是來幹嘛?」柳再青露出神秘臉色,說道:「我說,妳哥的下落怎麼樣了?有消息了嗎?」党珍沒說話,直接從背後抽出党平的刀遞給她。 柳再青看著精美艷麗的刀把和刀鞘,嘆道:「哇,妳哥的刀?在哪找到的?」「竹林潭。」「啊!那地方不是…」党珍提高了音量應道:「是呀!一刻鐘前才跟莫長老吵過架。」柳再青揪著一張臉,說道:「啊,妳跟莫長老吵?不太好吧?」党珍撇過頭哼道:「現在教內七長老都二個不見了,他們竟然還有心情在家裡喝酒吃肉。我才說要跟他們動手,每個都嚇得像小雞似的。」柳再青摀著嘴笑道:「那是因為妳的七輪彎刀斬沒人打得贏啊,妳這樣嚇人會不會太不厚道?」「厚道?」党珍指著莫長老住屋方向,吼道:「我哥為了調查屈長老的下落,最後也落得行蹤不明,誰來跟我講厚道?」柳再青揮著雙掌,嬌柔的說道:「好了啦,別那麼大聲嘛。我說,阿珍啊,接下來妳打算怎麼辦?妳去找莫長老是想見尊者吧?」党珍踢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子「嗯」的應了一聲。柳再青嘟著嘴左手扶在下頦,手肘頂在平擺在腰際的右手腕上,說道:「我覺得妳去見尊者也沒什麼用…」「怎麼說?」「妳要尊者幫妳什麼?」党珍看了一眼柳再青,眨了兩眼後說道:「請他派人幫我找哥哥。」柳再青雙眉一皺,兩眼一瞇,說道:「竹林潭耶…就算尊者批准,也沒人敢去呀。妳想害尊者還是害村民啊?」柳再青說話的聲調一向都相當輕柔溫婉,略顯低沉的音色,讓人感覺不到什麼壓力,甚至也很少見過她發脾氣。這也是党珍和她交好的原因之一。因為党珍認為就算自己氣得快瘋了,只要跟柳再青說過話,再大的煩惱都會煙消雲散。 党珍笑了一下,說道:「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什麼禁地,騙小孩的吧?」柳再青笑道:「禁地是禁止任意出入的地方,又不是鬧鬼,妳說得好像去過什麼龍潭虎穴似的。」「不然妳說怎麼辦啊?」說著還很不客氣地推了柳再青一下。柳再青笑得燦爛應道:「這樣也生氣啊?看來妳今天心情真的很不好。」「自從我哥失蹤之後,我心情沒一天好過。」「找外援吧。」「什麼?」柳再青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党珍沒反應過來。「巴州這裡應該還有其他高手,去找其他高手幫忙,或許會比較有幫助。」党珍疑道:「五化門的事可以讓外人插手嗎?」柳再青轉了一圈雙眼說道:「我想…尊者會理解的。」「要是沒理解我不就死了?」「不會啦。」柳再青笑道:「妳不要動不動就說死好嗎?這樣很嚇人耶。」「是尊者比較嚇人吧。」「不會啦,尊者人很好。」看著柳再青宛若仙女般的笑容,讓党珍心情平復不少。可是刀子口的党珍還是忍不住要說上一句:「妳怎麼知道?妳跟他很熟啊?」柳再青雙手後收,搖著雙肩應道:「很熟倒沒有,只是尊者也沒對妳怎樣吧?就算妳常常作出逾矩的事。」党珍朱唇微張,把頭輕微一抬高,滿臉納悶的神色,讓柳再青看得噗哧一笑。 柳再青掏出一包青色繡有精緻繽紛苗族圖紋的束袋,拉起党珍的手,放在手掌上,說道:「這拿去,妳去找高手時會用得著。」党珍打開束袋,赫見有二十兩銀,還有一貫錢,驚道:「這麼多錢?」柳再青語重心長地說道:「拿去吧,我也沒什麼能幫妳的,有的話也只有錢了。」党珍不知道該說什麼,百感交集的應了一句:「小青…」柳再青笑得一臉光彩絢麗。【註】 唐玄宗時期,一兩銀相當現今新台幣一萬四千七百五十元,一斗米賣五文錢,一兩為一千錢,即一貫銅錢。 這時,背後忽然響起一聲:「這不是小青嗎?」柳再青轉身探去,見得一位年約三十出頭,生得雍容華貴,舉止曼妙的中年婦人,即開心的躬身應道:「伯母,妳好啊。」党母指著党珍說道:「怎麼沒請人家進屋裡坐,淨站在這裡說話!」柳再青開心道:「伯母,沒關係啦,我是來看阿珍的,現在要走了。」「不好意思啊,我家阿珍什麼都不會,整天腦子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會一股勁地往外跑。」党珍仍是那副張口木訥的表情,挑眉看著自己的娘,一語不發。柳再青拜別兩人之後,党母沒理會發愣的党珍逕自走入屋內,党珍跺著腳步跟了進去,唉道:「娘,妳是去哪了?我怎麼都找不到人。」「去買菜啊,不然,妳今晚要吃什麼?」「那麼今晚吃什麼?」党珍一臉饞相的問道。党母沒回應党珍,反問道:「妳一天到晚去找阿平的下落,到底找得如何了?」党母這話問得平靜,眼神中卻透露出一股難隱的憂傷。党珍應道:「只在竹林潭找到哥的刀。」「竹林潭啊…怎麼會在那兒?」「娘,小青要我去找外人幫忙,我明天想去城裡看看。」党母點頭說道:「也好,自從妳爹過世之後,我就不太相信五化門的人。」「小青還說不要我去找尊者。」「別找尊者!」党母突如其來的反應,讓党珍頓感驚愕。「怎麼了?娘,發生什麼事麼?」党母看了四周,低聲說道:「尊者現在身邊一堆豺狼虎豹,現在去找尊者很不妥當。」党珍沒聽懂,兩眼直愣地看著娘親。党母揮了揮手掌,說道:「算了,這話當我沒說,不過,妳可別跟人說啊。」党珍越來越聽不懂娘親在說什麼,只有傻傻的應是。 三、御劍宗門下 隔天一早,党珍在東岳剛見魚肚白時,就已離開家門,騎著馬往巴州城裡去了。 進到城內,擾嚷的市集,擁擠的人潮,沿途上不斷吆喝叫賣的小吃攤販,鑼鼓喧天的街頭藝人,忙著趕路的鏢師,遠處還有一隊官兵正巡邏經過街角。 党珍讓馬自行漫步在街頭,自己則物色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各色人物,彷彿是在選貨挑料般的仔細打量每個人物。正好途經一家客棧之時,在其深色的二樓柵欄,忽然應聲迸裂飛出一人。該男子墜地之後,哀叫幾聲,趕緊立起身來,滿臉驚恐地看著客棧二樓,隨即快步離去。四周民眾議論紛紛,對著客棧指指點點。党珍狐疑的看著客棧二樓,二眼炯炯盯得出神。樓上的打鬥聲尚未停止,嘶吼、鏗鏘聲不斷,似是打得相當火熱。這般精彩熱鬧的場面,就是沒見到官兵到場,是唯一讓人感到詫異之處。 這時一旁的茶水攤販正和旁人談說著:「看樣子那個黑背熊又回來了。」党珍轉頭向攤販問道:「黑背熊?」茶水攤販應道:「黑背熊是在萬州、通州一帶橫行的刀客,平日幫人作保鑣,也接官府的活,可是這人脾氣火爆,常常喫酒與人一言不合就要動手,一動手打人必定傷筋斷骨。官府因為常有賴他的武力協助,所以對很多事都睜一眼閉一眼。妳沒看客棧都快被拆了,官兵一個也沒看到麼。」党珍聽了這些話,一臉驚愕,又回頭看著客棧二樓。這會兒,客棧已經沒有任何動靜。党珍的馬就停在客棧大門出口左轉的丁字路上,這時,客棧內聽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門口,登時,一名高大勇猛的巨漢走出客棧。滿臉黑鬚有如黑熊,身披褐色皮毛,腰纏大刀,猶如獵戶的打扮。「他就是黑背熊?」党珍問道。茶水攤販應道:「是呀!」正欲驅馬上前之際,忽有一道聲音說道:「別靠上去比較好喔,這人渾身殺氣,兩眼混濁,心神不明,是個敵我不分,見人就殺的嗜血之人。」党珍往聲源轉頭探去,見是一名身形挺拔,一身白皙裝扮,頭戴白色包巾,身後背了一把寶劍的青壯男子。此人生得眉清目秀,膚色偏黑,穿著一身白色裝束,看起來像是個儒生,看上去格外顯得清新。党珍暗思道:「此人一臉書卷氣,他揹那口劍可是上品之物啊。」回神之後,問道:「剛剛是你在說話麼?」書生沒回話,笑著伸出兩指直指党珍的前方。回過頭後,才見到黑背雄正緩緩向她走來。 「我是黑背熊姜堯,姑娘,我看妳好像有事要找我啊?」姜堯說得一臉自信滿滿的模樣,可是渾身的酒氣卻讓党珍快受不了,即應道:「這位大俠,我沒要找你啊。此話從何而來?」「別瞞我了,小姑娘,妳看起來就是有煩惱要我替你解決對吧?說吧!是替妳當保鑣呢?還是要我殺人?」党珍看著一臉橫肉,充滿殺氣的姜堯,開始明白方才白衣書生說的意思。党珍搖了搖頭應道:「不好意思,我要趕路,就此別過。」沒想到,姜堯卻一把拉住馬籠頭,說道:「話沒說清楚前,妳那兒都不准去。」雖說,在氣力上可能不如姜堯,可是真動起武來,党珍可是相當有自信的人。於是,她放聲怒吼道:「你這廝野人,放開我的馬!」霎那間,姜堯一拳往馬頭擊下,整匹馬頓時癱軟在地。姜堯獰笑道:「這下妳哪兒也不能去了,說吧,妳找我有何事?」「簡直不可理喻!」党珍一聲怒吼,正欲抽出腰刀之際,眼前忽然閃過三道白光,姜堯隨即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後倒地。党珍往白光來源方向望去,只見得白衣書生直挺挺地站在那兒,對著她微笑。 「是你?」党珍直視著白衣書生,疑惑著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白衣書生雙手後收,向前走了兩步,應道:「正誠如姑娘所言,此廝野人太不可理喻。當然,從姑娘身形來看,應該也是武術中人,要對付這廝野人理應不太費力。不過,我想知道的是,姑娘進到州府城裡來,究竟所謂何事?所以才出了手,如有冒犯之處,還請海涵。」說著白衣書生拱手作揖一拜,走到馬匹倒地之處,蹲下身伸出右掌輕撫著馬的額頭後,接著往上頭一點,整匹馬倏然甦醒,精神飽滿的站起來,好似方才什麼事都沒發生。党珍從頭到尾看得目瞪口呆,也聽得莫名其妙,直言道:「你是誰?」白衣書生指著不遠處的茶樓,說道:「坐下來喝杯茶吧。」党珍指著躺在血泊中的姜堯,問道:「這個呢?」白衣書生輕鬆應道:「半個時辰內要是沒人來救,他就死定了。放心,官府會處理,妳剛沒聽茶水攤老闆說,他們很熟的。」說著便往茶樓方向走去。 小二擺下點心和茶水離去後,白衣書生即拱手道:「敢問姑娘遠從芭蕉村來到州府城內,究竟是所為何事?」党珍疑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從芭蕉村來的?」白衣書生擺手指著党珍身上的衣服說道:「妳身上穿的是苗族的服飾,又掛有五化門的圖騰,在這附近五化門以芭蕉村為中心,向四周方圓十里拓展,勢力所及約莫竹林潭、西池一帶。而且妳身上沾有鳳尾竹的葉片,更可以確定妳是來自芭蕉村。」党珍狐疑的問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來城裡是為了找人?」白衣書生喝了杯茶,笑道:「我不知道妳是來找人的,但是我見妳神情焦躁,眉頭深鎖,面色深沉…」白文惠每說一句,党珍就摸臉上一處,深怕自己臉上寫了字。「由此研判,妳若非身負要務,就是心境紊亂不寧,近來定有難解之事纏身,才有此象。」党珍半信半疑的說道:「你會看相?」「這算看相嗎?只要通識人心人面,從其面色、行徑即可略知一二。喔,對了,我可不是算命的,別把我跟那些占吉卜兇的鐵口半仙混為一談。」白衣書生說話慢條斯理,有條不紊,跟外表書生模樣雖說相去不遠。但是,党珍實在看不出此人究竟是善是惡。於是她打算再問得更清楚。 党珍繼續問道:「對了,你還沒說你是誰呢。」「呵,與姑娘相談甚歡,一時忘了,真是汗顏。在下御劍宗門下弟子,白文惠,人稱『一劍問霄』。」党珍拱手回應道:「小女子党珍,來自芭蕉村五化門。」接著問道:「你是御劍宗的人?」白文惠開心問道:「姑娘聽過嗎?」「劍宗、氣宗、玄宗三大宗在武林上誰不知曉,只不過,劍宗門下似乎只有御劍宗一脈較為長進啊。」党珍直言不諱的個性在此顯露無遺。白文惠尷尬笑道:「確是如此呢。」嘆了一氣,接著說道:「現今世道紊亂,人心不古,很多同門都仗著正義之言下山,可是卻從未見有半個人回來。」「死了麼?」白文惠執起一杯茶,應道:「也許吧,要不就是成了劫匪山寇,趁火打劫去了。」說完把茶給喝了。党珍疑問道:「貴派都不管麼?」「逐出師門啊,但是,有人在乎嗎?發財要緊啊。」党珍聽得有些惱火,但是眼下世道確是如此,也無可奈何。党珍接著坦率問道:「那麼你呢?你不會平白無故問我從哪來,是不是要找人,找我來這裡喝茶。你到底想幹嘛?這樣半路搭訕的,你剛說了,你不是算命的不是麼?」白文惠吞下一顆小籠包,說道:「姑娘別疑心,在下只是見姑娘似乎需要人幫忙,只想問問能不能幫得上忙,如果沒有的話,這桌茶我請。」「你圖什麼?」白衣書生探往二樓柵欄外的景色,若有所思的說道:「我四處雲遊,沿路找人找到這兒,幫妳只是閒來無事,舉手之勞而已。怎麼,妳擔心我心懷歹念,想訛妳詐妳?也是,這樣的世道確是會讓人有此戒心,要是沒有,可能連命都沒了。」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只小指一半大的金葫蘆遞給党珍,說道:「喏,這金葫蘆內藏有我的真氣,要是我對姑娘有歹念或是圖謀不軌,儘管把這金葫蘆打破,我即立刻身亡,灰飛煙滅。如何?」党珍詫異問道:「為何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我?」「妳不相信我不是麼?」党珍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看著手上的金葫蘆,上頭寫了『靜思見性』四字。 党珍眨了兩眼,看著眼前這名御劍宗的門人,心想:「現在哥哥下落不明,母親又交代不能找村裡教內的人。究竟是甚麼原因讓村人和哥哥下落不明,為何不能相信村人,這一切都像矇在五里霧中,不如,就賭在眼前這男人身上看看,畢竟,御劍宗的實力也不算太弱。」思定後,党珍終於開口說道:「從七個月前,五化門下及芭蕉村,就有許多教民和村民無故失蹤,下落不明。原本,走失一兩個人,也沒人會在意,但是,走失的人越來越多,其中甚至還包刮二位長老。他們是五化門的七長老其中的屈長老和泰長老。我哥身為屈長老座下首席護衛長,在長老失蹤之後,也去尋找長老下落,如今也落得行蹤不明。」白文惠吸了一氣問道:「首席護衛長不是應該跟在長老身邊麼?」「出事那天不是我哥隨行,是另一名首席護衛長和手下。」「人呢?」白文惠問的是護衛的下落。「二十五人…全死了,屍體全在七色湖畔被發現,慘不忍睹。」「妳哥失蹤多久了?」「十二天,今天第十三天了。」党珍的神情顯得落寞。 白文惠問道:「妳對芭蕉村附近的地形熟嗎?」「當然熟啊,我是在當地長大的,我連小徑小道都知道。」党珍說得有點賭氣又覺得莫名。白文惠笑了笑沒說什麼,儘管跟小二要來硬黃紙,卻沒要筆墨,党珍從頭到尾沒看懂他想幹嘛。白文惠將紙平鋪攤好在桌面上,右手伸出兩指向党珍擺動示意,党珍好奇往前靠上,白文惠說道:「別說話喔。」忽然左手兩指按在党珍額頭上,右手離紙面兩吋輕輕滑過,登時,紙面上緩緩浮現出筆墨描繪的地形圖。党珍定睛一看,那是以芭蕉村為中心,向四周方圓十里繪出的地形圖,不論是西池、七色湖、竹林潭等地,甚至連山林間的小徑道路都一清二楚。「這…」党珍詫異指著桌上的地形圖。白文惠笑道:「這是以妳的記憶繪出的地形圖。若是妳的記憶稍有錯誤,這地形圖也就不對了。」 「党母!」住在隔壁的少年許青綰匆匆跑來,在屋外見到党母趕進拉進中庭,低聲說道:「不好了,我聽說除了莫長老,其他四名長老都向左護使輸誠了。」党母驚愕問道:「尊者呢?」許青綰應道:「不知道。」「青綰,你爹是右護使手下要員,有聽說右護使有什麼動作嗎?」「這…右護使好像沒有什麼動作啊…」党母哀傷嘆了一聲:「唉!」許青綰明快應道:「也有可能是我們層級太低不知道而已。」這時党母雙眼突然一亮,說道:「青綰,從現在開始,村內的人,你都不要露了口風,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手裡掌握什麼,否則會有生命危險。真不知道,這廝左護使究竟想把五化門搞到什麼地步?」許青綰無奈應道:「党母,自從党護使過世之後,他似乎就肆無忌憚了啊。」党母說道:「我覺得奇怪的是,尊者為什麼對這一切似乎都視若無睹?」許青綰聽得此話,看了四周,把党母拉進屋裡,低聲說道:「有人說…尊者早就死了,現在的是假的。」「什麼?」「噓!」許青綰滿臉驚恐,深怕這話被別人聽去。 党母兩眼驚恐看著許青綰說道:「青綰,這話千萬別再說第二次,知道嗎?」許青綰無奈說道:「這是俞長老的兒子跟我說的,他說他爹就是這麼認為,所以才會向左護使輸誠。」「為什麼他爹會這麼認為?」「他說,現在的尊者跟以前不太一樣。」「不太一樣?尊者的臉從來沒有人見過,怎麼知道不一樣?」許青綰應道:「說話。」党母聞言愣了一下,許青綰繼續說道:「他爹說現在的尊者說話跟以前不太一樣,個性也是,好像換了個人似的。」「這樣的懷疑多久了?」「最近幾個月。」党母斥道:「竟然只憑幾句話的差別,就有異心,這些人真是可恥至極。」党母想了一下,又說道:「青綰,如果還有什麼消息可以來通知我麼?」許青綰開心應道:「那當然,當初我家受党護使照顧甚多,現在能幫上忙當然願意。」說著許青綰拜別党母後即奔出屋外。 党母走了幾步,思道:「不行,我得通知阿珍,她還不知道現在村裡的情形。」思定後,走到後院,從鳥籠中取出一隻雀鷹,說道:「紅雲啊,你主人的安危全靠你了。」這隻名喚紅雲的雀鷹是党珍馴養的寵物,生性聰明機靈,有不論主人在何處都能找到她的習性,因此特別受到党珍寵愛。党母走到屋中寫好信籤塞入紅雲腿上的竹筒,打開窗戶,將牠放飛。看著長嘯一聲直入雲霄的身影,党母眼底流露無法言喻的憂慮。 「那麼…你開價多少?」党珍問道。白文惠沒聽懂她意思,問道:「開價?難不成妳四處找人是想找打手?」這會兒党珍才會意過來,應道:「對!我在找人,但我不是在找熟人,我是在找幫手。」白文惠應道:「我方才說要幫妳,是要幫你找人,不是要當打手啊。」党珍聞言慌忙道:「那你到底是幫我還是不幫我?」白文惠挑眉說道:「不是都說要幫了嗎?更何況,我的命不是都在握妳手上了,只是沒想到還有錢可拿。」「三兩二十錢如何?」「哦,價碼不錯啊。」接著吸了一氣說道:「你到底是打算找多少人?一下子開這麼高價,身上的錢夠使麼?」党珍想了一下,說道:「我不知道會找到怎樣的人,願不願意幫我?我只想快點找人幫我尋回我哥。」白文惠問道:「就只有這樣?」党珍用力點頭示意。白文惠疑道:「要找你哥下落這種事,不是理應找村裡的人幫忙嗎?怎麼找起外人來了?」党珍正欲回話,外邊忽然飛來一隻雀鷹停在欄杆上。党珍驚道:「紅雲?這不是紅雲麼?你怎麼在這兒?」忽然看到紅雲腳上的竹筒,抽出紙籤閱覽之後,驚愕道:「是我娘…不要我回村?這是怎回事?」那份紙籤有兩張,一張是信,一張則是地圖。党珍看著地圖不解的說道:「我家幾時這裡有房子?」白文惠拱手問道:「党姑娘,方便讓我看看麼?」党珍不假思索地把信籤遞給白文惠。才看兩眼,白文惠即溫婉的問道:「敢問姑娘,貴村最近是否聽說有人密謀造反之事?」「造反?」党珍聞言忒感意外,訝異道:「你怎麼會這麼問?」白文惠解釋道:「令堂雖然沒有言明,但是從令堂信中可以輕易讀出,貴村現在正身處風聲鶴唳之險。貴村是五化門的重地,我剛就在想,會不會是貴教最近有人興起歹念,欲謀造反,所以她希望妳先去這地方避一避。」 党珍聽到白文惠的解釋後,恍然大悟的說道:「我娘說的該不會就是指這個吧?」白文惠沒聽懂的眨了一下眼,党珍繼續說道:「要我出來找外援的人,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可是我娘聽說之後也很贊同,還說現在尊者的處境很困難之類讓人聽不懂的話。現在聽你這麼一說,似乎,最近所有發生的怪事都說得通了。」白文惠疑問道:「怪事?」「村裡最近老是很少人談論到五化門高層的事,尤其是在二位長老失蹤之後,整個五化門的氛圍更是讓人感到納悶不解。似乎,每個人都在避談跟五化門有關的事。以往,不論走到哪,都有人在討論五化門節慶、活動相關的事,最近卻像是噤若寒蟬似的,不是沒人討論,是不敢討論。這種恐懼氛圍四處流竄,很容易就能感受得到,卻讓人不懂所謂何來。現在,以我知道的種種蛛絲馬跡來看,應該都是左護使在作祟。」 白文惠感覺自己似乎捲進一場很麻煩的苗族內鬥,臉上不禁閃過一陣冷顫,挑了眉問道:「這位左護使在貴教是掌握大權之人?」党珍應道:「我爹党敬曾是五化門的右護使,自從他過世之後,很多事都被左護使宕佐遷掌握在手中。雖然繼任的右護使熊西燿想與之抗衡,卻有力不從心之感。因為大多數的人馬都趨炎附勢的向左護使靠攏了。」「尊者呢?」党珍應道:「尊者基本上是最高領袖,精神導師,律法裁決者,從不過問政事細節,這些事情通常由七大長老合議統領。現在七大長老沒了二個,教裡一片混亂也是必然。原本這些事我只當是教內高層的事,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麼單純。」白文惠聞言吐納一氣,執起一杯茶暢快飲入後,說道:「党姑娘…」「你可以叫我阿珍,我朋友都這麼叫我的。」白文惠愣了一下,說道:「阿珍,我認為妳應該先到貴府的小屋住上一段時間,然後利用這段時間找尋幫手,暫時先別回芭蕉村才好…」「那我娘怎麼辦?」白文惠的話還沒說完,党珍已經激動的大喊,連一旁的紅雲都被嚇到。党珍安撫著紅雲,說道:「怎麼可以置我娘於不顧,只求自身安危呢?」「非也,依我看,令堂不會有生命之憂。」党珍不解的問道:「你怎麼知道?」白文惠應道:「令堂會傳這樣的書信內容給妳,顯示她是一名相當有智慧的女人。我相信她會照顧好自己,相反的,妳在她身邊反而會成為一種顧慮。所以,妳就先辦好眼前的事要緊。」党珍憂愁的看著白文惠,手撫著紅雲,心中止不住忐忑焦慮。 四、真假尊者 莫長老緩步走向尊者居住的大廳堂,雙眼迷濛,臉上仍是愁雲慘霧的表情,嘴上緊咬的菸斗不斷冒出細長的白煙。正當要跨入正廳時,忽然被一道渾厚的嗓音喊住道:「莫長老,聽說你來幫党珍求見尊者?」莫長老轉身探去,見得來人,哼道:「俞長老,聽說你很會挑時間和對象。」俞長老知道莫長老是在揶揄他向左護使輸誠之事,即道:「有些人連眼前的路都看不清楚,那才危險吶。我說,莫長老,你百般向著党家,是有何好處…」話還沒說完,莫長老直斥道:「七長老沒了二個,現在四個都向左護使投誠,這還不夠麼?現在整個五化門都是你們說了算,不是麼?這麼在意我幹嘛?」俞長老一時應不上話,莫長老露出鄙夷的眼神,吐了一口煙,便轉頭往大廳裡走去。 莫長老走進大廳對著一面珠簾朗聲說道:「莫岱山求見五化尊者!」語畢即挺直身子立在原地等候尊者的回應。沒想到,過了快一刻鐘都沒人回應,正當感到納悶時,從珠簾後走出一位年約八歲白衣小女童,莫長老見得來者,驚問道:「白當,怎麼是妳?尊者呢?」白當以稚音回應道:「莫長老,尊者不在喔。」「什麼!」這發自內力的吶喊,嚇得小女童整個人快昏過去。「那他人呢?」「我…我…不知道啊,天啊,頭好痛。」白當整個人蹲在地上,雙手抱頭,滿面愁容,痛苦萬分。莫長老問道:「怎麼會這樣?有誰知道尊者去哪麼?」「所有的白蓮子都出去找了,莫長老你別再吼了,頭痛啊!」白當口中的白蓮子就是隨侍在尊者身邊的婢女,由於全作白衣打扮,因此被稱為『白蓮子』,白當自己就是白蓮子的一員。莫長老哼的一聲,轉身離去。才走二步,白當又問道:「莫長老,你找尊者有什麼事?要幫你傳話給尊者嗎?」莫長老轉過身來,想了一下,說道:「党珍有事來找我幫忙。」白當聽了話,眼睛轉了兩圈,說道:「我明白了,我再幫你轉達給尊者。」莫長老點了點頭之後,緩步走出大廳。 白當從後門溜出來,到處探頭探腦的,深怕被人發現似的,捻手捻腳的走向後花園。在偌大綺麗的後花園裡,正有一名女子正蹲著身栽種著花草,嘴裡哼著小曲。白當大吼道:「不好啦,莫長老要求見尊者啊。」「啊?」女子轉過頭來,正是柳再青。「什麼?」白當氣喘吁吁地說道:「快回去,剛剛莫長老來求見尊者,我瞎扯尊者不在家。再青,快跟我回去!」柳再青放下手邊的工作,立起身來,問道:「還來得及嗎?莫長老不是都回去了?」「妳要召見他啊,快!」「他找尊者要幹嘛?」白當應道:「說是党珍找他幫忙…」柳再青笑得開心說道:「那件事啊,那就不必忙了,我已經處裡完了。」白當急道:「還是得做做樣子啊!」柳再青溫柔笑道:「好啦,那就去做做樣子囉。」 白當和柳再青回到尊者寢室,開始七手八腳的穿搭起尊者的服飾。那是一套全身都被覆蓋住,一吋肌膚都看不到,身上掛滿響叮噹巨大銀飾的苗族服裝。他們另外還準備了一個木製面具,那面具上刻滿了各種苗族圖紋,塗上各式苗族傳統色彩。奇特的是,那面具有著一張誇張表情的臉,尤其是嘴巴,整個像是嘟起嘴似的高拱起來,形成一個矩形嘴,內部有層層木片,會讓說出來的聲音變得低沉,而且富有迴音效果。這樣的設計是一來是為了讓尊者說話聲音能夠大聲宏亮,二來是為了讓人無法分辨說話的人原來的音色,以達到隱藏尊者身分的目的。由於這木製面具很重,所以柳再青很討厭戴這面具。白當忙著幫柳再青打扮的同時,也早已派其他的白蓮子去把莫長老找來。 柳再青揪著臉說道:「這面具可不可以等莫長老來了再戴呀,很重耶。」白當應道:「當然可以啊,那面具基本上只是道具,需要時再拿來用就好了。」「白當,妳真貼心。」柳再青開朗的說道。白當開心嘻笑道:「能讓尊者稱讚真讓人開心啊。」這時外邊忽然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說道:「莫岱山求見五化尊者。」白當急忙說道:「快,戴上!」兩人把面具戴好後,在白當的攙扶之下,緩緩穿過珠簾走至外面大廳主位上。 就座後,尊者開口問道:「莫長老,聽說你今天是為了党珍之事特來求見?」話一說完大廳內還有餘音繚繞。莫長老應道:「尊者明鑑,党珍家父前右護使党敬過世之後,党家一直克盡職守,安守本分,為本教盡心盡力。但是,近來,本教發生數起教民無故離奇失蹤之情事。其中還包刮兩名長老。党平也是党珍的胞兄,身為失蹤的屈長老座下首席護衛長,為尋屈長老下落,如今也落得行蹤不明。因此,念在過去党護使有功於教,党家又是名門典範的份上,党珍期望,能盼請尊者派出村民協尋兄長下落。」尊者問道:「可知党平在何處失去蹤跡?」「呃…回尊者的話,党珍說…是在竹林潭一帶。」莫長老刻意加上『一帶』兩字,試圖弱化竹林潭禁地的強烈印象。結果還是起不了太大作用。尊者忽然高喊道:「那裏可是禁地啊!」聽到尊者大喝一聲,莫長老趕緊雙手作揖,上半身向前打平躬身的應道:「是!」之後再也不敢多說什麼。過了半晌,尊者應道:「帶人擅闖禁地就只為了找一個人?簡直豈有此理!你叫党珍死了這條心吧!」莫長老暗自驚道:「豈有此理?死了這條心?尊者會這樣說話麼?」隨即回過神來應道:「是!」尊者問道:「尚有何事上奏?」「莫岱山告退!」尊者起身走回珠簾內。莫岱山走出大廳堂,回頭望向大廳堂的門板,心底五味雜陳地看著門板上的圖騰,眼中充滿了深邃迷離的思緒。 柳再青摘下面具呼氣道:「哇,好熱啊!」白當問道:「再青,党珍不是妳至親好友嗎?妳不幫她啊?」柳再青露出認真的神色,伸出一指晃動著說道:「禁地啊,禁地!妳敢去嗎?」「這個…可是党珍怎麼辦?」柳再青微笑拍著白當的肩膀說道:「放心,我不是說過我早就就處理好了。」白當這才明白地說道:「啊,原來是同一件事啊!」 「党珍不在?」莫長老特地來到党家,卻意外只見到党母。 党母替莫長老倒上一杯茶後,問道:「莫老久未駕臨寒舍,今日特地來找党珍的麼?」莫長老一邊看著房子四周簡樸的模樣,應道:「是呀。」接著說道:「党護使真是個樸素的人呀。」党母面露慈笑的問道:「莫老找党珍有什麼事麼?」莫長老遲疑了一下,說道:「她說想請尊者幫忙,尋找党平的下落。」「尊者怎麼說?」「這個…」「莫老,都這麼久的朋友了,直說無妨。」「尊者不肯!」雖說心裡早有預料,但聽到莫長老的答案,党母仍難掩落寞的神色。 「這孩子也真是的…」党母為了化解之間的尷尬氛圍,馬上將話題一轉,說道:「竟然就為了這事去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莫長老慌忙的應道:「不…這是我份內能做,也該做的事,怎麼說得上是麻煩呢。」突然莫長老話鋒一轉,說道:「党嫂,有件事我甚感怪奇,但又覺得說出來恐會有不妥。」党母自從許青綰那兒聽說了教內的消息之後,現在又聽得這些話,心理覺得有些不安地問道:「什麼事?」莫長老看了一下四周,小心說道:「跟尊者有關。」「哦!」党母甚感意外,原以為是關於左護使的事,結果出乎意料之外的竟然是尊者。「我今天去面見尊者時,發現他說話似乎有點不太一樣。」這些話對党母來說並不陌生,因為今天她已經聽到第二次了。党母問道:「怎麼地不一樣?」「尊者回絕我的話竟然是說『豈有此理』、『叫党珍死了這條心吧』之類的。」吸了一口氣之後,繼續說道:「我怎麼想都覺得以往尊者似乎不是這般說話。」党母聽了莫長老的說詞,心裡突然閃過一道奇思,卻沒說出口,暫時按了下來,婉轉問道:「那麼你認為尊者一般都怎麼說話?」莫長老明快應道:「以往尊者說話簡潔、扼要。從沒像這般如同小兒戲話般的說詞應答。」党母挑眉應了聲「哦」,接著問道:「尊者本身從來沒人見過,不論是長相、性別還是年齡,都無人知曉,如何判斷尊者言談正常與否?」「這…」党母繼續說道:「尊者再怎麼也是人,或許,你今天遇到的尊者是因為沒睡好也不一定…。」莫長老聞言大驚道:「党嫂,此言萬萬不可在他處說講,要不可是會惹禍上身。」党母不以為然地說道:「是麼?我可沒像俞長老那樣大喊『尊者是他人假扮』那般行徑囂張。」莫長老詫異說道:「什麼,俞長老,他…」「怎麼?沒聽說他向左護使投誠了麼?」莫長老點頭應道:「他自己同我說了。」「你認為呢?」「哪一件事?」「當然是尊者這件事。」 莫長老想了半晌,應道:「要是尊者為假這說法傳開來,五化門豈不是要四分五裂了?」「要是真的呢?」「這…就算這樣也得當成真的!」莫長老說得正氣凜然,還奮力搥了桌面。鼻息間吁了幾口氣,莫長老說道:「尊者是五化門的支柱,是五化門的核心,不論怎樣決計沒有假的這回事!」「你的意思是…」莫長老閉上雙眼,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党嫂,是妳我才直言,我認為,尊者說穿了也不過是五化門依循的標的,律法的裁決,要是這幾年來尊者是假扮,也沒失去尊者該有的作用不是麼?所以,哪有假的這回事!」党母沉重的說道:「有些人可不做此想啊,莫老。」莫長老沉默盯著党母,右手食指有節奏地敲著桌面,隨後說道:「那些狐群狗輩想總攬大權,獨佔五化門嗎?」党母語重心長說道:「五化門旗下三萬教民,在巴州這一帶是連縣令官府都得看三分薄面的勢力,其統御權位不可謂不誘人啊。」莫長老叱的一聲,眼中盡是輕蔑之情。 「現在連五行者都在左護使的掌握之中了。」莫長老憤慨地說道。五行者是五化門左右護使旗下的武力菁英。分別是五名各自擅使蜈蚣、蜘蛛、毒蛇、毒蠍、毒蟾等武功的高手。直接聽從左右護使的指揮,如今卻盡數落入左護使宕佐遷的掌握之中。党母驚訝地說道:「這下子右護使不就勢單力薄,孤掌難鳴?」莫長老語露憤慨的說道:「這廝宕佐遷派俞長老來找我,就是想拉我入伙。」「那麼…你怎麼說?」「如今五大長老中的四個已經向他輸誠,五行者也在他掌握之中,他缺我一個麼?我叫他們不要來煩我!」党母擔憂地說道:「莫老,為了你自身的安危,最好別跟他們硬來。」「放心,現在長老只剩五個,他們不敢對我怎樣!」「只怕萬一啊,莫老。」莫長老說道:「這事別忙,我自有分寸。對了,見到党珍,記得跟她說一聲,尊者那裏是沒指望了,叫她自己想辦法。」說完便起身拜別党母。看著莫長老離去的身影,党母在心底思索著:「依莫長老所言,尊者今天說話的語氣,倒是跟我相識已久的一個人很像。」 俞長老、申長老、谷長老、 元長老等四位長老偕同五行者率領眾多部眾,聲勢浩蕩的前往尊者的大廳堂。一路上引起不少村民的注目和圍觀。「他們想幹嘛?」許青綰看到這情形,極感震驚,趕緊向莫長老的住所急忙奔去。才剛踏至大廳堂門前,倏然大門轟然打開,一名清秀俏麗,鼻樑上有雀斑的十九歲女子,率領眾多白蓮子奔至門外,手持兵刃、弓箭將大廳堂的入口團團圍住,該女子凜然喝道:「大膽!你們可知這是以下犯上,得以叛教論處死刑的行為。」俞長老謔笑道:「川木香,這裡輪不到妳說話。」川木香本身雖然武功高強,被賦予保護尊者的責任,但是她的身分也只不過是白蓮子,看在其他如長老或是五行者眼裡,仍是微不足道。 川木香怒道:「俞猷,你身為長老,竟然這般倒行逆施,糾眾造反,要是尊者追究起來,我很樂意親手殺了你。」俞長老身後一位身材高大,長相憨厚的五行者之首,擅使蜈蚣拳的葉大貝上前兩步,說道:「川木香,我們乃奉左護使之命前來,別讓我們難做事。」「要做什麼?」葉大貝不知該如何回應,回頭看了俞長老一眼。只見得俞長老面帶獰笑的說道:「我們要來檢驗尊者的身分,因為現在這個尊者可能是假的!」川木香聞言怒不可遏地說道:「尊者豈是你說碰就碰,說假就假,你憑什麼說尊者是假的?這等誣告、侮蔑可是抄家大罪!」俞長老笑道:「不然,你叫尊者出來讓我們瞧瞧,我們一驗便知。」川木香氣得整個人快血氣衝頂,正欲下令拚殺之際,忽然傳來一聲道:「誰膽敢再往前一步靠近大廳堂,我就殺了他。」眾人探往聲音來源,見到莫長老正率領手下部眾向大廳堂前來。谷長老怒道:「莫老!你別來礙事。」「五化門危在旦夕,身為七長老之一,前來維護尊者安危怎能說是礙事?反倒是你們,屈長老、泰長老一不在,你們就作亂了?現在還指著別人罵亂臣賊子?」申長老說道:「莫老,我們尊重你,才放你一條活路,別不識相!」「怎麼?要打架麼?好呀,來啊!」莫長老身邊的人都對這句話有似曾相識之感,因此無一不感到一陣錯愕。沒錯,這是莫長老學党珍說過的話。 葉大貝趕緊出來打圓場,說道:「各位長老,今天沒有打算要傷人吧?」元長老怒道:「是莫老開的頭,你是沒看到嗎?」葉大貝和緩的說道:「不,我等乃奉左護使之命,前來協助長老檢驗尊者身分,並沒有要傷人呀。」元長老怒道:「現在就是了,那你還不趕快協助?」「他也是長老啊。」葉大貝說得理直氣壯。四位長老聽得為之氣結,五官幾乎快要走位。俞長老知道以葉大貝的性情,勢必不會對莫長老出手,所以今天是沒轍了。這還得跟左護使商討要如何處理莫長老一事,要不然,他老是這樣礙事的話,後續的計畫要如何進行? 俞長老叱一聲道:「好,今天就給你莫老面子,但是下次可沒這麼便宜了。我們走!」一群人在俞長老的喝令之下,便紛紛嚷嚷的離開大廳堂。這時大廳堂的大門開啟,白當走出來說道:「莫長老,尊者召見。」莫長老指示部眾在外邊守候之後,便獨自一人進入大廳堂。一進到到大廳堂,即見到尊者已坐在主位上,莫長老躬身作揖道:「叩見尊者。」尊者說道:「莫長老,今日你憑著一己之勇,抵擋了叛教之徒的企圖,本座要感謝你的英勇並表彰傑出無私的表現。因此,本座將封你為大長老,列為首席,統御長老議會,以鞏固五化門之基業。」莫長老聽得兩耳嗡嗡震響,心底甚感驚奇,暗思道:「大長老?這是怎麼回事?」旋即拱手朗聲道:「謝尊者!」看著尊者離去的背影,莫長老心底滿是不解疑團。此時,背後有人叫道:「莫長老你在看什麼?」莫長老見到來人,說道:「再青啊,剛剛尊者才走進去。」柳再青眨著眼睛,說道:「尊者?剛走進去?怎麼了嗎?」莫長老說道:「剛剛尊者封我為大長老。」話中滿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味道。柳再青疑道:「封你為大長老?為什麼?」「剛剛俞長老帶五行者和一群人來這兒鬧事,你不知道嗎?」「我剛才從外邊回來啊,發生這麼大的事啊?有人受傷嗎?」莫長老說道:「幸好弭平了,沒事。」兩人好似完全沒弄清楚,彼此到底在說什麼的你一言我一語。 莫長老揮手說道:「沒什麼事,我先把人帶回去了。」柳再青點頭示意,在莫長老離去的同時,她不斷地看著通往尊者寢室的珠簾,眉頭不禁微微一蹙。 五、紅樹林奇遇 「你這妖孽,哪裡逃!」隨著一吆喝,在茂密的楓紅樹林中倏然竄出兩道身影。一道黑影慌忙地四處竄逃,在其背後有另一道艷紅身影死咬著不放,身邊不斷有電光火石閃出,激出耀眼白色光芒。竄逃的黑影四下尋找可以躲藏的縫隙或地洞。怎奈不論躲到那兒,背後那道紅影就是有辦法找到他,並且使以術法將他逼出。 竄逃的黑影登時就地旋轉一圈,激起一陣旋風,向紅影擊出兩道火光,吼道:「玉狻猊,妳別欺人太甚。」紅影翻身一閃,躲過火光攻擊,迴身立於地面,四周散起濃濃煙霧。從霧中傳出女子鶯語說道:「你這肆虐人間,四處為害的妖孽,竟敢口出狂言,說我欺人太甚。那麼被你吞食下肚的三十餘人該做何算數?」那道黑影原來是成精的蠑螈,身長有七歲小兒大小,身上衣物早在女子的襲擊之下破爛不堪,原形畢露的他,以雙足立起身來,喘著氣息,怒道:「這干妳底事?」「在你傷及藥鋪店主女兒之前,我是不想插手的!」煙霧散去之後,一位美若天仙,具有沉魚落雁之姿的嬌娥女子出現在眼前。她頭上有一對翠華閃耀的清翠玉石製成的髮髻,頭頂上有一精雕細琢的翠玉狻猊造型髮飾,約略拇指般大。步搖、髮釵也都是由和闐玉製成,青光耀眼。身上的艷紅外衣繡著各式彩繪石榴花卉,內襯鵝黃紫花百鳥圖案的貴氣衣裳,襯托出她個人獨有的脫俗美貌。她立在蠑螈面前,既使臉上殺氣騰騰,依舊貌美無雙,艷麗動人。 蠑螈怒道:「那小女!那小女干妳何事?」女子應道:「我和店主是長年舊識,那小女就如同我乾女兒,你敢動她,就等同向我出手。幸好,我出手得快,小女才救回一命,但是心神飽受驚嚇,這下可得費神調養,這可全拜你所賜。我不好好回報你一番,怎麼對得起你這番盛情!」話語一落,擺出架式,手中迸出七道圓形光體,飛至蠑螈上頭盤旋,頓時一陣電光火石,就在蠑螈發出淒厲叫聲的同時,就地將他燒個焦黑。 女子揮著手掌想要散去那股燒焦的煙味,此時,身後忽然響起一聲:「玉狻猊,妳還是這麼誇張。」女子轉身探去,見到一位手持黑檀木摺扇的俊俏俠士,即說道:「九穹笑月梁淑胤,你怎麼在這兒?」梁淑胤揮著摺扇笑道:「人家說『人間最美姬玉彤,妖邪莫惹玉狻猊』說得一點可都沒錯啊。」說著呵呵笑得愜意。姬玉彤冷笑一聲說道:「武林傳言『白泉一笑最瀟灑,胭脂羅帳數里長,鼓瑟笙歌觥交錯,冰肌玉脂擁懷香。』莫非也是真的?」旋即臉色一變,語氣一轉怒道:「你們『白泉一笑』這個渾身羅帷綺帳脂粉香的宗派,全是些死沒良心,遊戲人間的匪類,糟蹋良家婦女的紈褲子弟。多少青春少女就這麼折耗在你們的手上,還有臉在這兒故作瀟灑扮好人。」梁淑胤笑道:「瀟灑不敢當,我也沒說我是好人,那些少女也不是我招惹來的。」「你可以不要啊!」梁淑胤摺扇一指,說道:「我說,姊姊,妳在生什麼氣啊?我可沒招惹妳啊。妖邪莫惹玉狻猊,不是麼?」姬玉彤笑道:「不錯,終於承認自己是妖魔鬼怪了。」梁淑胤笑而不答。姬玉彤挑眉問道:「話說回來,你這妖魔鬼怪還沒回答我你在這兒幹嘛?」「沒什麼,四處雲遊,途經此地,見到姊姊在收妖,便順道過來瞧瞧,沒想到…」梁淑胤定睛一看,地上只有焦屍,沒有收服的妖怪,即改口道:「竟然成了除妖啊!」說著還發出嘖嘖驚嘆聲。 姬玉彤轉身便要走,梁淑胤問道:「姊姊要去那兒?我送姊姊一程。」姬玉彤不發一語,僅往東方一指,旋即動身。梁淑胤跟在後頭說道:「去巴州啊,剛好我也要去,我陪姊姊一同前往吧。」姬玉彤頭也沒回的說道:「我聽說苗族姑娘個個武藝高強,擅使毒物暗器,你去那兒可要安分點。要是出了什麼事,可沒人救得了你。」梁淑胤笑道:「我聽說苗疆姑娘能歌善舞,溫柔體貼,尤其對男人更是百依百順。姊姊莫擔心,我此行前去,必讓每個苗疆姑娘心花朵朵開,幸福美滿,天天都快樂。」梁淑胤說得天花亂墜之際,姬玉彤忽然轉身過來指著他,說道:「你師父當年就是這副德性,才落得今天要藏頭藏尾的四處避風頭。」梁淑胤雙眼一眨,應道:「我師父的風流帳,世人皆知,那是他的事,與我無關。」姬玉彤叱道:「上樑不正下樑歪,你們白泉一笑上下沒一個好東西。」「哎呀,姊姊,妳可誤會了,我們是修練之人,還真不是東西。」「哼!油嘴滑舌。」姬玉彤撇過頭沒理梁淑胤,兩人這會兒已離巴州城不遠了。 「姊姊,妳去巴州城找人麼?」梁淑胤殷勤地問道。「去找客棧啊,難不成你想睡在這兒荒郊野外?」姬玉彤白了一眼說道。「姊姊,巴州我也遊歷過一、兩次,算是我的地頭,不如我作東,如何?」姬玉彤斜著眼瞪著梁淑胤說道:「作東?你做什麼東,你又不是當地人,也不是嚮導帶路人,難不成你在巴州有熟人?」當姬玉彤的手指向巴州方向時,官道前方的岔路正巧出現兩個人牽著一頭載滿雜貨的馬,其中一個正巧是他們認識的人。兩人瞠目同時喊道:「白文惠?他在這裡做什麼?」經他們這麼一喊,白文惠也正好發見兩人,忒感驚喜意外,便招呼著党珍上前。 見到姬玉彤的白文惠笑得相當開心,驚喜道:「彤兒,終於讓我找到妳了。」党珍暗驚道:「原來他要找的人是這位女子,長得還真美啊。」姬玉彤不悅應道:「阿惠,在輩分上我可是你前輩。」白文惠尷尬地說道:「是…姬前輩。」姬玉彤突然擠眉弄眼俏皮的說道:「不過,我准你叫我彤兒。」姬玉彤這模樣讓党珍暗思道:「這女人是多大歲數,怎麼讓人摸不透底的感覺。」白文惠見到梁淑胤,沒好氣的說道:「前輩跟這廝同行會不會太危險了點?」梁淑胤豪不介意的應道:「白兄,此言差矣,我乃護花使者,怎麼會對…」擺手比了一下姬玉彤說道:「姬前輩有所非分之舉呢。」白文惠說道:「你們白泉一笑艷名在外,武林上人人皆知。」「可是以姬前輩的能耐,閣下認為我能如何?」白文惠白了一眼,沒有回答。 姬玉彤見到党珍,指出蓮指,嗲道:「唉呦,新歡啊?」白文惠說道:「對了,差點忘了,我來引見一下,這位是巴州五化門的党珍,党姑娘。」聽到五化門三字,姬玉彤和梁淑胤臉上都掠過一陣驚色。白文惠接著轉向党珍,擺手說道:「這位是姬玉彤,姬前輩,人稱玉狻猊。另外這位呢…乃是脂粉香豔宗派的白泉一笑門下的梁淑胤,人稱九穹笑月。」党珍說道:「我知道白泉一笑,這宗派是氣宗一脈的吧?」姬玉彤挑眉說道:「哦,見妳小小年紀,還挺有見識的,不錯,妳這小妮子我很喜歡。」被說成是小妮子,党珍臉上揪成一團,姬玉彤也識出其中奧妙,直言道:「我可是貞觀三年出生的,我不叫妳小妮子,不然要叫什麼。」党珍聞言嚇得瞠目結舌,兩眼眨個不停,半天說不出話來。姬玉彤索性將其他兩人也拉下水,指著白文惠說道:「這個和我同年。」轉向梁淑胤說道「這個是永徽元年出生的。」對党珍來說,眼前這三人都早已是白髮蒼蒼的百歲老人了,可是,卻個個看起來頭髮膠黑,有如二十出頭的年輕模樣。梁淑胤笑道:「我們白泉一笑可是在瑯琊王司馬睿在建康即位稱帝時創立的。」 姬玉彤問道:「對了,阿惠,你怎麼跟這姑娘走在一起,她可是五化門的人啊。」白文惠笑道:「我現在可是這位姑娘雇傭的打手呢。」「打手?你幾時淪為打手了?」梁淑胤揶揄地說道。姬玉彤隨即看出奧妙,問道:「難不成,五化門鬧內鬨了?」梁淑胤疑道:「你怎麼知道?」「五化門一向以苗族霸主自居,內務從不讓外人過問,尤其是漢人。官府對其存在更是睜一眼閉一眼。現在,她會找阿惠幫忙,顯然就是裡面的人出問題,不是有叛徒就是不能信任,反正就是鬩牆了。」梁淑胤持扇拱手道:「姊姊高明!」姬玉彤問道:「你們打算去哪兒?」白文惠拿出地形圖遞給姬玉彤,指著四周樹林說道:「我們正經過紅樹林,欲前往此屋。」姬玉彤眨了一眼,說道:「我正閒來無事,不如一同前往,你再把所有經緯說給我聽。」白文惠恭敬的點頭應是。梁淑胤問道:「你們採買的這些糧食夠四個人吃麼?能撐多久?」姬玉彤怒道:「你吃樹皮吧!」「哎呀,姊姊,我又沒招惹你。」 六、這下可好了 左護使宕佐遷的房舍,現在人滿為患,四大長老、五行者及其部眾都聚集在這裡,想會同左護使商議接下來要如何進行下一步。尤其是那莫長老,老是在那兒礙事,眼下又不能對他出手。現在眾人都聚集在左護使居所的大廳裡,可是,怪奇的是,現在左護使卻不知去向。眾人議論紛紛之際,夫人向思苗走了出來,向大眾躬身致意說道:「左護使今天有事外出,不在家裡,各位請改日來訪。」話說得恭謙有禮,溫婉柔順。可是依舊難以平復眾人心頭怒火,硬是要左護使出來跟大家說話。 俞長老說道:「今天我們去突襲尊者的大廳堂,被那廝老莫半路殺出來壞事,我們要左護使出來跟大家說說,接下來,究竟有何打算?」向思苗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綠光,笑道:「這無妨,莫長老只不過是強弩之末,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尊者除掉,取而代之。」谷長老問道:「那麼,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呢?」向思苗從容不迫的應道:「簡單,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屆時,尊者勢必得出面解決村民不滿的問題。」申長老疑問道:「就這樣?」向思苗臉上露出詭譎笑意說道:「當然不止,這期間我們派人四處散播消息,說尊者打算獨尊莫長老,排擠其他長老,如此一來,其他長老的支持者勢必會迫使莫長老有所收斂。況且,尊者剛才封他為大長老不是麼?這更坐實了這樣的說法。」眾人連呼應好,便相偕離去,開始進行下一步動作。 看著大眾離去的身影,向思苗暗思道:「這些蠢人比我想像中的容易應付。」此時,身後從屋外爬進一條青蛇,在蛇頭上有一圈紫紅光暈不停盤轉。向思苗一見到青蛇即躬身道:「叩見主人。」青蛇發出宏亮繚繞的聲響說道:「青鼉,你做得很好,只要拿下五化門,旗下的三萬教民將是我相當重要的武力。屆時,這個向思苗的殼也就不需要了。」青鼉應道:「這女人的五臟六腑早已被我啃光,現在不過是個空殼。」「主人,那個左護使…」青蛇說道:「我還需要十天的時間煉製完整靈體,好操控他的肉體,這十天就由你處理。」青鼉恭敬的應是,並說道:「這就交給我吧,主人!」話才說完,青蛇隨即全身爆裂而死,地上留下一灘血肉。 「拍!」的一聲震響從大廳堂後花園傳來。一名白蓮子被打得撲倒在地,柳再青愁眉不展的看著倒在地上的白蓮子。不過,出手的人是川木香。她身負保衛尊者安全的責任,對所有和尊者有關的事,自然也是要求相當嚴謹。這次,她又為了尊者的事,動手打人。以往,柳再青都會攔阻、勸導。但是這次不一樣,就連柳再青想攔阻都不知道該怎麼攔阻川木香。 川木香看著倒在地上,摀著臉的白蓮子怒道:「胡姬花,妳這次真是膽大包天,竟敢私自假扮尊者,這就算了。妳竟然還未經尊者允許,假借尊者名義,頒布旨令封莫長老為大長老。妳說!這事該怎麼了?」胡姬花抬起頭來,也沒好臉色,怒道:「妳又不是尊者,憑什麼在這兒大小聲!」川木香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胡姬花立起身來,繼續吼道:「尊者人就在這兒,哪輪得到妳說話!」這句話川木香在今天已經聽到第二次了。這種走到那兒都被說這句話的感覺,著實惹惱了她,抽出腰刀作勢就是要砍胡姬花。其他白蓮子見狀趕緊衝上前攔住她,偏偏胡姬花又不肯住嘴,說道:「砍啊,妳砍啊,尊者人就在這裡,我就不信妳敢砍!」白當一邊攔著川木香邊喊道:「胡姬花,妳閉嘴!」「住手!」柳再青一聲低沉溫婉的聲響,瞬時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柳再青揪著臉看著所有人,問道:「二件事!」所有人屏氣凝神聽柳再青接下來要說什麼。 「第一,為什麼是胡姬花?誰決定的?川木香妳為什麼不知道?」白當輕聲說道:「再青,這有三件事了。」柳再青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繼續說道:「第二,姬花,為什麼妳要封莫長老為大長老?這個多餘的動作背後的動機是什麼?你能跟大家說麼?」柳再青這時以尊者的身分說話,既使她的語氣溫順輕柔,在場的人也沒人敢多說一句。胡姬花嗯哼了幾聲,終於開口說道:「是我自己看著俞長老他們越鬧越大,尊者又不在,急於情勢,我拜託白當在尊者回來前,讓我扮成尊者先去出擋一擋。我心想,要是他們要殺尊者,我也可以代替尊者犧牲。」說到這裡,眾人莫不閃過一陣驚駭。川木香問道:「第二件呢?」「莫長老保護五化門盡心盡力,我認為乾脆就讓莫長老有更大權力來對付這些人。」柳再青哀道:「妳這樣是在害他啊!」胡姬花急道:「我當初沒想太多,只覺得莫長老是好人,是我們可以倚靠的人,所以…」「所以你才不是尊者!」川木香一聲厲喝打斷了胡姬花的話。 柳再青嘆了一氣,說道:「沒辦法,姬花都把話說出去了。」白當問道:「可以去找莫長老商量嗎?」「商量什麼?」柳再青沒聽懂的問道。「就說之前的不算數…」話才說一半,川木香就已經往白當頭上敲下,怒道:「那不等於暴露尊者是別人假扮的嗎?」白當頭痛難當,哭著直往柳再青懷裡衝去。柳再青不捨的說道:「木香,妳別說兩句就打人,白當也只是想幫忙。」川木香哼的一聲轉過頭去。眼前的窘境讓柳再青想起党珍,這時侯,突然很想跟她說話,可是,自從她入城去找幫手後就沒了音訊。這讓她滿懷的憂愁有口難言,一籌莫展。 莫長老再度來到党家,此時,党母正在廚房內準備晚飯,手上的菜刀正不停地切著蘿蔔,一旁的爐火燒得正旺。莫長老來到門前,敲了門。前來應門的党母見到莫長老有些意外,正欲問明來意,莫長老卻一臉愁眉苦臉逕自往內走去。這讓党母看得有些莫明,趕緊跟上前問明白是怎麼回事。 「莫長老,發生什麼事了嗎?」党母問道。莫長老自己拉了椅子坐下,倒了杯茶,說道:「尊者剛封我為大長老。」党母聞言忒感意外,驚道:「什麼?怎麼回事?」莫長老喝了茶,說道:「妳知道剛剛發生什麼事麼?」「聽說了,四位長老和五行者…」「沒錯!」莫長老語氣中有很強烈的無奈感,顯然不是來慶功的。莫長老嘆了一氣說道:「我也不過是盡一個長老的本分,帶人前去維護尊者的安全。怎知竟然招惹這麼大的麻煩。」党母深明其意的說道:「大長老是要有立過輝煌戰功,並對社稷有重大貢獻者才能擁有的榮銜。怎麼尊者這麼輕易就把這榮銜給了你?」莫長老用菸斗敲著自己的頭,哀色道:「所以我頭疼啊!」 党母愣了一下,應道:「莫非,尊者是故意的?」「故意的?」莫長老沒聽懂党母的意思。党母隨即又自顧說道:「可是,說不通啊,尊者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呢?」「党嫂,妳要是知道什麼,可否言明相告。」莫長老語氣中明顯透露現在心底正一籌莫展,不知如何是好。党母說道:「也沒什麼,我只是從各方面猜想,如果尊者拉拔你成為大長老,其用意並非良善,而是要讓你成為各方箭靶呢?」莫長老聞言震撼驚道:「怎麼會這樣?」「因為現在四大長老在左護使的慫恿之下,都說尊者是假的,要以驗明尊者身分真假為理由,對尊者施加壓力。可是,經今天這麼一折騰,以尊者的處境,會讓你成為擋箭牌也不無可能。只是,這個如果要成立,背後的動機就說不過去。」「怎麼說?」「目前你是尊者唯一可用之人,理當把你拉攏至身邊,不應是拖你下水,落井下石。但是,要是拉攏你,這又矛盾了。提拔你為大尊者,由任何人來看,就目前局勢而言,並沒有任何好處啊。甚至還會讓你成為箭靶。所以我猜不透的是,尊者背後的想法究竟是哪一個。」 莫長老想了一下,問道:「那麼…党嫂妳怎麼看?」「先不管尊者的想法,以目前七長老只剩五位的情形來看,由於長老合議有總數不能少於五位的規定。因此,他們不會對你強加施壓,必定會透過村民輿情來迫使你屈服。」「妳是說…」党母自信滿滿的說道:「等著看好了,從明天開始,最慢後天,一定會有村民出來藉口鬧事,迫使原本景仰尊者的溫和村民也不勝其擾,逐步醞釀起要尊者出來擺平的局勢。」莫長老愁眉問道:「要真是這樣,該如何是好?」党母右手比出手刀往下一指,說道:「先下手為強!」 七、第四個人 這一帶的樹林不算太茂密,有些樹都已枯黃,只剩枯枝。朽木、落葉四散各處,景色稱不上人間絕景,甚至有點荒涼,不過,枝頭間仍有鳥語間關,是唯一較能讓人感到愜意之處。 在這樣的地方,卻有棟遺世獨立的房舍,那是苗族特有的建築,上頭還掛有五化門的旗號。党珍等人來到党母地圖上所說的住所,看著眼前這棟建物,連党珍都大感意外地驚嘆道:「這房子這麼大,可以住五、六人吧?」梁淑胤說道:「怎麼?難不成妳以為這裡是妳爹金屋藏嬌之所?」党珍怒道:「我爹才不會幹這種事!」「是男人都會…」白文惠幫腔說道:「白泉一笑風流成性,連世間無辜之人都被牽連。阿珍,妳別理他。」党珍哼道:「我娘很漂亮的,我爹才不會像你們白泉一笑那麼風流!」梁淑胤正欲回話,白文惠右手背往他胸前拍去,低聲說道:「她爹不在了。」梁淑胤這才「哦」了一聲,不再多說 推開門板,走入中庭,落葉幾許,百花正香,姬玉彤旋即說道:「這裡不像沒有人住。」白文惠接著說道:「確是,看起來像是有人定時會來打理。」「我娘嗎?」党珍問道。梁淑胤笑道:「妳都不知道,我們怎麼會知道?」党珍哼的白了一眼。姬玉彤斜眼看著梁淑胤,語氣不甚愉悅地說道:「梁淑胤,你想討人厭的話,不用麻煩,直接說就好了。我們都很樂意把你當成一陣風。」党珍聞言噗哧一笑。梁淑胤倒是無所謂,摺扇一擺,瀟灑笑道:「白泉一笑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的笑啊,只要能讓姑娘笑,要我梁淑胤扮丑戲耍都可以。」姬玉彤挑眉問道:「真的?」梁淑胤自信滿滿的點頭。姬玉彤孅指往外一指,說道:「那麼…去把馬背上的雜貨卸下來,如何?」梁淑胤真的二話不說,持扇拱手應道:「尊懿旨!」白文惠隨即附和應道:「皇太后,柴火沒了,我去後頭找些新的來。」姬玉彤被說成皇太后,雙手插在腰上,臉上好不得意。 白文惠來到後院,看了一下四周沒有庫存的柴薪,卻見到周圍枯木不少,臉上浮起爽朗一笑,右手食指和中指倏然往上一指,背上的寶劍應聲出鞘,直衝雲霄,霎那間幻化成數道劍光飛向四周。「劈!」的一聲,一棵枯木便應聲倒地,並斷成大小、寬度一致的斷片。這時後門忽然打開,有許多只有一尺高全身燃燒著通紅火焰,肢體像是個「火」字狀的小火人,叫著吱吱喳喳的聲音,從門縫內跑出來,把白文惠剛才劈好的柴,一一撿拾好,抬到伙房內。白文惠跟著小火人走進室內,見到姬玉彤人就站在那兒,手上還有一團火焰,便知道這些小火人是她支使出來的。白文惠說道:「不怕他們把柴給燒了嗎?」「他們的火是冷的,不然你可以摸摸看。」白文惠驚奇的看著小火人把柴堆疊好後,姬玉彤手腕一收,把手上的火熄滅後,小火人便消失無蹤。 「妳是玄宗的人?」姬玉彤轉身向聲源望去,見到党珍點頭應道:「妳也懂這個?」白文惠笑道:「劍宗、氣宗、玄宗,三大宗她可是全知道。」姬玉彤挑眉微笑道:「妳剛沒看到劍宗的人怎麼用劍氣劈柴,真是可惜。」聽到姬玉彤的調侃,白文惠趕緊應道:「彤兒,劍宗的招式不 是用來劈柴的!」「你剛就劈了,不是麼?」白文惠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党珍開心的面露好奇神色,問道:「真的嗎?可以讓我再看一次麼?」白文惠雙手後擺,應道:「我又不是賣藝的。」姬玉彤往前院一指,說道:「外頭那個是氣宗的,剛他不是說為了姑娘笑,什麼都做?去請他表演,一定肯。」「真的?」党珍興致勃勃地跑到外頭來,想看氣宗的人會用什麼招式。沒想到,只看到梁淑胤正滿頭大汗地把馬背上的貨物一一搬下來。見此場景,党珍不禁暗思道:「氣宗的人原來只是苦力嗎?」 梁淑胤把東西整理好後,問道:「那麼今晚誰要掌廚呢?」其他三人都不發一語地往他這兒望來,梁淑胤驚道:「我只會吃飯,不會煮飯啊!」党珍說道:「我來好了。」說著便走進伙房,準備烹煮晚飯。過了半晌,梁淑胤來到伙房找水喝,見到爐子上已擺著洗好、切好待煮的菜。党珍正蹲在塞滿木柴的火爐前,奮力地敲打著打火石,卻怎麼都點不著。梁淑胤緩步上從火爐中拾起一根木柴,右手掌在木柴上輕輕滑過幾下,手底登時冒出白煙,白皙的木柴也已焦黑,甚至迸出星火。將木柴往爐內一扔,順手拿個竹筒給党珍,說道:「快吹氣!」党珍看得目瞪口呆,只得傻傻依言用竹筒吹氣。才吹沒兩下,爐內便燃起熊熊大火。梁淑胤笑道:「柴放太多了喔。」党珍看得新鮮有趣,開心的撫掌叫好。 入夜後,四人圍著餐桌,吃著香噴噴的晚飯,在外宿食多日,今晚這餐讓三人吃得特別有感覺。不止飯菜可口,有道地苗族菜餚下飯,心底也頓時感到一陣溫暖。姬玉彤忍不住讚美道:「沒想到妳手藝這麼靈巧。」党珍應道:「苗族的女孩都很會下廚,只怕你們吃不慣苗族的菜色。」白文惠應道:「我們在外雲遊多年,這不是問題,早就習慣各地的菜色口味。今晚的菜,以苗族的口味來說,甚得我心。」党珍開心說道:「那麼白俠士就多吃點。」「別叫我白俠士,這怪繞口的,以名相稱即可。」「可是你們都是我祖輩的人,怎敢直呼其名?」白文惠笑道:「我現在可是妳雇傭的打手,妳忘了麼?」梁淑胤笑道:「我是打雜的!」姬玉彤不慌不忙的說道:「本宮乃皇太后是也。」眾人聽得呵呵大笑。 梁淑胤走到伙房,取一茶壺,置入井水,在火盆上輕輕彈指,瞬時火盆中便燃起火焰。將茶壺置於火盆上後,不多時,水便煮開了。再取一紫壺,放入茶米,將茶具一一燙洗之後,開始泡起茶來。其他三人看梁淑胤端來一盤香韻濃郁的茶,一一奉上後,說道:「試過阿珍的手藝之後,試試我的茶藝吧。」眾人見茶色清澈,香氣宜人,便一人取一杯,品嘗起茶香。姬玉彤挑眉說道:「看不出你還真有一手。」党珍喜上眉梢:應道:「對呀,這麼香的茶還是我第一次喝到呢。」白文惠品著茶香,邊說道:「阿珍,趁這茶香滿屋之際,妳把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一遍吧。」党珍點頭應是,便把和白文惠商討過的所有事項都說了一遍。 姬玉彤問道:「這廝左護使當真要顛覆五化門?」白文惠問道:「彤兒,妳想到了什麼麼?」「党珍,妳沒跟這白面書生說五化門是怎麼樣的一個門派嗎?」「我只知道五化門以尊者為首,左右護使輔政,七長老各執一區的政務。有什麼問題嗎?」聽党珍所言,姬玉彤以不出所料的語氣說道:「看來妳也不知道。」梁淑胤說道:「這尊者雖然不管一般政務,可是,卻不是說換就換,任誰都能當的職務。」「我只知道尊者是由上任尊者選定的。」党珍說道。白文惠問道:「任期呢?」「當然是終身。」梁淑胤突然冒出一句:「要是尊者猝死,來不及指定下任尊者呢?」党珍搖頭應道:「這我不知道,以前沒發生過啊。」姬玉彤冷冷說道:「要是現在發生了呢?」党珍聞言頓時一陣冷顫閃過,驚道:「可能嗎?」 姬玉彤看白文惠和党珍都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樣,乾脆就把話說清楚了,便道:「我這麼說吧,以前我曾經與擔任過的五化門尊者的人相識,她曾親口告訴我,每次尊者都會選二名,一名是繼任者,一名是代位者。」党珍驚愕道:「代位者?等一下,尊者的身分是隱密的,你怎麼認識前任尊者的?」「我剛不是說了嗎?是她自己告訴我的呀,她沒說我還當她只是苗疆來的武林高手。」姬玉彤語氣一轉說道:「沒錯,這位尊者沒死,還活著。她親口告訴我,她不想當尊者,便把所有事務都交給代位尊者,自己一個人跑出來遊歷四方。」話說到這裡,党珍整個人已經快昏過去了。 梁淑胤把摺扇抖開,幫党珍搧風,說道:「姊姊,妳快把党珍嚇暈了。」姬玉彤不以為然的說道:「五化門說穿了,是本著苗族的單純善良,所以用這套方式統御門下眾人。其實,尊者只不過是為了避免將來各方搶奪權位,所特別設計出來的方式。其實還不是跟皇帝一樣,哪個亂臣賊子擁兵自重,便起兵作亂一舉把天下奪過來了。別的不說,眼下那個籓將安祿山不就這麼幹了嗎?」白文惠忽然想起一事,說道:「依彤兒所言,莫非,這個左護使知道尊者的秘密?」姬玉彤挑眉說道:「不然,他怎麼有那麼大的膽子造反?」党珍問道:「等一下,我找各位來是想幫忙找我哥的,現在怎麼說得好像要去芭蕉村平亂似的。」白文惠說道:「阿珍,妳哥會失蹤是起因於屈長老下落不明。眼下看起來,也不能說完全無關呀。」「為什麼有關係?」姬玉彤問道:「五化門的長老合議規定至少要有五人,党珍,失蹤的屈長老和泰長老與左護使關係如何?」党珍思索了一會兒,應道:「不算太好,在我爹生前,這兩位與莫長老是與我爹交好的長老,據我所知,俞長老和谷長老是左護使的黨羽,申長老和元長老是出名的牆頭派,在我爹生前,他們是依附在我爹這一方。」梁淑胤問道:「現在呢?」「自從我爹過世後…」接下來,党珍已經不敢再想下去,說下去,因為她也突然明白了其中的轉折。梁淑胤拿著摺扇搔著頭,姬玉彤沉默不語,白文惠接著喝了一杯茶,屋內氛圍頓時陷入一股莫名的寂靜。 梁淑胤首先發聲道:「怎麼辦呢?說要幫人家找哥哥,結果卻意外踩進五化門的內鬥大戲。」白文惠應道:「我既然收了人家的錢,就一定得幫到底,不過,五化門的問題很大啊。」姬粱二人聞言皆驚道:「有錢可拿?」白文惠錯愕應道:「是呀!」「多少?」党珍應道:「三兩二十錢。」姬玉彤聽到這價格,馬上拍桌大吼:「好啊!看在這價格這麼漂亮的份上,我幫定了!」隨即轉向梁淑胤問道:「你怎麼樣?」梁淑胤錯愕應道:「我…好呀,有錢拿怎麼不好呢?呵呵。」白文惠關心道:「阿珍,這下可是九兩六十錢,妳身上的錢夠嗎?」「夠呀!買那些雜糧也才花二十錢而已。」姬玉彤開心道:「那好,現在我們得先查清楚妳哥為什麼失蹤?最快的方法就是去妳哥失蹤的地方看,究竟是發生什麼事。」梁淑胤問道:「妳哥在哪兒失蹤的?」党珍應道:「不知道,我找到他的刀是在竹林潭附近,那裏是五化門的禁地。」梁淑胤笑道:「我們可不是五化門的人。」說著看了白、姬二人一眼。白文惠不解的暗思道:「怎麼一提到錢,這兩人就突然精神百倍,腦袋清醒起來了?」 姬玉彤贊同地說道:「這麼吧,明天我們去一趟竹林潭,看看那裏究竟是怎麼回事。說不定能有個眉目。」白文惠說道:「我倒是想去七色胡。」「為什麼?」「當初,党平會失蹤是因為屈長老行蹤不明。屈長老可是在七色湖出事的。」梁淑胤說道:「也好,先去看看源頭出了什麼事,才能知道党平的刀為什麼會在竹林潭。」這一夜晚風清涼,簌簌輕拂過這片荒蕪的草原和樹林。稀疏的枝枒樹葉,和月影在風中搖曳出璀璨的光影。 在莫長老的家中正燈火通明徹夜未眠,他找來了幾位心腹,研商眼下該如何應對俞長老那群人接下來的動作。他交代了幾件事,叮囑要低調行事,不可引人注目,並派人前往去找一個人,知會他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都交代完畢後,心腹各自四下散去,趁著月黑風高,在夜色的掩護下,無人關注,便前去執行被交付的任務。 這天原本寧靜的夜晚,右護使熊西燿的家門被人用急促又強勁的力道敲響了。熊西燿家中的佣人前來應門。豈料,門板開啟之後,門外竟然立了七位生面孔,嚇得跑進屋內,大呼小叫。熊西燿感到異狀,出來探查,見到門外有數名壯漢,便前往探問。一到門邊,還未開口,對方已然先開口道:「右護使,能否入內詳談?」「你們是…」「莫長老!」此言一出,熊西燿馬上請對方進入屋內,隨後還探望住家四周動靜,確定沒人才把門關上。 隔天,一大早,清爽的早晨,陽光溫和,枝頭鳥語間關,眾人在党珍的帶領下來到七色湖。這裡有茂密的竹林和樹林相雜,清風簌簌吹過湖面,泛起波光,在日光的照耀下,綻放出七彩的光暈。由於,光彩泛過茂密的樹林和竹葉灑在地面及湖面上,使得這一帶呈現一片翠綠。党珍說這一帶的湖面在不同的時間和季節,會呈現七種不同顏色,因此被稱為七色湖。 眾人立在湖邊,微風輕輕吹過,泛起一陣漣漪,帶來一陣涼意,同時也讓三人臉色為之驟變。梁淑胤登時雌牙裂嘴的笑道:「二位,感覺到了嗎?」白文惠輕嘆一氣說道:「來頭不小。」姬玉彤哼然道:「沒交過手,說什麼都太早。」白文惠應道:「可是,這股妖氣顯示對方也是大有來頭。」原本沒聽懂三人在說什麼的党珍,一聽到妖氣二字,倏然驚道:「妖氣?什麼妖氣?」梁淑胤指著党珍,說道:「她可是苦主,最好把話說清楚。」很明顯,這話是對白、姬二人說的。 姬玉彤雙手後擺,向一旁走了幾步,仍沒說話,眼神中透露出若有所思。白文惠則一直看著姬玉彤,似乎在等她的決定。姬玉彤轉過身來,沒直接說明,反問道:「此怪屬水,你們有跟水妖交過手的經驗嗎?」話才一說完。身旁忽然從不知處傳來彈琴樂音,旋律輕柔溫婉,可是聽久了會讓人感到身心俱疲。梁淑胤深感不妙的大喊:「慘了,是雪詠湘琴那女人!」白文惠問道:「你怎麼知道?」「那女人誓殺白泉一笑門下所有人門生啊!」白文惠指著梁淑胤對空喊道:「雪詠湘琴,白泉一笑的門生只有他啊,別找我們麻煩!」這時党珍已經昏厥在地不省人事。話一說完,琴音倏然嘎止,忽然聽得一股鶯語美聲說道:「 雪詠愛恨絮飛揚 湘琴孅指訴情傷 語畢,即從樹林後縱身跳出一道人影立在三人面前。此女子手持琵琶,身穿百鳥花卉彩衣,模樣千嬌百媚,宛若下凡仙女。女子滿臉殺氣的喊道:「白泉一笑的門人都得死!」 白文惠和姬玉彤不約而同指向梁淑胤說道:「這裡一個!」梁淑胤伸出雙掌,慌張說道:「喂喂,等一下,仇家殺上門來,你們就撒手不管了啊?」姬玉彤不以為然應道:「是她要殺你,又不是我們叫她殺你,我們怎麼管?」白文惠問道:「姑娘,妳看起來不像是無理取鬧之人,妳和白泉一笑有何過節?這般要對白泉一笑座下弟子趕盡殺絕?」女子應道:「我娘畢生被白泉一笑的掌門人泉嘯生玩弄感情,始亂終棄,我娘教我武功,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為她報仇雪恨!」白、姬二人轉向梁淑胤問道:「你師父?」梁淑胤慌忙說道:「等一下,冀雪茵,妳娘是誰?我師父一共有八個老婆啊!」冀雪茵憤慨應道:「曹芩!」梁淑胤聞言大喊道:「那是我師父的四老婆啊!哪有始亂終棄!」冀雪茵不自覺錯愕的「呃」了一聲。 梁淑胤終於逮到機會,問道:「我問妳,妳娘現在人在哪裡?」「我怎麼知道?七年前她就下落不明了,我一邊找白泉一笑的門人算帳,一邊在找我娘的下落。」梁淑胤喊道:「我直接跟妳說她在哪,人現在在白泉一笑的總本山上,跟我師父兩人恩愛得如膠似漆,你娘就這樣把妳教成到處亂咬人的瘋子,自己卻跑去跟情人恩愛啊?」冀雪茵怒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梁淑胤指著冀雪茵身上的翠玉項鍊說道:「妳那條翠玉項鍊跟你娘是成對的,對吧?」「你怎麼知道…等一下,我娘真的在白泉一笑總本山上?」梁淑胤甩甩手應道:「自己去總本山確認,不送了!」話中盡是揶揄的語氣。 這時,党珍也在白文惠的氣功調養下悠悠甦醒過來了。 「剛剛是怎麼回事?」党珍問道。梁淑胤應道:「有人花了七年要報仇,現在才知道搞錯了。」冀雪茵跺著腳氣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啊?」梁淑胤應道:「剛就這麼回事不是麼?」冀雪茵跑到党珍面前,蹲下身,滿是歉意的說道:「這位姑娘,真對不住,我是想找這位白泉一笑的首席弟子算帳的,不是有意要傷害妳,不小心害妳受累,請多多見諒。」党珍驚訝指著梁淑胤喊道:「他是首席弟子?」梁淑胤在自己身上擺了一下手勢,問道:「怎麼?不像啊?」姬玉彤說道:「認識你這麼久,怎麼沒聽說你是白泉一笑的首席?」梁淑胤不以為然的應道:「前面的死光了,就輪到我啦,本來我是排第七的。」話說得很有勉為其難的味道。姬玉彤笑道:「怎麼?不想當首席?」梁淑胤用摺扇拍著自己的頸子,笑而不答。白文惠問道:「淑胤,看你好像跟她很熟,之前沒解釋清楚嗎?」「我是出來武林雲遊時才聽說,有個叫『雪詠湘琴冀雪茵』的女人到處找白泉一笑的弟子比武。之前有熟人知道我是白泉一笑的門人,只要我小心,誰曉得怎麼回事。我是今天才知道是為了尋仇,還是起因於我四師娘自己亂講話留的禍根!」 冀雪茵為了緩和尷尬的氣氛,特意提醒說道:「我剛聽到你們有提到一個水妖的事,那個水妖前陣子我在萬州的長江一帶有跟牠交過手。」這話說得相當有用,此話一出,所有人包括党珍馬上就忘了剛才梁淑胤被人追殺的事,齊聲疾呼道:「此話當真!」冀雪茵雖然沒有說謊,但是發現自己好像說了很不得了的事,乾笑幾聲後說道:「是呀!」接著指向自己身後的樹林說道:「我剛才從那裡過來時,還有看到牠的蹤跡,應該是之前留下來的,看樣子有十來天了吧。」 所有人隨即三步併作兩步,快步來到冀雪茵所說的地點。看著地上嚇人的寬幅爬痕,白文惠不安說道:「此妖非同小可啊。」姬玉彤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問道:「剛才冀雪茵說在萬州和這水妖交過手…」白文惠問道:「怎麼了麼?」「我突然想起我在岳州的華容縣洞庭湖也曾和一隻水妖交過手。」梁淑胤隨即應道:「經姊姊妳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我在襄州漢水也有過一次這樣的經驗。」現在所有人都往白文惠這裡探來,好像在等意料中的答案。 白文惠躊躇了一下,應道:「我…是曾在福州長樂縣一個漁村,幫漁民們收拾過一隻水怪。後來,他們重金酬謝我,讓我真不好意思。」梁淑胤靠上前問道:「多少錢?」姬玉彤一把推開梁淑胤,說道:「那不是重點啦!你們沒發現嗎?」冀雪茵一一指著每個人數著說道:「福州、岳州、襄州,再來就是我的萬州…現在則是巴州了。」党珍看懂了其中的道理,驚訝問道:「從東岸一路向西岳,難不成是同一個妖怪?」白文惠不同意的說道:「等一下,我交手的對象可是一隻巨鯤。」姬玉彤很不以為然的應道:「那又如何?我交手的那隻水妖,依我看應該是那巨鯤的分身。成精的巨鯤據說有七至九條命,一條命還可分化一個分身。」接著指著白文惠說道:「他在近海被你傷一次,遁逃之後,化成許多分身,體積越化越小,我們幾人遭遇到的水妖,我敢斷言,一定都是牠的分身。」聽到這裡,党珍默默在心裡暗思道:「這麼說起來,白文惠最厲害囉?」 梁淑胤「啊」的大吼一聲說道:「我也覺得沒證據說是同一個妖怪,那要真見過妖怪本尊之後才能確定。」冀雪茵問道:「地上殘留的妖氣判斷不出來嗎?」白文惠應道:「當然可以,只是,現在不知道大家見過的是不是同一個。」党珍高呼道:「那簡單呀,大家確認一下妖氣跟自己當初交手時是不是同一個,不就好了?」沒想到,話才說完,四人同聲應道:「是和當初與我交手的妖怪一樣。」語畢,四人同時訝異大喊:「真的是那隻巨鯤啊!」經這麼一吼,党珍差點被四人嚇出心病。 姬玉彤說道:「現在可以確認,從阿惠開始,咱們四人交手的水妖都是同一隻。這就好辦了,現在只要查出這水妖躲在何處,有何目的,一切就水落石出了。」梁淑胤說道:「冀姑娘,這件事妳打算插手嗎?」「怎麼?不希望我幫手嗎?」梁淑胤向党珍探了一眼,笑得莫明。党珍直接應道:「我身上的錢夠付十二兩八十錢。」冀雪茵沒聽懂的問道:「什麼十二兩八十錢?」白文惠應道:「我們三人現在都以三兩二十錢為價,受雇於這位党珍党姑娘。」冀雪茵一聽到三兩二十錢馬上雙眼為之一亮,疾呼道:「党姑娘,有什麼吩咐盡管包在我身上!」党珍錯愕的應道:「好…好啊,謝謝,不過,我是找他們來幫忙找我哥的下落。」「妳哥?」見到冀雪茵臉上一陣莫名,於是,梁淑胤簡單地把所有經過向冀雪茵說了一遍。 冀雪茵憤慨說道:「這廝左護使真是可恨!我冀雪茵向來最恨這種人!」姬玉彤問道:「阿珍,你說屈長老是在哪出事的?」「請跟我來。」說著便帶四人前往當初發現衛隊屍首的地方。五人到了一處頗為寬廣的竹林平地。四周翠竹環繞,地上鋪滿枯黃的竹葉片,由竹林所分割出來的幾條便道穿梭在竹林間。此地風聲簌簌襲面而來,感覺頗為清爽。但是看在其他四人眼中可就沒這麼單純。四人不約而同各站了一個方位,查看著四周的地形和氣脈。周圍竹林隨著風勢擺動發出沙沙聲響,似是有意識般規律性的擺動著。隨著天上的白雲變化莫測,竹林內的氛圍也逐漸令人感到一股凍寒。 梁淑胤說道:「感覺到了嗎?這股神鬼莫測的氣脈。」白文惠說道:「此地強大的妖氣是頭大妖所留下的氣息。」冀雪茵接著說道:「雖然本身不在此處,可是留在這裡的妖氣卻久久未散,究竟是為何?」姬玉彤說道:「唯一的解釋就只剩一個,牠在這裡建了窩。」党珍見到其他三人也同意的點頭,便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們是說…」梁淑胤直說道:「此妖打算在此長居久安,這裡是牠經常出沒的地點之一,所以妖氣才會久久未散。」「這妖…很厲害嗎?」白文惠指著前方十尺處說道:「依我看,當時的衛隊,一定在瞬眼間就全滅了。」「什麼…」党珍越聽越恐怖,不自覺的全身顫抖起來。冀雪茵原本就已經夠大的雙眼瞠大著,還比了個手勢,說道:「因為夠大隻啊!」党珍越來越覺得事情絕非左護使造反這般單純,這憂慮使得她的眉間不禁皺了起來。 八、暗潮洶湧 梁淑胤從地上抓起一把砂土,往手中的黃沙吹了一氣後,灑向空中,倏然黃沙形成一道宛若活靈活現的蛇型生物,一溜煙的就往東北方向流竄而去,隨即幻化無形於風中。梁淑胤往東北方一指,說道:「往那方向去了。」冀雪茵問道:「那水妖麼?」「那是依據牠最近留下的妖氣所追跡出來的,除非還有其他同等道行的妖怪,不然,就只有牠了。」白文惠應道:「以現場殘留的妖氣看來,只有那水妖,並無其他妖孽蹤跡。」姬玉彤轉向党珍問道:「那方向是往哪裡去?」「竹林潭。」眾人聞言臉上皆閃過一陣侷促不安的神色。党珍焦慮問道:「難道他躲在我們五化門的禁地竹林潭?」姬玉彤安撫道:「那方向除了竹林潭還有甚麼地方?」白文惠拿出先前繪製好的地形圖,指著圖說道:「西南三里是西池。」姬玉彤接過地形圖閱覽,喃喃自語道:「那麼要先去竹林潭還是西池呢?」白文惠說道:「不過,我倒是覺得這麼一來,可能就能解釋為何党平的刀會出現在竹林潭。」党珍急切問道:「你是說我哥見過那水妖?」白文惠微笑說道:「可能不止見過,甚至還交過手。」姬玉彤瞥向梁淑胤,說道:「氣宗的,露一手吧!」梁淑胤為難道:「這麼多天了,不知道氣還在不在啊?」「叫你動手就動手,囉嗦那麼多幹嘛?快!」姬玉彤的強勢讓梁淑胤很不情願的運起內力朝地上擊上一掌,忽然,紫光爆發,地上顯露出許多紫色的光點。 冀雪茵看著凌亂的光點,說道:「足跡好亂啊!」姬玉彤冷笑道:「看來是一番苦戰。」這時梁淑胤立起身來,拍掉手上的沙塵,說道:「太久了,氣快沒了,追不出什麼蹤跡。」姬玉彤笑道:「至少知道党平是有跟水妖交過手,這就夠了。」梁淑胤接著說道:「他是被拖走的。」「什麼!」党珍聽到梁淑胤的話,頓時快失去神智,幾乎昏厥。梁淑胤見狀趕快扶著她,用摺扇幫她搧風,說道:「可是這不代表他會死啊!」白文惠臉上閃過無奈神色,說道:「你這人怎麼這麼不會說話,你就不會說,刀會掉在竹林潭,最有可能是因為和水妖交手一路打到竹林潭附近,刀被打落,目前下落不明。」「唉呀,你這麼會說,那麼下次找人都交給你好了。」冀雪茵看不過去,急吼道:「你們兩個!話都說出口了,怎麼說有什麼差別嗎?」姬玉彤不耐的扶著額頭,頭痛的低聲說聲:「男人…」 党珍淚眼婆娑,憂心問道:「我哥還活著的機會有多大?」姬玉彤拉過党珍,說道:「別理這些臭男人。我說阿珍呀,先不管你哥生死如何,目前得先弄清楚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這水妖跟五化門內鬥究竟有沒有關聯?這才能釐清你哥的生死下落。眼下看起來你哥的失蹤跟水妖是脫不了干係了,問題是,水妖對你哥出手,究竟是另有意圖,還是半途殺出的意外,這都是謎。要是這真相一日不釐清,別說你哥,就連五化門搞不好都要灰飛煙滅。」党珍也明白箇中的道理,只有含淚沉痛的點頭。 白文惠抬頭看了一下天色,說道:「快午時了,我們不如先回小屋,把目前得知的情報彙整一下,再決定要去西池還是竹林潭,畢竟竹林潭是五化門的禁地,咱們四人雖然是教外之人,不受教規約束,一旦闖入,要是跟五化門起了衝突,這水妖還沒解決,我們就得先跟五化門過招了。」姬玉彤同意道:「也好,原本以為只是那廝左護使作怪,現在看來這水妖才是禍害,至於這兩者之間有沒有關聯,還言之過早。」 五人一回到小屋,党珍便抓來紅雲,寫了一封書信塞入紅雲腳上的竹筒。白文惠問道:「給令堂寫信。」「嗯,現在有哥哥的消息了,應該讓她知道一下。」「不怕被劫信嗎?」「我會寫暗語,這是我爹教我的,只有我家的人看得懂。」說著,抓起紅雲走到戶外,對紅雲說道:「紅雲,拜託你了,一定要送到我娘手中。」党珍不安地看著紅雲振翅高飛,直入雲霄。沒多久,小屋也開始冒出了炊煙。 党母正將一盤炒好的菜端到桌上,忽然窗邊落下一隻飛禽,是紅雲。党母知道這一定是党珍的傳信,趕緊放下菜餚,抓下紅雲,抽出信籤閱覽,暗思道:「是暗語,可見是很敏感的事…什麼!党平和水妖交過手?」看完信籤,党母趕緊將信往灶爐中一扔,燃為灰燼。 這時,党母心中頓時千絲萬縷,百感交集,獨自思道:「現在党珍既然有四位武林高手相助,那麼她那裏應該沒有問題,或許,還可以查出什麼。不過,現在,五化門內部情勢劍拔弩張,党珍尚不知悉,我得讓她知道這裡的情形,說不定,將來會有要她幫忙的時候。」思定後,党母振筆疾書,綁上信籤後,再將紅雲送出。 就在党珍找到水妖的消息當下,在芭蕉村的東鄰,有一夥人正在集結蓄勢待發要前往某個地方。這些人全是俞長老的手下,他們正在商討接下來要進行的計畫步驟,以確保萬無一失。就在商定之後,一夥大約七、八人正要前往村里中心,忽然被一群為數五、六人的蒙面黑衣人給堵住去路。見得對方喝道:「回頭是岸,諸位若是就此打住,我們既往不咎。」這話說得好似對方知道自己的計畫,每個人心中無不掠過一陣驚駭。 頭領怒道:「你們是誰?竟擋住我們去路,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們不過正要前往茶店喫茶,莫非這樣也有事?」黑衣人說道:「茶店人多嘴雜,莫非你們想去那裡散播不實的謠言?」這話正好說中對方的目的核心,激怒得對方一聲大吼:「哪來的野廝,竟敢來五化門的地盤放肆,動手!」雙方一言不合,爆發衝突。這早在黑衣人的預料之中,見到對方衝上來,不慌不忙的右手一揮,一旁飛出數枝羽箭,中傷一半以上的人,頭領見對方並不想取自己性命,趕緊帶著自己弟兄離開現場。 芭蕉村西南鄰一帶,正有四、五人在到處遊說村民,要他們出來反對莫長老。一位老村民說道:「莫長老一向處事公正、果斷,是七長老當中值得依靠的人,現在他被封大長老有甚麼不好啊?」「老爹,話不能這麼說呀,這莫長老居心叵測,他是另有企圖…」話還沒說完,一旁衝出數名黑衣人,持刀將那遊說的五人一一殺害。現場的村民見狀,驚呼道:「你們是…」黑衣人應道:「谷長老派我們來的。」另一名黑衣人說道:「這些傢伙真正可恨,竟然到處亂說話。」語畢,一行人隨即又沒了蹤影。 芭蕉村東南鄰村外五里處,有三名申長老的手下正要進村。從一旁草叢內忽然殺出數十人,將這三人擊殺,僅留下其中一名活口。黑衣人對他說道:「回去告訴申長老,如果還依附左護使,小心他人頭不保。」「你們是誰?」「黑梟使者!」話一說完,馬上帶人離開現場,留下驚魂未定的倖存者。 芭蕉村內最大的客棧內,人潮魚貫出入,是村里生意相當興隆的客棧。這裡的菜色不但齊全,酒的生意也是相當興盛,在巴州一帶是遠近馳名。很多喜好杯中物的酒客都聞香而來。但是今天卻相當不安寧。興盛熱絡的店面,把酒言歡的來客,招呼貴賓的掌櫃伙計都正忙著的時候。忽然,從戶外衝進二十幾名蒙面黑衣人,他們也不亂砍人,一進門就是針對大廳裡的二桌客人狂殺猛砍。一旁客人見著全都嚇得驚慌失措,四處逃竄,場面頓時陷入驚恐慌亂之中。店內頓時殺聲震天,血跡四濺,到處都是屍首殘肢和一攤攤血水,場面怵目驚心,店家和夥計都被嚇得躲在裡面不敢出來。客人則早就四下散去,黑衣人離去後,還留在店內的就只剩下屍體和嚇得不知所措的店家了。 這些械鬥喋血事件,沒多久全都傳到柳再青耳裡了。 「再青!再青!」川木香驚慌地跑來後花園找柳再青。白當見到川木香大呼小叫的,便把她擋下來問道:「尊者現正在靜思室裡沉思,川木香,妳有什麼事嗎?」「不好了,外面打成一團了,今天死了不少人啊。」這時花園中一棟獨立的小房舍的門忽然打開,柳再青從裡面走出來問道:「什麼死了很多人?」川木香把現在村裡傳說的鬥毆事件說了一遍。柳再青沒有任何意外或是驚懼的神色,反而很平淡地說道:「這麼快就動手了?」白當問道:「什麼意思?」柳再青面露微笑,應道:「沒什麼,我要去見一個人。要是有人來求見尊者,就說不在。」川木香厲聲問道:「再青,妳要去哪?」柳再青僅微微一笑,便轉身走出花園。 莫長老家的門這時響起了清脆的敲門聲。這聲音不大不小,敲得相當客氣溫順,來人肯定不是男人。當門開啟時,前來應門的佣人見到來人,驚訝道:「啊,再青啊,有事嗎?」柳再青很親切客氣地問道:「莫長老在嗎?」「啊,在在…妳快請進。」佣人請柳再青到大廳就座,奉上茶後,莫長老就緩慢地從內堂走出來。見到柳再青有點感到詫異,仍親切的問道:「再青,怎麼有空來?有事麼?」柳再青喝了一口茶,把茶碗放好後,應道:「莫長老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嗎?」「知道。」「可以跟我解釋是怎麼回事麼?」「妳為什麼要問?」柳再青心平氣和的應道:「尊者很在意這件事。」「那也應該傳喚我去問話吧?怎麼是妳來問?」「尊者不希望外面有人知道他在過問這件事。」莫長老微微點頭應道:「我懂了。」接著吸了一口菸斗,吐了一氣白煙。 「妳就跟尊者說,這都是為了避免讓他捲入不必要紛爭的手段,請他無視就好。」這段話是莫長老深思熟慮之後所說出來的話。要是在尊者面前,想必他也會如實這般陳述吧。更何況,他根本不知道柳再青就是尊者本人。「用意呢?」柳再青問道。「用意?」莫長老忒顯詫異地問道。「什麼用意?」「你們這樣用心無非是不希望尊者插手,那麼你們的用意是什麼?私下擺平?」莫長老很不客氣地用菸斗指著柳再青,語氣略顯怒意地說道:「你可知道俞長老那幫人現在為了扳倒尊者,無所不用其極,想發設法,就是想逼尊者出面,要是尊者真的出面了,所有局面將會一團混亂,難以收拾,甚至會趁了對方的心意。」柳再青微笑應道:「尊者就是明白是你們雙方在私下鬥毆,所以才要我來問個清楚。」莫長老冷眼看著柳再青,說道:「再青呀,我不認為那群人未達目的會肯罷休。」「這點尊者明白,另外,我可以轉達尊者的意思給莫長老,尊者在這件事上,會保持沉默。但希望你能速戰速決。」說著,柳再青起身向莫長老躬身作揖,轉身要離去時,又說道:「你找了右護使吧?」莫長老沉默不語。「我不認為那些人都是右護使的人,你得提防有人暗中作梗。」這句話說得讓莫長老冷不防地挑動了眉毛。柳再青旋即報以微笑後走出莫長老的宅邸。莫長老旋即大喊:「來人啊!派人前去聯繫右護使。」 在芭蕉村西南方的竹林裡,一群黑衣人聚集在此議論紛紛。在說話地當下,從竹林一旁,向思苗優雅曼妙地走了出來,像黑衣人們露出燦笑道:「各位,辛苦了。」黑衣人們說道:「還有甚麼吩咐嗎?」「沒有了。」向思苗轉向身後,擺手說道:「那箱子裡的金銀,是你們應得的。」黑衣人一擁而上,打開箱子,珍珠、瑪瑙、翠玉、寶石、黃金滿滿一整箱。黑衣人說道:「這些錢足足可以再讓我們替妳幹一票,真的不需要?」向思苗親切地說道:「不用了。」黑衣人們開心將寶箱闔上,正要抬起時,竹林上方忽然烙下許多毒蛇。每條毒蛇又凶又猛,見到黑衣人就咬,就是不咬向思苗。她在一旁冷眼看著黑衣人們逐一被毒蛇咬死後,臨空一揮手,毒蛇便四下遁去沒了蹤影。向思苗單手提起巨大沉重的寶箱,向芭蕉村緩步走去。 右護使熊西燿宅邸的門再度被敲響。佣人前來應門,怎知才一開門,對方便硬闖進門,疾呼道:「右護使在麼?」熊西燿聞聲來到前庭,見到來人,問道:「怎麼了?」「出事了!」熊西燿聞言略過一陣驚色,即引眾人進到後院密室內詳談。 「怎麼回事?」熊西燿問道。「你有派人到客棧嗎?」熊西燿搖頭。「有派人假借谷長老之名去殺造謠之人嗎?」熊西燿又搖頭。「你有派人去殺申長老的手下嗎?」熊西燿這次不搖頭了,直接回應道:「我的人今晚才會動手。」「什麼?」熊西燿看出事有蹊蹺,直接問道:「路一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今天發生了不少血鬥事件,你沒聽說嗎?」「聽說了,我以為是你們下的手,所以才叫我的人晚上動手。」「這…」雙方聽到這樣的結果都大吃一驚,路一風問道:「現在這樣看來,這些人究竟是誰?誰派來的?」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一聲「報!」奔入一名部屬,在熊西燿耳邊細語幾句之後,熊西燿驚道:「真有此事?」部屬點頭。熊西燿龐大渾厚的身軀,站立起來,面色凝重,語氣溫和地說道:「諸位,請跟我來。」 眾人來到芭蕉村西南方的竹林,眼見地上數具死屍,莫不感到愕然不解。路一風指著死屍說道:「他們是早上那些鬧事的黑衣人。」熊西燿看了死屍的狀況,說道:「是被毒蛇咬死的,而且,這些蛇是有人指使,不是自己主動攻擊。」「弄蛇人?這在苗疆很常見啊。」熊西燿拾起一名死屍手上的一條蛇屍,指著蛇頭說道:「不,這技巧恐怕更高段。」「你是說…」「術法!」旁人聞言莫不大感驚奇,四目相覷。路一風說道:「術法?此話從何說起?」熊西燿指著手上蛇屍的眼睛說道:「你看,這些蛇死掉後,雙眼淌血,眼中混濁,這是中了術法的徵相。」路一風說道:「苗疆有誰會控蛇之術?」「據我所知,沒有。」「外來之人?」熊西燿點頭說道:「麻煩你回去稟告莫長老,現在有比教內鬥爭更麻煩的事,五化門現在有外人介入了。」「是!」 「術法?」莫長老聽到路一風的報告,雙眉皺得比皺紋還緊。「是,小的看到那死狀,也覺得那絕非一般武功可及。」莫長老說道:「武林盛傳以劍宗、氣宗、玄宗三大宗為最。右護使有說是哪一宗派嗎?」「沒有!」「難不成是其他旁門左道?」「長老,現在我們的對手似乎不是俞長老那些人而已,這些術士之人身分和目的都是謎。現在我們下一步該怎麼?」「這些人來我們五化門做什麼?在這巴州偏遠之地有何利益可圖?暫且不論,先行派人至巴州城方圓五十里查探,近日是否有這類人來到巴州,另外,我們眼下先對付俞長老要緊,我有預感,經這麼一鬧,他們馬上就要找上門來了。」 向思苗一回到自己的宅邸,就進到密室內,一直閉不出戶。只見向思苗盤坐在蒲團上,背後的衣服被拉開,整個背裂了一個大縫,大到可以塞進一個人。身體內已然空無一物,所以臟器內腸都早已不復見,只剩空殼人皮。在蒲團前面三尺處,有一池塘,從水紋流動來看,與外界水脈有互通。在池邊有一顆偌大的水晶球,正閃爍著七彩奪目的光輝。四周牆上掛滿了白骨骷髏,有整副全身,也有頭骨推疊成小山,腿骨、脛骨排列在牆上,地上滿是白骨碎屑,整個密室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倏然,池塘呼嚕呼嚕冒出幾聲水泡,隨即從中閃出一道黑影,快速鑽道向思苗身體內。不多時,向思苗雙眼一睜,閃出一道綠光,旋即像個活人似的,又活靈活現的立起身來。看著自己身上的肢體一切安然無虞,便安心的點頭。隨後,水晶球發出紫光,傳出一道宏亮聲響:「青鼉!」「屬下在!」「我抓了不少人,加快了靈體的煉製,現在,左護使只要再五天就能復出,這幾天就看你了。」「是!」「另外,我派了三百甲兵前去助你一臂之力。」「主人,這甲兵是…」「這是我從巴州抓來平民煉取的手下,能征慣戰。他們再二天就會到了。」「謝主人!」「這三百甲兵給你,事後有件事要你幫我完成。」向思苗聽得此言,歡喜道:「莫非,主人的大計將要開始了。」「等左護使回去之後,自然會與你相談。」向思苗應「是」之後,水晶球隨即黯淡無光,宛如一般珍珠。 離芭蕉村西北方不遠處,有一個名為『清河村』的村落,,它也是五化門教圈勢力的村落之一。而今,清河村正遭逢滅村大難。一大早,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邪物妖怪,大舉侵入村落,不論男女老少,盡數皆被強擄帶走。身懷疾病殘疾的村民,則被當場殺掉。房子屋舍全被縱火焚滅。雖然村民奮起抵抗,依然抵不過妖物的強大武力。廝殺震天,身首異處者不計其數,四處死屍殘肢,村落一時陷入熊熊火海與血海之中。然而,這個村子是失蹤的泰長老轄下的村落。 芭蕉村西邊十五里有一『酒窩村』,這是一個有近千人的大村。是五化門治下相當重要的村子。除了人口眾多,也是牲口市集買賣重鎮。在清河村被襲的同時,酒窩村也同樣遭受攻擊。村中有一半人口被強行帶走。有一半則是在衝突中戰死,或因為過於年老殘疾,被妖物當場屠戮。現場與清河村無異,同樣有如人間煉獄,血海一遍。這裡是失蹤的屈長老轄下的村落。 酒窩村的鄰村,位於河道旁的『上河村』,因為緊鄰酒窩村三里半路程,也同樣遭到妖物攻擊。這裡是谷長老轄下的村落。 在高聳翠綠竹林夾道的山路裡,有一匹快馬正急速地往芭蕉村狂奔。這匹快馬來自被襲擊的酒窩村,他奉命要將這些事通知遠在芭蕉村的尊者知情。因此,他頭也不回的,只顧往前疾速奔馳,揚起的沙塵,有如此刻正被襲擊村落的命運一般飄緲不定。 俞長老等人氣不過莫長老處處作對之外,現在還派人鬧事。於是,帶著其他三名長老和一大群人臨門找上了莫長老的宅邸。才走到半途,路一風早就帶人在路上等候,見到俞長老等人,即拱手說道:「各位長老,莫長老不在家,請回吧。」申長老怒道:「這龜孫子躲起來了不成?」路一風應道:「申長老,說話小心點,那天要是一個不小心,可能會出人命。」俞長老怒道:「不用等了,今天就會出人命了!」右手一揮,身後的部屬正要衝出,從一旁屋舍後方,忽然射出多枝羽箭,多人紛紛中箭倒地。旋即在屋頂上出現多名弓箭手。谷長老見狀憤恨道:「你竟敢暗箭傷人!」路一風回道:「你們不是來打架的嗎?怎麼惡人先告狀?」 快馬精疲力盡的奔馳到芭蕉村村口時,正巧遇到了一個人,此人正是莫長老。他見到馬背上的人神情驚恐慌張,疲憊不堪,正驚覺不太對勁時,對方開口大吼:「遇襲了!我們遇襲了!」莫長老聞言雙眼大瞠,全身都繃緊了神經。 正當俞長老與路一風雙方廝殺震響之際,倏然一聲發自內力的聲響喝道:「住手!」眾人轉頭望去,是莫長老,他身旁還有兩人扶著一名虛弱之人。俞長老怒道:「來得正好,我們正要找你算帳呢!」莫長老不慌不忙的說道:「谷長老,你的村子被妖物襲擊了。」話一說完,在場所有人皆大驚失色。谷長老指著莫長老,憤怒道:「你胡說!哪有什麼妖物?」莫長老指向身後,說道:「他來自酒窩村,你自己問他。」 當眾人聽著來自酒窩村的消息,微風吹過這鴉雀無聲的滿滿人海。每個人都還沒從酒窩村的驚駭消息當中甦醒過來。 九、魔化之人 莫長老一回到宅邸,家中已有二十名部屬在家中等候,個個面色凝重。莫長老看了大夥兒一眼,大概猜到發生什麼事了。走進屋內,一揮手示意眾人進入屋內。待大家坐定後,說道:「說吧!」「長老,我們周圍的村落傳出被妖物襲擊,很多人都被抓了。」「其中很多村子被焚被毀,死傷無數,被殺的大都是抵抗或是老殘疾病之人。」「被襲擊的村落,現在都已淨空,已成了鬼村,空無一人。」莫長老說道:「我要你們去查探形跡可疑的術士之人,沒想到卻查到這個。」嘆了一氣後,旋即說道:「可有倖存之人?」從部屬身後走出一名年約九歲的小女孩,全身顫抖不已,滿臉驚魂未定。莫長老親切問道:「你哪個村的?」「東萊…」聽到村名,莫長老不禁雙眼緊閉,眼角泛淚。東萊村是莫長老轄下的村落。 莫長老振作了心緒,問道:「總共有多少村被襲?」屬下明快答道:「回長老,九個。」「看來,我得去見尊者了。」路一風聞言大感不妙,說道:「可是以現在芭蕉村的狀況,尊者可能自己都難保。」莫長老眼中閃出一道冷光,說道:「那也不能就這麼任由五化門四分五裂啊!」走了二步,又說道:「路一風,你去我轄下的村落巡視災情後,回報於我知情。等一下,也派其他人以我的大長老名義前往其他村落探訪。另外,去找右護使同我一道前往。」各人領命後,四下分散去辦事。 「真是令人震驚,沒想到外圍村落竟然遭到妖物襲擊。」右護使熊西燿和莫長老走在前往尊者大廳的路上這麼感慨道。熊西燿說話一向溫文儒雅,與他那有如黑熊般高大壯碩的外貌,形成強烈對比。「但我有一事不明。」「何事?」莫長老問道。「為何芭蕉村沒事?」熊西燿說得滿臉疑惑。莫長老馬上明意,說道:「這些出事的村子都離芭蕉村不遠,經你這麼一說,芭蕉村竟然幸免於難,確實令人費解。」熊西燿疑道:「莫非,芭蕉村有不可襲擊的理由?」莫長老提起滿是皺紋的臉龐說道:「你是說…」熊西燿什麼話也沒說,只用食指指了地上。莫長老看著地上,同意的點頭,問道:「這有可能,問題是,是誰?」熊西燿搖頭。 「這一定是那莫老的把戲,咱們還是依照先前左護使的計畫,剷除尊者要緊。」申長老忿忿說道。谷長老不以為然反駁道:「不,被襲擊的村落可不是只有失蹤的屈長老和泰長老的村,還有我的啊!這可不是說笑的事。我得回去看看狀況再做決定。」俞長老同意道:「也對,現在出事的只有老谷的,並不代表咱們的村都沒事,大家還是都回去看看的好。」元長老問道:「那剷除尊者的計畫怎麼辦?」俞長老雙掌交疊拍在一起,滿臉愁容的說道:「要是村沒了,你鏟了尊者有何用?回去看看吧!」「好好好,回去看看便是!」元長老無奈的揮了揮手。 谷長老倏然說道:「會不會這些妖物是老莫弄出來的?」元長老大掌一揮,斥道:「不可能,以前党敬還在時,我同老莫常有往來,他的底子我很清楚,他才不會那些奇怪術法。」俞長老問道:「那麼這些妖物是從哪冒出來的呢?」申長老說道:「現今世道紊亂,人心不古,朝綱不振,國勢頹敗,四處常聽聞有這類怪志異類的傳聞。」俞長老問道:「你見過?」申長老愣了一下,斥道:「道聽塗說之事,我怎麼知道?」元長老哀色說道:「眼下不就機會可以見到了?」俞長老吸了一口氣說道:「會不會是村民造假?」申長老應道:「這些村民大都是單純務實之輩,怎可能捏造這等怪事。不論怎樣,大家各自回去查探便知。」 谷長老甚是不悅的說道:「哼,竟然讓那莫老有了喘息養兵的時間。」俞長老無奈的說道:「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現在轄區出事了,我們不可置之不理呀,要是不作理,將來你如何服眾?況且,莫老的村子也不見得沒出事,不是麼?」其餘三人聞言,甚感有理,議定之後,便各自回到宅邸,整備好行李,帶了幾名隨從,前往各自轄下的村落查訪災情。 莫長老和右護使來到尊者大廳,前往面見尊者。兩人恭候在布置得玲瑯滿目的大廳中,出奇地安靜,隨風吹過,屋內的銀器裝飾,響起青脆悅耳的叮叮噹噹。沒多久,尊者出現了。在白當的攙扶下,尊者戴著面具緩慢地坐上主位。面具背後的柳再青,不懂為什麼右護使和莫長老這麼快就來見她,莫非,左護使的事情擺平了?過了半晌,尊者才問道:「兩位賢達今日前來朝,有何事上奏?」右護使熊西燿答道:「尊者,現今我們有周圍有九個村落遭到妖物襲擊,其中包括酒窩、上河、清河、東萊等村。」尊者聞言甚感震驚,身子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柳再青努力的安定自己的心神情緒,問道:「妖物?何來妖物?」莫長老答道:「此事仍在探查當中,據倖存的村民所言,對方生得青眼獠牙,有四臂,下半體為蛇身的模樣。」「二位賢達以為,此等妖物該如何對應?」熊、莫二人四眼相覷,沉默不語。柳再青眼看這樣也不是辦法,便說道:「既然如此,此事我自有主意。」左手向上一揮,要將二人斥退之際,莫長老問道:「敢問尊者,有何對策?」只見尊者無予理會,逕自起身直往內堂走去,留下熊莫二人獨自在大廳。熊西燿問道:「你認為尊者會有什麼辦法?」莫長老搖頭,猛抽一口菸斗,直吐白霧裊裊。 柳再青快步直奔党家宅邸,來到門前輕輕敲了門。党母開了門之後,見到柳再青,笑道:「哎呀,是小青啊,快進來坐。」柳再青面前的茶杯才剛倒滿,就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伯母,阿珍去城裡這麼多天了,都沒回來麼?」党母看了一下四周,輕聲說道:「她現在在我家紅樹林附近的一棟小屋,我看村子裡局勢這麼亂,為免被波及,我要她跟她朋友去那裡住上一陣子。」「她朋友?」「對啊,阿珍現在都用紅雲跟我通信,她在信上說她找到了四位武林高手,其中三位還是劍宗、氣宗和玄宗的高手。」柳再青一聽到此話甚感愉悅,不禁大喊道:「太好了,伯母,我現在需要阿珍的幫忙啊!」党母聽得有點錯愕莫名,問明了原因,才知道周圍的有村落被妖物襲擊的事。党母面露憂色說道:「可是…紅雲還沒回來啊。」柳再青說道:「沒關係,那小屋在哪,我去找她。」「可是,小青,她到處亂跑,又不見得會在那小屋。」「伯母,沒關係的,我在那小屋等她。」「那好吧。」党母畫了張地形圖遞給柳再青,吩咐她路上得多小心之後,便送柳再青回家了。 隔天一大清早,,柳再青帶著簡便輕裝想趁清晨較不引人注意的時刻,趕緊出門前往党珍的小屋。身邊聚集了眾多白蓮子送行,個個都神色憂慮,愁容滿面。「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柳再青面露微笑地說道。說著便翻身上馬,策馬奔馳。 她也未帶任何隨從,就單身一人騎著快馬急奔出門。看著柳再青奔馳離去的背影,川木香說道:「白當,這下子,要是有人來找尊者,就說尊者遊山玩水去了。」白當揪著一張臉應道:「怎麼可能那樣說!」「為什麼她不帶隨從啊?」白當應道:「再青除了擔任尊者的時間之外,她是從不帶人的,妳不知道嗎?」川木香轉身對身後五十幾名白蓮子說道:「現在尊者不在,大家要小心應對,千萬別洩了尊者不在的事。」「那要怎麼說?」有位白蓮子問道。「就說尊者在冥思靜養,不要外界干擾吧!」川木香隨意說道。眾白蓮子應「是」後,各自散去。 党珍正提著一桶水要進木屋時,忽然背後響起隆隆馬蹄聲。這裡向來人跡罕至,她警覺的轉身探去,抽出腰刀警戒。卻見得來人是自己的好友柳再青。党珍開心大喊:「小青!怎麼是妳?」柳再青才翻身下馬,党珍就已經整個人都撲上前,緊緊抱著柳再青。「噯呀,我們才幾天沒見,妳就這麼想我嗎?」柳再青親切地說道。屋內的四人聽到党珍的呼喊聲,都忒感詫異地出來探看,沒想到卻多了個不認識的小姑娘。柳再青見到四位俠士,即輕聲問道:「他們就是妳找的幫手?」党珍開心應道:「對啊,來,我來幫你引見。」拉著柳再青來到四位俠士面前,擺手說道:「各位,這是我的好友柳再青,就是她給我錢來請你們幫忙的。」梁淑胤應道:「原來幕後的金主是這位可愛的姑娘,柳姑娘,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請盡管吩咐。」柳再青聽得有些不好意思,党珍趕緊說道:「小青,這位是白泉一笑的首席弟子,梁淑胤,他是氣宗的。」接著党珍又一一介紹了白文惠、姬玉彤及冀雪茵等人及他們的來歷。尤其在介紹白泉一笑和冀雪茵的恩怨時,這過程聽得柳再青笑聲不斷。 眾人入了屋內,梁淑胤很開心地拿出他的得意茶藝來招待柳再青。品嘗過梁淑胤的茶藝後,柳再青以一貫溫婉略帶低沉的嗓音說道:「原來是各位俠士在協助阿珍,小青不勝感激。」党珍狐疑問道:「小青,妳今天怎麼來了?」「我是去問妳娘關於妳的下落,伯母說,妳人在這兒,她現在都用紅雲在跟妳聯繫。」「是的,沒錯。」「那麼村裡的狀況妳必定有聽說了?」「我娘跟我說了,四位長老和五行者帶著部下鬧得很兇,我娘建議莫長老和右護使聯手,她還跟我說,現在村裡械鬥衝突不斷。」柳再青蹙眉說道:「這些都算小事…」「什麼?」眾人聽到柳再青此話,忒感意外。 柳再青露出嚴肅帶有一絲驚懼神色地接著說道:「現在,更嚴重的問題發生了,我們芭蕉村周圍的村落,酒窩、東萊、上河、清河等共有九個村被妖物襲擊了。」姬玉彤疑道:「妖物?怎樣的妖物?」「青眼獠牙、四臂、下半身為蛇身。」白文惠挑眉問道:「是那蛟精的手下嗎?」姬玉彤應道:「這裡除非有比他道行還高深的妖怪,要不然沒有別人了。」柳再青沒聽懂的問道:「蛟精?什麼蛟精?」白文惠哀色說道:「是不是蛟精還不確定,我當初的對手可是巨鯤啊。」柳再青越聽越糊塗,啊啊支吾其詞,党珍索性把經過跟她說了一遍。柳再青驚訝道:「原來,那巨鯤跑到巴州來了?那怎麼成了蛟精呢?」姬玉彤解釋道:「有一定道行的鯤精可以化成其他分身,當她化成其他分身時,有的聽說可以化成其他外型的妖物。也許,蛟精只是模仿外型,並非真實。」「並非真實…」党珍和柳再青二人聽得忒感震懾。白文惠說道:「也許吧,目前都只是我們的猜測之詞,這些都是我們依據此怪留下來的妖氣和行跡來判斷的結果,究竟如何還是得交過手才知道。」 梁淑胤說道:「柳姑娘,這些被襲擊的村落最後都如何了呢?」「對,剛忘了說,聽說他們抓了好多村民啊。」四人聽得此言,頗感驚奇,冀雪茵問道:「抓村民做什麼?」柳再青一臉無辜的搖頭。党珍說道:「我們去一趟不就知道了?」柳再青說道:「去酒窩村吧,那裏是屈長老的村落,也是五化門下的大村之一,應該可以查出一些事情。」眾人同意之後,起身正欲出門之際,党珍轉向柳再青問道:「妳要回村嗎?」柳再青點頭應道:「村子裡現在劍拔弩張,雖然,左護使一直沒露面,但是他手下的黨羽動作不斷,我擔心…」「擔心什麼?要擔心那也是尊者的事,跟妳無關啊,跟我們一起去吧,我好幾天沒看到妳了呢。」柳再青笑道:「那也是因為妳愛亂跑的關係啊。」這時姬玉彤看著柳再青,眼中滿是疑惑和不解。「好吧,我就陪妳跑一趟酒窩村。」柳再青笑得燦爛,溫婉的說道。 西池東北三里的一處山壁洞窟內正發出九彩炫光,隆隆轟聲,緊接著從洞窟內飛出一道有如流星般白色長條光帶,其中還帶有七彩炫光。這個奇異白光飛至半空中,分成五道飛往不同方向。 俞長老帶著隨從走在前往自己的轄區村落的路上時,抬頭看見一道耀眼白光呼嘯而來。更令他驚奇的是,這道白光似乎是有意識的往這裡飛來,而且越來越近。那道白光來道上空比直落地,忽然化成一個人形,俞長老定睛一看,竟然是左護使,所有人趕緊下馬躬身作揖拜見。左護使發出宏亮繚繞的聲響說道:「汝等即回芭村,我有要事汝等履命!」話一說完,發光的身形馬上消失不見。眾人登時看得傻眼,面面相覷。半晌後,隨從的一句:「俞長老,這下…」才讓俞長老回神,趕緊帶眾人回芭蕉村。 就在俞長老遭遇左護使奇行異語的同時,其他的三位長老也都在半路上發生了同樣的事。隨後,四位長老紛紛返回芭蕉村面見左護使。 一道白色光芒以極快的速度落進左護使的宅邸。整個房屋頓時一陣撼動,嚇得屋中的佣人大小紛紛跑到外面查探是怎麼回事。唯有向思苗不慌不忙地來到大廳,躬身說道:「左護使大人,恭候多時了。」只見在大廳主位上,一名滿頭白髮,全身散發著閃電光芒,身上冒著白氣,兩眼綻放出紫光,有如雷獸怪物般的青壯男子正露出令人不快的獰笑。 十、鬼村 姬玉彤從懷中拿出四張繪有馬形的紙片,口中念念有詞,拿著紙片的手腕轉了一圈,向外一扔,忽然,四匹青蔥駿馬倏然活靈活現的現形,與真馬無異。白文惠、梁淑胤和冀雪茵三人是習以為常,唯獨党珍和柳再青看得瞠目結舌。姬玉彤孅指一伸,輕聲說道:「那頭青騅是我的。」其餘三人各自選了自己喜愛的馬,翻身上馬之後,六人便揚起隆隆馬蹄,向酒窩村的方向行進。 走了幾十里路,才剛到酒窩村的村口即見到滿地的腐爛死屍,四處蚊蠅滿天,除了沉甸甸的死氣之外,遍尋不著其他的生命氣息,整個村落儼然就是個死城。「好慘啊!」柳再青眼見此景,忍不住悲從中來。姬玉彤等人看著地上一蹋糊塗的血漬,模糊成一團的血痕,可以輕易判斷出這裡曾經有一場激烈的廝殺。 白文惠指著前方不遠處碎成塊狀的屍堆,說道:「這些苗疆勇士相當驍勇,這些妖物可不是那麼好擺平的對手。」那是一隻奇形異狀的怪物,手上抓了四個苗族戰士堆疊在一起的屍堆。苗族勇士的彎刀每一把都刺入妖怪身體內數十吋,可見當時的戰況相當激烈。 梁淑胤蹲下身來,運起一氣,往地下一拍,手掌周邊閃出亮麗的紫光,瞬間,令人震驚的事發生了。地上竟然還有顯示出有生人的氣息。梁淑胤往前方一棟頹頃的屋舍一指,喊道:「在那屋裡!」六人快步來到坍塌的房屋前,只見姬玉彤雙掌形成蓮花指在胸前相互交叉,口中細念幾字之後,雙掌向外一張,倏然從的上長出許多大小約一歲小孩的小石人,響著呼嚕嚕的聲音,開始快手快腳的搬動石塊,不消多時,便把石塊都搬淨了。 赫見地板上有一小男孩還奄奄一息,其雙腳被石塊壓傷,無法行走。白文惠右手往上一指,背後的寶劍出鞘,化作數支白光劍影向一棵樹飛去,才一眨眼的工夫,便將一整棵樹削淨,切割成大小適中的長條狀。党珍驚道:「原來你是這樣砍樹的啊!」白文惠露出一抹微笑,不多說其他,只管去其他屋舍取來布塊,再和木條捆紮成一個拖板床。將小男孩包紮安置好後,轉向梁淑胤問道:「還有嗎?」梁淑胤應道:「只測到這孩子的氣。」話才說完,一旁的石堆忽然隆隆作響,旋即從中迸出一頭妖怪,那是襲擊村落還沒死透的妖怪。他雙手高舉巨石,正欲向党珍等人擲去時,一陣琴音倏然響起,在那霎那間,似乎有一道紅光閃電向怪物襲去,巨石頓時碎裂成細塊,緊接著,琴音一轉,又綻出青色閃電,頓時怪物即被青色閃電團團圍繞燒成焦炭,一命嗚呼。梁淑胤見狀,甩著摺扇應道:「幸好有跟妳解釋清楚妳娘的誤會。」冀雪茵得意地哼了一聲。 從西池前往芭蕉村的路上,有一支軍紀嚴謹的軍隊,正以整齊劃一的步伐向芭蕉村進發。這些軍隊頭戴竹笠,身穿藤甲,手持兵刃、盾甲,個個赤眼獠牙,皮膚青黑浮腫,有的甚至潰爛不堪,活像是剛從墳墓裡爬出來似的。他們正以驚人的快速步伐行進。 宕佐遷說道:「三百甲兵再過一個時辰就會到了。屆時,就交給你了。」向思苗興奮問道:「我嗎?護使大人。」「是的,主人已經命我展開築宮大計,這些甲兵屆時會很有用。」向思苗眼中閃過一陣青光,開心說道:「築宮大計終於要開始了嗎?」擺出作揖手勢的雙手忍不住悸動,不停顫抖。 「那四個笨蛋妳是怎麼管的,怎麼我不在這段時間,尊者還沒剷除?」向思苗聞言驚駭應道:「回護使的話,這都是因為有莫岱山那老傢伙在阻饒…」宕佐遷大聲一喝,怒道:「這是藉口!一個老頭有什麼好在意的,找人除掉他不就得了?」「護使大人,長老最少要有五個啊,之前為了弱化對手的勢力,屈長老和泰長老都讓主人下手了,不是嗎?要是這莫長老再使用同樣伎倆,我擔心,這三萬教民恐怕會鎮壓不住。莫岱山此人不可小覷,他與前右護使党敬是知交,兩人在五化門相當得到教民和村民的愛戴。右護使得人心,莫長老有德望。這兩人少了一個沒被發現其中的手腳,已是驚險萬分,要是再向莫長老下手,恐會引起教民的懷疑,而且莫長老也已經有了戒心,光憑這四名蠢驢長老要壓住三萬教民恐力有未逮,還有可能會引來朝廷關切,屆時可能一切都會白費。」 宕佐遷聽完向思苗這一長篇大論,其中雖有諸多不甚認同,不過,會引來朝廷關切那句,是他最在意的。於是,他大手一揮,吼道:「好了,我知道妳的意思,那麼在主人的宮殿建好之前,就先讓他多活些時日。」「是!」「還有,我把那四個蠢驢找回來了,馬上命他們來見我!」「是!」 許青綰快步跑到党家,四下尋找党母的蹤影。當他在前庭、後院都沒找到人時,一旁的菜園忽然響起党母親切的聲音說道:「青綰,有事嗎?」許青綰慌張地拉党母到樹蔭下,低聲說道:「左護使出現了。」「什麼意思?他之前都不在家嗎?」「之前聽說都是他夫人向思苗出面的,俞長老的兒子跟我說,他爹曾抱怨好幾天都沒見到左護使了。」「有這等事?」「不止呢,周圍村落不是說被妖怪襲擊嗎?聽說他爹要去轄區巡視,結果才走沒幾里路,忽然就見到左護使從天而降,要他們回芭蕉村。」「從天而降?」党母越聽越覺得奇怪,眉間不禁微微緊蹙。「對呀,很神奇吧。」許青綰倒是說得像在說書般興奮。党母覺得不對勁,說道:「青綰啊,左護使現在在家嗎?」許青綰點頭。見到党母滿是疑惑,問道:「怎麼了麼?伯母。」党母暗自思索道:「這左護使從天而降,那他跟襲擊村落的妖怪有關連嗎?會不會就他?有必要去確認一下。」思定後,接著向許青綰說道:「青綰,謝謝你來跟我說這件事,記得回去後少跟別人提。」「我知道,伯母,妳放心,要是我聽到什麼消息會再來跟妳說。」党母嫣然一笑,送許青綰離去後。旋即,回到屋內,準備前往左護使宅邸一探究竟。 三百甲兵現已來到了芭蕉村外西北方的一處竹林,為了避免引起村民的恐慌,向思苗在他們每個人的竹笠上多加了一張黑紗,遮住了原本嚇人的面孔。向思苗手上握著一顆手掌大的夜明珠,發出陣陣耀眼白光,那顆夜明珠是指揮這群甲兵的關鍵所在。只見向思苗手握珠子的右手一揮,甲兵便依令整齊地向村落行進。響著隆隆振地的步伐聲,突然來了這麼一支不知名的外來武力,在村中引起不小的騷動。很多村民無不駐足圍觀,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這情形同樣的也傳到了右護使和莫長老耳中,二人不約而同的前來觀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熊西燿見到混在人群中的莫長老,即前往問候道:「莫長老,這是怎麼回事?」莫長老搖頭應道:「我同你一樣也是才剛知曉,特地前來觀看,沒想到是這般光景,真是嚇人。」「那些甲兵似乎…不是人啊…」熊西燿話中最後『不是人』那三個字,說得特別低調,深怕引起旁人恐慌。「是呢。說不定真是妖術之人。」莫長老也頗感認同地說道。正在說話的當下,忽然有一名村民拿了根扁擔衝了上去,喝的一聲就是往其中一名甲兵的頭上敲。所有人都來不及阻止,也想看看這些甲兵是何來歷,就這麼順勢巧合發生這起意外。只是,讓所有人更意外的事發生了,只見那甲兵的竹笠破裂,人卻像石像般一動也不動的立在原地。向思苗問道:「這位大哥,怎麼了麼?幹嘛要向這些甲兵動手?」村民怒道:「這些甲兵一看就知道是妖怪!」此話一出,莫長老和熊西燿二人都不禁雙眼一閉,搖頭嘆息。 向思苗妖豔笑道:「何來妖怪之說,這些人可是左護使辛苦向外界高人借來的軍隊,怎能以妖怪之名隨意汙衊?」「誰不知道左護使想造反,想要對尊者不利!」向思苗挑眉冷笑道:「原來是左護使的反對者,這樣的話…」向思苗一個眼色,被打頭的那名甲兵手上的長槍倏然往前一刺,精準的貫穿村民的胸膛。長槍轉眼間收回後,村民應聲倒地。甲兵又恢復出手前的靜止模樣。在場所有人都看得傻眼,向思苗大喝一聲道:「從今爾後,要是再跟左護使做對的人,下場就是如此。」聽得此語,莫長老和熊西燿頓時大感錯愕。現場頓時瀰漫著一股令人不安的詭異氣氛。 走在到處屍橫遍野的酒窩村,六人心中都紛紛提高了警覺。這時梁淑胤看了一眼在馬背上的男童,瞬間發出一聲驚叫。「怎麼了?」白文惠問道。梁淑胤把男童抱下馬,說道:「他死了。」好不容易搶救下來的男童,沒想到才過半個時辰就過世,這讓六人都倍感哀傷。村子裡不停地吹襲著冷颼颼的風,陰涼透骨,毫無生氣的村莊,此時此刻,讓人無法感到有任何生機或希望的存在。 党珍說道:「這村子大概就這樣吧。」柳再青焦急的說道:「不打算找找看還有沒有人活下來嗎?」党珍無奈地問道:「妳覺得有嗎?」柳再青甚是不甘心的焦急說道:「這些可是五化門的子民啊!」党珍忒感意外地說道:「小青,妳是怎麼了?說話好像尊者似的。」柳再青聞言愣了一下,轉了語氣說道:「這跟尊者無關吧!難道妳不想救這些村民?」党珍應道:「就我們?怎麼救?」柳再青焦躁的跺了幾步,雙手不停揮舞,就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党珍看柳再青這麼焦躁還是第一次,甚感疑慮,問道:「小青,我們只是來看看是怎樣的妖怪襲擊村落,雖然有可能可以救人,可是,妳也看見了,酒窩村已經整個全毀了。」柳再青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倏然放聲大哭。党珍蹲下來想安慰柳再青,可是又不知從何安慰起,回頭皺眉看著白文惠等人。姬玉彤說道:「不然,我們分開來找好了,一個時辰後在這裡集合。為確保安全,阿珍就跟阿惠一起,柳姑娘就跟冀故娘一道好了。」党珍看到心情稍有平復的柳再青,很是擔心地問道:「還是妳要跟我一道?」柳再青臉上露出苦笑搖頭。「那麼妳小心一點喔。」党珍這麼擔心柳再青,無非是因為她是六人當中唯一不懂武功的人。 眾人四下散去之後,各自選了一個方向。白文惠和党珍選擇去牲口市集,姬玉彤選擇去東市,梁淑胤則選了最北的村口,冀雪茵和柳再青則去了村長、鄰長各首長的宅邸查探。 白文惠和党珍走在路上,看著一處又一處的屍推和血跡。很難想像當時戰況是如何的慘烈,兩人看越多越是心酸感慨。白文惠問道:「那位柳姑娘…妳們認識很久了?」「以前她家在我家隔壁,後來我爹因為擔任右護使的關係,搬到現在的住家,因為還在同一個村子,所以交情很好。」白文惠雙手後揹,嗯了幾聲說道:「她是個不簡單的人。」「什麼意思?」「妳應該沒見過她生氣吧?」「你怎麼知道?」「妳忘了我會看人相嗎?」白文惠說著以手指在臉上畫了一圈。 党珍開心應道:「對喔,你是算命的!」白文惠知道党珍這句話是在開玩笑,淺笑幾聲後,應道:「她的性情來自於她那縝密的心思,她應該是看穿了不少事,認為有許多事並不需要斤斤計較,所以,才很少生氣吧。」党珍一知半解的說道:「她哪有那麼厲害,我從認識她開始,就一直是這德性,應該是你把她想太好了吧。」「難不成她像你這般小鼻小眼,處處與人扞格。」「當然沒有!」話才說完,党珍馬上會過意大吼:「等一下,你說什麼!」只見白文惠豪爽的呵呵大笑,不以為意。 這會兒,他們已經到了牲口市集。這裡顯然比村子裡的狀況還糟糕,地上全是牛、羊的鮮紅屍骨,完全沒有一絲肉塊,彷彿是瞬間被蒸發掉的樣子。白文惠指著這些白骨說道:「這是術法造成的,在轉眼間就把牛羊的肉全喫光了。」党珍忒感毛骨悚然的說道:「是怎樣的術法可以一瞬間把這麼大隻的牛給喫得一滴不剩?」白文惠露出燦笑道:「妖術!」「我說正格的啊!」很明顯党珍認為白文惠這話說得太隨興。 白文惠找了幾間牲口的柵欄後,說道:「我是說真的呀,世上有很多種方法可以造成這樣的結果。只是…都不是正道…就…是了。」白文惠看著一間柵欄,越後面語氣說得越緩慢,党珍忒感奇怪,跟著上前查看,赫見那柵欄地上破了一個大窟窿,陰暗的洞穴壁上還有像是被燒過的餘燼般的火光,點點亮亮的附著在壁上。党珍詫異問道:「那是什麼?」白文惠露出大事不妙的神色說道:「那些妖怪就是從這裡攻進來的。」党珍直盯著深邃黑暗的洞窟,眼中除了驚懼還有不可思議的難解之情。 姬玉彤很快就來到東市,這裡原本是高級貨品的交易地,現在只有一片荒蕪、頹頃和空蕩蕩的房舍。四處都是沒有居住的商店,招牌、貨品掉落一地,食物、布匹、陶甕散得到處都是。唯一讓姬玉彤不解的是,這裡除了一片凌亂之外,似乎沒有太多的死傷。現場也沒遺留屍體,殺戮的血跡更是少見。她隨意選了一間店,是一間布店。踩著曼妙的蓮步,往裡頭走了進去。一樓的店面十分凌亂,布匹散落各處,可以看出這店裡的人,是以相當匆忙的方式離開。往店內繼續走去,看到一道往二樓的階梯,姬玉彤打算到二樓看看情況如何。才踩上去沒幾步,階梯便發出嘎嘎吱吱的聲音,在這一點聲息也沒有的地方,這些聲響顯得相當突兀。 上到了二樓,這裡是剪裁師傅的工作處,依舊是一片凌亂,說精準點,更像是被人以強大武力惡意搗毀的慘狀。姬玉彤撿起一塊地上的料子,看了兩眼,說道:「這可是上等貨呢,這只有在京城才買得到,想不到這裏也有。」這時背後倏然閃過一道黑影,姬玉彤相當不以為意的冷笑著,等著那道黑影接下來的動作。 果不其然,那道黑影以極快速的身手撲向姬玉彤,只見她不疾不徐雙手腕一轉,地上隨即竄出一道青色大火,將對方吞噬。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對方模樣,就已化成一堆灰煙。這時整棟樓房頓時撼動不已,還發出淒厲的吼聲。姬玉彤運起內力向外騰空躍起,飛至窗外三尺半空中時,登時望見整棟樓塌陷從其中迸裂出一體龐然大物。姬玉彤依然不慌不忙,雙手向左右大張,輕輕彈指,在指尖綻出火花,緊接著雙手畫圓交叉,在自身面前畫出一道半身大的火圈,吸了一氣,雙掌穿過火圈向那怪物擊去,一道烈火瞬間噴發而出,怪物還來不及出手,就在激勵的慘叫聲中身亡。 這叫聲連遠在其他地方的同伙都有聽聞,梁淑胤笑道:「不知哪個可憐的傢伙遇到姊姊了。」在另一邊,党珍擔心問道:「那方向應該是姬姑娘,她不要緊吧?」白文惠笑道:「妳該擔心的是那妖怪,而不是姬姑娘。」冀雪茵則斥了一聲說道:「殺個妖怪也要這麼誇張嗎?」柳再青問道:「妳好像不擔心姬姑娘?」「武林傳言『妖邪莫惹玉狻猊』可不是說假的,妳知道玉狻猊是誰麼?」柳再青搖頭表示不知,冀雪茵玉指往傳出慘叫聲的方向一指,柳再青隨即瞠目張口大感驚奇。 姬玉彤雙袖轉了一圈收到背後,哼然道:「此地還留有其他妖邪,那就表示,他們打算把這裡變成鬼村,不讓任何生人在此逗留。」隨後快步離開現場。 梁淑胤從來到酒窩村的村口直到現在村子最北端的村口,等於整個村子全讓他一路穿過。這一路上,他也不斷用氣術在尋找是否有倖存的人,只是,很顯然這村子很難有人能活下來,就算活下來,也全被妖物給抓走了。這裡是全村燒得最慘烈的地方,所有房子幾乎都燒淨了。還完整的房子可說根本不存在。梁淑胤不停用摺扇拍著自己的頸子,看著燒成一堆瓦礫的屋舍,心底正想著是不是有其他地方沒找到的。這時,忽然腳邊有一股白色寒氣不停盤旋,原本,梁淑胤認為那只不過是一些地氣,並不以為意。但是那股寒氣似乎是有意識的在跟著他行動,於是他決定試試這股寒氣到底是何來歷。 他將摺扇打開向外水平擲出,只見摺扇以迴旋方式旋轉大約半徑七公尺的圓,所經過的房舍、廢墟、瓦礫全都應聲分裂成兩半,上半的碎物不論大小倏然發光碎裂,如同炸裂物般紛紛應聲爆炸。就在連環爆響當中,一聲慘叫倏然響起。從不知名處跌落出一名年約十歲小兒的小女童,此怪雙眼全黑只有一點紅,渾身慘白有如喪者,一頭烏黑長髮及地,一張口可見到一對獠牙,身上穿的衣物竟是西漢時期的服裝。 梁淑胤不慌不忙地笑道:「原來是屍鬼啊,這麼小的屍鬼還第一次見呢。剛剛應該隱形躲起來了。」屍鬼往前一撲,竟然在梁淑胤三步前像是撞到牆似被擋了下來。她不解的摸著眼前,似乎真有一堵看不到的牆。梁淑胤笑道:「剛剛扇子轉那一圈,就已經把妳給關進那個小盒子了。」說著伸出手敲著眼前看不見的牆。眼前的屍鬼相當懊惱,不停叫鬧、嘶吼,可是聲音就是聽不見。梁淑胤笑道:「妳是被這裡的死屍給引來的吧?還是…有人刻意把妳放到這裡?」說著抬頭看了周圍一圈。 這時梁淑胤注意到路旁的一棵巨大榕樹上,放著一個奇怪的東西。運起內力,飛身一躍,攀上枝頭後,定睛一看,竟是禁忌之物。「原來這村子早就有人盯上了。」落到樹下後,一掌拍在樹幹上,掌邊發出白光,整棵樹頓時燒了起來。他看著被關起來的屍鬼,說道:「我送妳離開此地吧。」右手食指中指往西北方向天邊一指,整個無形的盒子忽然縮小,呼的一聲就飛往不知名的地方。「這村子果然有人搞鬼。」說著緩步往回走向集合地。 冀雪茵和柳再青從一棟空無一人的房屋中走出來,這已經是她們找過第三棟同樣狀況的屋子。柳再青憂心說道:「好奇怪,人好像蒸發掉似的。什麼痕跡都沒留下。」冀雪茵冷冷地說道:「怎麼沒有,一堆老弱屍體啊。」這話說得柳再青把原本想說的話又吞回去了。冀雪茵說道:「不過,那些屍體令人不解的是,怎麼都沒傷痕?」柳再青走回屋內,蹲下身來仔細查看倒在屋內的屍體。經過一番查看,柳再青再走出屋外,向冀雪茵遞上一根極細的紅針,那不是人工製作的針,而像是一種毒蠍生物的針,上頭還有細毛。 冀雪茵拿過紅針一看,臉上閃過不妙的臉色說道:「這可不是常理之內生物的東西啊…」說著伸出手把柳再青拉近身,兩眼卻不斷周旋的注意四周動靜。柳再青不明白冀雪茵的用意,一臉狐疑地直問道:「冀姑娘…」才要說出口,在霎那間冀雪茵的琴聲已經響起。除了方才小試牛刀的嶄露身手之外,從未真正領教過冀雪茵本領的柳再青,一時還沒明白發生什麼事,不懂為何冀雪茵忽然彈起琴來?只見琴音消散瞬間,以二人為中心方圓三公尺倏然炸開隆隆震響,火光四散。冀雪茵大喊:「柳姑娘躲我身後,別離開我超過三步距離,有麻煩的傢伙來了!」 忽然周圍響起窸窸窣窣的吵雜聲,四處都有黑影身形迅捷,動作輕快的不停飛竄。冀雪茵冷笑一聲,哼然道:「試試我的『天籟五弦破』!」孅指急速彈動五條琴弦,震出慷慨激昂的樂音,琴弦也不斷發出紅色閃電擊向四周房舍、樹叢、石堆、廢墟等地。只要被擊中的地方都迸出劇烈沖天的爆炸,轟隆隆的乍響,有如連珠炮般炸個不停。 終於,冀雪茵停下手後,冷靜地看了一下煙霧瀰漫的四周。過了半晌,似乎沒什麼動靜。正當柳再青才說一句:「冀姑娘…」「噓!」冀雪茵馬上阻止柳再青出聲,旋即又快速撥弄起琴弦,向前衝去,這次她不只彈琴,口中還念道:「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跟在冀雪茵身後跑的柳再青聽到這首詩,不禁暗思道:「這不是吳忠四士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嗎?」冀雪茵一邊彈琴,口中仍不斷唸道:「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接著大吼一聲:「我就不信你還不現身!」話才說完,倏然眼前轟隆巨響從地上破土竄出一隻有十五層樓高,一匹馬寬大小的蛐蟮。冀雪茵見狀不禁大喊:「這下子春江花月夜唱完也不見得能收服得掉啊!」柳再青慌張的驚叫道:「那怎麼辦?」這時忽然天邊閃出一道紅光烈焰,劃過蛐蟮頭部,登時斷成兩截,一命嗚呼。 「春江花月夜唱完妳還想唱什麼?」二人循聲轉頭探去,看到姬玉彤緩緩從空中降落。冀雪茵很不好意思的應道:「李學士的『將進酒』如何啊?」說著嘻嘻笑了兩聲。姬玉彤白了一眼,說道:「要不是我發現得早,趕來相助,柳姑娘早就陪葬了!」「將進酒不好的話,清平調如何呀?」姬玉彤聞言斥道:「不是唱哪首歌的問題!」 現在所有人都回到了先前約定的集合地點,每個人臉色看起來都不甚愉悅。尤其是柳再青,剛剛才被一隻自小到大從沒過有這種尺寸的蛐蟮給嚇個半死,現在臉色還有些蒼白。党珍甚是擔心的上前問候原由。 白文惠指著自己走來的方向說道:「那裏是妖物們進攻的地點,一條可以容納一支軍隊出入的地道,就開在牲口市集底。」姬玉彤則說道:「我剛和一隻有一棟二樓房子大小的巨蟾交手,那毒蟾雖說道行還不太深,但是他的毒霧甚毒,我搶先出手,馬上就用火將他燒滅。」白文惠驚道:「原來是隻巨蟾!」梁淑胤笑道:「那慘叫聲可是全村都聽得到啊,姊姊也真是毫不客氣。」「客氣?我要是客氣,現在跟你說笑的就是那隻巨蟾了。而且,我認為那隻巨蟾在那裏是有原因的,他似乎是負責要確保這村子一直是這種狀態。」說著全身上下瞥了梁淑胤一眼問道:「別光說我,你找到什麼了?」「這裡會遭到襲擊可不是偶然啊。」党、柳二人聞言莫不驚駭問道:「此話怎講?」 梁淑胤蹲下身來,拾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起他看到的那份禁忌之物,說道:「我…找到了這樣東西。」所有人見到地上的圖案,莫不打了個寒噤。白文惠問道:「這東西…有多少個?」「不用太多,一個村只要一個就夠了,因為它的作用就是吸引邪氣妖物前來。」梁淑胤立起身來說道:「幸好當初柳姑娘堅持要查這村落,要不然咱們可能也查不到這些線索。」這話說得党珍有點不好意思的看了一下柳再青,只見她綻放開朗笑容,什麼也沒說。 梁淑胤向白文惠伸手說道:「地形圖借一下。」拿過地形圖後,向党、柳二人招手問道:「你們說被襲擊的村,都在什麼地方?」柳再青上前一一指著地圖說道:「這裡、這裡…」柳再青每說一個地方,梁淑胤就用指尖壓下熱氣,在紙上落下黑印子。隨後遞給大家觀看,問道:「看出門道了麼?」白文惠怒道:「這些村…是要封住芭蕉村的點?」梁淑胤補上一句:「氣脈。」 姬玉彤說道:「這種排列方式可是會陰陽顛倒,兩極互換啊!」梁淑胤冷笑道:「如果原來的芭蕉村是陽,這麼一反轉之後是什麼呢?」冀雪茵怒道:「他們到底想幹嘛!」梁淑胤接著說道:「這種惡術只有一種作用。」「什麼作用?」柳再青比任何人都還急著想知道。 姬玉彤說道:「有人打算在五化門重地興建巢穴。」党珍驚道:「是那水妖嗎?」白文惠應道:「我們的對手,說真的,至今別說確定,連面都還沒見過。眼下這些線索跟那水妖究竟有沒有關聯,還未知悉,但是這麼多怪事卻都跟五化門有關。而今,五化門又遭逢高層造反之變,這下子,我們到底是要先去找党珍的哥哥,還是解決五化門的事?」党珍很想請他們繼續幫忙找党平,可是礙於幕後金主柳再青人就在身邊,她這下便不知該如何開口。 十一、下落不明 正當党珍躊躇猶豫之際,柳再青說話了。 她輕輕咳了一聲,穩定一下心神後,說道:「現在左護使那裏只憑莫長老和右護使的力量,應該可以擺平。我剛聽你們這麼說,對那水妖很是不放心。你們又是修道之人,有制服妖物的能力,我想請你們繼續查訪那水妖的下落。我有預感,那水妖說不定跟這些邪術之事有所牽連。更不幸的可能是,萬一党平遇到水妖並不是意外,而是必然。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党珍接著說道:「五化門至今的所有災難都是他搞出來的。」「沒錯!所以這方面的調查至關重要。」「小青…」党珍看道柳再青這麼識大體,又能通覽全盤,權衡情勢,感到相當佩服,也很不可思議。畢竟,以前和小青在一起,都是吵吵鬧鬧,嬉戲玩耍,從沒見過她有這麼審時度勢的一面。 柳再青從腰包中拿出銀兩和銅錢,說道:「我知道阿珍有跟你們議價合同,我現在每個人再加二兩十錢,請你們務必將這妖怪就地伏法,讓巴州重歸太平。」姬玉彤看柳再青說話的模樣和氣勢,心底不禁生起一股疑竇,只是現在也不是求證的時候,她便把這疑念先壓下,等有適當時機再來探問。柳再青親自將銀兩一一送到每個人手上,並躬身致意說道:「萬事拜託了,各位。」這時姬玉彤見到柳再青頸子上有一個印記,那是很淺色像是胎記的東西,可是看在姬玉彤的眼裡有如會發光的物體,她認得那印記,之前的苗族友人身上也有相同的印記。 見到党珍忙著和柳再青聊天不注意時,姬玉彤使了個眼色,把其他三人叫過來,低聲說道:「現在人家尊者說話了,咱們就照著辦吧!」冀雪茵驚叫道:「什麼!」姬玉彤把她的嘴堵上,低聲說道:「看起來党姑娘還不知道啊!小聲點。」白文惠問道:「妳怎麼知道的?」姬玉彤指著自己的頸子,說道:「這個。」其他三人紛紛轉頭望去,只見到柳姑娘開心的在和党珍聊天,啥也沒看到。 冀雪茵搖頭說道:「沒有啊!」「那個看上去像是胎記,可是裡面藏了一個印記,我們玄宗可是有能力可以看到和術法有關的東西。」梁淑胤問道:「那是後來加上去的?」姬玉彤點頭應道:「我之前的苗族朋友說,那是尊者的印記,可是這位柳姑娘的有點不太一樣。」「哪裡不一樣?」「尊者的印記是紅色的,她的是白色的。」見到柳再青向他們走來,四人趕緊止話不談,白文惠說道:「接下來,其他村落也要一起查嗎?柳姑娘。」柳再青燦笑道:「方才聽各位所言應該是不用了。我想其他村落應該也是一樣。對了,我不跟妳們回小屋了,我直接回芭蕉村。」党珍驚道:「妳要自己回去?」「當然了,難不成你們要送我回去?芭蕉村還有事我得回去處理。阿珍,妳有什麼東西要我帶給伯母的嗎?」「不用了,我用紅雲跟我娘說一下最近知道的事就好了,妳自己路上小心。」柳再青開心的點頭。 柳再青與党珍等人分手之時,已是近黃昏。 入夜後,有道人影迅捷靈敏在各棟屋舍的屋頂上飛身而過。那人影踩著屋頂逐步向左護使宕佐遷的宅邸靠近。從身手動作來看,此人輕功似乎相當了得。不論是起身或是落步,都是無聲無息,來去無蹤。最後竟然飛身到宕佐遷宅邸的屋頂上也沒被人發現。她掀開屋頂的一角,頓時從屋內射出七彩光芒,閃亮的光芒照在那人影的身上,臉上蒙了黑巾,未見得面貌。 她好奇的探看著屋中為何會發出這等奇特光芒,這時見到了從房中緩緩走出來的左護使,其模樣竟然有如全身燃燒著一團火焰的火人,兩眼赤紅,動作飄忽。「這不是常人的模樣啊!」想到這裡,趕緊翻身飛走,遁走他路。 利用黑夜的掩護,一路狂奔。沒意料到,這名黑衣人竟然來到了党家。他沒從正門進入,反是翻身經過幾次跳躍,來到後院,除下黑巾,始見得是党母。她小心翼翼探視了四下裡確定無人之後,進到屋內。正巧這時紅雲從屋外飛來,党母取下信籤閱覽,暗驚道:「什麼?外圍村落遇襲是因為有人預謀?」她從蠟燭上引火燒了信籤後,坐下來冷靜思道:「照阿珍的說法,這麼說,五化門內部這些紛爭,還有外圍村落遇襲之事都有關聯。照這麼說來,現在嫌疑最大的不就是…」想到這裡,党母馬上取來筆墨書寫一封信籤塞到紅雲腳上的竹筒內,再將牠放回。 党母換過衣服後,快步走出自家宅邸,直往莫長老的住處前去。 明月高掛,繁星熠耀,晚風輕拂,樹影婆娑。走在這有明月照耀的路徑上,心底都不禁會有一股清幽的喜悅浮上心頭。柳再青難得有這麼清閒的時候,常常被尊者的事務纏身,也無法離開村落太遠。因此,常常喜歡到處亂跑的党珍,看在她眼裡,真的直叫她羨慕不已。尤其党珍那直言不諱的耿直個性,在旁人看來是冒失的舉動,在她眼裡卻常常會讓她開懷大笑。這事她很喜歡党珍的地方,絲毫沒有任何虛假或偽裝,總是那麼真誠、明朗。 柳再青懷著愉悅的心情,讓馬自行漫步的走在小徑上。兩旁茂密的樹林,透出月光的潔淨光色,更增添幾許浪漫情意。就在享受這逾越悠閒時光的當下,忽然一道強大的身影從樹林旁躍出,直撲馬鞍上的柳再青。動作迅雷不及掩耳,只有一霎那的時間,那道身影就將柳再青掠走,不知所蹤。柳再青的馬絲毫不知主人已經下落不明,仍自行繼續往芭蕉村方向走去。 十二、分裂 党母來到莫長老的宅邸前敲了門,前來應門的佣人開門見到來人是党母,默不作聲,直暗示她快點進來。進了門之後,佣人低聲說道:「長老正在和右護使談話。」党母挑眉的「哦」了一聲。來到會客房間,党母看了右護使一眼,含笑點了頭說道:「右護使也在,那太好了。」莫長老問道:「党嫂,妳今晚前來找我,何事?」党母露出嫵媚微笑說道:「咱們這位英明勇武的左護使,可不是普通人啊。」語中盡是嘲諷之意。二人也聽出其中微妙之處,熊西燿問道:「党夫人的意思是…」「我聽說左護使露面了,很好奇他這幾天去了哪裡,便去他家中探尋一番。沒想到…」党母接著把看到的特異奇觀敘述了一遍。 二人聽得瞠目結舌,大感不可思議。莫長老抖著菸斗直說道:「此話當真?」「親眼所見,怎會有假?難不成他演戲給我看嗎?」莫長老沒再說話,熊西燿則說道:「今天長老你也看到了,那些來自左護使旗下的甲兵也不是正常人不是麼?」莫長老應道:「就是這樣才叫人頭疼,一個比一個怪,一個比一個詭異,這下要如何和對方周旋?」 党母看了一下四周,低聲說道:「党珍這陣子都不在芭蕉村。」這句話說得有點突兀。莫長老詫異問道:「對啊,聽妳這麼一說,党珍…怎麼都沒見到她人影,以前不管走到哪都能見到人的,不是麼?」接下來党母說的話卻讓二人嚇到了。党母應道:「那是因為左護使鬧得兇,我叫她別回村,現在人在村外可找了四名高手。」「高手?」莫長老吸了一氣問道:「党嫂,這高手…」「聽說劍宗、氣宗和玄宗的人都有。」二人嚇得大喝道:「什麼!」熊西燿隨即反應說道:「術士之人?莫非那些黑衣人的事與他們有關?」「黑衣人?什麼黑衣人?」莫長老見党母沒聽懂,就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党母拍桌怒道:「不可能!我女兒怎麼會叫他們幹這種事,更何況,她們都在七色湖一帶,怎麼會跑到芭蕉村西南方的竹林去。」莫長老安撫道:「党嫂,他們去七色湖做什麼?」「當然是調查屈長老的死因。」「屈長老?屈長老跟這有何關聯?」「這先不管,阿珍他們也還沒查出真相。我要說的是,必要的話,可以請那四位高人相助啊!」 莫長老和熊西燿臉色一緊,二人都對此舉有很大的反感。因為外族介入五化門的內鬥,對苗族來說,可是大事。 莫長老說道:「這四位都是漢人吧?」「那又如何?」莫長老「嘖」了一聲,哀哀歎氣。熊西燿面有難色的說道:「党夫人,我跟莫長老想法一樣,這是五化門的內務,外人不宜插手。」党母拍桌怒道:「要是扯上妖怪禍害的話,還會是內務的事嗎?都生死關頭了,還在計較這些旁枝末節。」「妖怪?」「怎麼?左護使那副德性,你會跟我說是正常人嗎?」熊西燿耐心問道:「這跟党珍調查的事…」「可能有關連!」党母這話說得很斬釘截鐵。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現在連白文惠等人都不敢這麼篤定。只見莫長老和右護使兩人面色詭譎的相覷一眼。 一大早,尊者大廳就傳出喧鬧不已的吵雜聲。川木香揮著雙手要大家冷靜,可是所有人就是靜不下來,因為只有尊者的座騎回來而已。這只說明了一件事─尊者失蹤了。 「不要吵,不要吵!」川木香聲嘶力竭的吼著。現場的眾多白蓮子仍然嘈雜不止,白當雙手摀耳,臉色相當難過。川木香氣得抽出腰刀往一旁的桌子砍下,匡噹一聲震響,怒道:「吵什麼吵,這樣吵能解決事情,我就讓你們吵個夠!」現場隨即靜止無聲,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到。 白當說道:「要派人出去找嗎?川木香。」「上哪找?尊者出個門也沒說要去哪,什麼都沒交代,什麼都沒交代啊!妳告訴我,她這樣折騰人到底是為什麼?」白當被罵得狗血淋頭,忍不住當場大哭了起來。川木香不耐煩的嗯哼了幾聲。胡姬花站出來說道:「反正現在還沒有人找尊者,如果有人要找尊者…」川木香怒道:「怎麼?妳還想扮尊者嗎?上次妳闖的大禍還不夠嗎?要不是尊者攔我,我早就一刀劈死妳!」胡姬花被嚇得花容失色,稍作鎮定後,又說道:「那怎麼辦?萬一尊者不在的事洩漏出去,妳要怎麼對大家說?難不成還真說她去遊山玩了?」川木香憤怒應道:「那也好過讓妳假扮尊者啊!有誰像妳這樣不知輕重的亂說話。」 左護使的宅邸內,現在聚集了四位長老及五行者,還有一些心腹部屬。每個人見到左護使怪異的模樣,莫不感到驚駭連連,私下竊竊私語。其中五行者五人更是五味雜陳,大家都被眼前的左護使模樣給嚇著了。沒有人知道該說甚麼,也沒有人知道現在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左護使。一旁左護使的夫人向思苗,一副溫順恭良的模樣,更是讓人看不透,也猜不著這對夫妻究竟是怎麼回事。假使,左護使已不是本人,夫人向思苗應該比任何人都還清楚,可是眼下看起來似乎沒這問題,難不成是大家的眼睛有問題? 就在人心惶惶之際,左護使猛然舉起右掌,現場倏然靜下聲來,一片鴉雀無聲。宕佐遷以宏亮的聲響說道:「今日召集各位前來,乃是有一大事要各位相助。」申長老附和道:「左護使吩咐的一定照辦!」「如此甚好!」環視眾人一眼,獰笑道:「現在我們要需要百人柱!從明天起,你們每個人都得上交百人,其中要有一半是處子之身。」眾人聽得此言,皆大感驚駭。「人柱?什麼人柱?」五行者之首的葉大貝與五行者四席的夏四侯二人不安的相覷一眼。左護使緩緩說道:「主人要建『萬梅宮』!」「主人?什麼主人?」「萬梅宮是什麼?」葉大貝忒感情事不對勁,低聲對夏四侯說道:「此事有蹊蹺,小心行事。」夏四侯輕輕點頭同意。 向思苗笑道:「主人是誰,只要萬梅宮蓋成之後,各位就有福可以面見了。」「這什麼話?這被稱為主人的傢伙到底是什麼來路?」說這話的人才剛說完,整個頭顱倏然爆裂,腦漿迸出四溢。當場嚇得所有人噤若寒蟬,不敢多吭一句。俞長老小心翼翼問道:「為何稱作『萬梅宮』可否言明?」左護使哼哼兩聲說道:「因為此宮基座分為七層,最底層要用百人處女作人柱,所以稱萬梅宮!」說著還哈哈大笑。唯獨現場除了左護使和向思苗的邪惡笑聲在屋內迴盪之外,所有人都寂靜無語。 各自四散回去後,葉大貝拉著夏四侯到一處樹蔭底下,低語道:「你剛也都看到、聽到了,你怎麼說?」夏四侯愣了一下,應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會想要照辦吧?」「此乃非人道也,要照辦實有是困難,我正感到困擾。」「夏兄,我有個打算,不過,我們得先回去把家人安頓好再說。」夏四侯面露驚色,疑道:「你有何打算?」「我們去找莫長老!」夏四侯想了一下,點頭應道:「我明白了,就這麼辦!」 夏四侯一回到趕緊叫來妻女,說道:「馬上收拾細軟,我們得連夜離開這兒。」夫人魚常容不解的問道:「發生什麼事了,這麼趕!」「那廝左護使已經走火入魔,現在他要抓人當人柱建魔宮。背後好像還有個更大來頭在操縱。」魚常容花容失色,驚道:「善郢,快,快去收拾!」夏善郢是夏四侯的女兒,與党珍的交情相當不錯。夏善郢說道:「爹,現在要跑,要上那兒?」「這…」經女兒這麼一問,夏四侯也拿不出主意,這時夏善郢倏然說道:「不然,我去找党珍問看看。」魚常容說道:「那妳快去快回,這裡就由我和你爹收拾。」夏善郢點了頭,快步跑出門外。 到了党家,夏善郢急促地敲了門。党母前來應門,見到是夏善郢,忒感意外說道:「阿郢啊,妳要找阿珍嗎?她不在耶。」「那她在哪?我要她救命啊!」党母不解的問道:「怎麼了嗎?」「我爹去跟左護使開會,回來說左護使要抓人去當人柱,說是要建魔宮這些嚇人的話,我是來問党珍,有沒有地方可以讓我們暫避一段時日。」党母聽得怒火中燒,正氣凜然的說道:「這幫人到底是想幹嘛!」「我不知道啊,伯母,党珍在哪?」「我告訴妳她在哪,不過,妳得親口告訴她這件事,或許,會需要她幫忙。」夏善郢沒聽懂党母在說什麼,只見她回到屋中,沒多久又走出來,手上多了一張紙,說道:「妳們先去這裡躲一陣子吧。党珍也在那兒。」「謝伯母!」 黃昏時分,党珍和白文惠等人從外面剛回到小木屋,才下了馬,旋即聽到一聲叫喊:「党珍!」轉眼探去,不遠之處,緩緩走來的人影竟是夏善郢和她母親。 十三、這廝真正可恨 入夜後,党母快步走向莫長老的宅邸,手上多了一張字條。入了莫長老府內,党母面對莫長老和熊西燿二人說道:「我會要求把右護使找來,是因為我剛接到党珍的信。」說著把手上的字條平舖在桌上遞出。莫長老拾起字條細讀後,驚駭道:「這…」「這不就是左護使現在在幹的好事麼?」熊西燿癱軟無力地說道:「這些妖術之人,我們要如何應付才好?」党母應道:「我認為,左護使也不過是棋子,真正主事者,聽說是被稱呼為主人的傢伙。關於這個人,我覺得可能是党珍她們正在調查的對象有關。」「那水妖?」 這時門外響起佣人的聲音說道:「長老,葉行者和夏行者求見。」党母疑道:「他們怎麼來了?」熊西燿說道:「難不成是來打探我們的虛實。」莫長老伸出一掌,說道:「不,眼下局勢混亂,先別說太早,不如…党嫂,妳先到隔壁避嫌一下,如何?」党母點頭同意後,莫長老朗聲說道:「傳!」 冀雪茵大聲喝道:「這廝真正可恨,竟然這般狠毒,抓起人柱來了。」白文惠說道:「這也表示咱們之前在酒窩村找到的線索和推測沒錯。」姬玉彤眉間露出怒意說道:「萬梅宮啊…這廝水怪真是膽大妄為,竟然如此殘害良民。」党珍轉向夏善郢問道:「對了,妳有見到小青嗎?她應該到家了吧。」「小青?小青怎麼了?這兩天我都沒見到她人啊?」「妳說什麼?」党珍登時立起身來大吼。夏善郢有點被嚇到,趕緊應道:「那個…我沒看到不代表她不在呀,呵呵。」姬玉彤抬了下頦,換了個方法問道:「那麼尊者最近有露面嗎?」「尊者?好幾天沒見到了,怎麼?這跟尊者有什麼關係?」姬玉彤等人聞言皆大感不妙,相互對視一眼。 党珍轉身要往門外走去,白文惠問道:「妳去哪?」「我要回村找小青的下落。」「如果柳姑娘失蹤,人也不在村內,妳回去有何用?」党珍轉過身來,焦躁地說道:「至少能確定小青到底是不是真的失蹤,如果是的話…」姬玉彤問道:「妳要上那兒找?」党珍躊躇了一下,右手胡亂指著戶外夜空,半天說不出話,最後迸出一句:「那怎麼辦啊?小青是我好友,不能扔著不管啊!」 梁淑胤挑眉說道:「我有預感,小青要是真的失蹤,一定跟萬梅宮脫不了干係。」夏善郢驚訝道:「你是說,小青是被抓去當人柱的?」「我可不認為他們是從今天才開始抓人,別忘了,之前被襲擊的村,那些村民只有兩種下場,一是死,二就是被抓去當苦力了。」党珍驚悚弱聲道:「被抓去建魔宮麼?」梁淑胤笑道:「不然,為什麼老弱殘疾的他們都不要?為的不就是這個。」 葉大貝和夏四侯二人面色凝重地坐下來,看到右護使也在現場,有點意外。莫長老隨即說道:「如果你們是為左護使之事而來的話,不用顧慮右護使。」業大貝點頭「嗯」了一聲,說道:「正如莫長老所料,我們二人確是為左護使之事而來。」夏四侯接著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就開門見山地講了,我們二人不能苟同左護使要建萬梅宮的作法!」莫長老吸了一氣,問道:「那麼二位來找老夫是有何打算啊?」葉、夏二人對視一眼,在夏四侯點頭授意之下,葉大貝說道:「我們認為唯有除掉左護使方能挽救五化門於危急之際。」莫長老原本就瞇成一線的雙眼頓時張大,應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葉大貝說道:「現在五化門由左護使掌握全局,這是莫長老認為可以開玩笑的嗎?」 熊西燿說道:「你們五行者可是左護法轄下直屬,這樣做不怕遭受報復嗎?」夏四侯應道:「右護使,你錯了,我們是左右護法轄下直屬,並非只屬左護使一人。」言中之意是指熊西燿本身也是他們效命的對象。「你們之前的行徑似乎不是這麼回事啊。」熊西燿這句話調侃意味相當濃厚。葉大貝不以為意的說道:「那也是之前的事了,現在的五化門存亡與否都存乎一心,我們身為五行者,無法縱容左護使這般胡作非為。」 莫長老吸了一口菸斗,問道:「其他三位呢?」他問的是另外三位五行者,分別是甘次、胡三笙、樊五茂等三人。葉大貝面有難色的說道:「他們三人…聽說家人已經被左護使的甲兵帶走了,就算有異心,也不得不聽從了。」「你們的家人呢?」莫長老問道。葉大貝應道:「都安排妥當了,所以我們二人沒有後顧之憂。」莫長老皺著老眉說道:「如此甚好,但是我們也不能只顧著自個兒的安危,聽說他們現在是要抓人去當人柱了。這些村民不能置之不理啊。」夏四侯說道:「我認為他們會從周圍的村莊開始下手,不如,我們先暗中將芭蕉村的人撤走。」熊西燿說道:「把人撤走可是大動作,對方不會發現嗎?另外,要撤去哪裡,還是個問題。」 「不如直接跟左護使攤牌如何?」這句話從隔壁房間傳出來,讓在場的四人都嚇了一跳。門板緩緩開啟,党母從暗影中走出來。莫長老無奈道:「這位你們應該都認得,前右護使党敬的遺孀。」「兩位行者,別來無恙。」葉、侯兩位行者起身拱手應道:「党夫人萬福,久疏問候。」「我說各位,撤走村民是不實際的作法,不論你怎麼低調、隱瞞都無法逃過左護使的眼線,既然如此,何不直接了當地跟他攤牌呢,村民可不是傻子啊。」 莫長老問道:「此舉可有勝算?」「我們不需要勝算,我們需要的是,讓三萬教民知道,五化門的高層有人讓妖邪外力介入我教,以此讓教民群起反抗即可。」四人面面相覷,臉上神色捉摸不定。 熊西燿說道:「我們有可能就此丟命啊。」党母挑眉問道:「怕死麼?」莫長老憤然拍桌喝道:「好!為了五化門的榮存,拚了這條老命,就跟他攤牌吧!」葉大貝點頭應道:「也是,這廝傢伙也早已非同一人,說不定,他本人也不想看到五化門被妖孽吞噬殆盡。」夏四侯附和道:「極是!為了五化門,我們不能放任這些奸佞小人為虎作倀。」党母轉向熊西燿問道:「右護使你呢?」「我當與各位同進退,不能再容許這些人再這般恣意妄為,毀了五化門。」莫長老說道:「那麼各位需要多久的時間準備?」「明天他們就要開始抓人,或許我們可趁亂備齊人手,再殺他個措手不及。」葉大貝說道。莫長老點頭示意,說道:「好!那麼就明天…把你們的人準備好。」「我也來幫忙。」「党嫂?」莫長老聽到此話忒感意外。党母媚笑道:「怎麼,自從先夫過世之後,大家都忘了党珍的七輪彎刀斬有一半可是我教的。」熊西燿說道:「難怪党珍的刀法特別陰柔。」「那是我的風格。」 姬玉彤說道:「現在有兩件事很明顯,一是有人授意左護使要建魔宮,這跟之前我們判斷水妖要在此處長居久安相吻合,所以這幕後妖邪極有可能就是那水妖。二是小青要是真的失蹤,對五化門來說可是天大的事,這不可不慎,必須趕緊找出小青人在何處。」党珍不解問道:「為何說小青失蹤對五化門是重大的事?」「這我日後有空再解釋,況且,她是妳的好友,妳不會不希望找回她吧?」党珍感覺被說得莫名其妙,有點惱怒的應道:「那當然!」 梁淑胤摺扇一指,說道:「姊姊,眼下打算如何處理?」姬玉彤轉向白文惠露出媚笑說道:「該是拿出真本事的時候了。」白文惠笑道:「悉聽尊便。」「地形圖拿出來吧。」白文惠拿出地形圖攤在桌上,所有人湊上前注目觀看。姬玉彤指著地形圖說道:「上次我們去了七色湖發現水妖在那一帶出入相當頻繁,我認為還有一個地方相當可疑,這裡。」姬玉彤指著地圖上的西池一地。白文惠應道:「此地不論地形風險或是氣脈等各項地理條件甚為理想,確是有可能會是其藏身的地點。」梁淑胤說道:「我去!」党珍說道:「這池很大喔,有半個巴州城大小。」 姬玉彤說道:「我們必須分為兩路,一路是去找這水妖的巢穴,只要這水妖一除,芭蕉村的情勢就會改觀。一路去找小青。記住,小青無論如何都必須找回來,這是事關五化門的存亡大事。」「讓我幫忙吧!」夏善郢激動地說道。所有人望向夏善郢,她趕緊說道:「小青也是我的朋友,我也希望她能平安回來。」党珍說道:「善郢的爹是五行者當中的毒蛇行者,她的毒蛇武功也是相當厲害。」夏善郢左手往前一伸,忽然從袖子中竄出一條小青蛇,嘶嘶吐了幾下蛇信後,又縮回袖中。眾人看了忒感驚奇。梁淑胤苦笑道:「這下不用擔心蛇的問題了。」 姬玉彤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阿惠,你就帶党珍和夏姑娘二人前去找小青的下落。我帶這個風流成性的傢伙和冀姑娘去西池。」白文惠看了一眼党珍和夏善郢,轉向姬玉彤問道:「騎馬?」「你的御劍術載得動二個人嗎?」白文惠「呃」了二聲,說道:「騎馬吧。」党珍很好奇地問道:「什麼御劍術?」 姬玉彤沒多作解釋,逕自走出小木屋外,在皎潔的月光下,從袖中抽出五張馬形的紙張,手腕轉了一圈,往外一扔,隨即變出五匹駿馬。「事不宜遲,現在出發吧。」夏善郢驚訝道:「現在是半夜啊!」梁淑胤笑道:「要抓怪,當然要在晚上抓啊。」姬玉彤冷冷問道:「怎麼?怕黑啊?」「不不不,沒事!」說著,翻上了一匹馬。 所有人上了馬,分別往二個不同方向出發。白文惠打算從柳再青失蹤的地方開始找,於是,他們循著柳再青之前回家的路尋找。姬玉彤等三人則直奔西池一帶。魚常容看著大夥兒都出門了,喝了一口茶,說道:「那位氣宗的俠士真會泡茶。」 十四、白幻子 白文惠等人追著柳再青的蹤跡,一路來到柳再青出事的地點。此處兩旁樹木林蔭茂密,雖說不至於完全蔽不見天,但卻是伏擊的好地點。或許,柳再青真的在這裡出事了。 「依照之前留下來的蹤跡,就只到這裡,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跡象。」白文惠指著前方去路說道。党珍指著地上的馬蹄印,說道:「馬還是回去了吧?」夏善郢蹲下身來,細看那些馬蹄印子,向党珍招手說道:「阿珍,你仔細看,這裡的印子和這裡不一樣。」党珍看出端倪後,說道:「深淺不一樣。」夏善郢說道:「誠如白大哥所言,小青在這裡失去蹤跡了。」白文惠看了一下四周,指著西邊草叢說道:「往那兒去了。」那裏是一團雜亂的草叢,留下有人從該處經過的痕跡。夏善郢向前走了幾步,蹲下身,撥了幾下草叢,回頭說道:「看這痕跡,對方體型不太大,手腳很快,力氣大,可以瞬間帶走一個人,這種程度不可能是人。」党珍點頭應道:「那就循這條線去找,應該可以找出些什麼。」白文惠應道:「那就快走吧,拖越久對柳姑娘可是越不利。」三人翻身上馬,越過草叢,循線追去。 姬玉彤三人快馬來到西池湖畔,環視四周環境,高聳的樹木竹林相雜,月光削過樹頂撒在湖面上,綻放出撲朔迷離的色彩,大多處的湖邊林地都是陰暗潮濕,不論白晝或是月光,都無法遍及。梁淑胤不禁笑道:「陰氣真重啊。」冀雪茵接著說道:「此處大妖小怪匯集不少,我們要怎麼處裡?」姬玉彤應道:「我們的目標是找出那水妖的巢穴,其他就別管。」梁淑胤指著前方,說道:「是不想管啊,但是對方似乎對咱們很有興趣啊!」三人的正前方正數隻小妖,模樣驚奇可怖,一張雌牙裂嘴張口就是想要咬人。 「那是受了水妖的影響,才會這樣,快找出他的巢穴!」姬玉彤說著催馬急奔。冀雪茵彈出數道音符,形成一道牆,將小妖們擋了下來,趁機催馬離開現場。三人在樹林裡急速狂奔,越過枯木殘枝,踏過淺灘小溪,不管他們怎麼跑,就是東西南北一直在原地旋轉,整個西池樹林似乎有種魔力在擾亂人的意識,使人失去方向感。姬玉彤大喊一聲:「麒麟火!」整個人從馬背上騰空飛起,雙手向外一張,倏然炸開數道火線向四周噴飛而去。火線落地之後,炸出七彩火光,將整個黑暗森林照耀宛若白晝,並在地上燒出一道麒麟的圖騰,地上有無數捲曲的樹藤和燒著火焰的屍塊。姬玉彤坐回馬背上,再度催馬快奔,喝道:「這一帶的妖氣被我破了,快走!」 白文惠三人來到了一處大約有六公尺寬,一層樓高,完全由樹藤捲曲覆蓋住形成一條通道的奇妙隧道。這裡只有少許的光線能透進來,但是卻能看得一清二楚。党珍甚感驚奇,說道:「這是甚麼造成的,不是沒有點燈嗎?」「阿珍,這裡越看越可怕啊。」夏善郢抖著聲音說道。「妳要是怕妳就回去好了!」党珍覺得夏善郢實在怕得有點莫名。「因為前面完全一片黑啊!」夏善郢這下說得更害怕了。白文惠將背後的劍拉出一小截,射出一道劍光往前直飛,沿途照亮整個隧道,三人見到隧道光明可見,便快馬加鞭直奔至隧道的盡頭。 沒想到隧道的盡頭竟是一個水澤地。 白文惠往前一指,說道:「對方渡過水潭了。」党珍問道:「那邊是什麼地方?」夏善郢說道:「從來沒人去過啊。」党珍轉向白文惠問道:「有辦法過去嗎?」白文惠算了一下時辰,應道:「天快亮了,或許天亮後可以找到另外的路繞過去。」三人同意之後,快馬撤出樹藤隧道,這時天邊已見魚肚白,旭日已然東昇。 姬玉彤等人還在西池一帶企圖逃出樹林妖氣的糾纏。三人馬鞭從沒停過,策馬急奔,林道裡隆隆的馬蹄聲不停的迴盪在枝葉間。冀雪茵喊道:「應該天亮了啊!」梁淑胤說道:「這裡樹蔭太密,日照無法穿透,再加上那妖怪的妖氣還在此囂張,使得這一帶更加詭譎了。」姬玉彤指著前方不遠處說道:「那裡!」前方不遠處的一棵高聳入雲的大樹下,正有一股紫黑濃霧從地上不斷冒出。梁淑胤定睛一看,喊道:「哈哈哈,好強的妖氣的啊,這下子有好戲啦!」 三人來到冒出紫氣的地方時,都被地上直徑三公尺的大窟窿懾人景象給怔住。冀雪茵哀道:「這麼濃烈的妖氣是怎麼回事?」梁淑胤說道:「活死人?」三人紛紛下馬察看個仔細。從洞窟內冒出的濃煙,除了一股腐蝕的惡臭之外,還有濃烈的邪佞氣息不停在其中繚繞。姬玉彤指著洞窟說道:「這不是活死人,這是煉化靈體的地方,問題是,煉化的是誰的靈體,要做什麼?」冀雪茵在洞口附近撿到一條金屬鍊牌,撥開髒污的塵土,發現上面銘刻著『五化門左護使』六字。她將手鍊遞給姬玉彤觀看,說道:「左護使的奇模怪樣有答案了。」「原來被煉化的是左護使。」梁淑胤說道:「也就是說,現在的左護使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話語一落,四周忽然響起一聲:「你們很聰明,但是也到此為止了,因為你們必須死在這兒!」三人環視四面八方,見到樹林間鑽出許多甲兵,抬頭往樹頂端一看,有一名全身上下白得嚇人的男子站在那兒。他頭髮全白,膚色更白,身穿白衣,身上唯一有顏色的是那對血色般鮮紅的眼睛。 姬玉彤冷笑道:「你是哪位?」「在下白幻子,海滄大人特命我前來清除餘孽。」三人聞言不約而同的說道:「海滄?」冀雪茵疑道:「沒想到那妖怪還有名字啊?」「大膽,竟敢汙衊大人的尊名,看我用陰屍甲兵收拾你們!」「殺!」白幻子右手一揮,原本在樹林間靜置不動的甲兵,通通一擁而上,有如一道洶湧大浪,向姬玉彤等人撲來。 十五、快,不然就來不及了 梁淑胤見到數十名甲兵朝他這裡快步奔來,他呼吸一氣,雙手往地上一擊,登時發出耀眼白光,地上也迸裂出數條白光裂縫,只見那些甲兵一碰到白光就像被蒸發似的,一一化為灰燼。冀雪茵彈動五弦琵琶,發出紅色閃電,導向眼前的數名甲兵,瞬間甲兵就全都燒得焦黑。姬玉彤雙手腕向內一轉,口中念了幾句,隨後一聲:「起!」地上赫然生出許多「火」字狀的小火人,姬玉彤右手往前一指,二十幾名小火人衝上前去,一一撲向甲兵,將對方燃燒殆盡。姬玉彤再將小火人召回,以三人為中心圍成一圈,形成一道火人牆。 白幻子見狀,怒斥道:「哼,雕蟲小技!」說著右手一揮,又從樹林間走出更多的甲兵,數量是剛才的一倍多。梁淑胤說道:「姊姊,這下不太妙啊!」姬玉彤撩起高舉的右手衣袖,喊道:「你們二人蹲下!」梁、冀二人聽得此話,不由分說旋即蹲低身形。只聽得姬玉彤高喊一聲:「焚天星火。」一道強大的火柱從姬玉彤的手掌中高速飛出,火光的烈焰照亮了整個大地,亮光讓所有甲兵都睜不開眼,靜止不動,就連白幻子也被這焰光照射得無法直視。到了雲霄頂端,火柱倏然炸開形成火雨狂瀉,所有的地方都被火雨擊中,就是被小火人圍起來的地方沒落半滴火星。白幻子眼見帶來的甲兵都已折損,自己又被這場火雨燒得遍體麟傷。看準了姬玉彤等人的地方沒有火雨,便縱身飛起直向姬玉彤等三人殺去。 姬玉彤雙手一收,大喊一聲:「散!」三人同時向不同的方向翻身飛去。使得白幻子落地沒擊中任何人。再起身後,白幻子一臉惱怒,展開雙臂使出起手式,運起內力,雙掌向前一推,拍出兩道懾人的寒氣冰霜,姬玉彤見狀施展輕功閃躲。冀雪茵架起琵琶,奏起音律,射出青色閃電,大喝道:「現在他只剩自己一人,我們三人聯手揍他一個!」梁淑胤應和之後,也旋即展開摺扇,拍出一道真氣,直襲白幻子。 同時被兩道氣術攻擊的白幻子,憑藉著靈敏的身形輕功,翻了數翻,直翻出丈外,立起身後馬上展開攻勢,兩道寒氣冰霜又再度出手!冀、梁二人使出凌波步巧妙的閃開攻擊。白幻子實力相當堅實,一波攻擊剛落,一波隨即又起。姬玉彤見狀馬上雙手腕一轉,手上生出二團火球,呼呼兩掌,將兩團火球擊向白幻子。沒想到,白幻子不疾不徐的雙臂在顏面前交叉吐出一團冰氣結成一面圓型冰盾,火球打在冰盾上消失殆盡。梁淑胤見到白幻子擋下了兩團火球,喝道:「姊姊,水是剋火的啊!」姬玉彤冷笑的往前一指,冀、梁二人往她指的方向望去,白幻子背後倏然隆起一道數十丈高的土牆,隨即轟然坍塌,將白幻子盡數埋進土裡。冀雪茵笑道:「原來那二團火球是為了誘敵。」姬玉彤不敢鬆懈地喊道:「還沒完呢!」話語剛落,剛埋進土裡的白幻子又轟然從土中竄出,帶著天崩地裂的聲勢,在落石土壤中擊出多道寒氣冰霜,每道冰氣都成箭形,頓時宛如箭如雨下的恫人場面。 梁淑胤旋轉摺扇來擋下冰箭,冀雪茵的琴音轉為快捷,音符化成一道道飛刃,一一將冰箭擊落,姬玉彤則雙掌往上一提,登時在自己面前從地表立起一面土牆,擋下所有冰箭。白幻子脫出土石的糾纏之後,挺直了身子,神色孤傲,雙眼殺氣騰騰,大吼一聲,整個人壓低身形,雙臂大張,往前一拉攏,眼前的地上倏然有如長出竹筍般的生出許多冰尖柱,並且化作三路,一路襲向姬玉彤等三人的不同方位。三人不約而同的皆使出輕功或是空浮術躲到樹上或空中。白幻子毫不放鬆,雙掌往空中一擊,更大波的冰氣向三人襲來。這冰氣大到可以將三人間隔在二公尺以上不同方位的位置全都涵蓋進去。見到如此來勢洶洶的攻勢,姬玉彤大喊一聲:「到我這兒來!」冀、梁二人聽得此言,旋即迅捷向姬玉彤方向飛去。這時冰氣也正將三人吞噬,不見蹤影。 沒多久,晶瑩剔透的冰川出現裂痕,白幻子原本得意的臉色也隨之崩潰。就在裂痕越來越大之際,怦然一巨響,冰川被炸成多塊巨冰,只見姬玉彤身邊有一球通紅的球體火焰,將三人包覆在內。姬玉彤冷冷地說道:「水是剋火,但是火可是能融冰的,這點你別忘了。」說著,雙掌連連呼出多次,多團火球擊向白幻子,冀雪茵也同時彈走出紅色閃電,梁淑胤將摺扇往前扔出,劃出一道白光刀刃,三人同時向白幻子發動攻擊,以不同的方式攻擊,也從不同的方向攻擊,白幻子在無處可避之下,倏然開始旋轉起全身,最後竟然轉出一顆有如白色雪球的巨大球體。沒意料到,這白色雪球相當堅實,三人的攻擊全被擋開。姬玉彤等人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敵人竟然如次難纏。 正當白幻子停下動作,得意地大笑之際,他背後忽然襲來三道白色劍氣。白幻子機警地閃過了第一道劍氣,才剛站好腳步,卻沒意料到第二道劍氣已然殺到。就在猝不及防的當下,第二道殺傷了他的右肋,登時鮮血迸出,一聲慘叫倒地。更沒料到的還在後頭,才坐起身來,第三道劍氣也殺到了。在那瞬間,只有風聲和「錚」的一聲劍氣鏗鏘聲在空中擦出火花,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聲響。寂靜的氛圍和身首異處的白幻子的場景相襯,直教人剎那間打了一個冷顫。 姬玉彤等人回到地面後,梁淑胤指著白文惠怒道:「我們在這兒忙了老半天,你一出現就撿了個便宜。」白文惠笑道:「我可是好意呀,我看他正在那兒得意著,正是下手的好時機,我就出手了。」姬玉彤問道:「你們找到柳姑娘了嗎?」党珍應道:「應該說我們是找小青一路找到這兒,看到你們在跟這個…」看了一眼白幻子的屍體,愣了一下,接著說道:「這個不管是什麼在交手,我們就請阿惠出手了。」姬玉彤疑問道:「找到這兒來?難不成…」白文惠問道:「你們發現什麼了嗎?」 姬玉彤揮手說道:「你們過來看。」將白文惠三人帶到樹下的大窟窿,指著黑壓壓的洞窟,說道:「這裡是左護使煉化成形的地方。」党珍驚道:「煉化成形?那麼,妳是說…」姬玉彤抬了下頦說道:「如果我沒猜錯,這隻鯤精七條命在先前已經被我們四人傷了四條,也就是四個分身。現在他又用了一個分身在左護使身上,那個…」姬玉彤指著不遠處的白幻子屍體,說道:「也是他的分身之一。」白文惠會過意之後,說道:「這麼說來,他只剩左護使和他自己本尊兩條命了。」冀雪茵問道:「等一下,妳怎麼知道他沒有九條命?」姬玉彤應道:「以剛剛白幻子的身手來判斷,這隻巨鯤道行不到九條命。」接著說道:「眼下有件事相當緊急,而且要快,不然就來不及了。」党珍問到:「什麼事?」「別忘了,剛剛說左護使是那水妖的分身之一,所以我們必須要趕回芭蕉村。」梁淑胤接著說道:「除了左護使這個原因之外,這裡『曾經』是他的老巢,現在已經沒有他的蹤跡,只有他留下來的妖氣。也就是說,他大概準備要住進那個什麼萬梅宮的鬼地方了。」冀雪茵哼的一聲說道:「對了,那水妖還說他名字叫海滄。」「海滄?」党、夏二人聽得背脊直發涼。 十六、五化尊者之死 俞長老怒聲問道:「葉大貝和夏四侯真的背叛我們了?」申長老應道:「看起來是這樣啊!」谷長老斥道:「沒關係,等一下兵戎相見之時,看是誰的實力堅強!」此時,在俞長老宅邸外的廣場,已經聚集了四位長老和三位行者及大批手持兵刃的部屬。這群人一大早就吵吵嚷嚷喧騰不已,只因為左護使派了一項任務給他們,想藉此測試他們的忠誠度。那就是『即刻將五化尊者剷除。』 五行者二席的甘次問道:「俞長老,你當真要置尊者於死地?」俞長老無奈道:「能不嗎?我家人現在全被左護使的甲兵押走了,只要稍有異心,我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甚至連自己的命都會賠上啊!」甘次聽得甚是無奈應道:「我的家人也在他們手中,可是,要殺尊者,這可是大事啊!」「你敢不從麼?」被俞長老這麼一問,甘次也不敢多說,轉頭看了三席行者胡三笙和五席行者樊五茂。只見兩人也都面有難色,低頭不語。 俞長老不放過甘次的繼續說道:「你看,連胡行者和樊行者都不多說了,你還要鬧彆扭嗎?更何況,這個尊者我早就懷疑是假,殺了也沒什麼不對!」原本就對尊者持懷疑態度的俞長老,雖然不相信尊者的身分,但真要動手殺了尊者,在他心中仍是有所猶豫。所以,他現在替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找盡藉口,儘管如此,語氣中仍聽得出來心虛。只不過,現在每個人都騎虎難下了。申長老一聲吆喝,說道:「該去找尊者談談了。」眾人點頭同意,便結伙一同前往尊者大廳。 一名白蓮子衝進後堂大呼小叫道:「不好了,俞長老帶了好多人往這裡來,不知道要幹嘛!」川木香聞言大感驚駭,隨即喝令道:「抄傢伙,跟我來!」眾多白蓮子掄起兵器、弓矢與川木香一同前往大廳外探查情勢。赫見俞長老等人帶領數百名部屬浩浩蕩蕩往這兒邁進。 俞長老遠遠見到川木香帶著白蓮子在門外擺出陣仗,心中頗為不快,便一聲喝令,百箭齊發,登時數十名白蓮子應聲倒地。川木香也不甘示弱地下令弓手回擊。雙方還在百尺之外,卻已然兵戎相見。但是白蓮子畢竟不是作戰部隊,不消多時已損失泰半人員。 俞長老等人來到尊者大廳門前十尺時,高喊著:「交出尊者!交出尊者!」這時的川木香等人已經耗損殆盡,眼看尊者大廳就要被人攻破。這時兩旁忽然箭如雨下般向俞長老的人馬傾瀉而來。一時之間,哀號遍野,死傷無數。俞長老等人定睛一看,竟是莫長老、右護使、葉大貝、夏四侯等四派人馬,更讓他們意外的是,站在莫長老身旁的竟然是前右護使遺孀党夫人。俞長老怒道:「沒想到連那女人都來攪和!」谷長老大喊一聲:「殺啊!」雙方人馬一擁而上,殺聲震響,整個尊者大廳前廣場宛若戰場。場面頓時陷入一片混亂。怪奇的是,在四位長老的人馬衝殺上前時,甘次、胡三笙、樊五茂等三人不約而同,雙手向左右一張,擋下身後的部屬,制止他們參戰。甘次轉向其他兩位行者,說道:「我們已經辦到上頭交代的事了,要是有個萬一不幸,造反就勢在必然了。」只見胡、樊二人也點頭同意。 莫長老一方命每個人都在頭上綁上紅頭巾或紅帶子,以便識別敵我。路一風帶領著弓箭手不停在高處放冷箭,只要是沒帶紅頭巾或綁紅帶子的人一率射殺。少了三位行者的人馬參戰,雙方的人馬形成勢均力敵的態勢,戰況一時陷入膠著酣戰。 在這混亂危急之時,川木香趁亂跑進大廳後堂,全身血漬的模樣嚇壞了後堂的眾多白蓮子。一來到後堂,川木香就急著大喊:「胡姬花!胡姬花呢?」胡姬花從人群中走出來,問道:「川木香,怎麼了?」川木香揪著胡姬花的衣襟,抖著聲音說道:「妳不是很愛扮成尊者嗎?妳的機會來了!」說著便硬拉胡姬花往尊者房間方向走。白當見狀,大喊道:「川木香,妳想幹嘛?」川木香轉過頭,一臉怒火中燒的說道:「他們要尊者,我就給他們一個。」胡姬花驚嚇道:「什麼!妳是說,要我出去面對那些暴民?」「什麼暴民,那些可是妳的子民啊,尊者!」白當大喊:「川木香,妳瘋了啊?」川木香往殺聲震響的外頭一指,吼道:「那些人才瘋了!」說著抽出腰刀押著胡姬花進尊者房間。白當和其他白蓮子都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該如何是好。 俞長老喊道:「谷老!帶一隊人殺進去,這裡由我們來。尊者勢必得死,要不然咱們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啦。」谷長老明意的點頭,呼喊了一幫人,直闖尊者大廳。在眾人的齊力推擠之下,大廳的大門砰的一聲巨響被推開。谷長老帶人衝進大廳,赫見尊者已然站在主位上,渾身是血漬的川木香站在身後。尊者渾身不停發抖,身上的珠玉項鍊不停抖動,發出陣陣聲響。川木香附在耳邊低聲說道:「別抖啊。」話才說完,谷長老已高喊號令,右手揮出,身旁的弓手射出多支箭矢,瞬間貫穿兩人身體。川木香和胡姬花就在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襲擊下,倒地身亡。 谷長老上前拿下尊者的面具,意外發現尊者竟然是白蓮子胡姬花。 党珍和白文惠等人騎著快馬回到芭蕉村時,這裡已然是一片血海戰場。此刻,村內依然酣戰未歇,廝殺震天。党珍和夏善郢見到眼前光景,莫不大感悲慟,心愛的村落竟然淪為血腥戰場。這時候党珍看到自己的娘親深陷戰火之中,大喊一聲:「娘!」抽出彎刀,快步向党母身邊奔去。夏善郢見狀也跟著衝出去了。梁淑胤問道:「這下怎麼辦?要幫嗎?」白文惠說道:「也不知道党珍是哪一邊的啊!」姬玉彤往前一指,喝令一聲:「安靜,你們仔細看!」 党珍展開輕功飛到党母身邊,順勢踢開兩名刀手,說道,「娘,怎麼會這樣?」「左護使命俞長老他們造反了。」党珍雙眉一皺,往前揮出一刀,馬上結果一名敵手,接著說道:「我們查到了!左護使跟那水妖有關啊!」「先解決這裡的事再說!」語畢,母女一同殺出,瞬間撂倒數人。 姬玉彤說道:「看懂沒,那些沒綁紅巾的是造反的。」其他三人明意後,四人一同上前施放術法襲向俞長老的人馬。一時之間,紅色火焰、閃電雷擊、白色光芒、劍氣光彩奪目充斥整個戰場,這波術法攻擊讓所有人都看得瞠目結舌,忘了現在是生死存亡關頭。就在大家渾然忘我之際,突然一聲谷長老的聲音喊道:「尊者是假的!」 隨即,一顆頭顱在烈陽之下飛出,重摔在地之後,頭上的面具迸開,露出胡姬花的臉,這讓所有人都看得大驚失色,不知該如何言語。俞長老等人冷笑一聲,喝令道:「我們走!」在一旁觀戰的甘次等人則面帶疑惑不解神色的相覷一眼,旋即撤走所有部下,離開現場。 這時,姬玉彤站出來說道:「這不是真的尊者。」莫長老喝道:「妳是誰?」党珍趕緊出面解釋說道:「長老,這四位俠士是我請來的幫手。」「幫手?我五化門的事需要你們過問嗎?」莫長老很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党母怒道:「都這節骨眼了,還說這話,要不是他們幫忙,我們也查不出左護使為妖邪所用一事。」姬玉彤冷笑一聲說道:「與其爭論這些旁枝末節,你們還有更大的問題要解決。」熊西燿以溫婉厚實的嗓音 問道:「這位姑娘,還有什麼問題?」姬玉彤轉身向白文惠說道:「阿惠,現形給他們看。」白文惠點頭應是後,往前方遠處一指,說道:「那裡是一片天空和樹林對吧?」眾人轉頭探去,沒看到什麼奇特之處,皆說道:「不然呢?還有什麼奇怪的麼?」梁淑胤低聲向冀雪茵說道:「啊,好厲害的障眼法。」冀雪茵冷笑一聲。 白文惠沒多做解釋,右手食指和中指筆直地向上一指,背上的劍「錚」地一聲直衝雲霄,在半空中旋轉數圈,忽然分化成數百劍,向那『沒有什麼』的一片天空和樹林相連之處擊去。登時,轟隆作響,天崩地裂,眼前原本正常的景色忽然裂開,一棟高聳入雲造型奇特龐大的詭異魔宮赫然立在眼前。白文惠這般俐落高超的身手看在党母的眼裡,似乎讓她想起了一段往事,心底忍不住悸動,手摀朱唇,深怕自己不小心叫出聲來。 莫長老等人皆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詭異光景,驚駭道:「這…幾時?」姬玉彤說道:「這是障眼法,那水妖在你們芭蕉村的中心蓋了這麼一棟魔宮。拜方才那幾位長老所賜,他們這麼一鬧,就轉移了你們的注意力和目標。再加上左護使在這裡興風作浪,使得人心惶惶不安,還有這障眼法覆蓋,一般人是無法識出,在這裡蓋了這麼一棟魔宮,當然沒人知道了。」 莫長老痛心疾首的唾罵了幾句。熊西燿上前安慰莫長老說道:「長老,現在已不是五化門內務的問題了。」莫長老極不情願地別過頭去。熊西燿拱手朗聲說道:「四位英雄,我以右護使身份代表五化門感謝各位協助,眼下看來,有超出我方所能解決的問題,我代表五化門懇請各位英雄協助幫忙。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姬玉彤轉身看了其他三位,白文惠笑著應道:「這件事沒有商榷的餘地吧?」梁淑胤面色尷尬的點頭,冀雪茵則呵呵苦笑,不多說一句。實則因為四人都收了党珍的錢要幫她找哥哥,現在人還沒找到,實在不好推辭。党珍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便挺身說道:「他們都是仗義行俠的俠士,請他們幫忙,當然沒問題了。」說著,向姬玉彤使了個眼色。姬玉彤冷靜的應道:「右護使,我們曾應諾党姑娘要協助她找回兄長,如今人還沒找著,我們自是傾力相助,更何況,這妖孽留在世上害人甚多,一日不除,將來恐會有更多的人受害。」熊西燿開心應道:「聽到各位如此仗義,在下感激不盡,今晚就由我們招待,感謝各位的辛勞。」白文惠說道:「右護使,眼下水妖未除,還不是吃酒歡慶的時候。」姬玉彤說道:「還有那左護使,此人才是一切亂源的起頭。」葉大貝應道:「他的宅邸就在村落的西北角。」姬玉彤說道:「快快帶我們前去。」 十七、救人要緊 所有人都來到左護使的宅邸門前,路一風帶人撞開了宅邸大門,進了中庭,發覺此屋中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人氣存在,猶如後山亂葬崗墳場般的死氣沉沉,空氣中還帶有一股令人寒慄的氣息。路一風說道:「怎麼變冷了?」姬玉彤聽得此顏驚覺不對勁,縱身飛起,向下探看一眼,發覺此屋以呈現扭曲,瀰漫著腰濃烈妖邪氣息。姬玉彤喊了一聲:「阿惠!」白文惠旋即向上一指,背後寶劍出鞘,人也隨著劍高飛升空。梁淑胤對党珍說道:「知道為什麼他叫一劍問霄嗎?這就是御劍術,這就是一劍問霄。」党珍兩眼睜亮,滿心好奇地看著懸在高空上的白文惠,心底對他的崇敬似乎又更加深了一層。 姬玉彤指著房子說道:「這房子已經妖邪化,必須用火將它化為灰燼。」莫長老揮手喊道:「所有人都撤出來。」姬玉彤雙手腕一轉,指尖迸出火花,向下一撒,登時化成點點火雨墜落。白文惠則使出劍氣,成千成百劍氣隨著火雨一同墜落。在密集的劍氣、火雨轟擊之下,左護使的宅邸很快就被炸成一處廢墟。奇怪的是,除此之外,竟然一點動靜也沒,這和姬玉彤原先預期的不太一樣。梁淑胤雙手一攤,抬頭向姬玉彤問道:「沒有啊!」姬玉彤也不解為何會如此。 冀雪茵往前跨出一步,說道:「讓我來!」說著開始彈起音律,紅色閃電遍佈整個宅邸廢墟,並將整個廢墟的土石全給翻了三、四次以上。半晌之後,冀雪茵停下琴音,靜候廢墟的變化,可是,似乎是徒勞無功。除了把土石翻過幾次之外,就再也沒其他的動靜。 就在大家都以為就如此而已,忽然路一風大喊:「快看!」原先靜止不動的土石開始不停的躍動翻騰,並發出轟隆隆的聲響,霎那間,整個廢墟被炸開,土石直竄天際,迫使在半空中的姬玉彤和白文惠趕緊飛身閃躲。廢墟旁的眾人也紛紛躲避。接下來,讓人更瞠目結舌的事發生了。竟然從高竄的土石流中有如水流一般連貫的湧出一群陰屍甲兵。梁淑胤趕緊使出氣術形成一道牆先行擋住對方來勢洶洶的攻勢。這時,冀雪茵的琴音又再度響起,射出多道紅色閃電,襲向甲兵。熊西燿和莫長老急速下令部屬發動攻勢。雙方就在廢墟前再度展開殺戮拚搏。 白文惠見到党珍母女有危險,先行降落地表,來到党珍母女身邊說道:「跟著我!」旋即使出起手式,發出多道劍氣,這些劍氣好似有意識似的,直穿甲兵身上的要害。轉眼間,甲兵一一倒地不起。在高空上的姬玉彤冷笑一聲,說道:「不差嘛。」 莫長老見甲兵危機已除,便上前問道:「這位壯士,這下該怎麼辦,要上哪去找人。」白文惠笑而不答,只遙指眾人身後的萬梅宮身影。「哦…這當如何處置。」莫長老問道。梁淑胤笑道:「老人家,這得從長計議吶,要打人之前是不是得先吃個東西?」莫長老聞言雙眼大睜,朗聲應道:「好!讓我回去準備,今晚我擺宴犒賞各位!請!」說著便拱手拜別白文惠及党珍等人,帶著路一風和部屬回去。熊西燿也隨即拱手說道:「我也得回去重新整頓人馬,晚宴時再與各位詳談。」葉大貝和夏四侯也隨熊西燿離去,夏善郢自然也被她爹爹夏四侯叫回去了。 白文惠等人則隨党珍回到了党家,到家之後,在大門外,党母忽然向白文惠跪下,泣道:「恩人,多年未見,今日能再相逢,真是太好了。」「娘?」在場所有人連白文惠都沒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恩人?我幾時救過妳啊。」白文惠說得頗為尷尬,尤其看到党珍揪著一臉神色。党母捲起左袖,露出手臂上的一個傷疤,說道:「二十七年前,你曾在溪邊救過一個十歲小女孩。」白文惠這才想起,開心扶起党母,說道:「原來是妳,沒想到妳已經有這麼大的女兒了。」党珍問道:「娘,這是怎麼回事?」「我十歲時曾因為天氣酷暑,去溪邊貪玩,結果被溪流沖走,是這位大俠救了我,這道傷就是當時他救起我時,幫我治傷留下的。」說著轉向白文惠說道:「你跟當年一模一樣,一點都沒變。」說話當下,眼中還流露出濃郁情意。從剛才都沒意見的姬玉彤,現在她就有意見了,雙手往前攔住党母,笑道:「這位小姑娘,我們先談正事要緊,如何?」「妳是…」「我是姬玉彤,人稱玉狻猊,也是白文惠的文定夫妻。」說著將党母直直往屋內推去。梁淑胤直盯著白文惠問道:「你幾時跟姊姊文定了?」白文惠搖著頭,兩眼大瞠應道:「我也不知道啊!」冀雪茵在一旁忍不住噗哧偷笑,党珍看得一愣一愣,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在幹嘛。 白文惠將地形圖攤在桌上,在那圖上有一圈紅紅的印記,那是萬梅宮的位置。白文惠指著圖說道:「我認為柳姑娘應該在這萬梅宮內,要是幸運的話,說不定党珍的哥哥也在這裡面。」党珍激動道:「有可能嗎?」姬玉彤說道:「可能啊,但是那得要像阿惠說的,前提是妳哥還活著的話。」党母憂心問道:「怎麼樣才能知道党平到底是生是死?」梁淑胤指著地圖上的紅點,應道:「走進去。」冀雪茵說道:「那裏頭可能有成千上百陰屍甲兵,這可真讓人頭痛。」白文惠微笑說道:「還有左護使和那水妖本尊。」「還有一個。」聽到党母這句話,所有人當下都感到詫異。 党母說道:「還有他的夫人向思苗,我從剛才就一直在想,好似少了一個人。現在終於想起來,剛剛去左護使宅邸也沒見到向思苗。先前,向思苗帶著甲兵來村裡向大家宣告要抓人柱的消息時,我就覺得此人不似常理之人。」「娘,什麼意思?」「像左護使那樣的意思。」党珍挑眉「哦」了一聲。 冀雪茵說道:「莫非,他夫人也是分身?」姬玉彤斬釘截鐵的說道:「不,我認為最有可能是其他的低階妖物篡奪了夫人的外殼,以她的名義,四處興風作浪。」党珍問道:「怎樣的妖物?」「只要是服從那水妖的都有可能,不過,以那水妖出身水象這點來判斷,同屬水象的妖物可能性較大。」党珍問道:「那麼打算怎麼辦?」「先救人要緊。」姬玉彤說道。「今晚,我們四人就進萬梅宮探路,並找尋柳姑娘和党平的下落,有機會的話就一道救出。」「我也要去!」党珍立起身來說道。白文惠等四人看了党母一眼,她想了一會兒,應道:「讓她去吧,党珍幫得上忙的,況且,她跟小青是至交,要她袖手旁觀以她的個性是不可能的。」姬玉彤沒安好心的說道:「裡頭可全都是妖魔鬼怪喔。」党母看了白文惠一眼,說道:「有恩人在,這個我不擔心。」說著露出媚笑。姬玉彤甚是不悅的瞪了白文惠一眼。 姬玉彤接著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得馬上出發,那麼,有勞党姑娘去跟莫長老說一聲,今晚的晚宴,我們無法參加了。」党母點頭應是。 當五人正要走出門時,党母叫住了党珍,將党平的刀交給她,說道:「不管有沒有見到你哥,把這刀帶著,要是見到,就交給他,要是沒有…記得把刀子帶回來。」語氣中充滿無限的惆悵。党珍慎重的點了頭。 十八、就是這麼回事 五人騎著馬,疾速往魔宮奔馳。雖然看起來好似座落在村中,可是,實際上的距離卻意外的遙遠。五人穿過濃密的樹林,在林道間,透過枝葉間的縫隙,依然可以看到遠處高聳的魔宮。 奔出數里,眼前豁然出現一條被整平過的道路,再往前一段距離,就可以看到以石頭鋪排建設的魔宮大門及門前的廣場。五人來到有五層樓高的大門前,下了馬。每個人都仰著頭看著這鬼斧神工的建物。牆面上有許多異國的雕像和圖騰,沒人說得準是哪個國家或民族。梁淑胤說道:「暹羅?波斯?大食?」冀雪茵應道:「管他哪一國的,反正這傢伙都得死。」白文惠應道:「應該都不是。」党珍直指著門說道:「別猜啦,快想想怎麼進去吧,這門這麼大一個。」梁淑胤說道:「飛進去?」姬玉彤不發一語,走到門中間,雙手向兩側一張,眼前的石門忽然炸裂開一個大洞。梁淑胤苦笑道:「這樣也行。」 進了大門,眼前出現一道不知通向何方的長廊,其兩側是深不見底的黑淵。長廊的護欄上有巨大火盆,熊熊烈火將長廊照得通亮。才剛要踏上長廊,姬玉彤攔下所有人,右手往右側一指,說道:「等一下,這是假象,真的在那兒。」姬玉彤輕輕一彈指,右側原本黑無一物,忽然亮起一道冗長的長廊。冀雪茵執起一顆石子向眼前的長廊地板丟去,只見咻地一聲往下直墜。證明眼前根本沒有任何長廊建物。党珍怒道:「這廝妖物真是歹毒!」白文惠說道:「走吧,還要找妳哥呢。」 通過長廊後,進入了魔宮前段的大廳廊道,不遠處開始出現巡邏的甲兵隊伍。五人躲到宮殿樑柱後頭,待巡邏隊伍通過,白文惠低聲說道:「在這兒等我。」說著就看到他捻手捻腳的跟到巡邏隊伍後頭,偷摸走一名甲兵。拖回藏身處,白文惠撕下甲兵身上衣服一塊布料,依照之前畫芭蕉村地形圖一樣,一手按在甲兵額上,另一手輕輕撫過布料。白文惠定睛一看,哀道:「啊,這只有一半啊!」姬玉彤說道:「可能他的職責只有這一帶。你得找職位高一點的。」「找誰呀?」姬玉彤雙眼轉了一圈,問道:「一定要活人嗎?」「死人要在半個時辰內。」「那好,在這兒等我。」說完便起身縱飛,沒了身影。不到半刻鐘,人又飛回來,手上多了一顆巨大頭顱,模樣長得青面獠牙,說道:「動作快!」白文惠隨即再施一次法,這次果然魔宮地形全貌就一覽無遺。 白文惠指著一處中段區域說道:「這兒可能就是監禁之所。」党珍說道:「太好了!我們快依圖找人。」眾人同意之後,正欲動身之際,一支五人小隊卻在這時朝他們走來。冀雪茵笑道:「交給我吧。」只見她右手食指輕輕一劃琴弦,射出一道又細又長的紅色電光,才一眨眼間,便穿過五名甲兵的腦門,瞬間全部倒地。白文惠抓起党珍的手說道:「要用飛的了喔。」「什麼?」梁淑胤笑道:「妳不是想知道什麼是御劍術嗎?」白文惠露出燦笑,右手抓住党珍手腕,左手向上一指,寶劍隨即出鞘,整個人也跟著飛了起來。其他三人也各自使出飛行術跟著白文惠飛行。 五人利用建物之間漆黑不見五指的深淵間隔作為掩護,在其中飛行,完全避開巡邏隊伍的眼線。依照地形圖的指示,五人很快就來到中段區域的第五層樓。他們尋了個隱密死角躲了進去。只見這層樓的巡邏隊伍和兵力比前段區域更加嚴密。 姬玉彤低聲說道:「要找人的話,就要找氣宗啦。」梁淑胤臉上閃過一陣不快,應道:「怎麼找啊?那也得要有對方用過的東西才能找啊。」党珍二話不說,馬上遞出党平的刀和柳再青送給她裝錢的錢袋。梁淑胤見到眼前的兩樣東西,愣了一下,應道:「既然有的話,當然可以找囉。」梁淑胤盤坐在地,雙掌以拇指壓著中指和無名指,雙臂在胸前交叉,不一會兒,眼前的刀和錢袋都冒出冉冉上升的白霧,這時梁淑胤雙臂向前一揮,那兩道原本緩慢上升的白霧,倏然如流星似的飛竄出去。党珍訝異的說道:「同一方向啊!」 五人再使起飛行術,緊追著那兩道白霧的軌跡。白文惠向党珍問道:「等一下妳要追哪一個?」「什麼?」党珍沒聽懂。「那兩道白霧,一道是你哥,一道是妳好友,要是最後兩道不同路,妳要追哪一道?」党珍掙扎了一會兒,快速應道:「先轉彎的那一個。」党珍心想,反正兩人都很重要,兩人都要救,那就先救知道在哪裡的那一個。這完全是直率性格党珍的思考方式。白文惠明意的點頭應道:「那好!」 令人意外的是,兩道白霧一路同行,直往監牢方向竄去。「看來,兩人都被關押起來,希望兩人都沒事。」党珍說道。就在說話的當下,有一道白霧轉彎了,另一道則直行。白文惠喊道:「冀雪茵跟我來,另一個交給你們了!」党珍喊道:「拜託你們了!」白、冀二人轉向白霧的方向,跟著來到一處除了壁上的火炬之外,其他都暗不見光的地方。那裏有許多陰暗漆黑的牢房,從中還不斷傳出哀號聲。跟著白霧來到其中一間牢房,白文惠從牆上執來火炬,往內一照,果然找到了柳再青。 「小青!」党珍不禁大喊。「噓!」白文惠和冀雪茵不停地把食指放在唇上,提醒党珍不要太大聲,以免驚動敵人。冀雪茵彈出一道細長的紅雷,擊碎門鎖,打開了牢門。党珍忍不住激動,衝進去抱起柳再青,泣道:「小青,妳沒事吧?小青!」柳再青整個人意識不清,不知所云。白文惠在柳再青的頭上運氣輕輕撫過,柳再青突然驚醒過來,見到党珍神智清楚的問道:「阿珍,你怎麼在這兒?」「先別過這個了,我們要救妳出去。」「救我?」柳再青坐起身來,頓時忒感疲累。 柳再青問道:「我在這兒幾天了?」「夠久了,現在村子一團亂,俞長老他們帶人造反,還殺了尊者…」聽到最後一句話,柳再青赫然清醒,問道:「尊者被殺?怎麼可能?」「我們都看到了啊,尊者是胡姬花。」聽到胡姬花的名字,柳再青悲從中來,泣道:「什麼?胡姬花死了?」党珍應道:「川木香也死了,還有很多白蓮子。」柳再青擦了眼淚,振作精神說道:「胡姬花不是尊者,尊者沒死,因為…我才是尊者!」党珍甚感驚訝道:「什麼?妳是尊者,這是幾時的事?你怎麼都沒說過?」「我是備位尊者,照常理來說,本來終其一生都不會擔任尊者的,可是,偏偏正位尊者早在五年前就因病亡故,我是臨時接任的。因為,尊者的身份是不能曝光的。所以才一直對妳三緘其口。」「難怪,不管我怎麼鬧事,尊者一直都沒對我責罰。」「我怎麼會處罰我最好的朋友呢。」柳再青終於展現她那陽光般的親切笑容。 柳再青抬頭看著白、冀二人,問道:「你們對我的身份好像不意外,莫非事先知情?」白文惠應道:「是的,只是姬玉彤說過,尊者的印記是紅色的,妳的卻是白色的,剛才聽妳這麼一說,謎底就解開了。」党珍說道:「快,我們先離開這兒再說。」「可是這些教民怎麼辦?」柳再青指著隔壁的牢房。這時對面牢房傳出一聲:「我們都去了半條命了,無法脫逃了,所以,只要尊者活著,我們就都還活著!」「對!對!」 党珍扶起柳再青走出牢房時,原本病懨懨的牢房,這下子全都站滿了人,雙手都伸出牢房外。「我竟然跟尊者住隔壁牢房啊!」「尊者快走!」在眾人的鼓舞之下,柳再青潸然淚下,依依不捨的躬身致意說道:「各位教民,對不起。」「尊者快走!不走就來不及了!」「尊者保重!」冀雪茵一把抱起柳再青,便和白、党二人一起飛出。因為牢房的喧鬧聲引來看守的甲兵,四人的背後不斷射來甲兵的箭努。 党珍問道:「我哥呢?」白文惠轉了個彎,說道:「在這兒!」眼前有一處牢房正有一群甲兵被打得兵敗如山倒,再仔細一看,他們的對手只有兩個人,就是姬玉彤和梁淑胤。 「冀雪茵,保護柳姑娘!」白文惠一說完,手上的寶劍旋即發出多道劍氣,殺向成群甲兵,多人被攔腰斬斷,一股作氣清除了在場所有甲兵。梁淑胤急喊道:「現在才來?」「我哥人呢?」党珍焦急問道。梁淑胤燦笑的往身後的牢房一指。四人落地之後,白文惠問道:「怎麼會弄成這樣?」他問的是原本低調救人的事,為何鬧得大開殺戒。姬玉彤無奈道:「找到人後,裡頭那傢伙堅持要見到他妹妹才肯相信我們,這麼一拖延,就開打了。」党珍嘆了一氣,跑進牢房內,喊道:「哥!我是阿珍啊!」党平見到党珍欣喜若狂,不停地大喊:「阿珍,阿珍,終於見到妳了。」兄妹失散多時相見,一時情緒、思念全湧上心頭,直教人按耐不住心頭的激動。党珍從背後抽出一把刀遞給党平,說道:「哥,這是你的刀。」党平拿過彎刀,好似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兩眼發亮,直立起身來,說道:「我們走吧,先出去再說。等出去之後,我要揭發俞長老等人的陰謀。因為屈長老和泰長老都是死在他們的陰謀詭計之下。」 梁淑胤抱起党平,七人以最快的飛行速度,不顧一切的直往大門方向衝出。這時,後方出現一群飛獸,叫著嘰嘰喳喳的聲音,以極快的速度追上他們。現在手上沒有帶人就只剩下姬玉彤,她回過身來,雙手腕靠攏,旋轉一圈,忽然在眼前出現一圈直徑五公尺的大火圈,輕輕一往前推,馬上壓制那群飛獸,令牠們望之怯步,不敢再往前。 脫離魔宮之後,他們捨棄原先的馬匹,直接往党珍的家飛去。這時,已是天色薄明時分,已然是隔天的早晨了。 見到兒子平安無事回來,党母甚感欣慰,做了一頓早飯給眾人享用。党平也洗了這段時日以來的第一次澡。飯後,梁淑胤又端出熱騰騰的茶茗,招待眾人。脫險後的党平,心中感慨萬千,也忿忿不平。他痛飲一杯茶後,說道:「這廝俞老傢伙和宕佐遷聯手,為了削弱我爹留下來的勢力,刻意用計與屈長老相約七色湖見面,怎知,人才剛到那兒,就見有一龐然大物的水怪從湖底竄出,長老說,他只見到一條巨大的黑影向他揮來,之後就不省人事了。」党母問道:「你有見到屈長老?」党平點頭應道:「我找到他時,已是奄奄一息。臨死前,把這字條交給了我,要我拿這個當證據去向俞長老對質,隨後他就嚥下最後一口氣了。」党平從懷中拿出一張早已泛黃的字條,上頭清楚寫著:「明日午後一刻,七色湖,俞猷。」柳再青看到那字條,閉上雙眼,眉頭不禁深鎖。 党珍問道:「那麼泰長老呢?你怎麼知道泰長老是被俞長老所害?」「之前,屈長老曾告訴我,泰長老去了一趟三會村就再也沒見過人了。屈長老命我前去三會村調查,我在那裡,找到了泰長老的屍首。」党珍面露疑色說道:「三會村是俞長老轄下的大村啊。」 党平接著說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意識到這趟屈長老前去赴約一定會有危險,堅持不讓他前去。可是屈長老堅持要為泰長老的死,去向俞長老討個公道。長老怕我過於衝動壞事,所以那天他就帶了另一組人馬護衛前去七色湖。沒想到,全數遭到不明怪物殲滅。」聽到這裡,現場所有人都知道芭蕉村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接連怪事,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別說党母深感痛恨惡絕,這次連很少惱怒生氣的柳再青都再也無法忍受俞長老等人的行逕,她以溫婉略顯低沉的嗓音說道:「這次,我一定要重整五化門,這樣的慘事不能再有第二次。」 白文惠問道:「後來你發生什麼事了?刀怎麼會出現在竹林潭。」党平說道:「我才剛找到屈長老沒多久,正要返家,就被來自七色湖中的水怪攻擊。這證明了屈長老的說法不假,所以,我也奮力與之搏鬥,最後,我被水怪拖著離開七色湖,究竟跑了多遠,我不知道,在這過程中,我感覺到我的刀被水怪打掉了,不知去向。」這些都跟之前白文惠等人調查的結果相吻合,使得眾人對白文惠四人更加信任。 聽了兄長這麼多的經歷過程,党珍也將她遇到這四位俠士的過程,及他們調查的所有經過都對党平說了一遍。由於過程曲折離奇,讓党平甚感佩服。 這時,党家門外響起的敲門聲,党母前去應門,見到來人是莫長老和熊西燿,直言道:「我兒子和尊者都救回來了喔。」 莫長老和熊西燿登時大吃一驚。 十九、納命來 「白當,我看起來如何?」柳再青現在坐在尊者的寢室內,面對銅鏡,身上穿著尊者的服裝。白當一邊吸著鼻子一邊幫她編織髮辮,她以快哭出來的聲音說道:「再青,死了好多人啊!」柳再青轉過身來安撫著白當,說道:「這我知道,所以我不能再讓它發生第二次。」「可是,一旦公開你的身分,妳就不能當尊者了。」柳再青以一貫陽光的笑臉說道:「會有新的啊。」「我捨不得妳嘛。」柳再青不捨地緊緊抱著白當。 寢室的門響起了,傳來莫長老的聲音說道:「尊者,都準備好了。」「嗯,知道了。」柳在青看著鏡中的自己,兩眼露出堅毅神情,雙手將尊者面具緩緩戴上。唯獨這次她不打算綁太緊。她命令莫長老通知全村召開一次大集會,雖說如此,可是俞長老等四人和三位行者並沒參加這次集會,行蹤依然不明。現在全村的人都在外面等她。 尊者在白當和其他七十名白蓮子的簇擁之下,走向大廳。沒想到,才剛坐上主位,底下就有人高喊著:「假尊者別再裝模作樣!」在人群最前方的莫長老、熊西燿、葉大貝、夏四侯等人紛紛轉頭,正欲怒斥對方之時,尊者舉起右手掌,立起身來說道:「好,既然你說我是假的,那麼要怎樣才相信我是真的?背出五化門尊者經綸嗎?」「那只要看過的人都會,除非你能說出別人不可能知道的事。」「那好,我就說你,你私下養了二個老婆,存了十兩三十錢的私錢沒讓你夫人知道,你沒事喜歡挖鼻屎,喜歡在睡前喝酒…」對方聽得大驚失色,狂喊道:「停停停!等一下,你在說什麼?這些事你怎麼知道的?」尊者笑道:「尊者無所不知,你不曉得嗎?」這話說得對方啞口無言,眾人聽得哈哈大笑。党珍私下偷笑的跟夏善郢說道:「小青還真會搞怪。」「那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吧?」「她是尊者啊,眼線多得是,更何況之前根本沒人知道她的身分,很多長輩都很愛找她聊天,她知道的事可多著呢。」 尊者繼續說道:「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今天要宣布一項重大消息。」底下眾人聽得此言,議論紛紛。尊者喊道:「莫岱山長老!」莫長老應聲後,走到中間,抽出一道卷軸,啪的一聲打開,朗聲讀道:「五化門往後教規將有以下微調變更,一、長老任期由終身改為十年,期間若因故無法續任,得重選。」「什麼!這太誇張了!」才聽到第一條宣讀,教民就已情緒失控,只見尊者高舉右手掌,群眾這才又靜下來。尊者說道:「這次五化門會發生此等慘事,無非起因於二件事,一是長老權限過大,容易攬權圈黨,壟斷權力,架空尊者。二、是尊者的身份成謎,既使在你面前的人是尊者,你們也有藉口、理由說眼前這個蒙面的尊者是假扮的。現在,我的尊者身分是經過右護使、莫長老、葉行者、夏行者的鑑定確認無誤。那麼,現在我就讓你們知道,之前,在你們面前的尊者究竟是誰。」這時底下群眾大感意外,白當則暗自擦掉流下的眼淚。 尊者解下面具後,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喊道:「小青?」「是柳再青?」「天啊,我在她面前說了不少尊者的閒話。」「怎麼會是柳再青?」柳再青說道:「從今天起,我將卸下尊者的身份,交給下一任尊者掌理。但是,我有責任把現在四分五裂的五化門重整,回復原貌。但是,五化門不能再重蹈覆轍。所以,改弦易張是必須的!我和護使、長老及行者討論過了。不論是尊者或是長老,往後將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底下忽然有人高喊道:「小青,請妳繼續當尊者!」「對,支持柳再青續任尊者!」柳再青伸出右掌,使群眾安靜,以溫暖的笑容回應道:「不會的,我不會再擔任尊者,但是,我會選一位適合你們的人擔任尊者。這一點請你們相信我。」底下的教民沉默了一會兒,倏然有人喊出:「尊者卸任前還有什麼吩咐?」柳再青笑得很開心,點頭說道:「五化門危機尚未解除,妖孽還未剷除,我要大家幫我一起剷除這個五化門的毒瘤!」群眾紛紛高唱大喊應和,現場氣氛達到高點。 散會後,柳再青以尊者的身份在右護使家中召開軍事會議,商討要如何討伐海滄這隻大怪及他的分身宕佐遷。這時熊西燿家中坐滿了莫長老、葉行者、夏行者及中階幹部。其中也包刮這次的關鍵人物,四位來自中原的俠士,白文惠、姬玉彤、梁淑胤、冀雪茵等四人。 白文惠將他取得的地形圖攤開掛在眾人面前的牆上,他指著地形圖上的數個點說道:「這裡、這裡和這裡…分別是這座魔宮的最主要的地基,只要將這幾處摧毀,魔宮將可自行崩毀。」葉大貝問道:「那魔宮不是用了什麼妖術建的嗎?光這樣東敲西砸的就能摧毀掉?」姬玉彤應道:「你說的那些東西,只是用來增強海滄這水妖的魔力,對這建物本身並無任何幫助。也因為如此,所以,這幾處一定得摧毀。」熊西燿說道:「可是光用敲的,要敲到什麼時候?」梁淑胤笑道:「在這魔宮上游處有一道大河,我們不用敲的,我們開河道引水沖入他的地基。」一聽到此計,所有人皆點頭稱好。莫長老說道:「這開河道的工作就交給我吧!」 白文惠說道:「大水沖入後,我們四人會攻入其中,找到這水妖,將他殲滅。」「就這樣嗎?沒其他的事了?」「不,這水妖旗下有許多陰屍甲兵,我們需要一支兵力在前門吸引他們的注意。」熊西燿開心朗道:「這就交給我們三人了!」葉大貝和夏四侯同時點頭同意。白文惠蹙眉說道:「可是,對方不是好應付的,所以這支兵力恐怕…」這時,門板忽然打開,出現三道人影,說道:「讓我們幫忙吧!」來人竟然是失蹤的甘次、胡三笙、樊五茂等三位行者。葉大貝問道:「你們上哪去了?」甘次應道:「我們的妻兒被宕佐遷那廝傢伙挾持,我們救人去了。花了我們不少力氣,不過,總算功德圓滿。」眾人高聲歡呼,士氣頓時高昂到最高點。 臨近午時,所有人都在等。等一道水,等一道聲音,那是這次打倒這水妖的主要關鍵。過了一個時辰,忽然聽到遠處傳來隆隆巨響,地表還不停地抖動,有人大喊:「來了!」果然,從遠遠的高山上,就見到一道有如山洪崩洩般氣勢的水,直往魔宮方向沖刷。 當大水沖進魔宮時,可以聽見從其中傳出怪物的淒慘叫聲,沒多久,雄偉的建物,應聲崩塌倒地。從那瓦礫堆中,衝出眾多手持的甲兵。熊西燿見狀,高喊道:「該我們上場了!」「殺!」右護使帶領著五行者和旗下部眾與魔宮甲兵展開血戰。 白文惠四人以飛行術直往魔宮最頂端飛去。才一落地,就見到有二人等在那裏,是宕佐遷和向思苗。白文惠拱手說道:「久候多時了。」宕佐遷怒道:「瞧你們這幫小賊幹的好事。」梁淑胤應道:「沒錯,我們是在做好事。」說著還呵呵兩聲。向思苗忍不住破口大罵道:「主人的大計豈能讓妳們這些惡賊來壞事!」冀雪茵說道:「你說的那位主人會不會是名字叫海滄的那傢伙?如果是的話,我們剛好找他有事,請他快出來。」向思苗怒道:「無禮之人!」姬玉彤回應一句:「吵死了!」左手兩指往外一撥,一道火光赫然迸發射出,直往向思苗嘴邊射來。向思苗冷不防被這道火光貫穿頭部,腦漿登時炸裂,向後跌去,一命嗚呼。 宕佐遷見到向思苗慘死,頓時惱怒,大吼一聲,向四人發出數道強烈寒氣,迫使四人紛紛飛至空中閃躲。緊接著,冀雪茵馬上彈奏出樂音,射出多道紅色閃電,卻都被宕佐遷豎起寒氣冰牆擋住。梁淑胤也跟著打開摺扇,水平拋出,劃出一道白光刀刃,宕佐遷驚覺不對勁,翻身躲過。這時的姬玉彤和白文惠都已來到空中制高點,二人不由分說,劍氣、火雨齊下,逼得宕佐遷趕緊以冰盾防護,但是這並沒讓白、姬二人停下攻勢,劍氣和火雨依然沒有停止攻擊。梁淑胤再次展開攻擊,一道白光刀刃再次擊出,這次雖然沒有將冰盾整個擊碎,卻出現了一道寬約三公分的裂縫,這時,冀雪茵彈出了一道細長的紅色電光直往那到裂縫穿過,旋即見到大量鮮血從那裂縫濺出。 就在宕佐遷被殺的同時,魔宮的廢墟中忽然竄出一條巨大的白色魚龍直往天際,沒了身影。梁淑胤驚訝的問道:「那是什麼?」姬玉彤笑道:「這麼久了,終於見面了。」冀雪茵疑道:「不是巨鯤嗎?怎麼沒想像中的大。」白文惠應道:「這是最後了。」姬玉彤指著海滄消失身影的方向說道:「那方向是…竹林潭吧?」 四人回到地面後,看到失去主人的甲兵也都一一倒下。一旁還有四人被押著帶回芭蕉村。那是從魔宮內逃出時被抓的俞長老、申長老、谷長老、元長老等四人。冀雪茵問道:「他們四人會有何下場呢?」白文惠說道:「看柳姑娘怎麼辦吧?」 當四人回到芭蕉村時,見到那四位長老都已被梟首立在村口。 二十、枯木逢春 這天夜裡,芭蕉村並未慶功,因為幕後的主謀海滄脫逃了。更讓人惱怒的是,他什麼地方不去,偏偏去了五化門的禁地『竹林潭』。這件事讓五化門的眾人都陷入了膠著沉思。 所有人在尊者大廳前的廣場聚集,現場插滿了火炬,點滿了篝火。整個廣場被照得宛如白晝般雪亮。在這麼明亮的廣場上,卻只可以聽見鳥語間關和蟲鳴鳥叫。對白文惠他們來說,也不方便多說,畢竟那是人家五化門的禁地,要不要進去,要由他們做決定。 首先由莫長老發聲說道:「這妖一定得除掉,這是鐵錚錚的事實。」樊五茂說道:「長老,現在是禁地的問題,不是除妖的問題。」「對!所以我們猶豫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呢?」眾人齊聲無奈回道:「禁地啊!」莫長老見問題無法解,揮了揮手,無奈的吸他的煙斗去了。 這時,柳再青說話了。「各位,我要徵求七百位勇士。」熊西燿問道:「尊者,妳這是…」「就只派七百人前去協助討伐海滄。只是,這七百勇士將有可能有去無回,所以請參加的人考慮清楚。」柳再青又說道:「各位,此妖勢必要除,否則五化門將永無安寧之日!我以尊者身分下令,進軍竹林潭討伐海滄!」五化門人高舉右手吶喊唱和,士氣高昂。這一夜,是相當冗長的一夜,對五化門的人來說。 隔天一早,要前往竹林潭的人都必須前往集結。借住在党珍家的白文惠等人這時也已在屋外準備好要前往竹林潭。這時,党家內忽然傳出党珍的呼喊聲:「哥!哥!」党珍跑出來攔住党平,問道:「你好不容易回來了,為什麼還要冒這風險?」党平說道:「我跟那海滄有一筆帳未了,我得跟他算清楚。如果我有什麼萬一不幸,好好照顧娘。」說著,轉身逕自往集合地點走去。党母自屋內走出來,說道:「他的脾氣跟你爹一個樣。」白文惠等四人看了党平的背影一眼,也頗感無奈,向党母二人拱手作揖拜別後,也前往集合地。 這裡是竹林潭,五化門的禁地。現在卻被由葉大貝、胡三笙二人領軍的七百名勇士團團包圍。白文惠、姬玉彤、梁淑胤、冀雪茵等四人則在竹林潭的高空上,監看著竹林潭的所有動靜。這時候的竹林潭,沒有以往的清幽爽朗,反是陰鬱之氣濃厚,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過了一個時辰,依然沒有絲毫的動靜。於是,姬玉彤決定要把他逼出來。冀雪茵說道:「讓我來吧。」說著,縱身低飛,離湖面僅有三尺,她開始彈奏琴音,飛射出的紫色閃電,將原本平靜的湖面,激起萬丈波濤。不消多時,有人大喊:「在那兒!」果然,湖面底開始發現那水妖在水底的蹤跡,冀雪茵停止彈奏,回到空中,合四人之力,向湖底發動攻勢,迫使海滄離開湖底,迸出湖面。 葉大貝、胡三笙見狀馬上下令所有人射箭。轉眼間,那水妖的身上就插滿了數百支羽箭,雖然不能將他致死,卻也使得他痛苦難當。水妖從口中噴出數顆如雪花般的白球,噴向岸邊倏然一一爆炸,樹林土石四處爆發,五化門人因此死傷無數。 白文惠右手向上一指,將寶劍出鞘,瞬間從劍刃上綻放出多道劍氣,同時擊向湖中水妖。姬玉彤雙手向左右大張,在面前畫出一大火圈,雙掌向前一推,火圈落下至半空時,頓時分裂成數百道火光刀刃,襲向水妖。梁淑胤抖開摺扇,在胸前畫出十字,一道大十字的白色光刃嗡的一聲向水妖飛去,在其身上爆裂,迸出多道白光。冀雪茵彈出快捷的樂音,落下多道紅色閃電,這些閃電後來全結合在一起,變成一道巨大的紅色閃電,殺向湖中的水妖,一時間,水妖被紅色閃電制住無法動彈。四人的攻擊同時發動,同時擊中水妖,這使得水妖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受到重創。痛苦難當的他,在水中翻騰多次,濺起水花噴向四周,五化門人數多人被這水柱所傷。 水妖不甘示弱,再從口中吐出白色氣體,噴向四周。姬玉彤見狀大喊:「快閃!」有許多人來不及閃避,被白霧凍成冰霜,微風吹過隨即碎裂成冰塊。一旁的樹木被白霧波及也羽化成冰霜碎塊,岸邊一整片樹林霎那間消失無影。四處吹起白色風暴,冷冽寒冰刺面,讓人張不開眼。不幸的是,党珍的哥哥党平也在這波攻擊當中,身受其害,當場喪命。 葉大貝命人以投石車將油罐一一投入湖中,一時間,天空劃過一條又一條的火線不停地往湖中射去。整片湖泊頓時陷入火海。水妖在火海中不停地將湖水攪動,噴濺到湖邊的水,因為還有燃燒的火油,五化門人因此損失多人。樊五茂見狀對葉大貝說道:「我們必續後撤,不然就要全軍覆沒了!」業大貝點頭同意。於是,下令撤出湖邊五十尺外,只有油罐和火箭不停攻擊。白文惠等四人再度合力,從高空中使出攻擊,水妖不停的向白文惠等人射出冰箭,四人頻頻閃躲,無法集中攻擊。冀雪茵怒道:「這廝水妖似乎還有力氣拚搏。」 樊五茂命人搬來旋風砲,將更大的油罐點火往水妖身上投擲。不消多時,更大更多的火線一一拋出,水妖以冰氣一一回擊,不少旋風砲兵被冰氣所傷,兵員折損大半。竹林潭瞬間成了電光火石,轟聲隆隆的戰場,不斷綻放出五光十色的光彩。 「趁現在!」姬玉彤喊道。四人再次合力合擊。先是冀雪茵的紅色閃電在水面上激出萬丈水波,再來就是梁淑胤以白色光刃切出一道又一道的銳利刀鋒,與紅色閃電相互作用,片片都擊中水妖,白文惠見水妖肉體外貌已裂數道裂縫,血水不停滲出,隨即使出劍氣,往那裂縫強力擊去。這時水妖的身體爆出數道火光。姬玉彤就在此時高喊一聲:「焚天星火!」半空中降下點點星火,密集直往水妖身上落下。在術法與火海相乘作用之下,水妖無處遁逃,終於就此伏法。五化門眾人皆高聲歡呼。但是竹林潭的湖水也在這次戰鬥中就此完全蒸發,在深邃的湖底可以見到數十丈長的水妖屍體。 五天後,天空響起雷鳴,一連下了十天的大雨。竹林潭又重新恢復以往面貌。五化門的人都認為這是吉兆。因為那裏是五化門的禁地,遭逢妖孽玷汙後變得乾涸,現在又恢復原貌,表示一切都將枯木逢春,重現生機。五化門將再顯榮耀光輝。五化門將這場妖孽大劫稱為「海滄大禍」,並以此在巴州一帶口耳相傳。 經過一個月的休養生息,五化門已經重新振作,有了新的尊者和遴選出的長老和護使。這一切恍如昨日的夢境一般。簡直讓人無法相信這些都是真的。 芳草如茵,鳥語花香,窗外正百花齊放的尊者寢室內,正坐著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面無表情,木然無語。柳再青指著該女子對姬玉彤說道:「這樣沒問題吧?」「這是用玉石所化煉成形的人,可以用上百年沒有問題。只要妳把尊者該有的規則和原則教導好,她可以是一位很好的尊者。平常和人相處也與常人無異,重要的是,她不會有私心慾望這些問題。而且,五化門起碼會有百年不再會有尊者繼承問題。」「萬一這件事被教民知道的話…」「所以,不能讓妳我以外的人知道。」柳再青點頭同意。 姬玉彤指著人偶說道:「幫她取個名字吧,妳想讓她叫什麼名字?」柳再青應道:「我想給她中性一點的名字,楚良。」姬玉彤媚笑道:「好名字。」 三天後,一大早,柳再青就跑來找党珍開心說道:「妳還在睡嗎?都什麼時候了?」党珍氣道:「喔,不當尊者之後,反而管很多喔。」柳再青笑得開心說道:「快點!今天是白大俠他們要離開的日子,妳不去送嗎?」「當然要啊,不然我娘會打死我,說我這當女兒的怎麼不來送行。」聽到党珍這麼說,柳再青很能理解的說道:「真沒想到,妳娘會想跟白大俠去修煉仙術。」党珍神情黯然的應道:「可能跟我哥的死有關吧。我爹和我哥都死了,党家就剩我一個女兒,她也了無牽掛,況且,白文惠又是她的恩人,會有這想法,我也能理解。」柳再青拍了一下党珍的肩膀說道:「沒關係,我會陪妳,不會讓妳無聊的。」「好啦,該出門了。」党珍笑得開心,拉著柳再青一起出門。 一路來到巴州邊界,至此就要送客別離。 柳再青躬身致意說道:「感謝四位俠士挽救五化門於危急之際。」姬玉彤說道:「妳得感謝党珍,要不是她,我們也不會插手這件事。」柳再青對党珍露出開朗一笑。 党珍拿出金葫蘆遞給白文惠說道:「這還你,我用不到了。」「你留著吧。」党珍詫異問道:「為什麼?這你裡面不是有你的真氣,只要打破你就會灰飛煙滅。」梁淑胤笑道:「那也得打得破才行啊。」「打不破嗎?」白文惠說道:「妳試試看。」党珍把金葫蘆放在一個大石頭上,拿起另一顆大石用力往上一敲。結果,上下兩顆石頭竟然應聲斷裂,金葫蘆完好無缺。「這…」党珍看得目瞪口呆。 白文惠拾起金葫蘆交給党珍說道:「這裡頭的確是有我的氣,但不是真氣。這是我當初打算用來追蹤妳的一種手段。所以,妳留在身邊,說不定哪一天喊救命時,我可以來救妳。」党珍怒道:「我怎麼會喊救命?你幾時看過我喊救命?」「妳不就是需要人救命才遇到我們四人,不是麼?」眾人聽得呵呵大笑。 党母向党珍說道:「往後妳就自己保重了。」「嗯!」柳再青說道:「伯母,您放心,我會替妳照顧她的。」「有小青這句話我就安心了。」党母轉向白文惠說道:「師父,我們走吧。」 白文惠向党母問道:「對了,還沒問妳的名字呢。」「我?我叫蕭綽燕。」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