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俊昊在《寄生上流》中,以多層次及對比的手法,批判韓國社會結構的問題。並塑造出貧富階級反差的視覺奇觀。
奉俊昊的作品一向都是以精彩的娛樂性,包裝電影藝術上的微言大義。而此次奪下坎城金棕櫚的《寄生上流》,便是將娛樂與藝術拿捏得恰到好處的精彩作品。從電影第一顆鏡頭開始,奉俊昊便開始善用每個出現在電影中的符號象徵,並幾乎在每一場戲中,都做出了有趣的戲劇對比,凸顯出韓國社會階級結構的矛盾主題。
空有一身絕活與能力的金家人,卻必須屈居於社會底層,無法跨越階級的宿命
奉俊昊在《寄生上流》中,將社會底層的金家生活景況,與居住在豪宅的朴家作出了物質及思想上的對比,另一方面則在又以側面筆法呈現韓國社會結構的失衡。比如父親金基澤駕駛技術熟練到獲得朴先生的稱讚,但他卻落魄到只能以折Pizza盒的微薄收入養家。再如兒子金基宇考了四次大學皆落榜,但他卻已有實力成為他人的英文家教。而生活富裕的朴家,卻連收服頑皮的小兒子多頌都辦不到。這層對比凸顯出社會底層的人們並非沒有能力,卻因為社會不肯給予機會,使得這群真正能為社會服務的人,僅能屈居於社會底層。
奉俊昊在片中以「蟑螂」形容這群人,並具象化的呈現底層小人物為何是「開燈後,便會嚇得四處逃竄的蟑螂」。所謂的燈,就是真相曝露的危機。當朴家因為大雨而取消露營返家後,金家人一面迅速的收拾「殘局」,一面慌亂的躲藏,這正是忠淑所言的蟑螂天性。
同理,朴家的地下儲藏室別有洞天。前幫傭雯光的回來,揭露出在金家之前,早已有人寄生在朴家豪宅中的事實。相較於金基宇不斷地想擺脫社會底層的桎梏,以大學考試作為晉身的階梯,雯光與勤世反而難以晉身,只能暗地裡前往豪宅,在音樂或陽光下共舞,甚至成為偷吃食物的蟑螂。
奉俊昊以蟑螂比喻社會底層的百姓,在這層比喻下又帶有底層百姓面對生命的無奈感
而在金家人一路從豪宅奔逃回家的連續鏡頭剪接下,奉俊昊將社會階級的位階高低以影像呈現在觀眾面前。朴家的豪宅位於斜坡上,從朴家到金家不只要沿著斜坡而下,還必須經過一大段向下的階梯。且階梯上與階梯下呈現的街容風景又全然不同,社會階級的高低,在這場戲便昭然若揭。
如同希區考克以階梯的鏡頭語言,塑造《下坡路》中主角生命的沉淪,金家一家人走入地下室,亦讓他們的命運急轉直下,地下室的秘密成為金家人心頭揮之不去的夢魘。當雯光衝上豪宅,欲揭發金家罪行,則被忠淑一腳踢下樓梯,踢進了永不翻身的死亡結局,凸顯了金家江山更迭的主宰地位,及階級鬥爭的殘酷與醜態。
至於勤世與金家人的結局,是無法僭越的社會階級之反諷。豪宅的生活並不屬於底層百姓,味道不能僭越,身份亦然。因此勤世與雯光以身死作為僭越的代價,金家則被打回了社會底層。不但最終一無所有,亦背負了罪名,這正是奉俊昊對社會結構僵化的諷刺。
有意思的是,朴家豪宅設計師南宮賢子,將階梯設計在開放空間的死角,被牆遮住的階梯便成了私密的所在。舉凡基宇和朴太太對話時,多蕙的偷聽,或是朴社長與妻子議論尹司機時,在階梯死角偷笑的基婷,甚至是忠淑在地下室接受雯光的求情,金家人在階梯的偷聽。在建築結構之下,階梯成了窺探他人隱私,及了解朴家運作方式的最佳「制高點」,所有的秘密皆因此無所遁形。
奉俊昊在《寄生上流》中以各種不同的影像敘事層次與反差對比,對韓國的社會階級進行的批判。結尾略帶傷感的結局,不只是基宇那封可能無法傳達給父親的信的悲涼感,更多的是對自我生命的哀嘆。這份哀嘆來自於難以企及、不知能否實現的夢想,以及奉俊昊對於難以翻身的底層百姓,給予的那一點帶有憂傷色彩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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