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是即將黎明的時刻,也是冷鋒悄悄過境,剛從溼冷的天轉變成乾冷的氣候。穿著羽絨外套行駛在經常往返的路上,令人熟悉的夜幕漸漸隨著太陽的升起,紫艷了漆黑的天空,總是在愜意悠閒的早餐後,不約而同地向著晨曦的低調入場輕聲讚嘆「真是太美了!」。
氣溫貼近五度,我們開始從內灣火車站一路爬升到宇老觀景台,海拔一千四百五十尺。冷風颼颼,緊握住油門與煞車的雙手早已經僵硬的偶在轉彎時不聽使喚的壓到雙黃線,感覺到冰冷刺骨。我專注在那感覺上,允許凍僵的感受只是感受,不擅自套上其餘的念頭去加劇它,像是「手掌會不會凍傷?等一下會不會沒辦法彎曲?會不會造成後遺症?」讓身體上的感受只是感受,不額外添加心理感受上去。這樣會比較好嗎?確實,我對於這種刺痛感最後只剩下單純的感覺,而我專注地沈浸在這只有冬天來臨時的體驗,慢慢地去享受著這獨有時刻的任何一切,沒有讓它完全侵佔地奪走我欣賞美好事物的敏銳。
抵達魯壁山顯目的登山口時,由於位於稜線上的關係,冷風不受地形阻撓的捲走我們的體溫。雖然並不感到寒冷難受,但那是我第一次在爬坡之後深感身體竟然無法暖和起來。強風搖曳著樹梢,樹葉摩挲的聲響像是一波又一波的大浪掏洗著海灘,一陣一陣的彷若置身在峭壁上聽從海浪的咆哮,除此之外什麼聲音都被那稜線上的浪濤聲淹蓋過去。我的手指依舊僵硬,腦袋發佈的命令並無法驅動著關節,就像是身體與意識有所分離似的,只能做些粗糙的動作。就連帽子上繫緊的繩子,都沒辦法順利打成一個蝴蝶結,那樣的麻木不靈活。但森林依舊是絕美的,矮叢的箭竹在強勢的風吹拂之下,整齊一致的搖擺著,那一刻它們就像稻浪一般有著柔軟的身軀順應著風的邀請,竹葉交疊錯開的聲音好聽極了,令人感受到聲音裡的寂靜與平靜。
進入登山口前,就想著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應該是在溫暖的被窩裡⋯。竟然升起了一種想要盡早撤退的念頭。一直以為開始攀爬後,身體會漸漸的溫暖起來,完全輕忽了冷風所帶來的影響,只穿了保暖的毛衣,套上了雨衣就出發了。雖然並沒有感覺到寒冷,但在身體沒有暖開下,使得所有的動作都笨拙緩慢,連要調整相機光圈快門的設定參數、按下快門這種平時不假思索的動作,都變得相當困難。我開始羨慕起伴侶只需拿著手機,輕輕點上螢幕就可以拍攝的便利。魯壁山行至東穗山一段,屬於窄瘦的稜線,因為清晨的關係,路徑還有著早晨露水的浸潤,每一個看似可靠的樹根都變成溼滑難行,再加上自身的動作僵硬,我們行進的步調相較於平時還要緩得更慢。原先預計要抵達島田山,也在東穗山時細索了一下時間、狀況以及內心的傾向,便決定行到此處就好!
雖然有些遺憾,還嚷著待溫度回暖後,要再來完成這趟魯壁山行經東穗山續往島田山的路線!但我總是覺得「山永遠都在,不需要和山過不去。」更不需要執著地去完成些什麼。當然,執著下會有執著後的收穫,但選擇下一次再訪,也是另一種豁達與瀟灑,而再續與山的緣分。對於此行,我無疑的是感覺到內心裡的遺憾,畢竟我並沒有將我所見的美麗如實的映在眼裡,因為太過擔憂失足的滑落而過份專注在腳下每一個步伐與踩點。也因為冷風的侵擾,使得有一部分的感官無法全然地投注在森林裡的一切。
我深知自己錯過了什麼,卻永遠不曉得錯過的那些是什麼?對我來說是種遺憾,然而在這份遺憾之中我卻感覺到我與此山的緣分,有了理由繼續延續著⋯。那是一種遺憾美,藏在遺憾的背後裡,隱約的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