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殿,數以百計的妖獸群聚,沸沸揚揚,不到幾日,牠們便從妖王逝去的哀慟走出。
乎哈薩妖將是妖獸中除了妖王以外,公認的第一強者,牠的表皮類似蛇皮,有十六隻手臂,十六隻腳,平時是用爬行移動,戰鬥時則站直身體,力大無窮,在決鬥場上沒有敗績。牠屬於多足妖一族。
乎哈薩活了兩百多年,是妖王四處征伐的首要大將,此時,牠高坐在妖王的王座上,高聲說道:「從現在起,我就是妖王。」
歡呼四起,妖獸們高喊:「妖王!妖王!」
乎哈薩拍一拍手,數十名小妖端著碗盤上桌,他接著說道:「這是來自人域的野獸肉,肉質鮮嫩,比飽食果好吃多了,難道各位還想繼續吃那單調無味的果實?我們先嘗嘗,別急著討論正事。」
一小時後。
「首先,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為前任妖王報仇,用人族的血洗淨妖域。」
「報仇!報仇!」
有些妖獸質疑:「但是,妖王不是叫我們不要找人族麻煩,雙方和平度日?我記得大王生前也致力於此。」
乎哈薩嘶吼:「那些卑劣的人族不值得和我們和平共處,他們到此時此日,仍在屠殺我們的子民。」
這時,有一隻小妖快步鑽進妖殿,在一隻大妖旁耳語。大妖氣得掀翻桌前食物,大聲說道:「人族猖狂,方才,我小兒子遊玩時被無故獵殺。望大王做主,替我的小兒子報仇。」
一時之間,群情激憤,整個妖王殿鬧騰騰,先前質疑的妖獸也坐回座位,眾妖興致勃勃討論要如何凌虐人族,並從中獲利。
「大家停下,聽我所幾句。」巴拉卡莫氣喘吁吁衝入殿內,牠得知今日有聚會,從家裡趕來。
有幾隻妖獸叫囂,牠們都是原先赫拉卡的下屬,在牠死後,就改為追隨乎哈薩,因為赫拉卡之死,牠們對巴拉卡莫有著很深的敵意。
「好,那我們聽你說幾句。」乎哈薩驕傲昂頭,在牠的指示下,眾妖安靜坐回座位。
「人族中有不少人是大王的貴客。」
「是又如何?」
「大王生前曾教導過我們,牠說既然他們敢安心作客,那麼不分種族、不分敵友、不分男女,我們拚死也要守護客人。」
「那不過是個玩笑話。」
「更遑論傷害他們,大王肯定不開心。」巴拉卡莫自顧自說道。
乎哈薩發出尖銳的聲音:「荒唐!大王就是被自己所謂的貴客害死的!怎麼,現在你還想維護他們?」
「不敢。」巴拉卡莫說完後,似乎為了證明自己不敢,往後退了幾步。牠說道:「但正巧,他們也是我的客人。」
巴拉卡莫頭上那根斷角,高高昂起,在火光照耀下閃著金光,一閃一閃,斷角雖不漂亮,外觀上卻更顯猙獰恐怖。
乎哈薩氣急敗壞怒吼:「不然你能怎樣,為了區區幾位客人,與我們為敵?與整個妖域為敵?」
「不敢。」巴拉卡莫又後退幾步,龐大身軀死死堵住門口,不留縫隙,說道:「但我想試試擋住你們。」
「你真想試?你攔住我們有什麼用?我早已派兵去攔截他們了。」
「我想試試。」巴拉卡莫笑得燦爛,像輪太陽,牠的刺全部都已突出,隨時準備攻擊。
「砰!砰!砰!」三十分鐘後,雷雨交加。
妖王殿發出樹幹撞門的聲響,撞了三下後,妖獸群破門而出,門口地上有一隻妖獸四肢站立,卻如石雕一般沒有動靜,身體僵硬,妖獸都繞過牠向外跑去。
從牠的外觀依稀可以看出這一戰的慘烈,獨眼上被插著一個斷掉的爪子,身上坑坑洞洞,體無完膚,牠的爪子深深埋在土裡,堅固立在原地。
妖王殿內杯盤狼藉,數十隻妖獸癱倒在地,斷肢、鮮血遍地。
天空中不間斷地迴響著「巴拉卡莫、巴拉卡莫、巴拉卡莫……」似一首悽慘壯烈的樂曲,永恆播放。那是永恆的悲慟之歌、友誼之歌。
江凌等人遇到妖獸的圍殺,起初,江凌不願多造殺孽,指揮軍隊反抗、衝破包圍,而不正面迎擊妖獸。
結果,士兵死傷慘重,來自妖獸的攻擊也越加猛烈,隨著更多妖獸加入,包圍圈越來越多層,江凌等人突圍無功,只能被迫守在山坡上,與妖獸廝殺,不時抵抗妖獸千奇百怪的攻擊。
江凌親眼見證士兵的死亡,親耳聽聞妖獸的哀號,他總無法狠下心,和妖獸決戰。當他衝進妖獸群時,高舉的屠刀遲遲無法砍下,因為他聽到一聲聲妖王和藹的笑聲,揮之不去。
江凌每將刀指向妖獸時,牠們每張面孔,似乎都發生扭曲,變得和妖王相似,每個笑容,都是妖王的笑容。那一張張臉列隊衝向他,有的歡樂;有的親切;有的失落;有的沮喪;有的空恐懼,但沒有憤怒,沒有責怪。
江凌心裡有道邁不過去的坎,所以鬱悶地喊了一次次的撤退。
有天,秦宇和武榮帶上幾名好友找上江凌。
「江凌,如果再不決斷,我們士兵連突圍的機會都沒有。說句難聽點的話,士兵們之所以會死去,你也是幫兇。」
江凌披頭散髮,沒有回話,只是怔怔盯著小草。
「我們討論後,決定還是由秦宇統領,由他組織陣法,明日突圍,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並非我們不知感恩,你的恩情沒齒難忘,只是,我們一致認為你現今的精神狀況不太穩定,沒有足夠的能力統領軍隊。」
江凌依舊沉默,他覺得他快要瘋了,一根根小草彷彿長出眼睛、鼻子、嘴巴,朝他做出鬼臉,嘲笑、竊笑、奸笑,不斷強調他的無能與懦弱,銳利刮蝕他脆弱的內心。就連石頭也不願放過他,原本圓潤的小石幻化出稜角,一顆一顆刺向他。
「既然你同意了,那就好好休息吧!」秦宇他們將訊息傳遞後,就快速離開,留下江凌獨自沉思。
江凌沒有聽清他們說的話,反正一切都沒差了。
獨自一人,整整一座山,好像只有一個人,與世隔絕。他隱隱聽到一道道低語:「大家都活得這麼卑劣,憑什麼你活得那麼高尚,憑什麼你要當好人。大家都活得這麼卑劣,憑什麼……憑什麼……」
忽然,江凌如瘋似魔笑道:「哈哈,妖獸吃人,人吃妖獸,妖吃妖,人吃人,原來並無差別。」
「哈哈,哈哈,妖獸吃人,人吃妖獸,妖吃妖,人吃人,哈哈。」
江凌的呼喊迴盪又迴盪,整個營地的士兵都聽得一清二楚。
「原來,江大人早就瘋了。」
「對啊,真可憐。」
「我早就說他瘋了,都分不清人和妖獸的差別囉。」
「對啊,當初打三哥打那麼狠,原來是個瘋子。」
「唉呦,三哥,難道你也瘋了?你打我幹嘛?」
「小四,你湊什麼熱鬧,唉呦,別打了,難道我們有說錯?」
「瘋了,你們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