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情期
張齊雁窩在公司的廁所裡。
他坐在馬桶蓋上,嘴裡抽著一根貓薄荷菸,雙手拄著大腿看著手機的對話框發呆。
整個人散發出既頹廢又焦躁的感覺。
從昨天起床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到了今天幾個貓科雌性同事頻頻在周圍轉悠讓他更確定了。
還記得上次如此不安的原因是在上上個月要跟他的人魚告白的時候。
戲弄得人都要跳車,嚇得自己連忙阻止。
想到這裡,張齊雁忍不住自個兒笑了出來。
不過很快的他就恢復了。
還笑!現在可是生死攸關之時!他斂下笑容狠狠拈熄了菸。
雖然發情期這事情可大可小,也沒有悲慘到一定得做才能舒緩,但他也沒自信能夠在那時期和喜歡的人天天處著毫無作為。
畢竟是發情期啊──
張齊雁第一百零八次看著與吳允澄的對話框,無聲嘆了口氣。
交往兩個多月以來不是沒有親密的交流,但都還沒有到深入身體的那種。
張齊雁只要想到上次互撸──他原本是想著趁著接吻偷摸幾把,卻撩得兩人都硬得不行,於是他先下手為強按著對方命根撫摸著,吳允澄後知後覺發現要做那事有些抗拒,後來是張齊雁哄著就摸摸先不做,才穩定有些顫抖緊張的身體,肢體依舊僵硬卻願意聽著指令努力迎合著。
想想那身白皙滑順沒什麼肌肉的皮膚,一雙大長腿害羞到透著淺淺粉花,腳趾都蜷成了一團,一開始還死命扒著褲子不給脫掉,脫了又緊緊併著雙膝,等到情深處那長腿是乖乖地能張多開就張多開,還銷魂又上道地勾著自己的腰。
一張臉紅通通的,在瞇起的眼縫中燦金色澤淺淺流轉,再配上一個害羞到不行的表情……
早該知道那時候應該直接上了!張齊雁想到這又覺得胯下漲得發疼。
停下你的腦!張齊雁!
於是他轉而搜尋起人魚的發情時間來轉移注意力。
不查還好,一查心都寒了。
他還以為緬因的發情期已經很少了,沒想到人魚是一年一次,時間還不固定得看個人身體差異。
張齊雁猛地站起身,他決定先從讓人在自家過夜開始爭取。
他匆匆離開廁所,隨便傳了個訊息給同事幫忙告知早退後,開車噗地一聲先回家一趟整理房間。
*
張齊雁一臉傷腦筋的站在車旁。
剛剛闖紅燈還撞到他車的那人正死皮賴臉的癱在地上。
雖然自己的車燈被他撞飛躺在一百公尺遠的路上,但對方當時可是立好側柱、安頓好機車才慢慢坐到地上接著攤平。
此時旁邊暫停的紅色休旅車走下一個人影。
張齊雁剛就注意到那台車是跟在自己後面的,或許他想幫忙作證才留下來……想到這他馬上轉換成商業模式,掛上完美笑容迎向對方。
那個人看他走了過來,從懷裡拿出個東西後說:
「警察。」
喔,還真巧啊。張齊雁馬上收起笑容,準備看好戲。
吳聿言對於這場面有些無奈,他今天可是放假日沒想到卻攤上這齣。
他剛將車停好後便打了電話讓交通組的過來處理,自己則先下車處理那個滾地板的無賴。
當吳聿言下車後他就注意到那個一直站著的男人,原本看到自己還頗開心的,看到證件後倒也挺誠實不賣乖等著自己來處理。
「那個……」張齊雁想著該從何問這位警察,卻看到對方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那位警察年紀看起來大概四、五十歲,眼神看起來特別銳利,整個人散出不太一般的氣息。
「你──」吳聿言靠近了這個跟自己差不多身高的雄性,抽了抽鼻子覺得這人身上有著熟悉的味道。
張齊雁看著對方皺著眉頭打量著自己,頓時間無話可說,乾脆等待那人自行發話。
對方先是一臉微妙接著滿臉懷疑,隨著他的動作原本藏在衣服裡的墜飾露了出來。
一條皮繩穿過鑲嵌起來的淺藍色鱗片。
張齊雁覺得那顏色有些眼熟,但也沒多在意。
他不知道的是人魚的顏色有百百種,只有存在直系血緣的顏色才會比較相近。
不不不,他怎麼會怎麼聞都覺得是兒子的味道?
吳聿言又湊近了點,一時間無法確定。
「那個……警察先生。」張齊雁看這時間又耗了一些,決定自己先開口。
「嗯?」吳聿言挑起單邊眉毛,看向對方的臉。
長得還不錯,至少面容乾淨挺順眼的,聞起來應該是貓科的……但就怎麼竟然帶著兒子的味道呢?
還是對方的伴侶也是人魚?
這想法連他自己都不信,因為他家寶貝的跟兒子的就不太一樣了。
「您要不要先處理一下那個……」張齊雁被看得有些心驚,因而有些中規中矩的詢問對方。
「哦。」吳聿言連看都沒看。
「熱一下就起來了。」
這種需要舞臺的人根本不用管,如果沒人在意還會自討沒趣嗎?
他這時覺得更重要的是眼前這雄性身上的味道。
雖然張聿言獸型是老虎,但鼻子特別好,大概能從味道判斷對方的獸型,雖有時會有誤差但幾乎是十拿九穩,往往能在偵案時給予調查方向。
吳聿言想了想,決定假裝自己是交通組的。
「駕照、證件、叫什麼名字?」他擺出公事公辦的姿態同他詢問。
張齊雁聞言折回車上拿證件,順便把手機也拿出來。
與此同時吳聿言還裝模作樣的拍起現場照片。
「張齊雁啊?挺年輕的,在做些什麼?要去哪裡?感覺好像很急?」他翻看對方證件,確認這人尚未有法定伴侶。
「不,先生……我雖然急但我車速真的不快,也才剛起步能快到哪裡?」張齊雁聽到問話顧不得回答,先反駁對方的內容怕被繞進去。
「我知道,我只是看你的樣子問的。」吳聿言手拿證件揮了揮讓人別著急。
雙手衣袖都挽了起來,襯衫有些皺褶以及稍嫌凌亂的頭髮,如果是開車不應該會如此,那便是開車前匆忙造成又或是邊開車邊焦慮搞的。
嗯當然還有聞出來他的荷爾蒙不是那麼穩定,大概是發情期快來了。
「……我在前面公司當業務,趕著回家一趟。」張齊雁有些懷疑,但對方給他的感覺也不像隨口說說。
「前面?哦,你說那間。」吳聿言順著他比的方向看去,是本市內頗具規模的公司,提供讓中小企業諮詢營業方向,也提供管道接洽異業合作。
這種公司被稱為牽線者,在他們警察眼裡就是擁有各種資源,雖是正派公司,但有些消息流得太快讓人懷疑,要查卻無從查起,總而言之是麻煩的存在。
「業務?應該不只是吧?」他看了對方一眼,開始在簿子上記錄。
那間公司哪有所謂業務,只有專門在廠商公司斡旋的顧問、專案的分析人及執行人,可能還有其他沒查到的,但大宗職員就是這些職務分配。
「……我是顧問。」張齊雁有些驚訝,沒想到這警察連這些都知道。
「好。」張聿言寫下最後一個字後將證件還給對方。
「麻煩你在這裡等一下支援過來,等等要跟著去警局做個筆錄,你看看有沒有需要聯絡保險或其他的……」他舉手看了一下手錶,距離通報已經過了三分鐘,這速度完全不行。
「好,謝謝。」張齊雁接過證件,返回車上整理後帶了個公事包出來。
這時那個有點奇怪的警察正在打電話。
「喂,你回家了嗎?」
「嗯,剛遇到一場車禍。」
「……別笑了,時間應該來得及,要回家載你嗎?」
「那吳允澄呢?」
張齊雁一聽到這個名字,整個身體蹦緊,冷汗是一層層刷在背後。
「蛤?又跟朋友吃飯?哪來的朋友這麼好?」
警察、吳允澄,好的他懂了。
「嘖這小子,該不會偷交雌性吧?」
「雄性?你看過?」
「等等──如果是雄性更不能交啊!」吳聿言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事情般用力反駁對方。
「為什麼不跟我說你看過!如果被騙了怎麼辦?」他越說越急整個人氣急敗壞。
經過很長時間的沉默,吳聿言才冷靜下來。
「……好,回家說。」他假裝鎮定的回話,臉上卻多浮出好幾條青筋。
張齊雁覺得事情不妙,現在上健身房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
過沒多久,警車才姍姍來遲。
上頭下來了兩個警察,其中一個走過去跟地上的那人問話,另一個則走了過來和吳聿言交接。
「麻煩你了,放假也能這運氣真是服了。」那人敲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笑地說。
「太慢了。」吳聿言當作沒聽到對方的話,將手上的本子拍到那人手裡。
「東西都在上面了,差不多可以先回局裡一趟。」他邊說邊下意識看了一眼手錶。
「趕著走呀?」後來的警察看到吳聿言的動作了然的問了一句。
「嗯,約會。」吳聿言揮揮手後走回車上,沒多久便發車離去。
此時張齊雁才敢拿出手機,按開吳允澄的頭像傳送訊息。
『抱歉,我們今天不約了喔。』
傳過去這句話的同時還伴隨著一張哭臉貼圖。
他沒料到的是對方馬上已讀並打了過來。
「你怎麼了?」吳允澄溫溫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薰陶著張齊雁的心情漸漸冷靜、慢慢柔和。
「沒有,我剛剛遇到車禍──我沒事!」張齊雁一時放鬆就把事情講了出來,聽到對方抽了口氣時趕快補上後面那句。
「今天怎麼這時候有空講電話?」他還記得對方今天剛好是下午班,照理來說應該很忙的。
「他們今天校慶,所以下午的班調開了。」吳允澄看著桌上備課的進度,心裡衡量後接著開口:
「你在哪裡?我去找你。」他邊說邊收拾桌上的東西,反正不管怎麼樣都得去一趟的,既然得空那便去吧。
張齊雁聽著對方似在整理的各種聲響,仍然思考著要不要讓人過來。
「……再不說就要生氣啦!」吳允澄發現許久對面都沒聲音,一點也沒威力的威脅著對方。
張齊雁聽到這話哼地一聲笑了出來。
「我在杭州三路跟白山街這邊。」
他沒發現自己一直緊繃的臉終於有了笑容,張齊雁收起手機,看著眼前的一切覺得似乎也沒這麼難熬了。
*
「回來了。」吳聿言打開家門,習慣性地喊了一聲。
他的伴侶坐在沙發上,正眼帶笑意、彎著一雙漂亮眼睛看著自己。
「……要走了嗎?」他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雖然嘴巴是這麼問,身體卻妥協地走了過去坐在對方身旁。
「生氣啊?」謝霖宇環抱著自己的大老虎撒嬌地說。
「不氣。」吳聿言伸手回攬對方,低頭親了親嘴角。
「氣喔,氣死你了。」謝霖宇一手撐在沙發上,抬著頭往那人唇上湊。
吳聿言被那人黏膩得頓時什麼脾氣都沒了,他有些報復似的壓住對方的頭,一時之間唇齒互交、彼此不分。
「什麼時候知道的?嗯?」他單手托著人魚有些泛紅的臉頰,故意一臉凶狠的問。
「猜猜?」謝霖宇抓住他的手扒離自己的臉,還作勢想咬對方的手指。
「你說。」吳聿言想也不想手一攤就想得到解答。
「你猜──」他躺進對方懷裡,將頭埋在鎖骨處,朝著吳聿言的脖子拱了拱。
「……」吳聿言嘆氣,捏著他的肩膀把人拉進懷抱,鼻子埋在其髮間吸了一口。
藉由吸自家伴侶冷靜冷靜,對於吳聿言來說完全沒問題。
謝霖宇聽著對方的動靜,安分伏貼在他的胸膛聽著咚咚心音,瞇著眼睛嘴角帶笑,感受著彼此互動間的空白平靜。
「說吧。」待吳聿言覺得自己冷靜了些,才艱難地吐出了問題。
雖然──他剛發現他好像不是很想知道。
謝霖宇稍稍挪開身體,像是在確認般與吳聿言對視。
「還記得你兒子有天去參加烤肉會嗎?」
吳聿言細細思考前幾個月的事情,的確有個假日他比較晚回來,只聽說是去參加聚會沒提到更詳細的。
「是那位雄性載他去的喔!」謝霖宇看著雄性有些猙獰的臉,有些同情又有些好笑。
「所以,出發前你就看到了?」
「你怎麼就知道在一起了?」
吳聿言瞬間反應過來,馬上反問最關鍵的細節。
「一開始看到的時候就覺得好像是,後來──」謝霖宇正想說出最重要的部分,卻被對方狠狠打斷。
「你怎麼就不阻止呢?」吳聿言感覺到對方閃避的態度,痛心地問。
「阻止什麼?」謝霖宇雖安撫地拍拍他的大腿,但是有些激動地接著說:
「兒子大了要飛的,更別提人家早都成年了,就算哪天懷著回來也不是個問題啦!」他理直氣壯到整個人跪在沙發上,氣勢洶洶的回應。
「呸呸呸!別亂說話。」吳聿言這下真是氣笑,大手捏著對方的臉頰趕緊止住喋喋不休的嘴。
被迫嘟著嘴的謝霖宇一臉無辜地看著對方。
兩人對看許久,後來還是他先投降了。
「好好,所以後來發生什麼事情了?」吳聿言放開謝霖宇臉上的箝制,換自己投入對方的懷抱,雙手伸到其腰後交握,臉擺在他的肩膀上之後無聲嘆了口氣。
「過沒幾天啊,那個雄性來店裡找過我了。」謝霖宇雙手環過吳聿言的肩膀,接著又拍了幾下。
吳聿言對此已經沒有任何反應,反正只有他自己才是跟自己一國的。
「應該是澄自己說的。」他偏頭看著懷裡人的臉色,安撫拍打的手依舊未停。
「因為他一進來就說要找我而不是找店長……我跟他談過,人還不錯。」謝霖宇回想當時的情境,下了個結論。
「現在的年輕人才剛交往就『自己』跑來見家長是什麼意思?」吳聿言咬著牙根,磨出了一句疑問。
「這位家長您誤會了。」他一聽到對方酸溜溜的話,頓時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年輕人可是來找我談生意的。」謝霖宇等自己冷靜點後才說出當時談話的主要目的。
謝霖宇聽到對方的來意時頗為驚訝,他以為張齊雁只是來打個招呼,沒想到還另有正事,他們先是花了大半時間聊合作事宜,最後他才問了一些兩人認識的過程以及相處的事情。
「不過,你兒子好像根本不知道對方在做些什麼。」
事後謝霖宇繞個圈問了吳允澄一些問題,發現兒子還真沒搞懂對方的職業,隨口一說就把自己的爸爸給賣了。
「喔,反正沒有我。」吳聿言哼了一聲,又是酸酸的撇下一句話。
「說不定有呀。」謝霖宇在雄性臉上啵了一口。
吳聿言埋在對方頸窩悶悶不樂地在耍著脾氣。
「好了──要吃飯沒?好餓喔!」他故意攬住對方脖子帶著人左右搖晃,吳聿言被晃得火氣又瞬息掐滅。
「走吧。」他伸手一托把謝霖宇整個抱起來,惹來那人訝異的呼聲接著驚慌抱住吳聿言的肩膀。
「放──我──下──來──」謝霖宇一邊無奈的笑著,一邊大聲嚷嚷著。
吳聿言當作啥都沒聽到,抱著人走出門口還不忘拎雙對方的鞋,接著毫無困難地鎖好家門,把人直接丟進車子後轉身進了駕駛座,噗地一聲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