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創│BL ] 所謂伊人 (四)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吳允澄逃回房間後,覺得臉上燙燙耳朵燒燒。
  啊──反正就是那樣啦!
  他自暴自棄地窩在椅子上,專心看著張齊雁的訊息。
  「下週日其實是菲菲的生日,想去挑個禮物。」
  「不知道老師賞不賞臉?」
  「要去哪裡買?」
  「不知道耶,我們去逛百貨公司好嗎?順便吃個晚飯。」
  「這次輪到我請了喔!」
  他楞楞看著手機上的訊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以前他的「好」兄弟們也會這樣跟他說話,約著他四處去玩耍。
  直到他們遇見了上心的雌性,聊天的內容便會瞬間翻天覆地,轉而與吳允澄討論著怎麼做能夠討一個雌性歡心,他一般都會誠懇地給予建議,等到滑掉對話框才自個兒心裡酸漲得不行。
  不過從一開始就是自己要不懷好意地接近別人,也是自己要虔誠地捧出了心送到別人手上,要不要接受本來就是別人的事了,不是嗎?
  啊啊真是慘啊,吳允澄想著想著就難受得紅了眼眶。
  ……果然還是不要去星期日的聚會好了。
  吳允澄左思右想,決定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那個開口的好時機了。
  至於上司,那就先別管了,總有理由能跟對方解釋的。
  「好啊,哪間?幾點方便?我都可以。」
  「啊,關於這件事情。」
  吳允澄正在便利商店裡邊逛著陳列架,邊思索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想去隔壁市那個比較大間的百貨公司耶!」
  「那裡有設菲菲喜歡的包包的櫃。」
  「因為有點遠,我開車載你去好嗎?」
  他內心一邊是覺得不妥、另一邊卻響起了幸福的鐘聲。
  真是該死的人性。
  吳允澄替自己默哀了三秒,隨即愉快地回覆了訊息。
  「好啊,約在這。」開心的他還連帶丟給對方自家附近的某間便利商店地址。
  對方則是送來了一個沒問題的貼圖,還告知了大約十分鐘到達。
  打扮好的他經過客廳走出家門,腦海裡滿是剛剛謝霖宇一臉不能再更慈愛的笑容。
  「如果今天不回家的話要早點說喔!」
  絕對不會!邊走路邊划手機的吳允澄直接已讀不回那則訊息。
  在便利商店的他還想著要不要買瓶水時手機便震動起來,吳允澄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果然是那人的來電。
  「喂?」
  「我快到了喔,大概三分鐘後就可以出來了。」張齊雁看了一眼導航,加了一點時間報給對方。
  「好,那你要吃些什麼或是喝些什麼嗎?」吳允澄站在飲料櫃前左看右看。
  「不用,謝謝。」
  「……好,你專心開車。」他覺得自己的耳朵似乎被那個特別低沉的道謝裹住,缺少了氧氣因此漲出了紅色。
  還是買瓶水吧!慌慌張張的吳允澄看了眼時間就趕緊走到櫃檯結帳。
  在他走出店門的同時看見一台車子緩緩滑行到了眼前。
  正當吳允澄滿懷疑惑辨認時,那台車的車窗搖了下來,張齊雁就坐在駕駛座對著自己招手。
  吳允澄沒注意到自己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邁開步伐朝著對方走去。
  「我坐副駕喔?」開心的他靠在車旁,禮貌地詢問著。
  「歡迎。」
  張齊雁看著對方上了車,等待人坐穩了便靠過去,幾乎整個人都要貼到吳允澄身上。
  他下意識想往後退開,忘記自己坐在車裡的小椅子上無處可逃。
  「你──」
  「咖」的一聲,張齊雁幫對方繫好了安全帶。
  吳允澄這下意識到自己又誤會了對方,但其實他也可以自己來的,根本沒有必要對方的幫忙,這難道是一個暗示嗎?
  於是他一貫沉默著,低下頭顧著玩轉手裡的礦泉水。
  張齊雁瞟了一眼對方的模樣,嘴角隨即掛上笑意,抬手打了方向燈滑入車道。
  「話說,晚餐想吃些什麼?」他側眼觀察著對方,發現人安靜了許久的張齊雁有些擔心剛剛是不是太過分了。
  「隨便。」吳允澄的聲音有些乾澀,他艱難地吞了口水。
  趁著等待紅燈的時候,張齊雁轉頭看著對方。
  這太不尋常,從前些日子的相處來看,他清楚對方是個喜歡吃的人,也喜歡享用美食,往常對話時他都會主動提出意見與自己討論的。
  張齊雁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盤,思忖許久以後在車子再次開動時說:
  「你生氣了嗎?抱歉。」
  吳允澄聽到對方的道歉時有些意外又不怎麼意外,同時也覺得自己內心的猜想似乎成真。
  有些傷心的他決定振作起來,好好應對眼前的狀況。
  ──即使那是如此的難熬。
  「哈哈,有什麼好生氣的?」吳允澄假裝專心地看著眼前的景色,克制著自己不要看向隔壁的人。
  張齊雁怎麼看都覺得對方不對勁,於是看準了時機將車子移到路邊暫停。
  原本正放空著的他突然間發現景色不再移動才回過神,吳允澄第一個反應就是轉頭看著駕駛座的人。
  張齊雁人趴在方向盤上,眼也不眨等待吳允澄的目光。
  剛剛上車前都還是開心的,怎麼突然之間就像要哭出來了一樣?
  「怎麼了?」張齊雁發現對方終於看過來,從方向盤上直起身湊近距離。
  「嗯?沒有啊?」吳允澄下意識退開距離,笑笑回應著。
  「跟我有關嗎?」他一看對方退後非常確定問題在自己身上。
  「是在生氣安全帶的事情嗎?」張齊雁回想著早一點的互動,覺得問題應該是從上車開始。
  經過很長時間的沉默,吳允澄才開了口,用非常小的聲量說:
  「……星期日我不去了。」
  「為什麼?」他驚訝地反問,不懂為何事情會從這裡跳到那邊去。
  「果然還是……如果不給對方希望,還是不要去比較好吧。」他忍受著滿嘴的苦澀,慢慢道出自己的想法。
  「但是菲菲也知道你的想法,我們在最一開始不就達成共識了嗎?」張齊雁依舊耐心地回應著,緩緩道出自己的想法。
  「對,但是……果然還是算了吧。」定下決心的吳允澄還是說著自己的決定,只是說著便覺得淚腺不太妙。
  「……好啊,沒關係。」
  「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這種小事我處理就好。」
  「那你,不要不開心好嗎?」
  張齊雁其實慌張得不行只是表面看不出來,他忍耐著不要讓自己顯得太過著急,但像連珠炮般迸出的話還是透漏出不安。
  「……嗯。」吳允澄抬頭看了四周,發現現下還沒離家裡太遠。
  「那我,還是先回家好了。」他轉過頭扳弄著車鎖,當吳允澄壓開車門的時候駕駛座那人撲了過來,一手圈著他的腰、另一手覆在他開門的手上強制將門拉回,當然還不忘扳上鎖。
  「等等。」
  「話還沒說完。」張齊雁雙手攬著對方,將臉埋在較自己纖細的背後嘆了口氣。
  他覺得不對,問題絕對不是在星期日的聚會,思來想去好像有個結論呼之欲出。
  「唔。」
  吳允澄嗚咽了一聲,匯聚在眼睛一旁的水氣凝結成團,化成一顆顆圓型珠子簌簌下掉。
  他將臉埋入了手中盛著固體的淚水。
  得了,這下還把人弄哭了。張齊雁偷偷瞄了一眼,覺得頗有戲。
  這是他的老毛病了,只要情緒太激動就會半獸化,瞳孔轉換成金色的模樣,淚水化成一顆顆珍珠。
  也沒什麼不好,至少省了衛生紙。
  吳允澄看著手中的東西,覺得自己真是滑稽得好笑。
  他收緊掌心握住那些珍珠,另一手拉過張齊雁的領子,接著湊近對方的臉龐,昂首輕輕吻上下巴的那顆痣。
  「對不起。」
  「其實,我很喜歡你。」
  告完白的吳允澄紅著鼻子,露出了一個有些羞澀的笑容。
  張齊雁盯著對方的金色眼睛,裡頭有著水光粼粼閃動,像極日光映在湖面,盪漾著和煦的暖意。
  他伸出一隻手摸上自己的下巴,然後笑了出來。
  好遜啊──
  「哈哈,結果……」
  「被你搶先了。」這次他緊緊攬著對方與自己的身體相貼,緊到吳允澄都能聽見來自另一個人的心跳。
  原本的計畫是這樣的,逛完百貨公司在裡面吃個西餐,趁著燈光美氣氛佳再來個告白,他非常有把握今天能夠抱得一個美人魚歸。
  沒想到卻被人跑在前頭了,地點還是在車上,自己甚至到了最後關頭才意會過來對方的想法。
  「對不起,我也很喜歡你。」
  吳允澄就貼在對方胸口,一邊聽著張齊雁口裡說出的話、一邊感受話語出口時胸腔的共鳴,感覺那波動雙重振動著耳膜,一下下撞在心尖上頭顫得不停。
  他忍不住又掉了幾顆珠子,還因為來不及接住滴滴答答滾落在椅上及車內。
  張齊雁伸手接到一顆,好奇研究起手上的物體,吳允澄看到後馬上搶過藏到手中。
  「給我一顆嘛──」忍不住笑出聲的他摟著人覆在對方耳旁低聲求著。
  「……不要。」吳允澄一不作二不休,拿起一旁的背包把手上的東西全部丟進去。
  「那我撿地上的。」張齊雁扳過對方的臉,看著他說。
  他就知道!張齊雁一定是知道人魚送出身體的部份代表什麼意思,才故意要搶要撿。
  「不是親手給才不算。」吳允澄撇撇嘴,有些故意地說。
  「那……還是一起去百貨公司喔。」張齊雁心想反正以後一定有機會讓你親手送上,便問對方要不要繼續原本的行程。
  反正妹妹的禮物可以擇日再選,寶貝不開心就是要讓人開心。
  「好啊。」吳允澄低著頭,不怎麼適應對方如此親密的舉動,他正煩惱著該如何讓人旁邊一點時便聽到了這個好建議。
  「那……」張齊雁低頭看著吳允澄,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親一下好不好。」
  吳允澄聞言抬起臉,一雙還在金色及褐色中渡換的眼睛左瞟右瞟,他雖然確認過車外沒有路人,但害臊的他還是有些猶豫。
  秉持著不說就是答應,張齊雁低下頭試探般輕輕親了一下。
  吳允澄嚇得不小心發出奇怪的聲音,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對方不敢置信。
  「再來一次好了。」他壓低了嗓音,小小聲告知著人。
  張齊雁也不等對方的反應又貼了上去,咬著吳允澄的唇又舔又吸,靈活的舌頭還偷偷跟著滑過。
  懷裡的那人半瞇著眼睛,睫毛止不住地顫抖著,張齊雁故意吸著對方的嘴唇,離開時還發出響亮的啵聲。
  「……你有病。」吳允澄單手撐開對方的胸膛,拉開彼此的距離。
  張齊雁看著對方羞澀的樣子,忍不住又啄了一口,在被完全推開之前自動乖乖坐回了駕駛座。
  不過當他看到對方沒有繫上安全帶的時候又湊了過去幫忙繫上。
  「出發囉!」
  *
  吳允澄和張齊雁湊在櫃前,低聲討論著什麼款式適合菲菲。
  此時前者才發現自己根本沒看過菲菲,到底是要出些什麼主意?
  後者則是不管那麼多,反正妹妹一直都是個藉口,只是想兩個人一起逛個街而已。
  「兩個好像不錯?」還是認真挑選的他比了比架上兩款,偏頭詢問對方。
  張齊雁聞言順著對方的手指看了過去,可他左看右看都覺得兩款根本一模一樣。
  「不是差不多嗎?」他誠心提出疑問,一臉上進地看著對方。
  吳允澄懷疑的看著對方又看看包包,先不提顏色的確一樣,但包包大小大概差了一倍,更別提一個是寬背帶、另一個是鍊帶,是多瞎才分不出不同?
  一旁的櫃姐聽到對話知道機會來了,馬上湊過來解釋包款,張齊雁那是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點頭,吳允澄也跟著聽得頗為專心。
  「不然,左邊那個好嗎?」他湊到吳允澄的耳旁,親密地詢問著。
  「應該可以。」他想了想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那看起來還不錯。
  吳允澄就是太認真在挑選,沒發現張齊雁正一下又一下的蹭著自己的頭頂,右手還偷偷勾上了自己的手掌。
  「好,要結帳了嗎?」吳允澄抽回手拍了拍對方的胸口,錯過了那人惋惜的喟嘆。
  真是真是,怎麼一點兒也沒發現。
  「好啊,終於可以吃飯了啊。」張齊雁伸手摟著對方的脖子,硬是巴在對方身上磕磕絆絆地走著路。
  一路上東聊西扯,分離時還黏糊了陣子,吳允澄走在回家的巷子裡才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星期日他還得去嗎?
  不、不對,重點是他先勾上了哥哥,這該怎麼交代?
  吳允澄覺得人生真是痛並快樂著,想著等等該得和張齊雁討論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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