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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延聊電影|《錢》|錢放在哪裡?|羅伯布列松影展:減法的影像

2020/09/20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初次觀賞羅伯布列松的電影,就被導演的風格所驚豔,他的敘事是如此精鍊,《錢》這部作品更可謂集簡約之大成,導演的鏡頭克制地呈現了現實的殘酷,看著一張「偽鈔」如何慢慢地摧毀一個人,沒有過多的對話或配樂,他只是個客觀的敘事者。
本片改編自俄國作家托爾斯泰的小說《偽鈔》,在導演手中重新解構成為一套相當縝密的劇本。起始點源於一個中產階級家庭的男孩,他為了還同學錢向父親要錢不成,於是他使用了同學自製的500元假鈔去換錢,沒想到這張紙鈔卻如蝴蝶效應般地影響旁人,將一個毫無關係的陌生男子推入了現實的地獄。諷刺的是片中的中產階級(男孩諾貝爾的父母與照相館的老闆夫妻),他們皆未受到實質的懲罰(只有遭竊),他們靠著「錢」就粉飾了太平。而這位收到偽鈔的油罐車司機伊凡,卻受到了一連串衰事纏身,先是因偽鈔而丟了工作,他不得不當搶匪的車手來賺錢,卻在途中遭逮而判刑關押三年,在獄中得知了小女兒因白喉病過世,妻子更選擇離開他,他被命運徹底地戲弄一番,近乎無產的他不得不走上殺人的道路,面對著好心幫助他的老婦人,他拿起了斧頭逼問著:「錢放在哪裡?」,下手殺害了這一整家人。全片圍繞著「錢」的主體,金錢成了一個善惡道德界線的開關,就像獄友說的:「歐!錢啊!是現實裡的神」,然而現實裡沒有了神,沒錢的伊凡淪為階下囚。與之相對的是幫忙作偽證的店員呂西安,不僅偷了店裡保險箱內的錢,被開除後還盜用他人的信用卡領錢,如此愛錢的他卻像是羅賓漢劫富濟貧,仍逃不過法網,他對錢、對法律不可一世的態度,必然讓他關入更堅固的牢房中,可悲的是男主角最終以殺人犯身分自首,將關入比呂西安更深的監獄,金錢的牢籠裡。
片中導演不斷特寫「手」的鏡頭,拍攝視角也都放在了手垂及腰的位置,強調了收錢與掏錢的手勢,來加強「手」與金錢的關聯性,更善用了手的特性側寫角色處境,例如:老婦人被老父親甩巴掌,導演卻拍攝她手中碗裡的熱湯灑出來的畫面。特別是有一幕,伊凡推開了誣賴自己的餐廳老闆後,特寫了伊凡的手掌撐開,手上卻空無一物,暗示了他即將失去一切的狀態。直到他認知到自己的慘況,他才決定用手握起餐車上的鐵勺以及那把用來砍人的斧頭,因為這是他唯一能對抗惡運的方法。不只如此,導演更將人物置身於多道的「門」之中,把他們推向了層層的困境裡,那些被微微推開的門能夠窺探角色的內心,有時也利用了「門縫」透出的光線來代表有大事將要發生。
片中我最喜愛的兩段,其呈現手法都讓人玩味。一是銀行搶案的側拍,全是由一位手拿報紙路過的銀髮男子展開,透過他帶到了在一旁焦急等待的伊凡,隨時準備發動車子逃跑,那名男子還不慎誤入了搶匪與警方對峙的槍戰現場,直到發現異狀才趕快跑開。另一段則是男主角行兇的過程,導演先是拍攝了他走進了燈火通明的旅館門口,下一幕卻切到了昏暗的旅館角落,男主角走下樓來到了洗手台旁,洗手時水從鮮紅色恢復到澄清,隱晦地說明了伊凡為錢殺人的事實。
導演更貫徹了自己的理念,就是他不用真正的演員來演戲,而是找素人參與他的作品,本片的眾角色也是如此,他們看似機械式生硬的演技,卻與全片冷冽的風格極為貼合。男主角從肢體僵硬的表演到最後的殺人戲碼,肢體顯然放開了許多,這樣的轉變符合了該角色的心境變化,只替他感到憐憫與無奈。
布列松的《錢》讓我看得既心酸又心痛。那是一個為錢所困的人生,被物慾所綁架,被法律所冤枉的善人成了手拿斧頭的殺人犯,這是整個社會共犯結構所造成的。而男主角印證了那句「沒殺過人的人,瘋起來才是最可怕的」,他的瘋成了必然,就像《計程車司機》孤獨的崔佛斯,或是接連遭逢悲劇而成為的《小丑》,然而《錢》的世界裡沒有遲來的正義,也沒有可以申訴的喜劇舞台,只能繼續在這樣的世界裡苦尋著錢,說著:「錢放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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