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應該感覺得出來,他們會變成一對吧!別去介入人家,妳沒勝算的」君鴻對矮自已一個頭的雨瑩直言提醒,相處如此融洽密切的意遠與恩霈,有著旁人無法取代的契合,就算不是情侶,總有一天會是!更何況他們已經同睡一床了。
雨瑩聽君鴻這麼貶低自已,怎麼也無法給他好臉色看:「跟你什麼關系呀?!」她氣得雙手環胸,倔強地轉過頭去,不迎上君鴻灼灼目光。
理虧的君鴻語塞:「我…」
雨瑩氣到想朝他直挺的鼻樑揍一拳,讓他痛得鼻血直流兼彎腰,但她沒這麼做,只是不屑地輕哼一聲:「哼!」難得她今天好心情,全讓君鴻沒由來的多餘教訓給破壞掉了。
君鴻手指微微顫抖,只好緊緊握拳:「我關心妳,怕妳傷心…」是呀…他用什麼立場去管雨瑩的事?他不過是一個怎麼也無法討她歡心的傻瓜,想起雨瑩那一刻的愉悅表情,他卑微得無地自容,他從沒使雨瑩如此開懷暢笑過。
他未曾忘懷之前從雨瑩同事口中,輾轉打聽來的消息,雨瑩他的印象是煙抽很大,人很無聊。
「我就一定輸的嗎?」雨瑩本來就沒與恩霈競爭的念頭,她把意遠當成風趣的大哥那般,可一被君鴻質疑她的魅力,一把女性尊嚴的怒火,愈發狂妄的燃燒起來,她模樣中上,身材也不差勁,還沒有被人嫌過她醜的!
君鴻看雨瑩似乎有與恩霈較勁的意味,他急得低聲怒吼:「妳不要摻他們的事…妳有自已的事吧!」現下大家所享受的一切,全是因為他想雨瑩過得舒適,想看見雨瑩開心拍手叫好,稱讚自已能幹聰明,他才有動力持續嘗試。
君鴻從不覺得應該照顧大家,他沒有以天下為已任,他想要的…是雨瑩的肯定。
雨瑩看君鴻忽地發怒,自已也不甘示弱的反嗆,平時說話輕聲細語,不代表她柔弱可欺:「什麼事?曬肉乾跟種菜嗎?」那些事情是玉芝在做的…雨瑩沒有插手的份。
君鴻氣惱地撇過頭去,不看雨瑩的怒氣沖天:「不是那種事!」
面對雨瑩翻臉無情的發狠模樣,君鴻覺得很受傷,一陣隱隱作痛,他沒見過雨瑩這麼兇悍的對待人,自已在她的心中,終究比一般朋友還不如嗎?君鴻無語,理不出個頭緒。
「什麼事啦?!」氣得快跳腳的雨瑩,老早就對君鴻心生怨懟,以前天天嚷著喜歡她,弄得全公司人盡皆知,這陣子以來卻一點動作也沒有,說不定他早忘記曾經追求她,真不曉得該氣他放棄得太快,還是埋怨他竟然知難而退。
君鴻躊躇不安,吐不出完整字句:「我…」他緩緩舉起手,遲遲沒有進一步動作,身型高大的自已,在喜愛的人面前,居然感覺如此渺小無力,膽怯地不敢牽住她的手。
看君鴻不曉得想搞什麼把戲,半餉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肚子餓得咕咕響,讓她火氣更旺盛,轉頭就想走:「你很討厭耶!什麼事你又不講…讓開啦!」玉芝大概準備好早飯,等著所有人就坐了,雨瑩想去吃早餐。
君鴻看她心生厭惡的神情,心裡更覺委屈,愣愣地伸手挽留:「雨瑩,我…」此時的他深刻感覺自已舉無輕重,沒想到身高一米八的他,在一米六的雨瑩面前,怎麼也挺不直腰桿說話,比一顆青江菜高不了多少。
雨瑩看他支吾其詞,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不耐煩的她甩開君鴻就想走,君鴻一把拉回雨瑩,將她緊緊鎖在懷裡,在她耳邊細語:「我怎麼樣…妳不是明白的嗎?」他再不講,只怕沒機會澄清心意,畢竟未來的事情,沒人說個準。
說不定明天,恩霈就會飛離此地,被留下來的意遠,順理成章的與雨瑩變成一對,說不定…再也沒有明天了。
雨瑩被君鴻固定在他與牆壁之間,雙臂圍成的小圈圈,讓她與君鴻近到幾乎臉貼臉:「明白什麼?你一天跟我講幾句話?」聽著君鴻低聲下氣的呢喃,雨瑩高張的氣勢逐漸收斂,好奇君鴻到底想講些什麼。
君鴻默不作聲,咀嚼著往昔心緒,猶豫著該不該說破,自已始終是喜歡雨瑩的,他一直以為,無論做什麼事情,只要不斷的努力,終究會有成功的一日,但是在愛情裡,他似乎是天生的殘廢,追不上翩翩飛舞的雨瑩。
雨瑩看著君鴻木訥噤聲,酸溜溜地嘲諷:「我看你跟亦齊都快湊成一對了!整天形影不離的…你該不會是要出櫃了?」回想起他們總是嘻笑打鬧,成天勾肩搭背的親暱模樣,有次還同寢聊了徹夜,讓她不得不懷疑,君鴻是否變異成了基友。
「我出櫃?!我跟他一對?!」君鴻猛然抬頭,與雨瑩四目相交,看得雨瑩有點心虛,深怕自已猜中君鴻的心思。
「真是情人?恭喜啊!你們滿登對的…我不排斥同志的…需要我幫你們保密嗎?大家可以當姐妹嘛!」雨瑩瞅著君鴻的異樣神情,不懂她是猜錯還是說中,君鴻似乎愣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只見君鴻不發一語,突然探手解開褲檔拉鍊,當著雨瑩的面,把最隱私的部份大方掏出來,他依然將雨瑩鎖在懷裡,不準她離去或擅動,另一手開始撫慰自已,雨瑩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君鴻時快時遠地擼動高漲的慾望,接著發出忽輕忽重的喘息。
雨瑩僵直著身軀,背脊緊緊貼牆站立,不曉得該看君鴻的臉,還是看他不停動作的下半身,詫異地連話也說不出來的她,就像被貓吞了舌頭,傻傻聽著君鴻低喃自已的名諱,一只停不下來的大手,緊緊包覆著青筋猛爆的充血硬肢,輕重緩急地愛撫著。
「小瑩…小瑩…」君鴻一手撐牆,低頭嗅聞著雨瑩的髮香,沉浸在自已的幻想裡,不敢直視面前的兒,更不敢說出他時常妄想雨瑩與自已裸身纏綿,來排解生理需求與寂寞。
雨瑩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輕淺急促地呼吸著,看著讓她為之震驚的君鴻,腦中一片空白,有股莫名的燥熱感,逐漸瀰漫她的身軀,君鴻滾燙炙熱的體溫,似乎感染了雨瑩。
雨瑩覺得她要瘋了,若是別人敢對自已這麼冒犯,她一定放聲尖叫,說不定還會用力踢對方下體,再賞對方十幾個耳光,讓他明白自已發火時,跟抓狂野貓沒兩樣,可是君鴻這麼做,她只是覺得害羞,還有無法言明的竊喜。
「小瑩…嗯…嘶…嗯…小瑩…」一陣劇烈的加速蹂躪後,興奮得無以復加的君鴻,釋放在手心裡,當他漲紅著臉冷靜下來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已這一輩子完了!
這肯定是他短暫的二十二年生涯中,所作過最匪夷所思,最自毀長城的事,他一溜煙地跑進距離不到三尺的男廁裡,仔細的清理殘局,一回想剛才他衝動之下的舉止,君鴻實在想死,他不懂自已為什麼要這麼做。
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理由為自已解圍的君鴻,氣得用拿頭撞牆,把心一橫看能否磕到失憶還是葛屁,就此一了百了。
雨瑩聽見男廁傳出砰砰聲響,跑到廁所門口探頭探腦,看見君鴻磕得額頭都紅了,臉上滿是慚愧與後悔,兩道劍眉糾纏打結,眼簾緊閉不敢望前,只可惜已出口的話、做過的事,無法挽回。
「君鴻,吃早飯了…」雨瑩羞紅著柔嫩臉頰,輕咬著下唇嬌聲呼喚,別磕了…要是磕傻了,雨瑩說不定會改變心意。
笑顏逐開的雨瑩主動伸出手,要求君鴻牽住自已,君鴻如獲至寶那般,輕輕撘上雨瑩小巧的手掌,像一頭溫馴的巨獸,讓她牽著自已下樓去吃飯。
沒人知道那天早上到底發生啥,向來不擅言詞的君鴻,說了怎樣的甜言蜜語,總算打動雨瑩的芳心,只知道從那天起,兩人感情出現轉折點,忽地從朋友變成交往中。
這種曖昧不明的日子過了好幾天,雨瑩偶爾會偷偷牽住君鴻的手,甜甜微笑不語,君鴻只會像中樂透那樣,裂開了嘴傻呼呼的笑,不懂得討女孩歡心的他,老是被三振出局,對於暗戀許久的雨瑩,君鴻已有拚命配合的傻勁與覺悟。
「君鴻~」不知何時,雨瑩突然出現在君鴻身後,她手裡拿著一瓶運動飲料,語調甜膩地輕聲呼喚。
「啊?有什麼事嗎?」君鴻身邊有一堆散落的工具,一雙手沾滿油污,他就著簡易的照明設備,蹲在地上研究引擎零件。
雨瑩斂眉掩笑,嚇唬著君鴻:「有事才能找你嗎?那我走了…」
「不是啦!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君鴻伸出抹乾淨的手,拉住雨瑩卻轉身離去的手。
「好痛!」雨瑩攢緊眉頭,抽回自已的手,對君鴻低聲抱怨。
身型壯碩高挑的他,力氣比一般人大,有時候會不自覺用力過猛,雨瑩正在努力改掉他這個壞習慣,只要君鴻稍有出力過當,她就會故意的喊痛,要讓君鴻習慣得格外溫柔對待她。
「對不起!」見面還不到三分鐘,君鴻連道兩次歉了。
「妳沒事吧?」君鴻拿起一旁的乾淨毛巾,小心翼翼地檢視雨瑩的手臂,一邊抹掉他不小心沾上雨瑩的小油漬。
「都紅腫了…」雨瑩扁著嘴,誇張自已的傷勢,皮膚白皙的她,隨便碰一下就會發紅,其實沒傷到什麼。
「我拿藥幫你抹好嗎?」被唬得一楞一楞的君鴻,真以為自已這麼一掐,雨瑩就受傷了。
「這裡哪來的藥呀…」雨瑩轉頭看著附近,只有他們倆在這偌大的停車場裡。
君鴻擱下正在做的事情,想帶雨瑩離開這裡:「客服中心後頭的休息室有,我帶妳去」雖然賣場裡應有盡有,但距離比較遠,君鴻等不及了。
雨瑩就是來妨礙君鴻作正事的,把他帶離這裡,那是稱心如意:「好啊!」沒辦法,她一個人悶得發慌,只好來調教一下她的未來男友。
君鴻牽著她的手,穩健地跨步疾行,又惹來雨瑩另一波抱怨:「等我…你走好快哦…你一步是我三步耶…」
「好好…對不起…我走慢一點…」用”唯命是從”來形容現在的他,會不會太沒出息呢?君鴻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沒機會跟女孩穩定交往的他,認定自已是菜鳥,就是得在犯錯中學習,雨瑩肯教導他,他會虛心接受。
洗過手的君鴻,拿著一條外用軟膏,讓雨瑩坐在椅子上,蹲踞在雨瑩面前:「哪裡痛?」他掃視著雨瑩的手腕處,怎麼也找不到剛才那塊發紅的區域。
「這裡…幫我抹…」雨瑩隨便指一塊,柔聲央求君鴻幫自已抹藥。
「嗯…」君鴻雙目直視雨瑩比的那一塊,真的開始幫雨瑩抹藥,輕輕推揉著雨瑩細瘦的手腕,將她鬼扯的話全部聽信。
「輕一點…好痛哦…」雨瑩嘴角含笑,看著君鴻認真照料自已的模樣,她就覺得好開心。
「嗯…再輕一點啦…」
「你力氣這麼大,我是女生耶…」
「這樣可以嗎?」君鴻用兩根姆指,輕輕推勻藥膏,如履薄冰的細細按摩,一個連紅腫也看不見的區域,抹了快半瓶藥膏,也不曉得是誰整誰。
「君鴻,你以前有交過女朋友嗎?」雨瑩私下觀察過,君鴻做事的時候,套起話來特別順利,可能是他無法一心二用的關系,這種時候他只會講實話。
「不算有耶…我很常被拒絕…」多實在啊!君鴻連替自已假造”履歷”也不會。
「那…你是處男嗎?」雨瑩眨眨水靈眼眸,開始探究君鴻的過往。
「不是…曾經有女孩把我當炮友…」這句話真實的有些可怕,好吧!他就是無法及時編織出一套美麗又完整的客套說法。
「你就直接請她當你的床伴,她還答應呀?」過去的事情雨瑩不會拿來作文章,她只是好奇。
「不是…我想追求她當女友啊!可是她有男朋友也沒告訴過我,上了床才說她只把我當炮友,還交待我不可以說」限制君鴻不準打電話給她,更不能把她的號碼加入電話簿,從來只有她來找君鴻,君鴻比後宮嬪妃還慘,她們至少有塊牌子,清楚刻著自已名字。
有次君鴻打電話,想祝那個女孩生日快樂,首次主動與她聯繫,結果她氣得在電話裡,不留情的把君鴻大罵一頓,自此之後再也沒聯絡。
「為什麼你老是被女孩拒絕呀?你覺得問題在哪裡?」雨瑩大概能猜出個所以然來,是想看君鴻有沒有意識到。
「她們都說我很乾,講話沒內涵…」要怎樣才能幽默風趣,逗得女孩們心花怒放呢?好難啊!比修好發電機還艱辛,君鴻暗自叫苦,現在的女孩能力出眾,自然眼高於頂,不但挑外表、挑家世還挑性格與背景。
像他這種沒個顯赫親戚的出身,勉強混到高工畢業的藍領階級,只好迎風興嘆,對著殘酷的”少女”世界吶喊:我好想要一個女朋友!
「君鴻…」雨瑩抽回手臂,美目直勾勾地盯著比自已低下的他。
「嗯?」君鴻停下自已的舉動,抬頭聆聽雨瑩想說的話。
「你知道我比你大兩歲吧?」雨瑩去年剛從大學畢業,正是青春無限的美好時刻,人比花嬌,不澀不老。
「我知道啊!」君鴻耿直的點頭,大個幾歲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君鴻…」雨瑩語調輕柔,聲音細緻的她,撒起嬌來讓人軟綿綿的。
「嗯?」蹲在雨瑩跟前不敢擅動的他,黑白分明的眼眸眨巴眨巴。
「我還是處女哦~」雨瑩偏著可愛的小腦袋,面帶甜蜜微笑,對著君鴻做出正式宣告。
雨瑩出生在台東一個純樸小鎮,在那封閉的小型農村裡,同年齡孩子不多,再加上爸爸與大哥”保護過當”,讓雨瑩活成了絕緣體,曾有男生陪她走路回家,她老爸拿著扁擔在門口堵人,要是男孩想來約雨瑩出遊,她哥拿著鐮刀趕人,搞得她成為村裡的鬼見愁,人畜勿近。
後來考上都市裡的大學,媽媽悉心安排雨瑩借住在姨母家,依然滴水不漏的保護管束,總算念到大學畢業了,自已死活不肯回鄉種水果,才擁有小小的交友自由,媽媽每星期打電話,交待她得回鄉相親,否則就找一個可以一口氣扛三箱釋迦,還能入贅她們家的好女婿。
這聽來有點搞笑的擇偶條件,在漫長歲月的潛移默化中,不知不覺成為雨瑩挑選男友的重點,想追求她的人,體格不夠強健壯碩,或是家中獨子、長男的,請盡早放棄死心,別浪費彼此的時間。
難得有符合她要求的男性出現,卻也被她這隱藏版的千金小姐,性格裡的刁鑽、野蠻給嚇跑。
雨瑩試著在君鴻眼裡找尋答案:「你怕了嗎?」她知道很多男人不碰處女,覺得她們太麻煩,一旦沾上了非常棘手,甩也甩不掉!她又沒刻意保存這麼久,只怪她遇到的男人太沒毅力,無法挺過她的”職前教育期”。
君鴻表情嚴肅地保障:「小瑩,我不是抱持著色色的心情跟妳交往,我真的很喜歡妳!不管妳是怎麼樣的,我都會愛護妳!妳要相信我的決心!」君鴻伸出溫暖大掌,包覆雨瑩的纖纖細手,慎重表明心跡。
雨瑩看君鴻正經八百的模樣,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想聽看看君鴻還會說什麼,意味深遠的嘴角微噘,鮮嫩欲滴的菱型紅唇,似笑非笑。
君鴻瞧雨瑩不為所動,以為雨瑩不相信自已的話,他舉手立下承諾:「我發誓!在妳給我許可之前,絕對不會勉強妳,妳可以考驗我,一直到妳相信我為止!」男人有時真的很純情可愛,能為喜歡的人,一廂情願的付出所有。
雨瑩甜甜微笑,雙手勾住君鴻的頸子,窩進他懷裡撒嬌:「你不可以欺負我,每天都要疼我哦~你真心疼我,我才要相信你」雨瑩是聰明的女孩,她知道用完整的貞操,換一份天長地久的承諾,是不切實際的想法,可她也不是隨便就滾上床,用身體證明自已戀愛ing。
君鴻摟抱住嬌小的雨瑩,胸膛裡充斥著喜悅,頻頻答應:「會的…我會疼妳…每天都疼妳!最疼的就是妳!」在他懷裡的雨瑩,嘴角勾起壞笑,心裡盤算著這陣子,她有事可以忙碌了。
閃亮生物看久了,眼睛自然會習慣那種亮度,更何況這個閃亮生物,有著天然搞笑的人格特質,不需要多久時間,見多識廣的恩霈,已經陷入麻痺狀態,開口閉口還是那一個稱呼:「大叔…」她雙手環胸,叫喚正在翻書的意遠。
意遠抓了一本”簡易防身術”,坐在書局的地上,埋首苦讀:「嗯?」他聽見恩霈的聲音,抬頭張望。
「你幾天沒換衣服啊?」他們住賣場好幾天,她沒看過意遠換穿別樣式的衣物。
紮著清爽馬尾的意遠,盤坐於地認真反駁:「我天天都有換哦!」在亦齊的熱心教導下,他學會洗滌自已的換洗衣物,那三、四套一模一樣的衣服,夠他不停替換。
恩霈掃視意遠週身,這明明就是她挑的那一套:「你就一直穿休閒服?」經過這些日子的飲食正常與運動催化,意遠身上開始長出結實肌肉,臉頰不再凹陷,氣色紅潤許多,漸漸變成”閃亮大叔”。
「不好嗎?」意遠不解地反問恩霈,眼神迷惘。
「也不是不好,就是有點…」難得你開始變帥了,不想仔細妝扮嗎?算了…反正再帥也只有他們能看,恩霈省略了一大段說服意遠的贅詞。
「沒事…只是隨便聊聊」恩霈坐在意遠的身旁,探頭看著意遠翻閱的書籍內容。
恩霈扯動著嘴角壞笑:「這有用嗎?呵呵~」意遠每天都被恩霈施展過肩摔,完全沒武術底子的他,對陣街頭打架高手恩霈,那是螳臂擋車毫無勝算。
「試試囉…」時間多到他得找事情排遣,恩霈的”戰技特訓班”,每日開課兩次,他還剩下十幾個小時要渡過。
恩霈抓抓自已耳朵,開始有想將耳飾全部取掉的慾望:「我這種狠勁…被我打怕了,想趕快找到方式制服我嗎?哈哈~」她語帶試探的閒聊,就怕意遠被不手軟的自已嚇壞。
「不會…嚴師出高徒嘛!」意遠不怕恩霈的嚴厲要求,那代表她認真用心,傾盡所有的指導,哪天讓他對上食人活屍,那才真是”無情”可講的。
恩霈環抱著膝頭,她除了晨運、練飛,天天教意遠打架,沒什麼生活重心:「以前老希望自已能衣食無憂,現在什麼都不缺了,還真不曉得要幹什麼…」
「人都是這樣的…以為得到自已需要的,結果那只是想要的…」意遠輕柔閤上書本,專心一致與恩霈聊天說地,兩人時常肩並肩的席地而坐,啥都能拿起來說一會兒。
「那你想要的是什麼?」恩霈轉頭看著意遠,日益堅強獨立的他,說不定有一天,會完全脫離自已的保護,獨當一面。
「嗯…求生的能力吧!總不好一直拖累別人」意遠訕訕地聳聳肩,從未忘懷恩霈給予的幫助,警惕自已不許再扯後腿了。
恩霈眉頭輕蹙:「誰說你拖累別人?!」誰背著她欺負意遠?小心迴旋踢伺候。
「沒人…我自已這麼感覺…」除了那票畜牲,他現在遇到的,都是難得的好人。
恩霈拍拍意遠肩頭,鼓勵總是努力不懈的他:「不用自卑,我會幫你!我們有的是時間對練!」確實增進體力的意遠,現在晨跑能勉強追上恩霈了。
意遠會意而笑反問恩霈:「妳覺得我得練多久,才能超越妳這位格鬥天后?」
「就憑你?!大概要一百年吧!哈哈~」如果可以,恩霈希望大叔一輩子都打輸她,那她就可以一直傳授打架絕技給意遠,在不知不覺間,孤單太久的恩霈,習慣有意遠在她的週遭生活。
他感慨苦笑:「哇~好慘,變成格鬥天王的時候,我都快作古了!」那他要立志作天下第二就好,一百年他活不到。
恩霈豪氣萬千地比著自已:「天下第一就我來吧!你認命的當天下第二,當第二只需要五十年!」與意遠一同渡過的每一天,恩霈都非常開心,再來五十年也很不錯。
心有靈犀卻不言明的意遠,點頭而笑:「好啊!天下第二也挺好呢!」
「說到這裡…」恩霈琢磨思索著,起身在書局裡繞了幾圈,抓來好幾本雜誌,全部放進意遠懷裡:「你與其研究什麼防身術,不如翻翻時尚雜誌,看看別人怎麼穿衣服吧…你老穿這一套,其實不是太合適呢!小心被人一扯,整個褲子都飛了」
意遠低頭看著那疊油墨印刷品:「褲子還會飛走呀?」他活了幾十個年頭,沒見過長翅膀的衣褲。
「這種鬆緊帶的褲頭,一扯就掉了!你不希望打架的時候露鳥吧?還沒開扁你就暴露弱點了!」很多不要臉的家伙,都是靠陰險招式取得優勢,所以恩霈極少穿著容易扯脫的衣物。
「哦~原來啊!」恍然大悟的意遠,現在明白為何恩霈這麼喜歡穿牛仔褲,上次還看她穿連身工作服,他翻閱手中書本,看雜誌上的俊俏男模們,展示一套套的流行服飾,試圖研究出一個規律。
「說實話,我不太會打扮啦…你看這些學穿搭,可能會好看一點」恩霈尷尬地把玩著馬尾,透露此生的最大缺點,她整個人毫無美感,不管買什麼衣服,一定以實用、耐穿為優先考量,經常作中性打扮。
「會嗎?妳這樣就很漂亮呀!」自信就是一種美,意遠從不覺得個性鮮明的恩霈,不懂展現優點。
「是哦…呵呵~謝啦!」恩霈吶吶的道謝,清秀臉蛋浮現難得的嬌羞情怯。
正當意遠還想誇獎恩霈有獨特觀點,有自已的穿衣哲學時,傳來一陣讓人意外的久違聲響,像是汽車引擎發動了運轉。
「去看看!」兩人丟下那堆書,疾步前往聲響來源的地下室。
「我辦到了!我真的成功了!YEAH!」君鴻欣喜若狂地摟抱著雨瑩,旁邊有一輛發動中的棗紅色廂型車,看來像是差不多可以當廢鐵賣的老舊車款。
「君鴻你好利害…你是最利害的!」雨瑩看著君鴻辛苦嘗試多日,現下總算收獲成效,也替他感到開心得意。
「喂~喂~也給我抱一下啦!姚小姐~讓我抱一下我兄弟啦!」善盡照明之職的亦齊,扁著嘴乾瞪眼,這對愈來愈親膩的小情侶,居然無視他這個大功臣,逕自放起閃光,真把他當成十足十的電燈泡。
「哇!」同時抵達的恩霈與意遠,看著亦齊的白皙皮膚,正散發溫和的淡淡黃光,突然想起君鴻曾提及的”變異能力”,原來這就是亦齊能巡視每個角落的獨門秘技,他自已就會發光!在他自給的充足照明下,賣場裡沒有陰暗死角。
「謝謝你!亦齊,不是有你的協助,我一個人絕對辦不到!」欣喜若狂的君鴻,放開懷中的雨瑩,轉而摟抱寒冬中還打赤膊相伴的亦齊,感謝他不畏冷風,用身體照明周遭,讓君鴻可以逐一檢視每個零件。
「對啊!對啊!我們是最佳拍檔耶!哈哈~」總算有爽到的亦齊,用力抱著與他一般高的君鴻,就算只是杵在一邊,當根照明用的螢光棒,他仍心甘情願的克盡其職,把手指伸出未知結構的機械內側,是種亂可怕一把的感覺呢!
「恭喜你哦!君鴻」恩霈與意遠同時出聲,祝賀著苦心鑽研的君鴻終有所成。
「還有很多事要做呢!這只是第一步」君鴻用毛巾擦拭手指,他還想替車焊上鋼板與鐵網加強,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能加裝連動履帶,也許有一天,他們能開著這輛車子,查探這個變異後的世界,說不定能找到一個解答,或者取得他們缺乏的物資。
他們需要取得與外界的聯繫,如此閉門隱居,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你可以的!給你一台起重機幫忙的話,你連坦克都造得出來!」亦齊搭著君鴻的肩膀,緩慢降低身上亮度,每次這麼”照亮別人”,雖然不用燃燒自已,卻消耗他不少熱量,他得啃不少食物補足體力,不然早就腿軟暈厥。
「我可以幫忙!要抬要搬喊我!別客氣」恩霈聽見亦齊這麼說,馬上義氣相挺,這陣子與他們相處,培養出深厚友誼。
君鴻搔搔剛勁短髮,有點不好意思:「那就麻煩妳啦!我等等想先搬一些材料過來…」那些東西要靠亦齊與他來搬,需要花不少功夫,如果有人願意幫忙,那是再好不過。
恩霈看了意遠一眼,微笑不語的意遠,給予無聲許可,空出下午時間的二人,爽快答應:「沒問題!要搬什麼,告訴我們一聲!」
「我們先吃飯吧!時間差不多囉~」雨瑩是這裡最有時間觀念的人,她預測現在時刻的功力,誤差值在五分鐘以內。
「好!我們先去填飽肚子,再一起來做捆工!哈哈~」亦齊吆喝大家一起吃飯,沒人注意到,角落處有抹幽幽身影,默默注視著一切,伺機而動。
「大家來吃飯啦!今天吃炒麵配貢丸湯」玉芝瞇著和藹笑眼,熱情招呼大家圍成一桌吃飯。
君鴻清點圓桌旁的人數:「嗯?雅舒沒聽見開飯號嗎?」雖然雅舒不喜與人交際,總是獨來獨往,大家並未因此孤立她。
玉芝拿了一瓶辣椒醬走過來,狐疑反問:「有啊!她是最先到的,碗筷還是她準備的,我有叫她去喊你們來吃飯,來的路上都沒遇見她嗎?」
「糟了!」君鴻心想這下大事不妙了。
心思敏捷的恩霈與意遠,看出君鴻的焦躁憂慮,即刻追隨他腳步,起身扭頭就跑,後面緊跟著雨瑩與亦齊。
「怎麼啦?」玉芝滿頭霧水的反問,只見一群人全都跑遠,沒來得及給她答案。
不出君鴻所料,雅舒已經坐在廂型車裡,扣好安全帶,就要往出口方向衝過去,最先抵達現場的君鴻,以身軀擋在車前,想阻止雅舒的衝動行為:「雅舒,妳聽我說,這車不夠堅固,妳出去會死的!快下來!」
吃了秤砣鐵了心的雅舒,只是不停搖頭,慌張揮手要君鴻讓開:「走開!別管我」她等這天夠久了,既然有辦法可以回家,沒有什麼能改變她的想法。
「雅舒姐,妳快下來!妳這樣很危險」惶惶不安的雨瑩,拍著副駕座的車窗,要雅舒放棄這種無異於自殺的行為。
「雅舒,妳真的會死的!快下車」
「這車還沒完全修好,開到一半熄火,妳會被活屍咬死的!」
「這樣做非常冒險,妳會把命弄丟的!」
「妳下車,我答應陪妳回家,我發誓!我抱著妳飛回家,真的!真的!」
「雅舒,請替關心妳的人想想,說不定妳未婚夫正在來的路上了」
五人包圍住車體外側,不許雅舒駕車離去,每個人都出聲阻止雅舒的不智舉動,雅舒一句也聽不進去,腳尖輕踩油門,催動引擎發出隆隆聲響,試圖突破這道人牆。
君鴻明瞭勸阻無效,他趁機伸長了手,抓了一把擱在地上的工具,就想撬開車門,雅舒見君鴻打算拆車門,她知道自已再不走,真的走不成,她把心一横大喊:「走開!我要放開剎車了,你們別管我!」接著她緊緊閉上雙眼,真打算不顧一切,直踩油門往前衝。
「小心!」意遠摟緊站在正前方的恩霈,就往旁邊臥倒,他知道窮途末路的雅舒,真的會胡亂爆衝。
雅舒趁著人牆的缺口,踩緊油門往出口方向急行,站在車側的雨瑩,嚇得放聲尖叫:「啊~~」眼明手快的君鴻,一把將雨瑩拉進懷裡,照後鏡只差半公分,就勾到細瘦的她,很有可能把人掛在車側拖行。
「小瑩,妳沒事嗎?還好嗎?」君鴻看著面如白蠟的雨瑩,回想起方才驚險的那一幕,心臟差點停掉。
「好恐怖哦…」雨瑩嚇得嚎啕大哭,窩在君鴻懷裡瑟瑟發抖,她第一次距離死亡,如此靠近。
「完啦!那個瘋女人在撞鐵門了」地下室的鐵捲門一被破壞,不用三分鐘的時候,活屍便會蜂擁而入,所有人的性命都變得岌岌可危。
「我們趕快上樓!」意遠與恩霈從地上爬起身來,現在沒時間噓寒問暖。
一干人等回頭猛衝,往賣場入口方向狂奔,遠處不斷傳來衝撞鐵門的聲響,一聲一聲,猶如敲響著喪鐘,每個人都是使盡吃奶的力氣逃命。
「哎呀…」驚魂未定的雨瑩有些腿軟,一不小心閃神跌倒,體能不佳的她,頻頻回頭張望不遠處,已有活屍從被撞壞的鐵門裡鑽進來,照著他們的方向衝過來。
原本緊牽著她的君鴻,沒有猶豫:「小瑩抓緊我!」他大手一撈就把小瑩揹在背上,兩人朝著賣場入口猛跑,後頭兇狠活屍成群無法計數,緊追在後。
「快、快、快!」亦齊將防火用的安全閘門降下一半,心急如焚的他趴低身子,對落後的君鴻與雨瑩招手,恩霈與意遠一人一邊,緊拉著控制閘門的鐵鍊,打算等君鴻與雨瑩一進入賣場內側,就立刻放手,讓消防鐵門緊緊閉上。
「先拉她進去!」君鴻跑到將近入口處之際,立馬放下雨瑩在地,裡側的亦齊大手一伸,把嬌小的雨瑩拖進屋內,君鴻一個臥倒,迅速滾進屋內:「關門!」
意遠與恩霈聽令,應聲放開手中鐵鍊,讓閘門急速降落,幾個動作較快的活屍,已經把手伸進來屋內,沒有痛覺的活屍,不顧自已正被上百斤的鐵捲門壓緊著,拚命地伸長了手,想抓住站在內側的活人。
「哇靠!去他媽的!真不怕痛呀!」亦齊與君鴻死命踢踹著伸進來的活屍手臂,卻是徒勞無功。
恩霈看著鐵閘門底下的細小縫隙,她知道這個洞不關上,肯定是後患無窮,她跑到距離最近的消防箱附近,看著安全玻璃內的設備,幾乎沒有思考,一個轉身的猛力迴旋踢,踢破了那片玻璃,伸手拉出掛在裡頭的消防斧。
「讓開!」恩霈拿著紅色消防斧,俐落地轉了個圈加速後,一把砍掉在地上亂抓胡扯的詭異怪手,刺鼻難聞的味道直嗆而來,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立刻退後一大步,看著恩霈手起刀落,一一處理那些怪手。
「嘔…」雨瑩第一次看見這麼血腥噁心的場面,承受不住的她,轉過身去開始狂吐,君鴻擋在雨瑩附近,想替她遮擋住視線,伸手輕拍她背後,安撫著胃液翻滾的她。
「亦齊,拉鐵鍊!」被噴濺的一身都是噁心黏液,不以為意的恩霈,轉頭命令著看得手足無措的他。
「哦…哦!」張皇失措的亦齊點點頭,用力扯了扯鐵鍊,閘門總算完整服貼地面,鐵門內側的那幾隻斷手、斷腕,流著暗黑體液,現場一片狼藉不堪,施力過度的恩霈,虛軟著雙手大喘氣。
意遠探手抽走斧頭,試圖喚回她的思緒:「恩霈,脫衣服!快!」他剛才衝到洗手間去,把乾洗手液整瓶拆出來了。
有些脫力的恩霈,聽意遠這麼交待,立刻扯掉身上的衣服鞋襪,意遠扭開瓶蓋,對著恩霈出言警告:「不能睜開眼睛哦!」恩霈點點頭,緊緊閉上雙眼,意遠把消毒用的乾洗手液往她身上倒,想替恩霈洗掉屍液與任何莫名的病毒。
恩霈閉上眼睛,放心讓意遠用消毒液在身上塗抹,協助善後的亦齊衝到廁所去,把擦手紙全部拿出來,他遞了一疊給君鴻與雨瑩,其它的全給意遠。
意遠小心翼翼地沖洗著恩霈身軀,接著用擦手紙替她抹乾淨臉:「恩霈…妳慢慢睜開眼,看著我…」
恩霈緩緩睜開雙眸,看著眼前有些模糊的意遠,望著他灼熱的關切目光,突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應該是沒關系,但妳最好再徹底洗一遍…」意遠放下始終擔憂的心,恩霈身上沒有傷口,不至於會有感染的問題。
「等等!我們先上頂樓看看」恩霈隨時穿著她的”飛行套裝”,大家早就習慣她被迫穿著清涼,一干人等隨她的發號施令,急忙衝上樓頂,想知道雅舒有沒有順利回家。
所有人一鼓作氣跑到樓頂空地,不約而同地倚在牆邊,瞪大眼看著樓下光景,只見雅舒開著紅色廂型車,才走不到五十公尺,便讓層層包圍的活屍擋住去路,車盤被輪下輾過的活屍,撐得車身顛簸不平。
幾十個猙獰活屍,奮力使勁推著那輛車,不過一分鐘的時間,成功把廂型車扳倒,動彈不得的雅舒,此刻只能躲在車裡,不停發抖。
「靠!我要去把她拖回來扁一頓,不許攔著我!」恩霈雖然被雅舒的行為惹到炸毛,但她就是無法見死不救,急忙展開背後翅膀,頭也不回地飛走。
她順利來到廂型車的上空地帶,凌空盤旋了幾圈,部份活屍被飛行的她吸引了注意力,紛紛舉高雙手,想搆空中的活人:「雅舒…回話!妳還好嗎?」矯捷的她閃避著活屍拉扯抓撓,出聲呼喊安危不明的雅舒。
雅舒聽著車外拍擊聲與恩霈的叫喚,提心吊膽的她,怯懦回應:「我沒事…」她解開安全帶,一把摔到汽車的接地面,吃疼的她不敢叫出聲,雙手緊摟著細瘦肩膀,不知道現在的自已,還能怎麼辦。
「妳往後側靠一下!我馬上回來」早有打算的恩霈,對著車裡雅舒大聲喊道,接著攀升高度,轉頭飛回賣場的樓頂。
觀望著一切的意遠,已經找來一把鐵槌,準備交給恩霈:「敲角落!」他伸長了手出圍牆,只為靠近恩霈一些。
「哈!大叔真是聰明呀!」恩霈就是折回來拿破壞車窗的工具,靈活似遊隼的她拐個彎,抓走意遠給的工具,來回只消幾秒的光陰,又飛回雅舒附近。
悄聲靠近的她,深怕引起活屍們亢奮突襲,大氣也不敢喘一口,週遭只剩振翅飛行時的拍動聲,她看準了駕駛座的車窗玻璃,猛然一敲,玻璃應聲碎裂卻沒有迸開,她用鐵槌把安全膜勾開,試圖挖出一個通道,讓受困的雅舒能伸出手來。
只能站在安全地方乾著急的四人,沸沸揚揚的放聲大吼:「恩霈!後面…恩霈!妳的後面!小心!恩霈~」每個人都誇張地揮舞著雙手,又叫又跳的,試圖吸引恩霈的注意力。
恩霈一抬頭,發現身後有個靈活的喪屍,不知何時攀爬上車體來,正要對著恩霈發動攻擊,恩霈沒有遲疑,即刻振翅騰空,喪屍動作也跟著加快,一個飛撲過來,對恩霈來不及收掉的腳背猛力一啃,咬得她當場失聲濺血。
「恩霈~~」坐困愁城的意遠,無法自控的嘶吼,這一聲喊得是痛徹心肺,恨不得自已能飛奔到恩霈身邊幫忙。
「你媽的…」恩霈低聲咒罵,強忍著腳背的撕咬傷,由空中俯衝加速直下,手持鐵槌對著咬自已的喪屍奮力一擊,讓它重重摔落地面,沒有痛覺的它,腦漿都流出來了,還津津有味地吞嚥著鮮血。
活屍們聞到鮮血,像是受到莫大激勵,更加瘋狂的搖晃車體,嚇得雅舒不停尖叫,恩霈就算本領滔天,她也只有兩隻手,無法與陸續爬上車體的活屍匹敵,正當她進退維谷的時候,一隻毛色黑到發亮的狼犬,不曉得從哪裡竄出來,一口氣跳上廂型車,站在窗口之上,對著活屍吠叫低吼!
大感意外的恩霈,盯著突然冒出來的狼犬,忍不住稱讚:「哇~你出現的時機好準!」
活屍們感覺不到黑色大狗的敵意,也不忌憚牠的尖牙與威逼,動作依然毫不遲疑,只見那條聰明大狗沉沉吠了幾聲,原地繞轉幾個圈後,動作靈活地飛躍下車,在眾多活屍的腳邊穿梭,將它們引往另一方向跑去,給了恩霈一些時間搭救雅舒。
「雅舒,手給我!」恩霈把握住難得的機會,降落在車體上,對車裡的人大喊。
恐懼瀰漫著雅舒週身,混身輕顫的她鼓起勇氣,死命地伸長手臂,恩霈緊緊揪住她,刻不容緩地拉著雅舒起飛,兩人安全降落在樓頂,怵目驚心的意遠,立刻想為恩霈療傷:「恩霈,妳快來!我幫妳看看」
「等等!」恩霈丟下這句話,又飛離了樓頂,所有人不解她還想幹什麼。
黑色大狗非常機靈,利用建築物的高低落差,輕鬆跳上一樓遮雨棚,暫時躲避活屍的攻擊,不過那種地方撐不了多久,活屍們正在拉扯帆布的邊緣,整座鐵架搖搖欲墜,有著四條健壯粗腿的牠,努力地保持平衡。
「喂!你!我是很講義氣的,我要抱你進賣場,你願意的話,乖乖站好別動!」恩霈聽說過,狼犬智商排行狗界第三名,但是這條狼犬,肯定是狗界的愛因斯坦。
黑色大狗似乎聽得懂了,安靜下來不再亂吠,牠站定不動,好像真的在等恩霈來抱自已,心情愉悅地搖著尾巴。
恩霈飛了幾個圈加速,然後衝過去一把摟抱住那條大狗,使勁振翅想飛回樓頂的空地:「媽呀…你比一個女人還重耶!」恩霈掂著懷裡扎實的黑狗,不禁輕聲埋怨。
「哇~~沒天理啊!這狗一定超過四十公斤!」筋疲力竭的恩霈把狗放下後,攤軟在地面動彈不得,她看著藍藍天空,急促汲取著新鮮空氣,想起剛才的情況,實在是有夠驚險。
黑狗落地之後,毫不在意其它人的畏懼眼光,一溜煙跑到雅舒身邊蹲踞,不停舔著她臉上淚水,似乎想安慰受驚的她。
「恩霈,我幫妳看看…」意遠蹲低身子,圍在恩霈身邊,他檢視著恩霈的腳背,臉上滿是不安擔憂,這口咬得不輕,明顯看得出傷口還在流血,他抽掉球鞋上的鞋帶,紮綁她的腳踝,替恩霈做了緊急止血的動作。
「等等…給我五分鐘…」像攤爛泥似的恩霈,懶懶的翻了個身,她這翅膀不收好,哪裡都別想去,混身乏力的她,顧不得會弄的灰頭土臉,逕自趴在地上休息。
意遠轉身凝視癱坐啜泣的雅舒,其它圍在她身旁,試著安撫她情緒的人,清楚感受到意遠的怒氣與不滿,他們清楚雅舒該好好罵一罵,卻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意遠沒有指著雅舒,暴跳如雷的怒吼斥責,他只是輕聲說著重話:「我們沒資格教訓妳,如同妳沒資格陷我們於危急,依妳現在的狀況想冒然離去,只為投靠某人讓他保護妳,奉勸妳放棄,因為妳只會成為累贅」
「如果妳是想回去交待遺言,然後讓心愛的人看著妳死,那這次我們不會攔著妳了」彷彿老套的羅曼史那般,熱淚盈眶地死在心愛的人懷裡嗎?這只是把無法忘卻的傷痛,專程帶到關心自已的人眼前,不是用”殘酷不仁”能形容的。
守在雅舒身邊的黑色狼犬,似乎很不滿意遠的責怪,怫然變色地低吼咆哮,接著露出冷森森的利牙,聳眉瞪眼的怒視意遠,意遠仍舊不慌不亂,毫無懼色:「發怒無法改變什麼,她的確需要學會為自已負責」
在這般嚴苛的世界求生,無行為能力的人,何時會被當成累贅捨棄,沒有人知道,更何況飢腸轆轆的活屍,隨時等候著新鮮獵物上門,它們不會休息或偷懶,也沒有人性與憐憫。
黑色狼犬好似明白自已理虧,牠瞟一眼恩霈血肉模糊的傷勢,兀自安靜了下來,無聲坐在雅舒身旁,默默陪伴著她,態度依然十分高傲,故意忽略意遠這教訓人的傢伙。
「哇~大叔好MAN哦!」翅膀已經收妥的恩霈,看著意遠把雅舒訓得無言以對,忍不住想拍手叫好,要不是意遠先跳出來當壞人,她都想破口大罵那個找死的女人了。
「來…」意遠不針對這件事再做評論,他探手抱起地上的恩霈,想處理她腳背的傷口,恩霈知道意遠發火非同小可,不敢耍嘴皮子,乖乖讓他抱著自已進屋。
意遠將恩霈放在長條桌上後,在醫療用品區搜刮物資,恩霈盯著意遠堅定忙碌的身影,忽然開口詢問:「大叔,你覺得我會不會像電影裡演的一樣,被咬了以後,也變成活屍呀?」
意遠抓著一盒剃刀片,腦海裡若有所思,可能他想到的很負面,臉色沉了下來。
恩霈試圖放鬆他的心情:「問問嘛~臉色這麼難看…」現在才說自已好害怕,雙手抖個不停,有用嗎?恩霈只能靠著閒聊瞎扯,掩飾不安與恐懼,她沒那麼偉大,不想為了救別人的命,讓自已壯烈犧牲。
意遠強迫自已專心,黑著臉仔細檢視包裝上的英文藥名,找尋合適的替代麻醉劑:「如果會,妳希望我怎麼做?」這個傻瓜,為了救人又在玩自已的命,真不曉得該怎麼處置她。
恩霈瞄瞄腳踝處的止血帶,心想意遠果然是專業的,沒放著她鮮血直流:「你又沒槍…不然一槍轟掉我腦袋算了!」真有那麼一天,她都沒有意識了,無所謂丟不丟臉,可是她不想害活著的人。
意遠沒有答腔,就連在腦中假設一下,他也不願這件事情發生。
恩霈看著自已腳背上的傷口:「你總不希望我變成活屍亂咬人吧?幫幫忙,如果我真的變成外面那一國的,讓我解脫吧!」她現在只能向諸天神佛請求,那種屍鬼症狀,最好是無傳染性的。
意遠用鑷子夾棉花沾浹優碘,先替恩霈進行局部消毒:「我答應妳,但妳也要答應我,妳會努力到最後一刻,在妳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絕不放棄!」他平穩著呼吸,強迫自已不去想那些還未發生的事情。
「好好好!」恩霈總覺得她要是不答應,意遠眼淚都要噴出來了,臉色難看的像是家裡人過世。
「這可能會有點痛…」意遠緊皺眉頭,他只能當作是被蛇咬了那般處理,但他找不到解毒劑的替代品,那種東西一般藥局絕對不會有存貨,生物性毒素的解法,又與一般的毒物解法不同,他現在只能盡力拼拼看,其它的要聽天由命。
恩霈看意遠正在解刀片的包裝,大小聲喳呼:「媽呀!我被咬已經很慘了,你還要割我的肉呀!」該不會得把被咬傷的部份整塊挖掉吧!她會不會變殘廢?後知後覺的恩霈現在才懂,思慮不週的自已,又玩火自焚了。
「一定要清創,不然會從裡面爛出來…」意遠檢視腳背上的傷口,俐落將他找到的替代用品與道具擺放整齊,接著消毒雙手,戴上防菌手套。
恩霈看意遠戴好口罩與手套,開始用蒸餾水沖洗她傷口:「靠!拿點什麼給我咬呀!牛奶骨也好啊!」這麼大的賣場找不到一樣耐咬的嗎?她不信。
「咬住…千萬別動…」牛奶骨沒有,乾淨毛巾有一條,恩霈毫不考慮放進嘴裡,乖乖躺在桌上就定位,誰讓她愛逞英雄?千萬得挺住才行,唉~關羽刮骨療傷都還有棋下呢!她只能眼巴巴望著天花板。
意遠替恩霈抹上略帶麻醉性的藥品,立即動手清創,他拿著銳利輕薄的剃刀片,輕輕劃開牙印處,沾著髒血的棉花,一堆堆全扔地上,恩霈咬緊口中的毛巾,全身都濕透了的她,痛得直冒冷汗,雙手緊緊揪著桌子邊緣,僵直的伸長雙腿,絲毫不敢擅動。
「就快好了…」意遠正用牙線縫合最大的傷口,還好沒咬斷腳上經絡,其餘小傷口為求快速止血,他用快乾克難的先暫時處理掉。
意遠看恩霈就快暈厥了,連忙出聲叫喚:「恩霈…恩霈!醒醒…」他怕恩霈會休克,不敢讓她陷入意識昏迷的狀態。
恩霈雙眸無神:「嗯?」她好睏…真想不顧一切,倒頭就睡。
意遠著手收緊最後一個繩結:「別睡!跟我說話」就快完成了,可別讓這一切付諸流水。
恩霈意識模糊,腦袋一片空白,無力睏乏的她鬆口,毛巾應聲落地:「說…什麼…」布面生生咬出一排牙印,為了挺過刀片再三割劃的痛楚,用盡她僅存的氣力了。
意遠一心二用的與恩霈攀談:「數數也行!」
恩霈眨眨眼睛,腦筋一片空白:「數什麼…」
「數妳喜歡的人」意遠隨便想了一個題目給恩霈,手邊不停忙碌著。
聽話的恩霈,一個個數了起來:「爹地…媽咪…」這兩個是她這最深愛的人,雖然與他們相處的回憶,已經非常久遠。
「羅羅亞.索隆…」豈是一個”帥”字可以形容?這位是恩霈第一個偶像。
「鷹眼…喬拉可爾·密佛格… 」這部偉大而漫長的動畫,陪伴恩霈渡過無數個晨昏,這兩個角色是她最喜歡的。
「Joseph Leonard Gordon-Levitt…」這個是恩霈最欣賞的男演員,長得帥、演技又好,特別有才華。
意遠看著恩霈差點昏厥過去,出言催促:「別停…妳接著數!」
恩霈努力睜大眼睛,只可惜她眼皮真的好沉:「哪有那麼多呀…」是麻醉藥發生效用嗎?她開始覺得輕飄飄的,週遭有點虛無飄渺。
「一定還有的,妳認真想…一定還有!」就快好了…再給他一分鐘就能完工。
「嗯…」恩霈細聲嘟噥著。
「嗯…」恩霈努力搜索曾經出現在她生命中的人,可是有不少是討厭鬼。
「大叔…」嗯,對…還有這一個,恩霈視線失焦空無,茫然地輕點著頭。
「不對…他叫…」意識逐漸迷糊的恩霈,自問自答著。
「嗯…他…叫…叫…向…意…遠…」再也抵擋不住睡蟲來侵的恩霈,呢喃著意遠的名字,陷入沉沉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