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 The awakening)最後番外篇:Let me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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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睡的真爽…」身著運動服的石安吾,躺在運動器材室裡的軟墊上,懶洋洋地翻了個身,還順手抓了抓屁股,身為一個延畢一年的老學長,翹課及窩在不知名角落偷懶,可是必備的技能呢!
  石安吾甩甩一頭輕爽的短髮,雙手揉揉臉頰,想讓自已清醒些。
  他伸了伸懶腰,隨便做了幾個伸展運動,覺得這一覺醒來,真是令他神清氣爽,整個人由裡至外,似乎像是被徹底洗滌過一番,有種脫胎換骨般的輕盈感。
  安吾緩緩站直了身軀,大步一邁走至窗戶邊,探頭搜索著週圍,心中有些納悶:「啊…幾點了?人都死光啦?還是剛剛下過雨,不用上體育課?」習慣性翹掉早自習與升旗的他,總是在學弟妹”畏縮”的輕喚聲中醒來,今天卻不一般,不禁讓他好奇心犯癢。
  正當安吾望著偌大操場,連一個人影也沒有,隱約覺得不太對勁之際,一抹黑影迅速掠至他跟前,就站在窗戶外側,一雙清明卻毫無生氣的眼眸,直盯著他:「讓我進去!」話一說完,不曉得哪裡變出一把莫約三十公分的長刀,直截抵在他頸間。
  「別!別衝動!請進!歡迎光臨!」識時務者為俊傑,何況安吾向來自視是痞子兼小孬,他立馬高舉雙手,不在這時候瞎逞英雄。
  穿著一身黑衣勁裝的傢伙,低聲對著安吾命令:「讓開!」那人頭上戴著黑色毛織帽,圈住自已大半個腦袋,再外罩上連帽外衫的頭套,僅能勉強看見臉上五官,握刀的手戴著皮手套,混身滾裏著不脫泥帶水的俐落感。
  識人不少的石安吾瞬間便明白,這是一個能對別人狠,對自已更狠的傢伙。
  安吾聽話的撇開身子讓路,那名狠角色立刻將隨身行囊丟進來,然後單手扶著窗框,輕鬆越進了位於一樓的運動器材室裡,似乎在躲避些什麼。
  安吾依然不敢擅動,乖巧地站至一旁,耍著嘴皮子想打好關系:「這位大哥,該怎麼稱呼呀?我是石安吾,是這間學校三年級的學生!」雖然他一眼便看穿,這個身高不滿1米7的傢伙,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孩,但他並不點破,有不少肉票都是因為自作聰明,才被歹徒滅口的。
  她高舉著手上利刃,直指著嘻皮笑臉的安吾:「閉嘴!關窗!」
  非常、非常的難套近乎呀……安吾內心暗自叫苦,只能依令行事,關上了十分鐘前,他親手打開的唯一那扇窗。
  安吾流暢地編了一套說詞,想說服歹徒小姐放人:「這位大哥呀…請問你有什麼打算呢?我是班上的重要幹部,我要是不見了,導師與同學會非常擔心的!說不定,還會全校廣播呢!不如妳……」
  沒有丁點兒贅詞,她再度發出了命令:「閉嘴!坐下!」不過這一回,她的眼眸中浮現了些許異樣情緒,淡淡的彎月眉微皺,打量著盤坐在另一側角落的石安吾。
  「我保證!絕對不會報警抓妳的,不如我們當作不相識,我轉頭就走,好嗎?」
  「這位大哥,我實話直說了!我家裡非常的窮,擠不出幾塊錢來當贖金的…」
  「我小時候老爸就死了,老媽還在蹲大牢,就剩一個奶奶跟我相依為命,請妳別讓我奶奶白髮人送黑髮人呀…她是靠著撿資源回收,拉拔我長大的,妳發發慈悲心,留我條小命給她送終呀…」
  石安吾連說了好幾句,想博取這位歹徒小姐的同情心,人家都說”婦人之仁”了,身為女孩子的她竟然完全不為所動?!這實在是太神奇、太不可思議了,至少也出個聲叫他閉嘴,還是眨眨眼睛什麼的也好呀!完全沒有給任何反應,實在讓人太難猜了呀!大姐。
  經過了十分鐘漫長而尷尬的沉默,她總算願開金口了:「剛醒的?」
  「是啊!我早上吃過飯糰之後,就躲在這裡睡覺,大概…咦?!怎麼壞了?!娘的,199的夜市貨就是不耐用!」石安吾簡略地交待著他稍早的行程,正想舉手看腕上的錶,卻發現這該死的便宜貨竟然停了。
  黑衣裝束的她,嘴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情緒:「停在八點,對吧?」
  「啊…真的耶!」石安吾用力拍著手腕上的錶,甩了甩手,希望它會再度走動。
  總是面無表情的她,吐出這句不像是稱讚,更像是評語的話:「你這好運的傢伙…」讓石安吾更加的摸不清頭緒。
  安吾打蛇隨棍上,輕聲輕氣的追問:「這位大哥,我…怎麼個好運呀?」這個樣貌清秀白淨的高中男生,其實有著一副與長相完全不相襯的狡猾心腸,他奶奶時常笑罵他,長大了千萬別當小白臉,肯定會騙光那些姐姐、阿姨的辛苦錢。
  她總算將防身的利刃放低,似乎對安吾不再抱持著敵意:「睡了半年多才醒的,什麼都不用擔心了…」但那把銳利長刀,依然放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始終沒完全放下戒心。
  「這位大哥,妳愈說我愈模糊耶…能再給小弟一些指點嗎?」他不過就窩在器材室隱匿的角落打了個瞌睡,為什麼剛睡醒,就遇上這種極品歹徒,疑似精神異常的呢?而且還是位年輕女性!這三個條件組合而成,該有多難得呀?他等等非得去買個樂透彩不可。
  惜字如金的她,吐出一個簡單的字詞:「Annie」
  「什麼?」
  「我不是什麼大哥,我叫Annie」
  石安吾綻放一抹微笑,如晨風般清新和煦,就連小妹妹手上的糖,也能輕鬆騙來的那種:「這位Annie大姐,我不太理解妳剛才所說的”睡了半年多”,能給我好好的解說一下嗎?麻煩妳了!」
  Annie好不容易有著情緒浮現的臉龐,霎時間又冷了下來:「你覺得我是瘋子,對不對?」
  安吾暗暗叫苦,這傢伙讀人的能力,不在自已之下:「我…沒有呀!」
  Annie手中的刀,直直的比向安吾:「你不覺得我瘋,那你便是瘋的,你是嗎?」
  安吾撇了撇嘴角,後悔自已情緒藏的不夠深沉,毀了兩人之間的好氣氛:「這是二選一的是非題嗎?選錯了,要罰嗎?」
  Annie語調尋常不帶一絲起伏,淡淡敘訴著世界的驟變:「世界末日了,外頭是無政府狀態,不會思考的想吃你,會思考的想害你,你說呢?」當初她甦醒過來的時候,姐姐也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說服了自已,她不難想像著眼前的人,會如何的抗拒。
  聽見世界末日,安吾心中突然浮現一絲快意:「哈哈~馬雅人的預言嗎?真的、假的?」
  Annie敏捷起身,忽地指使安吾:「起來!」
  安吾心驚膽跳著,就怕Annie想在他身上,捅出幾個血窟窿:「怎麼啦?不是聊得好好的嘛~我不會反抗的,別這麼激動…我很弱的,連野狗也怕!」他慢吞吞的起身,想為自已爭取一些時間,只可惜Annie似乎非常習慣幹這樣的事,完全沒有破綻。
  Annie不理會安吾的反抗,舉著刀脅迫他配合:「拉開窗戶!」
  「啊?」不是才關上的嗎?現在又打開?該不會是想離開了吧?要帶著他當肉票,還是殺人滅口呢?安吾靈活的腦子裡,浮現數個假想的情景,可惜沒一個是快樂的結局。
  「尿!」Annie站在安吾身旁,刀尖抵著他手臂,稍為一使勁,立刻能扎進他的身體裡。
  安吾聽著這位神經不正常的傢伙,竟然提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啥?!這位大姐,妳是想叫我隨地便溺嗎?」
  Annie稍稍使勁,刀尖登時刺穿安吾的衣物,他能清楚感覺到刀尖的冷涼,抵著自已溫熱的皮膚:「給你三十秒,尿不出來,就讓你流血出來!」
  安吾知道她來真的,連聲應好:「好!我尿!妳別激動!」
  Annie看著安吾有些窘促為難,不想任他拖延時間:「怎麼?」
  安吾不是沒幹過隨地便溺的這種髒事,但他真的很怕自已一旦掏出來,會不會刺激到她,導致自已有雞無人、有人無雞:「我…我害羞,從小到大,只有我奶奶看過我的、我的…」
  在險惡艱苦的末日裡打混,Annie學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絕對不讓自已失去主控權,這意味著隨時了解週遭環境的一切事物,好能立即做出反應:「我不會轉過頭去的,你還有二十五秒!」
  安吾內心大嘆不妙,這麼不知羞的女孩,他是頭一次遇到:「好、好、好!我照做就是了!」這麼特殊的要求,他還真的沒有聽過。
  安吾硬著頭皮,略為側身地瞄準窗外空地,真的撒了一泡尿。
  還好他人長得高大,腿又特別長,用力掂個腳尖,就能順便完成這”不知所謂”的要求:「然後呢?!」尿都尿完了,該不會叫他拉屎吧?那他真的辦不到了,他肚子空空的,從醒來就餓的不得了。
  Annie探眼看了一下窗外的水漬,確認安吾確實完成任務:「關窗!坐到裡側角落去!」
  「哦…」還是不走呀?她打算在這裡窩多久呀?為什麼還沒有人出來操場溜噠,這些死孩子該不會全體翹課吧?!安吾暗自嘀咕著;他表面上配合順從,其實一直在等著被其它人發現。
  學校裡少說也有學生幾百,他不信沒有人會經過,或是目睹器材室裡這位”持械歹徒”。
  正當安吾暗罵著天氣如此晴朗,卻沒有人想來操場運動的同時,他聽見拖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往運動器材室靠近,他無法抑制地露出一抹燦爛的微笑,心想著救兵總算來了,等等他非請那人喝杯飲料不可!
  來的不是老師,也不是學弟、學妹,而是一個軀體已有相當程度腐敗的男人,胸骨外露、臉頰半爛的他,舉起十個露出指骨的手,用力扒抓著窗戶的玻璃,腦漿外溢的他,耳朵、頭髮、鼻尖早已化成腐泥,勉強還糊在自已身上,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媽啊!這是啥鬼東西?!」安吾驚愕地盯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眼前出現的這個噁心玩意兒,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Annie冷冷瞥了窗外的活屍一眼:「不會思考的,想吃了你!記住」Annie難得大發善心,免費給安吾上了一課,她自已也不曉得,為何她對這個少年這麼好。
  Annie的思緒飛快轉著,臆測自已大概是悶壞了,在遇見他之前,她幾乎有一個月沒講話。
  安吾跌坐在地,喃喃自語:「活屍…真的世界末日呀?真的?真的嗎?」從小看盡人情冷暖的他,雖稱不上兵來將迎的從容大度,至少有隨遇而安的認命盡份,可現下得知的這一切資訊,實在是超出他能接受的範圍,著實刺激了他的小心肝。
  Annie聳聳肩,語帶嘲弄地搧動他:「不如把手伸出去試試?」Annie就是寡不敵眾,被活屍群追到快沒命了,才躲進這間器材室裡避風頭,沒想到讓她遇上了這個天然活寶。
  安吾盤坐在地,不自覺地咬著姆指,這是他想事情時的壞習慣:「等、等、等等!給…給我十分鐘,讓我冷靜想一下!」
  Annie索性坐在屋內的另一角落,整理著自已的行囊,也稱不上是等安吾十分鐘,她只是單純的不趕時間。
  安吾腦海中,浮現了無數個選項與假設。
  他一會兒張望著四週圍,一會兒與窗外的半腐活屍玩瞪眼,熟門熟路的他,翻找著器材室裡的物件,找來了一根球棒,悄聲推開另一扇窗戶,用著球棒想推倒活屍,不曉得是他力氣太大,還是活屍的肢體已經解構,他戳了幾下之後,活屍整條手臂都掉下來了!
  安吾看著球棒頂端的爛肉泥,詫異的臉都僵了:「媽…媽呀!真的是活屍…」他手一快,扔掉了那根臭到不行的球棒,又窩回他睡懶覺的角落,苦思著未來的路該怎麼走。
  安吾小心翼翼的打探道:「這位大姐,妳…好似在末日中,生存了很久?」
  Annie是躺了一個多月才甦醒的,在剛開始的日子裡,她還存著能過回正常日子的希望,但接連的現實打擊與人性的詭譎難測,令她逐漸放棄了,直至今日,她只是過一天、算一天:「一開始會數,後來…數了也沒意思!」要她變成活屍的零食,她寧願被其它的倖存者打死。
  「我真的睡了半年多嗎?」對於自已能睡上幾個月,不至於變成乾屍,安吾有八百個疑問在心裡。
  Annie言簡意賅的評論道:「不被發現的睡上,才是大好!」她的腦裡,瞬間閃過一個陳舊的血腥畫面,旋即將之埋藏在最深處,不願再提起。
  她就是無法理解,要怎樣的泯滅人性,才會吃掉其它的沉睡者充飢……
  安吾這會兒是被逼上梁山,再也無路可退了!盤坐在地的他,正經八百地向Annie請求:「我也不跟妳瞎扯著什麼緣份,還是人性本善的鬼話了,我知道妳是明白人!」
  「我現在這樣子,一知半解的,出去肯定變成一條屍!請妳帶著我,就當我是一個跑腿小弟、一個下人…當做帶個打手也好,請妳帶著我吧!」他沒有學過什麼跆拳、空手道,但跟人單挑、打架,十有八九是佔上風的。
  安吾拍了拍自已的脖子,表情煞是認真:「我用我的腦袋跟妳保證,絕對不存害妳的心,如有違誓…這條命,就賠給妳了!」他雙手撐地,再度對著Annie低頭請求,字語真切誠懇,大有破斧沉舟之勢。
  Annie漠然不發一語,斟酌著安吾話中的可信度。
  她遇到的人可多著!存著壞心眼利用她的,當然不在少數,看破人性利已自私的她,最後才會毅然而然的選擇獨活,因為她厭惡了被人背叛。
  揹起行囊的Annie站直了身子,漫步至他跟前:「抵押品,是你的腦袋嗎?」她晃晃手裡晶亮的刀,有意無意地在安吾頸間比劃著。
  安吾抬眼,望向睥睨著自已的Annie,眼眸清澄而堅定:「對,我的腦袋!如果我存心害妳,儘管來取!」
  「你的腦袋,對我來說…沒用!」Annie拒絕的狠話一丟出來,人就想走。
  她單手推開窗戶,便是麻利迅猛的一揮刀,窗外的活屍立刻腦袋與身體分家,不難想像這刀要是落在安吾的頸間,他可能不用三十秒,就會把動脈的血噴光。
  安吾不管了難不難看,一把抱住Annie大腿:「等等!我能給妳,妳想要的!」
  Annie讓安吾的話吸引了注意力,並沒有舉腳把人踢飛:「哦?」她凝視著賴在地上的少年,好奇著他是否給得起,她真心想要的…
  「大姐頭,這個有用嗎?」安吾晃晃手裡的美工刀,回頭徵詢他生活導師兼大頭目的意見。
  Annie翻了翻白眼,有些不耐煩:「你伸手的同時,活屍咬了!」跟著安吾一起生活了十來天,她最常出現的表情就是這個,因為他老是有些蠢到不行的問題。
  「是哦…新的耶!真可惜」學著Annie打扮的安吾,在這幾天的磨練中,將末日裡的必需常識,學得七七八八了,明白Annie每個舉止,都有它的意義所在,所以他習慣有什麼動作前,都會來問問Annie。
  Annie看著安吾在廢棄辦公室裡挖寶,不曉得他想拖延多久:「到底還有多遠?」
  「哦…就…」安吾看了看附近的街景,嘴裡吃著剛才撿到的餅乾,煞是認真的思索著。
  Annie三步作兩步跑近安吾身邊,一掌拍掉了他手裡的食物:「不要吃些有的、沒的!生病你就慘了!」
  安吾不以為意的樂笑:「呵呵~我想說,保存期限才過了三個月…」難得他長得清秀白淨,高挑身材將近1米8,要不是末日來臨,說不定可以上個雜誌、DM等,當個平面小模糊口,沒想到生活習慣一整個棄犬風。
  帶他去窩無人危樓,他怡然自得的倒頭就睡,吃過期的食物也不排斥,翻找垃圾更是得心應手,看著他心無旁騖的積極態度,Annie差點忍俊不住,問問安吾是否平時有兼職當街友。
  安吾嚥下了最後一口餅乾屑:「還有一段路耶!我家距離學校有四十公里以上,我是遠道生哦!」安吾告訴Annie,他鄰居的家裡,是做食品批發的中盤,因為地處偏遠又人煙罕至,那座大糧倉肯定還完好如初!只要Annie肯帶著他混日子,他願意引領她前往該地。
  Annie聽了安吾的說詞,這才改變心意,願意收留他這跟大型浪浪一樣的累贅。
  「今晚,在這落腳了…」Annie環顧著被其它倖存者肆虐過的辦公室,想必這裡頭也找不到剩餘的物資,但讓他們睡上一晚,遮風避雨兼隱人耳目,是綽綽有餘了。
  「哦!好啊!」這一路走來,他們經過的商店、住家,無一不被破門而入過,不難想像有一批又一批的倖存者,為了尋求生活物資,先後在一間又一間的建築物裡,不停的翻找、流浪著。
  頭也不回的Annie,輕力推開樓梯的安全門,就想往高樓層爬:「跟上!」這是Annie的保命習慣,若不想半夜驚醒逃命,高處好過低處;白天努力趕路,找食物與落腳點,夜裡安份窩在角落,寂靜地藏匿行跡。
  兩人默默無語,從一樓爬上最高層的八樓,若不是安吾原本就是個腳勤的青年,光是爬樓梯就能將他擺平躺下。
  Annie將安吾教導得非常謹慎小心,當她試圖翻箱倒櫃的找糧食時,安吾拿著球棒一間間地搜查巡視,就怕有活屍突然蹦出來,更怕強碰上其它倖存者,幸好這陣子以來,兩者他都沒遇過:「我查過了,OK!」
  「過來,吃東西!」Annie的話依然不多,安吾還以為是末日改變了她,Annie只說自已的性子本來就冷淡,末日只是讓她變得更沉默。
  安吾坐在桌邊,看著Annie分配食物:「哇~今天吃這麼好,泡麵耶!」雖然已經過期半年…但這可是末日裡的高檔貨呀!
  安吾看著Annie的冷泡麵手法,不禁有些落寞:「不能燒熱了水,再泡嗎?」雖然外頭是陽光普照的暖和天氣,但他真想來一碗熱湯麵。
  「要燒,自已去一樓!」Annie狠瞪了他一眼,語帶責怪地怨他不長心眼,明知道火光會引來其它活人,味道則會引來死人。
  安吾耐心地等候泡麵變軟的同時,忽地信誓旦旦道:「總有一天,我要讓妳親口喝上一碗好吃的熱湯!」
  Annie明知道安吾在灌迷湯,心裡頭還是歡喜了一下子,為了掩飾不自在,她佯裝生氣的罵人:「笨蛋!別亂講!」不管安吾最後做不做得到,至少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真心誠意的,那也就夠了。
  安吾吸著碗裡的麵條,隨口跟Annie閒聊:「大姐頭,妳真的沒想過,再跟其它人結盟嗎?」他還沒機會全盤了解,Annie這半年多以來的心路歷程,但總的來說,許多壞事情發生,壞透了的那一種,讓Annie對人性大失所望。
  Annie不鹹不淡的答腔:「再過一陣子你就會明白,其它的活人不是同伴,全是竟爭者。」
  正值青春期後段的安吾,開始扒著第二碗麵:「那…妳一開始就是自已一個人哦?誰教會妳這麼多的啊?」
  「姐姐…我睜開眼睛,第一個看見的,是姐姐…」大自已三歲的親姐姐,曾經是Annie最信賴的人;她媽是個蠢女人,空有漂亮樣子沒有腦,男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換,生下了兩個女兒不顧不教,後來倆姐妹為了逃開後父的魔掌,相協離家出走。
  雖然她們不是同個父親的孩子,但姐姐是Annie心目中,唯一的親人。
  「妳跟她吵架啊?」
  「我們不吵,直接打!」姐姐對Annie來說,是像敵人又像同伴的存在,沒有人可以取代。
  「這麼狠?真人PK呀!哈哈~難怪妳拳腳這麼了得!」這幾日都是Annie打頭陣領路,手起刀落的讓不少活屍腦袋分家,安吾看了都心生怕怕,總不自覺地摸摸後頸。
  「你呢?」Annie不想再談論她姐姐,順口一問轉移了話題。
  「我是獨生子,我老爸啊…可了不起了!販毒耶!還出口到國外,結果被判了死刑,我老媽決定繼承夫業,在台灣本島接著賣,然後判了20年有期徒刑!哈哈~」
  「這你都笑得出來?」
  「笑啊!為什麼不笑?要不是我老媽被抓了,我不會流落街頭,不沿街要飯…我怎麼會被社工逮到,然後送到我奶奶身邊呢?」
  「奶奶?」Annie心一驚,當初安吾求饒的時候,說過的話,原來是真的。
  「她老人家身體可硬朗了!靠著撿資源回收讓我上學、吃飯,一口人家施捨的飯,也不肯吃」安吾的奶奶非常守舊傳統,覺得收了人好處便矮人一截,寧願自已推著板車到處撿回收,也不願孫兒在他人憐憫中長大。
  她怕安吾要是知道,自已是靠著施捨、同情長大,便將這孩子的一生給廢了,她不旦嚴格要求安吾事事獨立,更要安吾一身的傲骨自持,他們窮歸窮,但還是得有志氣,挺直了背脊過日子。
  只可惜狡猾成性的安吾,像足了他老爸的性子,有簡單快速的好處可貪,便笑嘻嘻的概括承受,自小他沒為此事少挨棍子:「人家的奶奶是寵孫寵上了天,我是奶奶一路扁大的!」
  Annie瞟了安吾一眼,羨慕他有這麼好的長輩:「打你是為你好,害你的…都是口蜜腹劍!」
  安吾笑嘻嘻的坦承:「我知道啊!」國中正值叛逆期的他,便因為貪人便宜而吃上大虧。
  「一群國中時期交的朋友,教會了我!人只有更渣沒有最渣,跟那種人渣一起混呀!遲早連渣滓也不剩!」剛進入青春期的安吾,跟著同齡的朋友抽煙飆車、打架鬧事,被警察活逮是遲早的報應。
  安吾那群一起幹壞勾當的好朋友,平時都是稱兄道弟的,本以為他們”義薄雲天”的嘛!理當有禍同享、有難同當,誰曉得一進了警察局,人人流著眼淚喊爸叫媽的,可憐他這個沒爹娘為他奔波的孤兒,立馬榮獲帶壞別人乖兒子的”邪惡頭目”,失親家庭中的”扭曲少年”之雙冠王稱號。
  那些自稱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們,不但就此避不見面,連上法庭的時候,還同聲一氣的直指安吾是幕後指使者,全部都是安吾教他們幹的!讓百口莫辯的安吾,傻傻扛下最重的罪,被判進少年感化院,足足蹲了一年。
  那一年裡,遭逢巨變的安吾,總算看清了人情冷暖,什麼義氣、兄弟、江湖規矩的,全是那些大哥,編出來騙小孩加入組織性犯罪集團的!簡直是誤人子弟的唬人文宣。
  還好有他奶奶,始終不對安吾放棄,每次來會面都是又罵又掉淚的,總算把他罵清醒,自此再也不敢想著抄捷徑,想著吃喝玩樂有人給錢買單,便是一步登天的做大爺。
  Annie冷哼一聲,有些憤恨浮現眼前:「哼…只有更渣,沒有最渣…說得好」
  「大姐頭,妳也吃過虧呀?」安吾順瓜摸藤的低聲追問,趁著她現在心情不錯,多挖掘一些她的過往,有利於建立彼此交情。
  「一群雜碎,就想著我張開大腿換飯吃!」身為末世中的妙齡女子,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厄運,一個個如狼似虎的禽獸,見Annie與姐姐頗具姿色,平時就猛獻殷勤,只為求得一親芳澤的機會!
  還好她與姐姐尚有武藝傍身,也有彼此相互照應,不然早被擄上不知誰的床,成為圈養的專用娼婦。
  「蛤?」安吾打量著Annie不知前胸後背,全身僅露出五官的單調打扮,不明白得要怎樣的”精蟲上腦”,才會想在Annie的身上盡興洩慾。
  「你這是看不起我?」不是希望安吾衝動,但當面說一位妙齡少女無法引人衝動,會讓她本人好衝動的。
  「沒啊……」安吾連忙搖頭兼搖手,他還想把命留呀!
  Annie眼眸中洩露著殺意,咬牙反問:「你是不是想著當兵兩三年,母豬賽貂蟬呀?!」
  高中晚讀了一年,高三又延畢了一次,安吾其實是剛滿二十歲的法定成年人:「沒有!我還沒當過兵的!」不過他的職業還是學生,兵單仍寄在戶政事務所的兵役課裡。
  「其實妳再漂亮都沒分別的,我這人講究感覺,這事要有Fu!我不會亂衝動,我有精神潔癖的!」他要是不怕髒,國中時期一堆傻妞喝得茫茫的時候,他就跟著欺負人家了,不會留到現在,還在等真心喜歡的出現。
  Annie冷冷警告:「保持你的潔癖!忘了就要你命!」
  「這是當然的,我想保有我純潔的少男情懷嘛~」安吾的樣貌長得好,又發育的早,國小五、六年級,就有小女生寫情書給他了,經常遭受吹捧憧憬的他,都讓人慣壞胃口了,挑女友的眼光尖酸又刻薄,得聰明善良加上外貌出眾,甚至要人家孝順奶奶兼會下廚做菜。
  誰曉得好景不長呀!小女生喜歡又酷又壞的帥哥,大女孩鍾意有錢有家世的新好男人。
  只有好皮相的安吾愈大愈不值錢,女孩子再喜歡他的外表,一聽見他家裡是撿資源回收的,各個逃得跟飛似的:「唉~其實女孩子,也是很現實的呀…」安吾不禁輕聲感嘆,他由挑人變成沒人挑,也不過短短三年五載的光陰呀!
  Annie輕聲冷笑著安吾的一身感慨:「呵…」
  安吾雙手掩面,誇張搞笑的假哭訴苦:「大姐頭,妳別笑啊…我好慘…人家都嫌我窮…」
  Annie斥責著安吾無謂的自卑感:「世界末日了,錢要來幹麻?」
  「哎呀!照妳這麼說,我不就翻身囉?大家一樣窮啦!哈哈~」
  Annie意有所指的輕聲呢喃,將話說在嘴裡:「將來你就會發覺,自已遠超過別人一大截了…」
  Annie沒向安吾說明過,每個愈晚甦醒的沉睡者,覺醒後都擁有愈可怕的異能。
  她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說有些人好似被那道白光改造了,長得再奇形怪狀的都有,若是有天看見了,可別大驚小怪。
  「蛤?」安吾聽是聽清楚Annie說的話了,但實在不明白她話中含意。
  Annie抓回飄渺的思緒,搖頭:「沒事!如果你有任何異樣,立刻跟我說」
  安吾誤會Annie擔心他亂撿東西吃:「我嗎?我肚子不痛的!」啊~Annie原來是這麼體貼呀!這在安吾的心裡大大加分呢!不過他從小就常吃過期的東西,腸胃是飽經磨練的百毒不侵了。
  「呵~你倒是挺適合末日的」Annie說出一句稱得上是誇獎的話,內心琢磨著,要是安吾知道她的異能,不曉得會怎樣看待她……
  天黑了也沒有電燈,Annie也不許他點火,怕引來外人,長夜漫漫幹麻好咧?
  Annie挑了一間辦公室,異常慎重的上鎖,再堆滿雜物抵門,就窩在裡面不出來了,幾乎每個晚上都是這樣的,安吾也不好去敲門,問她到底在做些什麼,儘管他每天晚上都悶到發慌。
  安吾窩在落地窗旁,看著滿天的星光:「啊~」這麼清徹的夜空,實屬難得呀!只可惜欣賞過兩三晚,他也膩了。
  安吾從背包裡拿出了魔術方塊,一圈又一圈的轉著:「幹麻好呢…」不一會兒,六個顏色、六個面,全都乖乖的各歸各位。
  「啊~~好悶啊…悶到我要長蟲了……」安吾把魔術方塊塞回背包裡,困在末世裡,最讓他感到痛苦的,就是晚上實在太無聊了。
  安吾攤成個大字形,百無聊賴地埋怨道:「悶…」閱讀什麼的他本來就不愛,不然也不會搞得自已留級了。
  「無聊…」Annie的生活模式,無異議是非常安全,白日低調潛行搜索,夜晚無聲蟄伏休歇,但安吾正值能搞事的貪玩年紀,這種低風險的鬼祟日子,慢慢讓安吾覺得厭煩無趣。
  「吃飽太閒…」以前安吾喊著無聊的時候,他奶奶就是這麼罵人的。
  安吾靈機一動:「嗯?我沒有吃飽啊…不如…」他躡手躡腳的起身,想趁著Annie睡覺的時候,在這棟大樓內好好的探險一番,心存僥倖的他暗自盤算著,他出去逛一逛,累了就會回來休息,Annie不可能查覺。
  蠢蠢欲動的安吾,壓抑不住身體裡的頑皮因子,抓了根球棒就偷偷溜掉,窩在小辦公室內的Annie,根本不曉得他的去向。
  安吾俐落的使著工具,隨意撬開人家的辦公室抽屜:「哇~發達了!iphone5耶…」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的他,姆指滑動著觸控螢幕,接著異想天開的想按POWER鍵開機。
  安吾回想起Annie提過的”現代科技全毀”,一臉不屑的把手機扔掉:「媽的…開什麼玩笑…」這要手機上癮症的人才會明白,有台智慧型手機在掌中的時候,人是沒有智慧可言的,簡直魂魄都要被吸走了。
  「咦…」正當安吾全神貫注的撬著另一個抽屜的時候,他發現了一樣非常奇妙的東西。
  安吾落坐在椅子上,默默無言地望著它:「嗯…」經過再三思索,他決定先收進口袋裡,可能將來會派上用場。
  「哦!連這個也有耶!太方便了…」安吾看著噴射打火機裡的瓦斯液面,還有八分滿,他一邊點著頭,一邊放進自已隨身的百寶袋裡。
  幹著這種搜刮他人財物的勾當,讓安吾覺得格外的心滿意足,混然不覺他在寂靜的闇夜裡,陸陸續續的發出了這麼多聲響,說不定會引來附近耳尖的倖存者。
  「這個也有用!」安吾破壞著鎖頭,大方掠取著各式各樣,他認為總會派上用場的東西,混然不覺在他的身後,有一抹寂靜的身形,手持利刃默默逼近。
  「咦?」安吾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啊!嘶…好痛…痛呀!」等安吾意識到危險靠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身後的人一使勁就拿刀背往他脊椎拍下去,安吾當場痛得倒抽一口涼氣,就怕引來活屍的他,硬是將叫聲往肚裡吞落。
  他緊緊抱著自已的包包,裡頭裝滿了戰利品,手腳俐落地滾到三、四尺外:「痛痛痛…」他反手摸著自已的背部,這一下力道不輕不重,卻準利直貫他的身軀,讓安吾又痛又刺的還揉不到。
  Annie一發現安吾不在附近,立刻出來找人:「找死啊?不睡搞什麼?!」
  「哇~大姐頭……哇~~」這兩聲”哇”分別有不同的含義,第一聲是抱怨Annie這麼用力扁自已,第二聲是驚嘆Annie原來是隱藏版的美女。
  一頭及腰蓬鬆柔細捲髮的Annie,穿著輕薄的米白短袖T恤,略大的衣領斜露出她半側香肩,底下搭著一件灰色的運動棉短褲,一雙筆直的美腿展露無遺。
  Annie將垂落在額前的少許髮絲攏於耳後,對著安吾輕聲教訓:「再讓我逮到你半夜不睡,下次我直接用刀刃砍你!」這身裝扮是Annie的睡衣,要不是因為安吾半夜不睡覺,原本沒人能看見她這副毫無防備的清涼模樣。
  「好啦!哦~~我超痛的…能幫我推推嗎?超痛的!真的!」安吾不曉得是被拍傻了,還是Annie這身打扮過於輕鬆愜意,他對著Annie大膽的提出請求。
  Annie看著四肢僵硬的安吾,想抓自已背後,卻怎麼也搆不著的蠢樣,登時心軟了:「痛就記牢!」她對著安吾招招手,示意安吾蹲在自已面前,當真用自已的手替安吾撓背按摩。
  「對不起啦!我就…吃飽太閒了…唉~」安吾享受Annie的超A級善待,偷偷嗅聞著專屬於她的女人香,還有她雙手的溫柔撫觸。
  Annie隨便揉了幾下,舉臂往安吾的頭巴下去:「餓你兩天就沒事了!」
  蹲在地上的安吾轉過身子,對著Annie雙手合十的請求:「不要啦!美麗又善良的Annie姐姐,千萬別這麼對待我!我最怕餓肚子了…」高上Annie一個頭的安吾,十分識時務的對著Annie賣萌,就怕自已真的得挨餓過日。
  Annie是非常敏銳的人,她明白自已這一身打扮,讓安吾改觀不少:「怎麼?不覺得我母豬了?」她諧謔的雙手環胸,一臉的輕佻地死盯著他不放。
  安吾發出兩聲怪笑:「嘿嘿~這不是說違心話嗎?妳明明是正的嘛!」
  Annie完全不予領情,明擺著不稀罕他的誇獎或欣賞,扭頭就走。
  安吾站直身子,隨著Annie的腳步,慢慢往樓梯間踱去:「說妳長的不漂亮,那是扯謊!但距離會隨便衝動,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他揹著自已的戰利品,侃侃而談他的真實想法。
  Annie放慢腳步,等著安吾與自已並肩而走,不著痕跡的想聽他會再說些什麼。
  安吾認為Annie長得俏麗,但不是那種勾人色慾的豐乳肥臀,那些男人想她張開大腿,單純是他們好色兼賤格,視女性為物品的人格缺失所致:「哎呦~不是所有人,都懶得打手槍的嘛~」再怎麼說,還有雙手可以使用呀!處理那一方面的需求,沒想像中艱難。
  Annie瞟了安吾一眼,並沒有說什麼,緩緩拾階而上。
  經過這陣子相處,對於怎麼應付Annie,安吾有十拿九穩的信心,總之就是要”誠實”!因為Annie非常擅長看穿虛情假意:「要不是妳這樣子被我看見了,我還以為妳禿頭或是五分頭!」這也不能怪安吾,因為Annie成日都是戴著帽子,帽沿壓著眉毛邊緣,連耳朵也嚴嚴實實的藏起來。
  「禿你的頭!」Annie瞪了安吾一眼,沒有說穿自已是天生的自然捲,其實她不喜歡自已的髮質,總是很隨性的任它生長,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再一口氣剪到齊肩。
  才爬到五樓而已,安吾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好大的呵欠:「啊~幹…突然累了…」
  「睡了!」Annie頭也不回的走進那間辦公室裡,安吾看著散落一地的東西,不難明白剛才Annie找不到他的時候,應該在樓上先行翻找了好一會兒。
  安吾抓著自已的行囊與睡袋,往Annie的辦公室又挪移了些,雙手枕著自已的後腦杓,思索著這幾天以來的生活點滴,幾十分鐘之後,安吾露出一個深不可測的微笑,側轉過身子,安穩地入眠。
  「醒了!快!」Annie用力扯著安吾領子,像是他陷入昏迷那般,死命搖晃。
  安吾打著呵欠,不明白為什麼Annie一臉的慌張:「怎…怎麼啦?」平時雖沒有早安吻這類的美事,但至少Annie會輕聲罵他幾句”豬啊!”,怎麼今天如此反常。
  「有人發現我們了!」早已全副武裝的Annie,又穿回平時一身漆黑的模樣。
  「啊?!那可不妙…」安吾一起身,立刻揹起自已的行囊,隨著Annie的腳步逃竄,都還來不及找到另一條路走時,雜沓的腳步由遠而近的,逐漸往他們逼近。
  兩人生怕在樓梯間裡,跟那幾個莫名的敵手狹路相逢,只好往頂樓爬上去,Annie七手八腳地解開屋頂門的安全鎖,身後跟著臉色忽青忽白的安吾,兩人像無頭蒼蠅似的亂竄,完全不曉得自已還能往哪逃。
  「嘖!」Annie看著大樓之間的距離,少說有三米多,憑著尋常人的體能,無法跨越。
  安吾眼看著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忽地拉住Annie,對她獻計:「大姐頭!不如這樣,妳先躲好!我是男的嘛!我很安全,必要的時候,我掉個兩滴眼淚,跪地求饒什麼的,就躲過去了!」真有必要的話,安吾絕不腰僵腿硬,該怎麼著便怎麼著。
  「什麼呀?!」Annie皺著眉頭,不理解安吾到底在想啥。
  安吾打定主意後,拉著Annie的手往裡處跑,要Annie躲在天台上那幾個水塔之間:「他們要什麼我都給,很快他們就會放過我了!等一切安全了,我再喊妳呀!妳信我啦!我沒事的,趕快躲好!」
  「那…你自已小心!」Annie在安吾的幫助之下,順利爬上2米高的天台,閃身躲進幾個巨大水塔之間,靜靜藏匿。
  安吾深深呼吸,扭動著四肢與脖子熱身,心想不管發生任何事情,他都不讓人抓走Annie…
  兩個行跡鬼祟,裝束襤褸破舊的男人,尾隨他們爬上頂樓:「真的有活人耶!」他們指著瑟縮在角落的安吾,兩人的手裡分別拿著長棍與鐵撬,團團將安吾圍住。
  其中一人不甚友善,直打量著年輕的安吾:「是個男的!」
  年紀較長的那個男人,一把揪起安吾,拉近自已身邊嗅了嗅,直截發表感言:「樣子是還不錯…」看起來好一陣子沒碰過女人的他,一臉赤裸裸的急色猥瑣,讓安吾當場起了雞皮疙瘩,覺得自已簡直像是塊肉,那個男人忍不住想舔上幾口,再放進嘴裡仔細的嚼嚼。
  太噁爛了……心理素質強健如安吾,差點抵擋不住!難怪Annie寧願離群索居。
  「是嗎?」他們的老大跟在後頭,是一個結實魁武的壯碩男子,明顯一身的邪氣,晚了那兩人半秒出現。
  安吾一看見他們的老大現身,立刻演技全開的裝孬求饒:「啊~別…別殺我!我想活著啊~也別打我!」他高舉著雙手,顯示自已完全不想抵抗。
  領頭的那名男人正值青壯,明顯的脾氣暴躁:「吵死了!閉嘴」他無視眼前的軟腳蝦,直接搶來安吾的行囊,開始翻找著有用的東西。
  安吾弱弱的出聲:「那…那是我的…」
  那名披肩油髮的男人,說話腔調流裡流氣,直接舉起長棍尖,抵著安吾心窩:「少廢話!」
  很想舔他兩口的那個老男人,嘴邊帶著淫笑,向安吾攀談:「你一個人呀?」
  安吾怯懦的輕聲答話:「本來跟著一群人一起生活的,後來…」他故意不將話說完,留下想像空間讓別人自已猜測,再跟著見機行事。
  油光滿面的年青瘦子男,上下打量安吾:「有沒有什麼異能?」
  安吾霎時愣住:「啊?什麼能?」
  年紀莫約四十上下的好色大叔,輕哼了一聲:「看他這副渣樣…算了吧!」
  翻找著安吾行囊的高大男人,忽然出聲:「這哪來?」他目光銳利如刀,不給安吾有任何閃躲的空間。
  安吾低頭看了看原本屬於Annie的手套:「我撿的…」
  他並不聽信安吾的說法,咄咄逼問:「是不是從一個女孩手上搶來的?!是不是?」手套本身沒什麼特別,但標籤的地方,寫著工緻的”A.L”,他一眼就認出這個簽名。
  安吾不明白手套有什麼奇妙之處,讓他特別好奇:「沒有…我撿的啦…」
  他挨近安吾身邊,迅速揮出一拳,結實地揍在安吾的肚子:「少嘴硬!」
  安吾屈著身軀,差點站不住腳:「哇~大哥饒命呀!別這麼使勁的扁我…」
  臉色鐵青的他,一把揪住安吾的頭髮,扯高安吾的腦袋,強迫安吾視線與他相交,堅持問出手套的來歷:「說實話!她是不是長得約1米65,體重45公斤左右,長頭髮捲捲的,樣子很漂亮?」
  安吾苦著白淨臉龐,雙手捂著肚子:「大哥,你這種形容法,最少有十萬個符合描述耶!」
  他抓住安吾的頭髮,把他從手下的包圍中扯出來,狠狠的賞了安吾一個巴掌,又脆又響:「別耍嘴皮子!是不是你把人藏起來了?」
  安吾自知皮肉痛是難免,叫也不敢大聲的哀嚎:「哦~超痛的…大哥…我是廢材一個…搶不了什麼的…」他現在只希望這堆腦袋壞掉的,及早放棄對他的興趣,拿了有用的東西就走。
  一身暴戾之氣的壯碩男子,甩倒了安吾在地上:「說實話!不然殺了你!」
  覺得自已像個布娃娃,被扯過來扔過去的安吾,乖乖的趴在地上,抬頭直視著領頭男人:「大哥…我的話很實的,實到不能在實了…我沒有搶任何人的東西啦…」
  不願放棄任何一絲線索的他,使勁地踩著安吾的手掌,接連逼問:「她呢?她去哪了?」
  滿頭冷汗的安吾,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心想這傢伙可能是瘋的:「大哥…我的手…要斷了…啊~別、別再蹬了…」疼痛難當的安吾盯著他腳跟,忽左忽右地碾著自已手背,忽地有種報應不爽的悲哀,曾經安吾也這樣踐踏過別人的手,只為了對方前來偷襲失利。
  他看著幾經羞辱的安吾,始終不肯透露丁點兒消息,暗自判定這其中,肯定有鬼:「拿刀來!」反正他有的是時間,就把安吾的手指一根根切下來,看他能嘴硬到什麼程度。
  安吾一聽見要來真格的,當場眼淚就流了出來:「哇~~大哥饒命啊!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捲髮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個屁!就要被千刀萬剮了,還不立馬求饒的是傻子。
  猥瑣男人對著他們老大勸諫:「老大,我看打他一頓算了,劃出了血味,我們麻煩!」樓頂的風大,雖然現在風勢是往旁邊吹,但嗅覺靈敏的活屍,還是可能捕捉到氣味,屆時封住了他們撤退的路線,又是一番苦戰。
  他頭也不回,怒斥一聲:「不用你教我怎麼做!」
  猥瑣男人咬咬牙,似乎覺得可惜,好好的一塊嫩肉,都還沒嘗過,就要切爛了:「是…」敢怒不敢言的他,默默退至一旁,跟著油頭瘦子男一起看熱鬧。
 
  正當領頭的男人,想將安吾手指切下來的時候,一道清脆的女音,出聲喝止:「夠了!」
  那名領頭男子看著Annie從水塔後方現身,又驚又喜:「Annie!我就知道,妳還活著…」
  難掩喜悅之色的他,三步作兩步的迎上前去,想抱抱Annie:「我好想妳……妳知不知道?這兩年來,我始終惦記著妳!」
  Annie一臉淡寞:「想我?想我幫你賣K粉吧?」在末世來臨之前,他是夜店裡的圍事,老闆的規矩是員工不準碰毒品,巴望著快速致富的他,三番兩次的要Annie幫忙。
  態度親暱的他,一把想牽住Annie的手:「跟我走吧!」
  Annie靈活閃身抗拒,連手指也不願被碰到:「不要!」兩人始終保持一段距離,只要他試圖往Annie挨近些,Annie便退後,彼此不遠不近的周旋著。
  他不是溫和講理的性子,眉峰一攏,扳起了臉訓斥道:「妳鬧什麼,走了!一個女人,在這種環境裡,怎麼活的下去?」
  安吾不知何時悄悄起身,不著痕跡的挪移至Annie背後:「她很強的哦…你小看她了…」
  他狠瞪了安吾一眼:「閉嘴!」
  他尖鋭的審視眼光,在安吾與Annie之間流轉,突然心有所悟的嘲諷:「我知道了!是不是為了這個沒用的小白臉?!妳新男人?是不是他讓妳舒爽透了啊?!」
  Annie氣得臉色都要發黑了:「下流!噁心!」她內心不停的責罵自已,姐姐老說他不是好人,自已卻不知死活的硬要跟他來往,現在才知後悔莫及了。
  安吾旁聽了半餉,略知一二:「大姐頭…這位是…」雖然他沒有什麼需要撇清的,但他不願見Annie被說成是水性楊花的輕浮女人。
  Annie咬咬牙,低聲承認:「前男友!」在末世來臨前,就避之為恐不及的傢伙,現在居然碰上了,真是倒了她八輩子的楣。
  安吾一臉明白事理的神情,親切地對著他點頭行禮:「哦~大姐頭的前男友,你好啊…」
  「你閉嘴!」可惜人家完全不領情,直把安吾當”奸夫”看待。
  腦袋裡彷彿鬼打牆,繞不出死胡同的他,依然堅持已見:「跟我走!」
  Annie見他朝自已走近,狠狠推開了他的手:「別碰我!」
  他本不是什麼溫柔體貼的好男人,現下連番被Annie拒於千里之外,忽地到了臨界點,怒不可遏地對著Annie大吼:「好了!都鬧這麼久了,夠了吧妳?!」
  Annie見他提高了音量,知道不可能講道理,便對著他罵道:「阿鬼!你總是這樣,不把別人的話聽進去!我沒鬧,我們早就分手了!分了一年多了,你到底懂不懂?」當初就是為了躲避這個纏人精,她跟姐姐才會選擇偷偷搬家,沒想到還是甩不掉這個禍害。
  爆怒中的阿鬼,氣得脖子上青筋浮現:「誰說妳能甩我的?!」兩年前Annie不告而別,他還四處打聽了好一陣子,無奈她們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再無人聽聞姐妹倆的下落。
  Annie挺起胸膛,目光如炬地直視著高壯的阿鬼:「那你甩我吧!」
  阿鬼雙手緊緊握拳,狠狠的磨著後槽齒:「我沒許可前,不準妳離開!」
  Annie不想再過那種形同監禁的生活:「夠了!我不可能跟你走!你若硬要拉我,不如推我下去吧!」當初認識阿鬼,以為他是有肩膀的傳統男人,所以堅持男主外、女主內,沒想到佔有慾狂誇的他,根本只想把Annie關在家裡,成為他一個人的所有物。
  阿鬼咬牙怒視Annie與她身後的安吾,將所有過錯,推到別人身上:「妳以為我不敢?」
  Annie冷冷回應:「我知道你敢…」阿鬼本是心狠手辣的料,不然也不會混得風生水起了。
  「妳!」阿鬼怒瞪著眼前的Annie,就是不明白她在這種關頭了,還要耍彆扭。
  阿鬼舉臂,恨恨地直指白淨斯文的安吾:「是不是為了這個細皮嫩肉的傢伙?」
  「是他搧動妳什麼吧!」他一雙如惡鬼般的淒厲眼神,鎖死在安吾身上。
  Annie覺得阿鬼根本不明白,她當初為何選擇離開:「沒人有搧動,你聽懂了沒?我,沒辦法跟你一起生活!就這麼簡單」那時候的她拋下工作,多年來的生活經歷,兩人間共通的朋友,只為求得,一個重生的機會。
  震怒中的阿鬼一聲低吼,冷不防地朝著安吾撲過去:「沒人能擋在妳我之間!沒有人!」
  「媽啊!他抓狂了啦……」正當眼明手快的安吾,想拉著Annie溜之大吉的時候,只見她安之若素的靜候原地,似乎就在等待這個時機,展開致命攻擊……
  說時遲那時快,阿鬼指尖才沾到安吾的衣領,Annie一把揪住阿鬼的臂膀,看準了他左側的肩頸處,用力的啃咬下去。
  正當安吾搞不清楚,Annie是氣瘋了亂咬人,還是想湊上去吻頸示好之際,阿鬼竟像是被高壓電流貫走全身似的,舉直了雙臂發僵,不到五秒鐘的時間,他像根筆挺木頭,踫!的一聲,倒在地上。
  安吾情不自禁發出讚嘆之聲:「哇~~」只見Annie的嘴裡,忽地多出兩顆長長的獠牙,牙尖上有著晶亮的毒液與阿鬼的血跡。
  「我…我們不認識他!」油頭瘦子男與猥瑣大叔,一見他們的老大如此輕易被擺平,紛紛丟棄自已的領導者,戰意全消的逃離現場,與方才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囂張模樣,判若兩人。
  「這…會死人的嗎?」安吾看著躺在地上,全身輕顫的阿鬼,不明白他是彌留還是驚嚇過度。
  Annie沒有回話,櫻唇微張地凝視安吾,似乎在等安吾還會再說些什麼。
  「大姐頭,這是他們所提到的…異能嗎?」安吾雙手環胸,考慮著該不該補阿鬼兩腳,以報稍早阿鬼刑求他的私仇。
  Annie吶吶地點頭:「嗯…也許,你也會有…」
  「像妳一樣的嗎?」安吾的手指,靈活比劃著自已嘴巴,說他不怕、不意外…那是騙人的!但他都跟著Annie混了十來天,Annie想咬他早就咬了,他也無所謂現在驚慌失措。
  Annie揹起自已的行囊:「不一定,每個人不一樣…」她閉上嘴巴、收起獠牙,不再解釋些什麼,轉身就想離開現場,她知道自已是恐怖的怪物,就連與她一同長大的姐姐,都無法忍受她覺醒的駭人異能,選擇棄她而去了……
  安吾出聲挽留Annie:「大姐頭!等我!呦呼~我東西散了一地耶!」他收拾著被阿鬼翻找過的背包,隨便將物品塞回去後,揹起自已的行李,跑向站在安全門前等候的Annie。
  「我們,兩不相欠了」身影顯得十分蕭索的Annie背對著安吾,不願將話說清。
  「Annie…」安吾將手搭在她的肩膀,語帶保留的輕嘆了一口氣。
  「嗯?」Annie不敢回頭看安吾,如果就此分道揚鑣的話,希望能好聚好散。
  安吾露出燦爛微笑,試圖安撫頹喪的Annie:「我肚子超餓的…我們趕快去找東西吃吧!」他輕輕越過Annie的身側,想走第一個下樓。
  「我……」正當Annie掀唇欲語之際,安吾驚見她背後,有一道高聳的陰影。
  「小心!」當安吾辨別出,那是阿鬼掙扎著起身,狠心想將Annie撞下樓梯井時,已經來不及了!
  眼明手快的安吾大手一伸,拉扯Annie往自已懷裡來,本能反應似的緊緊摟抱住她,隨著她帶來的衝擊力道,雙雙滾下堅硬的樓梯。
  安吾的修長雙臂,將Annie牢靠地護在懷中,扎實地滾落十幾階樓梯,他的後腦、背部,遭受了數下嚴重的撞擊後,總算在轉角處的牆邊停了下來。
  「安吾?!安吾!」Annie掙脫了他的雙臂,疾聲呼喚著他的名諱。
  怒氣滔天的Annie,回首望著幾乎站不起身的阿鬼,他掙扎著全身力氣,攀住安全門附近的扶手,冷冷地笑看一切,若不是Annie注射了大量毒液,麻痺了阿鬼的週身上下,只怕阿鬼會立刻衝到他們跟前,將兩人碎屍萬段。
  Annie眼神兇狠地向他起誓:「阿鬼!下次……我一定會殺了你」是呀…阿鬼就是一個這樣的恐怖情人,才會讓Annie寧願拋開一切,只求能甩掉他這個不醒的夢魘。
  Annie攙扶著勉強起身的他:「安吾,我們走!」兩人肩並肩地相協離去,在他們消失於阿鬼視線的最後瞬間,非常不甘願的安吾,朝著阿鬼比了個中指示威。
  仍然口不能言的阿鬼氣得不輕,差點學貞子那樣,一階階的往下爬,只為了追上安吾尋仇,讓人不曉得該誇他意志力驚人,還是恨意滔天了。
  Annie瞟了身旁的安吾一眼:「有這閒力氣,不疼?」
  安吾摟著Annie的肩膀,痛到額前大量冒冷汗,為了不讓Annie擔心,強裝出嘻皮笑臉:「疼啊…疼到靠北啊!但我不洩洩氣,心裡會更靠北!」
  Annie用眼角,冷冷瞟了他一下:「沒一句好話」並未察覺安吾的異樣神情。
  兩人並肩走完長長的階梯,緩緩步出大樓:「不是我想糗妳,妳年輕時候的眼光…真差!」
  Annie輕聲感嘆:「真不願意承認,那是自已年輕氣盛時,所犯下的錯誤」剛認識阿鬼那一年,她才二十一歲,沒想到與阿鬼交往的那幾個月,成為Annie這一生當中,最不可挽回的嚴重過失。
  安吾放心不下的張望週圍:「Annie姐,像這種恐怖傢伙,沒其它了的吧?我們四處行走流浪的,妳別讓我瞎撞呀!」以他們現在的情況,不論是死屍還是活人,他們一個也打不過,安吾暗暗向老天祈禱,千萬別再遇上什麼神經病才好。
  Annie放慢腳步,配合安吾的龜速:「想找我吵架?」
  安吾表情誇張地與Annie攀談,就怕Annie察覺異狀:「不~是!我只是想搞清楚,會不會有什麼前前任男友、現任男友跑出來刑我而已…」其實他的背脊愈來愈疼,每跨出一步,就像是有千萬支針在扎一樣。
  Annie當場為之氣結,好想咬安吾一口洩憤:「像阿鬼那種極品,萬中選一的!避著他,包準你活得到九十九!」聽著安吾把她說得再三遇人不淑,Annie實在很想拿刀招呼他腦袋兩下,無奈安吾剛受了傷,她只好暫時忍耐。
  安吾陪著苦笑,覺得自已的兩條腿,逐漸不聽使喚:「Annie姐,妳的毒液…他是不是免疫呀?怎麼還能來這一下?」他已經接收不到,自已腳底板踩在地面的感覺了。
  Annie悶悶地承認:「只有麻痺效果,你以為我百步蛇呀!」
  安吾佯裝大吃一驚,催促Annie趕路:「靠!妳不早講,我們走快點!免得那個極品又追上來」在他不支倒地之前,能走多遠算多遠,離那個有暴力傾向的惡鬼,愈遠愈好。
  
  兩人慢悠悠的拐過幾個街角,Annie摸安吾背後,竟是汗濕一片:「不能再趕路了,你得好好休息」她選擇一般人不會入內搜尋物資的銀行,杵著快要無法舉步的安吾,窩在大理石製的櫃台後面,暫時歇歇腿。
  安吾面如白蠟,血色全失的唇微顫:「啊~怎麼搞的,愈來愈疼,還愈來愈癢…搞屁啊…」全身酸疼到極點的他,再也無法克制自已痛到發抖的身體反應。
  安吾氣若游絲的呢喃:「超痛的…好癢哦…」混身脫力的他,由Annie幫他將行囊卸下,擱置一旁。
  Annie輕柔翻轉安吾的身子,掀起他上衣檢視:「我瞧瞧…」Annie看著安吾整背的紫青痕跡,猶如蜘蛛絲般糾纏盤繞,她猜想這一次滾落樓梯,大概將安吾摔出嚴重毛病了。
  Annie將他上衣蓋好,面無表情的輕聲道:「沒事,揉揉就好」
  安吾勾動嘴角,露出一抹欠扁的壞笑:「妳的眼神看起來我超有事的!大家這麼熟了,妳別唬弄我呀!」
  Annie正盤算著該去哪裡,能給安吾找些傷藥來敷:「我說沒事就沒事,欠咬呀?」
  安吾雙手捧著腦袋,不明白自已到底怎麼了:「我肯定是腦子摔傷了,頭超暈的…」他覺得全身上下都不舒坦,像是五臟六腑讓人移位了那般,恨不得把自已剖開來,仔細瞧瞧。
  Annie鐵青著臉色,不願聽安吾喪氣的話:「別亂講!」
  安吾用力的呼吸著,胸口劇烈起伏,眼前霧成一片,再也無法定焦:「Annie有些話,我現在不說,死不瞑目呀…」
  Annie低聲斥責著安吾,不許他交待最後的遺言:「還亂講!什麼死不死的?!」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代表著他不再掙扎,選擇了要放棄。
  安吾溫熱的大掌摸索著,總算握到Annie偏涼的小手:「妳聽我說,真的…」
  Annie點頭應許:「說看看…」
  安吾吞嚥著唾液,覺得自已喉頭發乾燥熱:「雖然我不願讓妳一個人,但是如果我真死了……」他全身的血液,像是要被蒸散了那般,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已的血管在收束乾涃。
  Annie眼眶咬著淚:「不許胡扯!」
  安吾現在才明白,人會積極的想活下去,是因為有捨不下的牽掛:「這世上的人有好、有壞,別因為幾次糟糕的經歷,就將所有的人,拒於門外…好嗎?」此刻,他心中最大羈絆,就是眼前的Annie,他怎麼也捨不得Annie,獨自面對這冷漠嚴苛的末日。
  含悲忍淚的Annie,不發一語地頻頻搖頭,她不想要別人,她只想要安吾,還要他健健康康的。
  安吾矇矓的雙眼前,隱約有個人影在拚命晃動:「Annie別這樣…妳答應我,答應我啦?」淚流滿面的Annie,怎麼也不願安吾就此死去,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她能相信的人。
  安吾話峰一轉,對著Annie交待:「話說…如果我只是愛睏,不是要死了的話,妳可千萬別丟下我嘿!超累的,我昨晚根本沒睡到嘛~靠!」
  破涕為笑的Annie用力點頭,連聲答應:「不會的!我絕對不會丟下你的!」聽著安吾的語氣突然輕鬆起來,Annie心裡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安吾慢慢失溫的掌心,輕輕握緊了Annie的雙手:「其實我對妳…愈來愈有Fu耶…不過我不會勉強妳啦!反正我的手很靈活、經驗又豐富,嘿嘿嘿~」
  Annie抽走左手,只為抹掉臉頰淚滴:「下流!什麼關頭了,還講齷齪話…」
  安吾用力嘆了一口氣:「啊~~我講得都口渴了…超渴的…」
  Annie迅速起身,立馬張羅飲水一事:「我給你找,等等!」安吾面帶微笑,感覺到Annie逐漸遠離自已身邊,暗自慶幸著Annie用不著目睹這一刻。
  等到Annie端著一杯水,回到安吾眼前之際,一切都來不及了:「安吾…」
  「安吾,你醒醒!」Annie連水灑了也不顧,跪坐在安吾身邊,看著倒在地上,蜷曲成胎兒形狀的他,寂然緊閉著雙眼,總是表情豐富愛搞怪的他,此時一臉平靜淡漠。
  慌張到六神無主的Annie,輕拍安吾的臉頰,試圖喚回他的意識:「別…別暈呀!你醒啦!」
  Annie張皇失措地揪著安吾衣領,搖晃著他虛軟無力的身軀,不管再怎麼疾聲呼喊,安吾就是沒睜開眼睛:「安吾…不要…不要!」
  正當Annie扯動著安吾身軀時,發現他掌中握著,不知在哪找到的銀製手鍊,上頭掛滿了各階音符的小墜飾,是打算親手送給Annie的,卻怎麼也來不及說出口,只能緊緊掐在手裡。
  Annie拿起那條漂亮的手鍊,細細摩挲著閃亮嶄新的鍊身,傷心欲絕的眼淚無法遏止,一滴滴的,落在安吾臉上:「安吾…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呀…」
  「別讓我…孤伶伶的…安吾…」細細哽咽的Annie,哭也不敢大聲的,緊緊抱住安吾的身軀,感覺他的溫度,正緩慢的散失著。
  Annie戴上安吾送給她的禮物,俯在他慢慢變僵的身體上,流盡她這一生,最傷心的眼淚:「不要…讓我一個人…不要…」
  一個推著板車的中年男子,穿裹著一層又一層的厚衣物,步履蹣跚的徘徊在各店面間,他收刮著堪用的物品,打算一一帶回自已的老巢裡,充實他”家裡”的設備。
  正當他放下板車與一堆雜亂物資在銀行門口,支身走入裡側探險的時候:「嘖…這是什麼東西?」滿臉糾結鬍鬚的他,發現一具乾燥發黑的男性屍首,以側躺的蜷曲姿勢,被人仔細的藏在大理石製的櫃台底下。
  他用著手中長棍,小心翼翼的挑開屍首上覆蓋的紙張、毛毯,這才發現,原來還有一個瘦小輕盈的身軀,靜靜窩在屍體的旁邊。
  他大手一探,將皮膚細嫩的那一個,一把拖出櫃台底下,接著拉開她頭上戴的帽子:「咦?是個女的…長得不錯,還有一口氣!」他聽著那女人尚有輕淺的鼻息,心中大喜,這次真的是淘到寶了!
  混身虛軟的Annie,氣若游絲的反抗著:「別碰我…」 十幾日來米水未進,形同枯槁的她,是靠著意志力在苦撐。
  中年男子上下審視著Annie的玲瓏身段,腦海裡盤算著該把她藏在哪裡,才不會被其它人搶走:「這年頭,女人可值錢啦!妳別怕,我給妳飯吃,妳給我暖床,再生幾個胖兒子…不會虧待妳的!」
  她眼眸半睜,看著陌生男人將自已攔腰抱起,卻無力反抗:「放…放開我…」
  中年男子將Annie擱置在他的板車上,連其它物資一同載運:「輕得跟一把羽毛似的!餓很久了吧…先喝口水吧!」他從雜物堆裡翻出一瓶水,想倒點水進去她的嘴裡。
  Annie別過頭去,不肯接受他的好意,使盡最後一絲氣力,想從板車上起身,怎料一個重心不穩,搞得自已滾落地面。
  趴伏在地的Annie,目光灼灼望向大理石櫃台的方向,雙手雙足勉強的挪動著,用著全身上下每一滴力氣,想爬回他的身旁:「安吾……」
  中年男子挑眉看著意圖脫逃的Annie,豪邁的大手一伸,就想把她捉回自已的板車上:「妳想幹麻?妳以為妳逃得掉嗎?」
  一道清脆沉穩的男中音響起:「雜碎!放開那個女孩!」一個莫約有2米高的健壯男子,彷彿方才沐浴過的神清氣爽,隔著一座大理石櫃台,遽然注視著那名中年男子。
  經歷過完全變態的安吾,整個人顯得格外結實勻稱,而且在身體的兩側,各有三隻精實手臂,每一隻都靈活自如,他同時揮舞著所有手臂熱身,等不及想大鬧一場,測試一下自已的體能,到底有沒有極限。
  「啊~~~」以為自已看見阿修羅的中年男人,嚇得不顧一切轉身就逃,連家當都不要了。
  精神抖擻的安吾,六手插腰:「靠!難得有一個活人,想練練身手的」縮在蛹裡好一陣子的他,整個人打散了重新塑形,安吾覺得現在的自已,簡直銳不可擋,萬夫莫敵呀!
  迅速套上褲子的他,兩手按著大理石桌面,輕鬆翻躍過1米4高的櫃台:「別怕,妳的安吾來了!」他兩手捧著Annie憔悴的臉蛋,愛憐不已的輕撫著,兩手抬抱著她身軀,還剩下兩手可以插腰耍帥。
  Annie眨眨眼睛,不敢置信他的劇烈改變:「安吾…」
  「先別說話…Power up!My princess」安吾阻止Annie浪費唇舌,側過了自已白嫩的頸子,露出流淌著大量熱血的動脈。
  Annie輕聲詢問著,不明白安吾如何察覺她的秘密:「你怎麼知道的…」Annie可以靠著飲血充飢,只要喝了少量鮮血,便能整天無需進食,但是Annie不願意這樣生活,那讓她覺得自已不再像個人。
  安吾輕嘆一口氣:「我是休眠了14天,不是死了14天…真當我沒聽見妳哭嗎?」他能聽見一切的動靜,只是無法做出任何反應,每一聲Annie的溫柔呼喚,每一次Annie的以淚洗面,他的心總是揪疼著,恨不得能立刻破蛹而出。
  Annie紅著眼眶,聽話地咬上了安吾的頸間,以著極其輕柔的方式,啜飲著安吾的血。
  安吾護著Annie窩在自已頸間,一手撫觸著Annie的長髮:「怎麼會這麼傻的,我在蛹裡很安全,那殼硬的很,怎麼這樣虐待自已……」安吾另一手的姆指,滿是不捨地摩蹭著 Annie腕上牙印數個,這個傻得讓他心疼的女孩,就是靠著吸自已的血維生,撐過這十幾日。
  Annie只飲了差不多50CC的血,便不願再繼續:「我不會丟下你,我答應過的…」她吞嚥著口中最後一滴鮮血,整個人頓時變得豐潤有光澤,比安吾初次見她的時候,還要明媚動人。
  安吾露出一個史上最燦爛的笑容,與Annie四目相交:「我現在變強了!以後我會幫妳的忙,也會照顧妳…別怕!我這麼多手,每隻都很靈活!哈哈~」吸這麼一小口對現在他的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如果Annie願意,安吾可以天天餵她喝血。
  Annie靦腆的露齒而笑,輕搥了他胸口一拳:「下流耶你……」不管是六手還是兩手,安吾依然是那個態度從容的小痞子。
  當時Annie目睹安吾僵化身軀急速的乾燥、變黑,她知道安吾可能是覺醒了異能,但她沒料想到安吾是結成了蛹,而且破蛹而出的安吾,竟然變成這副六手的模樣。
  安吾紅著眼眶,柔聲誇讚道:「妳笑了…妳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此刻,安吾的心情是得意自滿的,也是千頭萬緒的,但是看著Annie輕淺溫柔的微笑,他心裡的話,一句也無法組織出來。
  Annie眼眸裡盈著淚珠,再次輕喚:「安吾…」
  安吾雙手輕輕捧著Annie的臉:「告訴我,妳的名字…」
  「劉佳繪…」Annie小小聲說出自已的本名,其實很尋常,沒什麼出奇。
  安吾煞是認真,作出大膽告白:「小繪…我對妳超有Fu的!怎麼辦?」這可是他頭次說喜歡一個人,如果Annie狠心拒絕他的話,他打算去剁手自盡。
  Annie嘟著粉嫩小嘴,喃喃自語似的回應:「又沒人攔著你…」
  欣喜若狂的安吾,摟緊了Annie在懷裡,打算趁著氣氛正好,爭取自首減刑:「小繪啊…我真的超喜歡妳的!不過呢…其實啊…那個…我啊…就…」
  暗自竊喜的Annie窩在他臂彎裡,眼眸裡閃爍著狐疑:「什麼?」
  「有件事,我想跟妳坦白…」安吾尷尬的乾笑了兩聲。
  Annie眨眨眼睛,靈動溫潤的眸光,像極了可愛的小鹿:「什麼?」
  安吾鼓起勇氣,承認自已其實是大話連篇,說謊成性的傢伙:「其實我家附近,根本沒有什麼做食品批發的大叔,也沒有能讓妳吃到飽的海量食物…」
  「而且我奶奶,去年就過世了…」安吾心虛的目光落在遠方,不曉得Annie會怎麼責罵自已,兩人初識的那十幾天,安吾根本只是帶著她兜圈子,而不是在找他家或那座”隱藏糧倉”。
  Annie嫣然一笑:「我知道」就這麼點破事兒嗎?她老早就看穿安吾的心機。
  這下子換安吾迷糊了:「咦?那妳還願意帶著我?」找一份食物難,在活屍群裡找兩份食物更難!Annie怎麼會甘冒如此危險,帶著他這個特大號的行動飯桶,一齊流浪討生活。
  「你說能給我最想要的,我得到了」一個不論貧窮困頓,始終不離不棄,終生敬她、愛她的人生伴侶,才是Annie心裡,最期待的、最想要的……奢侈品。
  安吾一臉茫然:「我有給妳?我給了妳什麼啊?」是…手鍊嗎?其實那是他從某人的抽屜裡,不問自取的。
  Annie看著安吾溫潤柔嫩的唇瓣,上下開閤著,怦然心動,好想親親看:「別說話…」
  安吾看不穿Annie此刻的心思,自顧自的滔滔不絕:「小繪…我…」
  Annie皺著眉,有些惱怒於安吾的不解風情:「噓!」她悍然不顧一切的吻住了安吾,一點也不在乎他滿羅滿筐的疑問。
  突然被Annie強吻的安吾,唇間溢散出一聲輕吟:「嗯…」便羞紅著白淨臉頰,滿心歡喜地從了Annie……
  
  後來,兩人為了閃避阿鬼這個滔天禍害,跟其它未知的可能禍害,決定移居一海之隔的無人島。
  本以為島上一片荒涼死寂,沒想到早就有個欣欣向榮的小型社會,在此地蓬勃發展了起來,而島上所有的居民,都非常歡迎他們的到來,熱情接納他們成為島上的一員。
  偶爾兩人坐在海邊吹風的閒暇時刻,安吾都不忘提起這個問題,試圖打聽出答案,Annie像是存心捉弄,始終不肯清楚交待,安吾到底給了什麼,讓Annie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
  多年後,當安吾看Annie抱著兩人的孩子,不自覺流下喜悅的眼淚之際,他總算找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啊~原來Annie最想要的,是一個小孩呀!就是那”一竅”,怎麼也不通的安吾如是想。
(寫於2014‎年‎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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