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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見之眼] 曙光乍現 04-2

2020/11/08閱讀時間約 13 分鐘
「你要去哪裡?」
「吭?」陸以洋回頭,易仲瑋站在樓梯口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欸……」陸以洋思考如何解釋自己為什麼要站在二樓施工中的走廊上,「我只是想來看看……施工的怎麼樣了……」
易仲瑋偏著頭看了他半晌,也沒再多問,「要不要去吃飯?」
「嗯,要。」陸以洋沒怎麼猶豫,他一早來學校弄完實驗,本來想下樓找小宛,可是左看右也沒看到人,乾脆先跟易仲瑋去吃飯。
「學長,你有顧學長的消息嗎?」陸以洋問,他想易仲瑋應該有跟顧典恩連絡。
「前天有打電話給他,心情好像恢復一點,大概下星期會來學校吧。」易仲瑋無奈說道:「不過我想他暫時是畢不了業了。」
「嗯……」陸以洋嘆了口氣,顧典恩從來不備份自己的電腦,他的研究數據看來是全完蛋了。
「……學長。」陸以洋遲疑了下,才開口,「你知道顧學長為什麼這麼難過嗎?就算再怎麼喜歡高曉甜,他們也沒有交往過,連說話也很少呀。」
易仲瑋苦笑著,不知道是在笑他不懂,還是在笑顧學長的認真。
易仲瑋猶豫了會兒才開口,「你大概不曉得,火災那天正好是高曉甜的生日,小顧喜歡她很久了,你也知道他的個性一遇到女孩子就膽小如鼠,好不容易鼓起他幾年份的勇氣,買了禮物打算在那天告白,誰知道會遇到火災。」
易仲瑋嘆了口氣,「我看接下來十年他大概都不會再有勇氣和心情去做這種事了。」
「顧學長買了什麼?」陸以洋睜大了眼睛望著易仲瑋。
「Tiffany的戒指,他死拖活拖拉我陪他去買的,二個男人走進Tiffany專賣店實在有夠奇怪。」易仲瑋雖然嘴裏抱怨,心裡卻是替顧典恩感到難過。
「果然是顧學長送的。」陸以洋不知不覺的開口。
「果然?」易仲瑋疑惑的望著陸以洋。
「唔唔唔……因為……啊、小良那天告訴我的,說高曉甜收到匿名禮物,她一直在想是誰送的,學長也知道小良女朋友是高曉甜的大學同學……」陸以洋隨口編個理由,自己卻覺得有點牽強,於是支支吾吾的沒說完。
易仲瑋以為陸以洋是提起劉育良在難過,伸手摸摸他的頭安慰他,「算了,別提了,反正她也沒有機會知道是誰送的了。」
看著易仲瑋有些消極的神情,陸以洋脫口而出的話其實沒多想,「學長,如果你有機會告訴高曉甜的話,你會做嗎?」
「當然會,我要早知道小顧會匿名送禮,就直接去告訴高曉甜省麻煩了,不管高曉甜要不要接受,至少小顧的心情可以傳達出去。」易仲瑋嘆了口氣。
陸以洋遲疑了會兒,他想問的跟易仲瑋想的不一樣,不過這個回答對他來說也夠了。
他也一直在想,就算高曉甜知道了又怎麼樣?她已經沒有機會決定她要不要接受,如果她對那枚戒指抱著期待的話,表示她對人也有期待。
萬一顧典恩不是她的期待又怎麼辦呢?她會失望然後繼續徘徊還是就這麼決定離開呢?又萬一顧典恩正是她的期待,她會不會更加難過而不想離開?
但就如易仲瑋所說的,不管高曉甜要不要接受,至少顧典恩的心情傳達出去了。
生者的執念跟死者的執念應該一樣重要。
陸以洋又開始覺得鬱悶,但是他決定顧典恩的心情跟高曉甜的一樣重要,於是他決定他要傳達顧典恩的心情。
陸以洋隨便找了家簡餐店和易仲瑋邊聊邊吃,之後以還要做實驗為理由又跑回了學校。
叭噠叭噠的衝上二樓,才一轉角進走廊就看見高曉甜站在走廊口像是在等他,「哇啊~~嚇我一跳。」
高曉甜看了他一眼,從他身邊走過去,「我們到樓下去吧。」
「欸?喔。」雖然對她的突然出現有些訝異,但陸以洋還是轉身跟著下樓,回頭的瞬間,在陰暗的走廊裡又看見那張慘白的臉。
心臟狂跳了幾下,臉上裝作鎮定的樣子,他已經下定決定,就算害怕也不想被那些東西看出來。
跟著高曉甜身後走,陸以洋想她是故意帶自己避開那個鬼業務的嗎?
「高曉甜,那個,到底是什麼的業務呀?」走出大樓後,陸以洋回頭再朝二樓看了一眼,似乎還看得見那張慘白的臉在那裡飄來飄去。
「………你真的不是普通的好笑耶。」高曉甜看了他一眼,在林蔭大道旁坐了下來。
「那個人一看就像是業務嘛。」陸以洋扁著嘴一起坐下來。
「說起來也差不多吧,他說他是『執行人』,負責來引導我們離開的。」高曉甜把腳伸長,伸手撫平裙子上的皺摺。
陸以洋想糾正她腳伸那麼長會絆到路人,又馬上覺得這麼說很蠢,路人都不一定看得到她了,更何況是被絆到。
「就是像牛頭馬面那樣的嗎?」陸以洋側頭想了下。
「一開始是耶。」高曉甜愣了愣的說道:「後來他說要幫我弄回原來的樣子,我才看到他真正的樣子,不過我問過其他人,同研究室的有人是基督徒,看到的好像是天使。」
陸以洋想了想,說道:「就跟小黃助教看到慧星號跟小良看到企業號是一樣的吧?原來根據每個人的信仰或喜好,看到的東西就會不一樣,這樣也可以避免驚慌,真是體貼呀。」陸以洋抱著膝蓋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讚嘆著。
「體貼個頭啦,真的體貼的話幹嘛要讓我死,我才剛滿23歲,連男朋友都沒交過就死了,社會上那麼多壞人不死,為什麼要死我們這些還沒出社會,還沒變成壞人的人。」高曉甜不以為然的抱怨著。
「對不起。」陸以洋縮了縮頸子,反省自己的粗神經。
「又不是你放的火,幹嘛道歉?」高曉甜低下頭,像是很介意她的裙子,不停的撫平裙子上的細摺。
陸以洋也低下頭,兩個人一下子沉默了起來,過了半晌陸以洋才突然想起來他回學校的目的。「啊、對了。」
「妳認得我們實驗室的顧學長嗎?顧典恩。」陸以洋側頭望著她。
「嗯,他常常帶點心下來我們實驗室,跟我學長們聊天。」高曉甜微點點頭。
「嗯,妳那個戒指……是顧學長送的。」陸以洋觀察著高曉甜的反應。「他從很久以前就喜歡妳了,只是他對女孩子很害羞,所以一直不敢告訴妳,他知道那天是妳生日,所以特地去買了禮物要送妳,本來鼓起勇氣想找機會跟妳告白的。」
「嗯,是喔,真可憐。」高曉甜出口的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不冷不熱的模樣,看不出是失望還是有一點點開心。
「顧學長真的很喜歡妳,火災那天他拚命找妳,之後聽說妳……他就沒有再來過學校了。」陸以洋看她好像事不關已的樣子,有些不太高興。
「那我又能怎麼辦呢?你幫我謝謝他好了。」高曉甜抬起手看著那隻在路燈下閃著銀色光芒的戒指。
「我、我要怎麼幫妳謝謝他呀。」陸以洋瞪著她。
而且看起來一點誠意都沒有……
吞下這句話,陸以洋再開口,「是妳自己說想知道戒指是誰送的。」
「嗯,是呀,人總是會有好奇心的嘛。」高曉甜對他甜甜一笑。
「那妳現在知道了,妳到底要不要走呀?妳們都有應該要去的地方吧?」陸以洋拿她沒有辦法,平常對女孩子就沒什麼辦法了,更何況是看起來不太講理的女鬼。
「原來你這麼親切的幫我是為了要我趕快走呀。」高曉甜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可是,本來不就是應該要這樣嗎?一直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呀。」陸以洋悶悶的回答。
「我應該也有選擇的權利吧?我現在在這裡,還是我高曉甜,要是離開了,我就不知道我是什麼了,我這二十三年努力活過來,拚命唸書拚命做實驗,連逛街看電影的時間都沒有,也沒交過半個男朋友,我這麼努力就為了死在火災裡嗎?」高曉甜面無表情的望著前方。
陸以洋喪氣的把頭埋在膝蓋裡,這個問題他也想過,他的想法跟高曉甜是一樣的,不同的是他現在還活著,而高曉甜已經死了。
「算了,跟你抱怨這種事也沒用,你也幫不了我。」高曉甜站了起來,拍拍她的裙子。
「妳還有什麼事放不下的嗎?只要我做得到的我都可以幫忙。」陸以洋很誠懇的望著她。
高曉甜看著他誠摯的神情,突然轉過身去背著他。「……我有喜歡的人。」
「啥?是誰?」陸以洋驚訝的望著她,心裡替自家學長遺憾,她剛剛那種表現,肯定是不喜歡顧典恩。
「……一個笨蛋,他真的很蠢,又沒神經,可是對人很好,總是笑著面對事情,不管是什麼事,只要是拜託他他都會幫忙,完全不管別人是不是只是偷懶或是不想做,他都笑著幫忙,一個完完全全的爛好人。」高曉甜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悶。
「唔,這種人也蠻多的,那到底是誰?妳要我跟他說嗎?」陸以洋開始列出她那層樓實驗室裡的人選,突然間想到連著她們三間實驗室的人差不多都不在了,「等下,那人還活著吧?」
高曉甜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生氣的漲紅了臉,「當然活著,你這個笨蛋!」
陸以洋縮了縮肩,「我怎麼知道嘛,妳老說妳沒什麼朋友,妳們那層樓連著三間實驗室都……」
「反正就是這樣,你自己慢慢猜,我要走了。」高曉甜嘟起了嘴,話說完一閃身就不見了
「啊啊!這樣怎麼猜呀……」陸以洋揚起手想叫她,最後還是只得放下。「真是任性。」
嘆了口氣,陸以洋慢慢走出學校,想著明天去找份同學名錄來看。
雖然他不知道到底送高曉甜走是不是對的,但起碼春秋跟冬海都這麼說就應該是對的吧……
大概。
撇撇嘴角,陸以洋帶著疑惑和鬱悶的心情朝回家的路上走。
「以洋。」
一走出捷運站,陸以洋就聽見熟悉的叫喚聲,側頭一看是葉冬海,馬上露出了笑容,「這麼剛好,你去哪裡?」
「跟我學長去吃飯,你下課了?」葉冬海笑著跟陸以洋一起走在人行道上,等著過馬路。
「嗯,想說早點回來還可以給春秋做宵夜。」陸以洋回答著,邊看著馬路對面。
「咦?那是……春秋嗎?」陸以洋突然疑惑的問,他從來沒見過夏春秋站在馬路上,還做那樣的打扮。
「什麼?」葉冬海順著陸以洋的視線看過去,一瞬間呼吸似乎停滯了下。
「……槐愔?」
「啥?」陸以洋沒聽清楚葉冬海像是喃喃自語的在說什麼,只見葉冬海的目光凝在那個人身上。
仔細一看,他發覺那個人不是春秋,髮色、打扮都不一樣,雖然遠遠看著那張臉像得不可思議。那人像是感覺到有視線盯著他,突然轉身朝他們這裡看,然後笑了笑,轉頭就朝另一頭慢慢走去。
沒等到人行道的綠燈,車道上紅燈一亮葉冬海就跑了過去,「站住!」
陸以洋不明所以的跟著跑過去,那人在葉冬海一喊之後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笑了起來,「這是對十年不見青梅竹馬的態度嗎?」
「你……在這裡做什麼?」葉冬海遲疑了會兒,他十年沒見過杜槐愔,他想春秋也一樣,卻沒想到會突然就在自家樓下見到他。
「我想我還有權利走在馬路上吧?難不成這條路是你家開的?」杜槐愔挑眉笑著。
陸以洋目不轉睛的盯著看,這人長得跟夏春秋非常非常的像,除了這樣漂亮耀眼的笑容以外。因為他幾乎沒看過夏春秋這樣笑過。
「槐愔,我是認真在問你。」葉冬海沉聲開口。
杜槐愔抬頭往樓上看了看,「我本來想來看看春秋,不過走到這裡覺得他不在,只好走人了。」
「不在?……你什麼意思?」葉冬海凝起眉不解的望著他,春秋不在公司就在家裡,不管是哪邊只要杜槐愔想上去就擋也擋不住。
「不在就是不在,字面上的意思,你何不上去看看春秋還有哪裡可以躲?」杜槐愔聳聳肩,口氣十分不以為然。
「怎麼可能?!」葉冬海微變了臉色,轉身就想上樓。
「冬海。」
杜槐愔一叫,葉冬海停下腳步望著他。
「你們兩個人裡勢必有人得要先改變,如果這次你還想不通的話,不管春秋要不要。我都會帶他走,你應該知道我比你有資格把春秋放在身邊。」杜槐愔收起笑容,認真的盯著葉冬海。
「我不會讓你帶走春秋的。」葉冬海凝起眉,直直望著杜槐愔。
「那你最好看牢點。」杜槐愔冷哼了聲,轉頭要走的時候,注意到一直站在旁邊的陸以洋。
這麼相似的臉,卻有完全不同的神采和神情,陸以洋覺得不可思議。
但是這個人好像……很危險……
陸以洋抱著包包,微微縮了下,「你、你好。」
杜槐愔盯著陸以洋半晌,正想開口的時候,陸以洋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一隻好大的鷹,他從來沒見過,就這樣從天空上飛下來停在杜槐愔的肩上,黑得發亮的羽毛和銳利的眼神,一隻真正的老鷹。
「哇!好漂亮喔……不、不重嗎?」陸以洋指著杜槐愔肩上的鷹,驚喜的叫著。
杜槐愔仰起頭卻是笑了起來,不知道是開心鷹被稱讚了還是在嘲笑他,陸以洋不太確定。
「你……」杜槐愔朝陸以洋伸出手,只說了一個字,葉冬海已經衝了過來。
「不要碰他!」葉冬海一把將陸以洋拉到身後。
杜槐愔挑眉笑笑,把手收回來,「還是把我當瘟神一樣呀,冬海。」
「……我沒有那個意思,抱歉。」葉冬海怔了怔,卻老實道歉。
葉冬海朝樓上看了下,有些不安,「以洋,你先回家看看春秋在不在,我馬上上去。」
「嗯。」陸以洋點點頭,偷偷再望了一眼杜槐愔,才快步跑進樓裡。
「槐愔,你為什麼說春秋不在,發生什麼事嗎?」葉冬海不安的望著杜槐愔。
杜槐愔側頭望著他半晌才緩緩開口,「冬海,你應該是最瞭解發生了什麼事的人不是嗎?離春秋最近的明明是你。」
這句話像是一根釘子一樣刺進他心底,的確,他明明是離春秋最近的人。
「你不要再裝成什麼事都沒有,什麼事都不管,什麼都不想看了,去瞭解一下春秋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去關心一下春秋的想法,你明明就愛著春秋不是嗎?」杜槐愔毫不留情的開口。
葉冬海一句也無法反駁他。
「不要再跟我說你做不到了,你要是再提不起勇氣去保護春秋,那我就不會客氣了,這十年來要不是看著你跟春秋一樣痛苦,我早就來了。」杜槐愔抱起雙臂瞪著他。「這是我最後一次忠告,下次我絕對沒有這麼好心。」
杜槐愔說完轉身就走,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
「冬海!!春秋不在家裡!!」
看著陸以洋從大樓裡慌慌張張的衝出來,葉冬海深吸了口氣,轉身迎上陸以洋。「……不要緊,你先回家等著,我到公司去看看。」
安慰著陸以洋,葉冬海心中的不安卻慢慢擴大,他握緊了拳頭,想著杜槐愔的話,想著高懷天的話。
想著失去蹤影的夏春秋。
想著他最害怕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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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舞
蒔舞
職業寫作者,專攻耽美靈異向,人生一半的時間都耗在寫作上卻產量稀少,很喜歡收到讀者來信卻不擅長與讀者互動,宅到整個月都可以不走出家門,除了寫作以外不喜歡用腦,但其實寫作只靠直覺,所以基本上沒在用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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