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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個時代《活著》都不容易

2020/11/15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活著》電影海報
把《活著》列入必看經典電影,在目前台灣的社會氛圍下,恐怕有點政治不正確,因為無論原著或是電影裡,都有共產黨人高喊「解放台灣」的橋段;不過我認為藝術和文學是解剖時代的刀,操刀精湛與否各憑天分,但一刀劃下,腸是腸,肝是肝,時代裡存在甚麼就該忠實呈現。
26年前,由大陸導演張藝謀執導的《活著》,改編自余華同名小說,講述一個叫福貴的地主富二代,豪賭狂賒敗盡家產,氣死了同是敗家子的爹,他帶著老母與妻女棲身陋巷,人生從此再沒翻盤;他一生唯獨把一件事做好做滿,就是「活著」。活著經歷老母貧病而死,幼子因「大躍進」而早夭,女兒又逢「文化大革命」之害,難產而死。原著小說的結局更虐心,福貴的妻子、女婿和外孫通通死光,最後只剩下一隻老牛相伴。
都說經典是穿越時空的共鳴,按這標準,我認為《活著》很經典。福貴前半生是自作孽,但下半輩子的無福無貴,卻是被時代給輾壓的;我敢說無論哪個時代,不論你是打赤腳扛鋤頭,還是滑著手機等Uber外送,時代都能壓榨出你一肚子的苦水。福貴經歷的文革時代,只要不講毛主席的好,就等著被打成走資派,知識分子也被關進了「牛棚」,福貴眼睜睜看著女兒產後血崩而死,因為醫生不在醫院而在牛棚裏。福貴的悲傷也必須是小心翼翼的,就怕會讓毛主席覺得不好意思。
半世紀後的現在有甚麼不同嗎?網路上龐大的粉絲團勢力,看到一句逆耳批評,就開始起底和攻擊,務必要讓「逆我者」在網路世界,甚至是現實生活中生不如死。福貴的時代有偉大的毛主席,我們的時代有吃到飽的「Freedom of speech」。
福貴敗光家業的時機非常好,剛好趕在共產黨掌權之前,要不然他就成了剝削勞動階級的大地主,那是要被槍斃的,福貴逃過死劫,但卻一秒落入底層社會,餘生都在為溫飽而拼命。電影的最後,他對著獨苗外孫說:「雞養大了變成了鵝,鵝養大了變成了羊,再把羊養大了就變成了牛……」在原著中,這是福貴祖上的發家史,從養雞開始慢慢累積成了大地主,他寄望兒孫也能以此道翻身。
《活著》裏那種底層求生的韌性,其實也長在全世界的土裏。我印象特別深刻,曾看過一部印度貧民窟的紀錄片,主角是一名與丈夫做保特瓶回收的婦女,她住在四片木板搭成的破屋裏,成天碎念著養了三個得賠錢辦嫁妝的女兒;儘管如此,她卻對未來有著完整的「生涯規劃」。她和丈夫拉著車,把寶特瓶送到中間商那裏秤斤論兩賺取蠅頭小利,她儘可能的攢錢,計畫著將來要買部二手車,增加寶特瓶運量,最終目標是成為回收中間商,然後把女兒風光的嫁出去。這是印度版的福貴發家,只是小雞換成了保特瓶。印度婦女在紀錄片的尾聲說,老公以後不拉車,晚上就能把力氣用在床上,然後她咧起嘴笑了,這女人活得如此生猛,感覺連命運都得讓她三分。
時代和貧窮輾壓著福貴、自動化輾壓著工廠作業員、大數據和AI輾壓著白領階級,在哪個時代活著都不容易。苦難是經典電影中的常客,因為它是永恆的存在,人人都是《活著》裏的福貴,深夜下班的福貴,拎著茶葉蛋走出7-11,他拐進小巷看到正在炸鹽酥雞的福貴,步入巷底推開公寓大門,匆忙與他擦身而過的,是正要去醫院輪大夜班的福貴。
愛麗森
愛麗森
我是愛麗森,在新聞台擔任國際新聞編譯,每天寫世界大小事。投稿文章刊登於風傳媒、親子天下和商周等平台,希望在這方格之中,將國際新聞帶進日常,歡迎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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