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話,當真令小人驚訝。我原以為大人辦朝廷的事,吃當差的飯,應該看得比我更透徹才是。在這汙濁塵世,哪可能存有清清白白的人?哪怕是造橋鋪路、樂善好施的大老爺,總也會有幾件骯髒的勾當掛在心裡,揮之不去,等到一旦揭開,總能看清這背後許多原委曲折。」
酒徒拄著鐵杖,見騰蛇君老半天沒答話,聳肩續道:
「那小人就先去這靳府一趟,看看能不能探出些蛛絲馬跡,若有斬獲,再來這飛星堂稟告大人吧。」
騰蛇君聞言一聲冷笑,答道:
「我倆協議既成,你還老想著找空子鑽。你一身乞丐裝扮,單槍匹馬上靳府,只怕連大門都進不去,多半只能從後院尋隙翻牆而入,然後落得一個私闖的罪名。你若是真有心合作,就先到靳府外頭等著,等會我帶兩個捕快,與你同上靳府,你若有何斬獲,隨時稟告上來。」
酒徒手持鐵杖,連連拱手作揖,稱道:
「一切謹遵大人諭令,那小人就先去煙榕胡同,等候大駕。」
說罷,酒徒就拄著鐵杖緩步離開校場,穿過廊院,逕自往大門而去,只見他幾個拐彎便沒了人影。騰蛇君則佇立在校場,望著酒徒離去,默然不語,直到不知哪來的清風,倏然將一股黑霧捲至騰蛇君身畔,騰蛇君回過頭去,勾陳君輕展袍袖,已然落在他身旁。
須知這勾陳君的來到,並非巧合。早在騰蛇君提出要送酒徒出府之時,他便在身後以手勢暗中告知勾陳君跟上自己,是故方才兩人過招對談,全被藏在暗處的勾陳君看得清清楚楚。
「你適才可把這酒徒的武功路數全都瞧清了?別的功夫我不敢妄言,但若單論這『鑑兵訣』的功夫,你可遠在我之上。」
面對騰蛇君所問,勾陳君微笑道:
「同為飛星堂星宿,騰蛇君大人不必過謙,若論鑑別屍首上的劍痕,我可不及酒徒,但他都在我眼前臨敵過招了,武功路數自然盡收眼底。這酒徒雖長於劍法,卻極力掩藏自身招式,但若以劍意觀之,似乎與東州秋水一脈大不相同,反倒與西州的『化外劍宗』有不少暗合之處。」
聽聞酒徒的劍法並非來自秋水一脈,騰蛇君大感詫異,遂道:
「你說的可是當年,打敗『蘆花一劍』蘇鳴泉的西州『化外劍宗』司馬氏?這廝精通東州秋水一脈掌故,更能知曉江燕門第蘇家嫡傳的私隱之事,我原以為他勢必與蘇家脫不了干係,想不到竟是被蘇家視為不世寇讎的『化外劍宗』?但據聞,化外劍宗封劍已久,更是久無傳人,你當真確定酒徒的劍法來源於此?」
勾陳君自然知道騰蛇君所想為何,卻搖頭說道:
「劍招易飾,劍意卻難藏。酒徒為避免你看出他的家底,出招十分謹慎,但他的劍路隱約可見龍蛇飛舞之勢,刁鑽靈動,與東州秋水一脈出塵飄逸的劍式相違。放眼天下劍法,能有如此劍式者,只可能是西州『化外劍宗』的『傍生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