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馬達加斯加(以下簡稱馬島)的嚮導薩米穿梭在安齊拉貝(Antsirabe)諾大的傳統市場中,雖還是揮不去那份被注目的不自在感(身為整個市場唯一的黃種人,每個人都注目妳似乎不那麼讓人意外),但還是試圖保持國際語言--微笑、並觀察一下市場中有什麼。
市場中有很大的區塊都是賣五金雜貨,可以看到五顏六色為數眾多的廉價塑膠製品開始取代傳統、自然材質產品。這類物品在全球(包括台灣)的五金雜貨店都找得到,並不吸引我。
走過一個攤子,薩米說他賣得是紙,定睛一看,這根本是在臺灣辦公室印表機旁的角落常見風景:攤子上整疊堆得高高的是單面使用過的紙。
雖不想凸顯文化落差的無知,我多少還是露出驚詫的問薩米:「這個攤位就只賣二手紙?」薩米說是,想來總有人需要紙又買不起新的紙。
又轉了個彎,連續幾個攤子更神奇,擺著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二手空保特瓶(上面還沾有刷洗後的水珠)及少數玻璃罐頭。
薩米說,空保特瓶也是可以賣的。
想起路上一些景點遇到的小孩們,看到外國人就圍過來要糖果要錢。某日薩米就把兩個喝完水的大保特瓶遞給要東西的小孩們,他們也就心滿意足的拿著走了,原來保特瓶還真能換錢。
在其他國家成為巨量垃圾的保特瓶,在資源不足的國家也還是一種珍貴資源。
為了旅途上的健康,我得承認,在馬島我喝的都是平常不喝的瓶裝水,不知該不該欣慰的是,我喝水產生的垃圾還可造福一些家庭,它們在成為最終垃圾前,可被轉手很多次再利用。
又走到一個攤位,上面擺著滿滿的剖半椰子殼,我還真不理解要做什麼。
薩米說,這是拿來打蠟用的(旁邊同時販售各種回收馬口鐵罐頭分裝的蠟塊)。
資源有限的人,或許才是最珍惜資源的人吧!
馬島的第一次傳統市場探索,讓我深深感到:我(這個常在台灣自稱貧民的人)的生活和馬島一般平民的生活差距真的只能用天與地形容。
我身上每樣東西(相機手機)或是住宿旅館一夜的費用,都該夠一般家庭過上好一陣子。觀察到這些現象後,車行過一般村莊或是路人,我都放下相機,放棄拍人這種討喜的主題,盡量不打擾他們的只是觀察,偶而對視時簡單打招呼「撒拉馬」或是微微笑,這是我能做到的尊重,雖然很微小(也可能根本沒人知道)。
最後一晚在馬島首都塔納check in時,薩米跟我約了隔天的碰面時間,因不趕時間,約了早上九點。臨分別前,他說,妳早上起來可以在附近走走。
走走?!聽到這樣的字眼,我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十幾天行過馬島,為了安全,通常進了旅館我就不會再離開了,去任何地方薩米都會跟著我。
向他再確認出去走走沒問題嗎?薩米思索了幾秒,要求我出門時不要帶任何包。
早上依例早早就醒了,打包完行李吃完早餐,還有一個小時的空檔,穿了禦寒的連帽外套、連手機都沒帶,到櫃臺詢問一下如果想要出去走走可以怎麼走。
櫃臺的女士一開始有點狐疑「妳想去哪裡?」沒有啊~就隨便走走。她好心的建議了某條路線(但後來我一出旅館就走錯了),我又再確認一次安全問題,畢竟首都塔納的治安惡名昭彰,她打量了我一身輕便,讚許說妳這身裝扮沒包沒手機很OK,於是,踏出了旅館大門。
儘管在一群深色皮膚的人群中,黃種人如我看起來幾乎是白的,但少了跟班、沒帶相機或包包等昭顯我觀光客身份的財產,瞬間我像是隱身般,所有經過的人都專注在自己前行的路上,幾乎沒人多看我一眼。
深深吸了口氣,這或許才是塔納日常的氣息。
胡亂走著,最後發現一個傳統市場,沿著一個陡階梯而下。兩側都是各式販子,甚至看到有人用木箱裝個一個裝滿液體的大袋,剛好有人購買,他把箱子放到地上,從窄細的袋嘴倒出黑色的液體到一個看來歷經風霜的杯子內,原來賣的是咖啡。
多少有點希望我有相機可以拍下這一幕幕,但想想,拿著相機的話、或許什麼都看不到了,也就釋懷了。
就安於現況,放慢了腳步,慢慢看著一攤攤販售的物品,順便從有標價的物品(如米)上面琢磨一般人的民生物價、也看看市場內都賣些什麼。穿梭在傳統市場中,神奇的享有在馬島少數不被所有人注目的時刻。
原來一個的身份還是在外觀上先被認定了,四輪傳動車下來的、高級旅館(餐廳)出來的、有導遊陪著的...會被跟「有錢觀光客」劃上等號。
獨身沒背任何東西時,就卸下觀光客面具,成為了芸芸眾生中的一員。
儘管後來擔心迷路而急急尋路回旅館,但這個早上短短數十分鐘,終在馬島感受過瞬間隱身人群、有點緊張也有點放鬆的日常生活步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