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3/5女兒身

我是一個女生。這是打從我降生這個世界後不爭的事實。

起初我是高興的。因為有別於男生，可以穿著漂亮衣服，長大後可以化妝，打扮得光鮮亮麗。小時候我常覺得男生的衣著好醜，尿尿時要站著尿好好笑（幼稚園時我曾經因為好奇而跑去男廁看男生上廁所，怪得是我像個隱形人似的，好像沒人發現我，也沒人告訴我這是不對的，直到年紀稍長後連我自己都感到羞恥而不再這樣做），所以我不要當男生。

但曾幾何時我開始不再喜歡當女生了，甚至開始怨恨我為何生下來便是一個女生。

小學時我便發現自己跟其他女生不同，大部分的女生皮膚都是光滑的，而我的嘴唇周圍卻長了好多細毛，活像男生的鬍子似的，手臂上及小腿上也都是濃濃的汗毛，於是我成了男生嘲笑的對象，大家都笑我是不男不女。怎麼會這樣？難道我是個怪胎嗎？於是我開始感到羞恥，開始排斥自己的身體及外貌。

後來我知道，其實並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光滑無毛，也不是所有的男生到了青春期時都很會長毛，而是要看那人體內男女性質荷爾蒙的多寡比例，如果男性賀爾蒙較多當然毛髮也較長囉！可是我還是不喜歡自己多毛的性質，雖然這樣連帶著我的眉毛可以很濃密而不需要畫眉，但是我就不喜歡自己多毛，於是大一時在我知道可以除毛的方法之後，我便定期拿一把細刀片自己修眉，並且把唇上細毛及小腿上的毛刮乾淨，當然腋毛是絕對不會放過的，我總是覺得腋下長了一叢毛相當噁心，在沒刮乾淨以前就穿袖子太短的衣服導致它露出來是一件很難堪的事情，並且我也不待見身邊同學不刮腋毛就穿無袖衣的樣子。但是他們好像不在乎啊。

曾經為了刮掉腿上的毛好讓我穿短褲不再有羞恥感，我曾不小心割出了兩條很長的傷口，一時之間竟導致小腿上鮮血長流，還使得一些多事的女同學大驚小怪，而我的好友雯等人，她們知道我有我的理由，便故意裝作沒看到，她們不說破以免觸到我的雷，直到我自己問起她們自己腿上的傷痕是不是很顯眼，並如實告訴她們因為我嫌自己腳毛太長，很難看，雯才開玩笑說：「有人自殘啊！」大學時我真的是交到很善體人意的朋友們。

打從小四初經來後，我便開始厭惡自己女生的身體，當妹妹知道我的身體跟以前不再相同時，她開始像小男孩似的，不僅好奇，而且還覺得好笑，不時的嘲笑我的身體，嘲笑我來月經，直到她小五初經也來了她才閉嘴，而思想也開始變成熟。於是我討厭自己是女生的事實，當我發現女生在很多方面都是那麼柔弱無助比不得男生勇武有力的樣子時，我恨死自己是個女生，我怨恨自己跟一般女生一樣會長胸部，怨恨自己長著女生嬌弱的體態，尤其怨恨自己每月有月經。因為月經使我感到身下過敏不舒服，因為月經麻煩，我恨死自己也要受這個苦。國中初期每當有人問起月經的事，我都會故意說：「我還沒有！」

我感覺好像就是這樣一個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的心理狀態吧？於是自打初經來後，我的生理狀態便一直是紊亂的，因此經常出入女科門診。我討厭現行醫院科別喜歡將它叫做「婦產科」，「婦女」這個詞一直讓我感到社會上把女生劃分成某種特定的類別，而不是一種普通得再正常不過的人類，所以我覺得刺耳得很，看過某些古裝小說，是把它叫做「女科」，我覺得這好聽多了，女生就是女生，專為女生看病的地方可不就應該叫做「女科」嘛！

而當我看到女科裡經常都是大腹便便的女人時，我簡直厭惡死了，女科醫師大多是男的，要跟他們說起自己的生理狀況更是讓我難堪到幾欲發狂。

我的狀況到底是怎樣的？

2014/6/28續寫

那就是非生理期間，我很常不規則地出血。而一旦產生出血，我就更加驚慌，彷彿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一般，彷彿以為自己會流血過多而死。這種毛病斷斷續續地看過好幾個醫生，中西醫都嘗試過，經常吃長期服用的藥物，但總無法根治；情況時好時壞，有一陣子好了，另一陣子又會莫名其妙地大出血導致身體虛弱疲累。一開始的醫生只是說內分泌失調，但到後來就連照超音波的結果都說是長出瘜肉的結果，非手術無法醫治，各個醫生的說法都不一致，後來甚至連求神拜佛的事都做過，一個占卜者居然說我這是前世因為害人流產導致的業障，他媽的胡說八道！這簡直眾說紛紜！還有一陣子我甚至聽信一些飲食偏方，不敢吃這個，不敢吃那個，變得更加神經兮兮，而毛病卻越是不見好轉，使得我以為自己無藥可醫，一直以來有毛病的人最怕「無藥可醫」的吧？於是我覺得自己簡直要瘋狂了。

為什麼對女生的生理期如此怨恨呢？因為國中友伴珊曾在我上廁所時聽到我撕開衛生棉的聲音，或許那時她還沒有初經吧？我的初經似乎比同年的女生都早，於是總會有知道的女生像妹妹一樣笑我。我出廁所時，珊便曖昧地笑著：「哈哈~妳在用衛生棉了喔？」我彷彿被揭穿祕密似的難堪極了，完全無法應答。近來這件事被妹妹知道了，她卻雲淡風輕地說：「那有什麼？這很正常呀！妳就是太拘謹，禁不起開玩笑。妳就坦然跟她說：『是啊！我在用衛生棉。但那又怎樣？』」

還有，高中時一次練跆拳道，那時是團練，現在想來我最討厭團練，因為不僅教導者無法因材施教，而且學習者還得配合眾人的動作與速度，這使體力不如別人的我經常感到吃力；我的生理狀況總是不穩，且經常毫無預警地出血，而跆拳道服又是白色的，於是我的白褲子染了一大片血漬，因此我便這樣在眾人面前出醜，當時還有男生在場！雖然社長學姊好心地借我衛生棉，可是我的心情卻糟透了，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躲起來隱形，讓所有人都看不見我的存在，這麼丟臉的事情竟發生在我身上！為什麼？

就這樣，我的心理便受到很大的創傷。我再也不敢穿淡色的褲子或裙子，跆拳道便少去練了，連帶其他需要大量活動身體的運動都不敢碰，因為一直很怕身下又毫無預警地冒血。我真是恨死我是個女生，並且有生理期這樣的事實！

女科醫師向來對我的症狀並不表示任何關懷，因為我的症狀對他們來說還是小事，可是我卻很憤怒，因為這對我來說是大事！這些人哪裡了解當事人的苦！因此我常在心裡咒罵這些醫師都是庸醫！

可是有一點很好笑，我自己不也對同為女生的人的生理並不關懷嗎？國小時曾有同學在廁所洗著自己染紅的運動服褲子，看到我便焦慮地問我：「怎麼辦？」我雖然知道那是什麼，但她不是我的朋友，於是我竟是不痛不癢地問她：「妳怎麼了？」於是她不再回我的話，而是繼續焦躁地揪著褲子用水猛搓。而我也不再理她，就這樣走了出去。她也很尷尬的，不知她後來洗掉血漬了沒？總之我一向對別人的狀況不甚關心。可我出糗當時還是有人好心對我伸出援手的，並且沒人嘲笑我，學姊還要我在旁邊好好休息。想來事過境遷也沒人會在意了吧？可是我卻對自己感到羞恥到極點。

之後曾經有一次出入醫院門診，還是看女科，當時半夜了，爸爸陪我看病。其實那陣子老是得讓爸爸陪著看女科疾病讓我覺得恥辱極了，覺得自己對爸爸來說簡直就是個麻煩的禍水女兒；可是那次我看到護士半夜仍辛勤地工作，卻突然心念一動，不是暗地裡咒罵她們的撲克臉孔，而是在離開為我打賀爾蒙調節針的護士前，我對她說：「謝謝。」她抬起頭，似乎很訝異，或許很少有患者對她們說過「謝謝」吧。

總之，我就像妹妹所說的，很多事我都看得太認真了，我禁不起別人的玩笑，禁不起別人以訝異的眼光多看我一眼。於是妹妹說：「妳成長過程就是少了個貴人教妳一句話：『So what？』」就是這樣了，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過難堪的狀態，所以那又怎樣？沒必要因自己出醜而自責的，因為沒有人是完美的，而且也沒人在意了啦！誰還會記得別人的醜事？一直以來都是我對外在別人會對自己有什麼想法的投射罷了。

所以從今以後，請瀟灑地看淡一切吧！親愛的女孩！光榮的、丟臉的都好，那又怎樣呢？我想要疼惜過去曾經無助、害怕的小女孩，告訴她，沒事了，都過去了，我在，我陪著妳。

常說，女生是柔弱無用的。但那是過去的價值觀了。現在我相信男生做得到的事，身為女生的我也可以去做。所以我可以做回自主的自己，我可以擁有自由，我有自己的價值，無論我是男是女。我高興化妝就化妝，不高興化妝就不化妝，才不要因為人家說的「女生在職場上必須化妝、穿裙子才有禮貌」而勉強化妝、穿裙子呢！我想學武術保護自身，誰說女生體力一定要很弱，女生一定要社會裡描述的那個樣子嗎？我才不要！我要做個經濟自主的小資女孩！並且我不想負擔任何社會上所說的婚姻責任！就算我真願意為了某個我愛的人而付出，我也要保住自己基本的底線，仍然要保有自我，否則不管幾歲我都不想邁入婚姻！

我想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是個有自主靈魂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