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三年六個月,見到你。
其實,我並沒有計算這段時間。當然,不是很確定究竟是不是三年六個月?這樣基於社交禮儀的客套說法,只是無意的造成一種「很在乎」的錯覺。就像有人隨口問起小孩幾歲,父親或母親想也沒想的認真回答:4歲多還不到5歲,或是再過4個月就5歲了,甚至,基於毫無必要的社交禮儀脫口而出:4歲7個月又27天。這是幹嘛呢?!
我不得不回想著,這是幹嘛呢?為什麼會如此客套、卻又勉強的問候前任的你,在我只是經過便利商店,只是想買瓶飲料,只是在考慮礦泉水、椰子水或碳酸水,然後,毫無心理準備的就看到你笑盈盈的站在冰櫃前。甚至,還跟你交換了名片。
「在忠孝東路?」你遲疑的問。
「嗯……就在你公司轉角附近…」我看了看你的名片,沒有太多訝異。
「啊!真是好。」你說,「改天可以一起喝咖啡。」
「好啊!」我說,「有空一定會找你…」
一家咖啡館在轉角,一杯咖啡在海角。
兩個人,好久不見。
只好讓無關緊要、無所適從、可有可無的懷舊寒喧,填充空白的時間…
那時,若是你沒有離開,現在的我們會如何?也許像這樣下著雨絲的初夏夜,我們會相互依偎在沙發上,靠著彼此的體溫取暖。或許我會吵著要你去下餃子,但是你卻喧嚷著,要我去買你愛吃的鴨脖子,這算是某一種形式的交換。不過,你大概也會一如往常的耍賴,在我買回鴨脖子時,水餃還是沒有煮出來。
會不會我們已經有了家?兩個人席地而坐,在地毯上吃火鍋。記得你的醬油喜歡加點糖,沾一沾煮得有些糊掉的茼蒿菜,而我只愛有點血絲的虱目魚板。不過,你不可能只買這兩樣菜,你總會買一堆香菇、蛋餃、豆腐、魚丸,讓我吃好久都吃不完。你說不忍心僅擺兩個小盤,因為放在地上,感覺會很孤單。
終究,你還是留給我一地的孤單。只不過,人的記憶很奇怪,有時你總是深刻記得甜蜜繾綣的片段。有時,你也不得不想起來有多少悲傷及無奈。
於是,我也莫名其妙的想起來,工作忙碌,我們通常只有週末會見面,而且,你通常要我陪你去逛街,雖然我不喜歡,還是陪你走遍貴婦與蕩婦的店。你照例會問我這件衣服好不好看?那件褲子是不適合?我也會聰明的點點頭,適度的用眼睛欣賞一番。其實你也知道,我在想中午跟晚上該吃牛排店或夜市攤、義大利麵還是咖哩飯、迴轉壽司還是拉麵館?要不要先訂位才不會客滿?或者要先看完電影才吃飯,看院線片還是絕色影展、好萊塢的爽片或是歐洲催眠藝術片…
似乎,我相信的幸福感都在這些無傷大雅的細微末節之中。
可能我們會生一個小孩,圓圓壯壯的,笑起來眼睛像你那樣彎彎的可愛小孩。那時的你會怎麼辦?繼續工作或照顧小孩?我想,你一定會選擇小孩。因為無法忘記我們一起看《克拉瑪對克拉瑪》,你在我臂彎淚眼的模樣,看見小男孩寂寞的神情,聽見他與父親走在落葉上的談話,你幾乎哽咽地問: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
記得那時我沒有回答你,一直到今日,還是無法回答……我依然不明白相愛的人怎麼會分開?相愛的人怎麼會相互傷害?你的問題在我心中,一直一直存在……
『再見!』你說。
『再見!』我說。可能,後會無期。
相遇在一個小小的便利店,只有留下名片,什麼也沒說。我沒有碰到過去的你,你也未曾看見昔日的我,終究,彼此的生活枝節還來不及交換,我也無意去撩撥你跟我體液交換。這樣也好,讓真正美麗的相逢就僅有一次,一次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