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點藥水,點到右眼的時候藥水用罄,於是只好出門到附近的藥局領藥。
走出鐵門,沿細瘦的曲巷前行,兩側皆是寧靜的住戶,路燈幽微,以前走在這篇陰陰暗暗處不覺害怕,但警戒時杳無人煙,頓時心裡忐忑起來。
走進藥局,巷藥師敘說自己的處況,我六月份的藥水逾期未領,領不得,只能領七月份的了。言談間醫師說眼疾是不可逆性的,只能控制,叮囑我小心。警示燈再度亮起,撈起隱藏內心的恐懼,而遺忘的健康再度被召回。無法逃脫的坑凹。
離開藥局。眼疾的事在心裡發酵,使得今晚的星空帶點酸處。街邊有人站在門外吐著煙氣,我刻意別開頭不看,新興的建築還在整治,微光下露出鋼鐵的筋骨,有如報廢的機械,沉默的頹廢,一隻爬行的生物敏捷地衝出,像後有追兵似的慌張,我低頭瞟了一眼,是蟑螂,百米跑者,我跳躍他,深怕即使我強他弱,一腳踩下,噴發出的細菌群都得叫我噁心反胃,與潔癖逆流。
很想買茶包,繞過街衢,出大馬路,車輛燈燭如尾巴亮眼的螢火蟲,往返奔流,走進小型超商,現在僅能依賴他了,附近的頂好休耕於上個周日,我只能依賴他了。在貨架上來回逡巡,找茶包,架上一處也無。走出,低首繼續在夜空下滿懷心事地走回租屋處。
步行很好,但心裡淤積的事物並未減少,有時很多很多,多到要沉船。想著眼疾,就又跟朋友傾訴,朋友大約已經入睡,久久沒有讀取。
於是想起他,告訴他我八月要回診。他說原來是那會發出青光的眼阿,猶記他第一次聽聞而回應我時是在數個月前,我憂心如焚,而他回答得調侃輕鬆,當然他並不知眼疾對我有多大的傷害,比方,我是不是依然可以就著電腦寫字。
然而這次我竟然腦筋動得還挺流暢,甚至有些自豪,我回應:是阿,小心我電到你。他頓時無語,然而他當然選擇無語,這是固定的伎倆,將來我若學習如何讓對方的語義撲空,這招挺有效。只是當下我愚駑沒有多想而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世界中,便自嘲又說了句:鬼魅波光發射。雖然我不知道這是複製了美少女戰士,還是蠟筆小新。總之脫口而出的是想像與自嘲,就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沒想到最後的焦慮竟然因此化解。但我依舊包裹成繭,在預定睡眠時間晚三十分鐘才躺臥被褥,並且顛三倒四地想了很多未知的事。幸好睡前念誦普門品,祈求菩薩保佑,也只能這樣了,像是那如黑洞般的命運,何時要捲走我又捲去何方,太深不可測了。
深不可測的我終於進入睡眠,進到一個可以讓思緒暫時停擺,而依然深不可測之處。幸好整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