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 雨聲 鳴笛聲

在我的兒時記憶中，依稀記得在安一路半山腰上，那棟半新不舊的公寓裡時常會聽到呼呼的風聲。

矗立在山邊迎風面的公寓，只要站在我家位於頂樓的陽台上，耳際立馬能感受到風聲呼嘯而過。好處是夏季晴朗的夜晚，可以不開電風扇待在自家陽台就能乘涼。徐風清涼、蟬聲環繞，再喝上一瓶養樂多或是雪碧，就是兒時的至高享受了。運氣好的話還能看到點點星光，高掛在天空閃啊閃的，但若雲層太厚就烏漆抹黑甚麼也見不到。

當然這是天氣好的時候。天氣糟糕時可就完全不同了。

小時候以雨都聞名全台的基隆，除了下雨機率高於其他縣市外，經常也是颱風過境登陸的地點。每當颱風來襲，原本乘涼的徐風霎時化身為可怕的大怪物，強勁的風勢將窗戶吹得啪啪作響，彷彿下一秒窗戶就要被吹垮了，不只如此大量雨水也隨著猛烈風勢從窗邊、門縫倒灌進來，將客廳淹得到處都是水，這時就必須全家總動員，一起用臉盆舀水好消滅積水。

然而禍不單行，常常強烈颱風都伴隨無預警停電，等忙完積水，母親就拿出拜拜用紅蠟燭點上後去炒菜，然後享用一頓宅在家的燭光晚餐。起初我還覺得很興奮，可幾次以後就覺得，停電這種超麻煩的鳥事還是別發生的好。

光沒電視看就夠討厭了，還要摸黑點蠟燭洗澡，然後整晚聽著嚇死人的風聲在薄薄的水泥牆外肆虐，著實令人心驚膽跳。索幸，颱風很快就離開了，而一年也只要忍個幾次就過了。

然而換成下雨那可沒完沒了。

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每逢冬季我必得穿上黃色雨衣去上學，在陰雨綿綿的時節，每天到校時濕答答的，回家也一樣濕答答的。小時候我最討厭穿雨衣了，因為脫下雨衣身上會聞到一種臭臭的味道，還會伴隨黏黏的很噁心。而且如果有穿雨鞋，脫下鞋子腳底也同樣臭臭的，可若不穿雨鞋只穿塑膠球鞋又容易進水濕掉，左右都教人不舒服很是討厭。

這種情況到升上國中仍然持續著，要不斷和惱人的雨衣奮戰，尤其冬天寒流來又碰到下雨那真是雙重打擊。

到現在我仍記得，國中三年從山下新家，爬上半山腰舊家附近的國中上學，短短二十分鐘路程每天得歷盡千辛萬苦。這二十分鐘如果是平路那還好說，輕鬆地走很快就到，但事實剛好相反，在丘陵地多的基隆，我必須從新家後面的山路抄捷徑一路爬階梯往上才能在早自習前到校，不然就等著被校規處罰。

我沒清楚算過到底有多少階(天曉得，搞不好有一千階？)，只知道要不停往上爬。一到冬天我不但要背著沉甸甸的書包，還要穿雨衣提便當袋，濕冷的雨打在身上，那種手腳冰得像石頭的感覺，我相信是許多基隆人都有過的體驗。

等後來上高中才終於擺脫雨衣換拿雨傘，讓我到現在都仍維持包包裡放把傘的習慣。因為基隆太常下雨，而且幾乎每年都是如此，無怪乎從前大家對基隆的印象就是常常下雨，而我們也只能無奈忍受這種濕濕冷冷的天氣。

有一首歌叫「冬季到台北來看雨」，我覺得應該改一下叫「冬季到基隆來看雨」更貼切。說也奇怪，只要過新北汐止進入基隆範圍後，原本的藍天白雲有很高比率會漸次變成烏雲，或者直接就下起雨來，然後一路到基隆市區不是綿綿細雨就是傾盆大雨，這些年開車回基隆總屢試不爽，彷彿有條界線一旦進入基隆地界，雨神就會開始佈雨，也許雨神特別眷顧基隆？

我記得是去年，弟弟家的除濕機故障了，跑到3C大賣場去買新的，向店員表明要買除濕機後，結果店員帶他看了琳瑯滿目各廠牌的機種，害他不知道要選哪一台。按弟弟的說法是：「我看這家店把全台灣的除濕機都調來這裡賣了，你看這個島就屬基隆最潮濕啦。」沒辦法，誰叫基隆經常陰雨綿綿的。

除了下雨，港都基隆還有另一道特別的風景—船。

基隆因為腹地不大，所以一進入市區就能見到緊鄰火車站的港口，停泊各種不同功能的船隻。近幾年最常出現的是以基隆港為母港的麗星郵輪，當夜色籠罩時，發光的船體本身便成為港邊最吸引人的焦點。即使不能登船遊覽，遠遠地欣賞她佇立於港邊的姿態，也是一幅美麗的畫。

運氣好的時候，還可以看到另一邊與麗星郵輪遙遙相對的臺馬輪。

對於臺馬輪我也只是遠觀，從未登船過。不同於麗星郵輪是搭載旅客出國遊覽的，幾十年來臺馬輪肩負著運輸臺灣本島與馬祖兩地乘客的任務，尤其服兵役抽到“金馬獎”要到馬祖當兵的阿兵哥，基本都是搭乘臺馬輪往返的。如果有人不想搭飛機到馬祖，或是想嘗試一下船艙臥鋪的滋味，或許可以考慮來基隆搭臺馬輪。臺馬輪多為夜間出航，睡一晚隔天清晨就到馬祖了。

我自己有搭過麗星郵輪，也坐過登基隆嶼的觀光快艇，只剩臺馬輪還未嘗試過。也許可以找個機會搭臺馬輪，去馬祖看看世界奇景藍眼淚。

而除了臺馬輪和一些觀光郵輪停靠之外，也有來自國外販賣外文書籍的船。這種船很特別久久才出現一次，我高中時曾遇過這種船靠岸，可以免費上船參觀買書，而她停留時間也極短只有幾天而已。我非常幸運曾登船參觀，船上賣書的阿兜仔很親切，雖然當時聽不太懂英文，不過他們仍然很熱情介紹英文書給我，只是原版外文書太貴，我的零用錢買不起只好作罷。

基隆港除了是著名商港，同時也是軍港，因此沿著西岸碼頭經常能見到海軍軍艦停泊。

海軍軍艦外表很樸實，而且經常能看到艦上有士兵在做例行工作。我記得有次我穿著高中軍訓制服走路到車站，經過碼頭邊好奇地看船上士兵在做甚麼，沒想到竟然有個士兵注意到我，還向我揮揮手，害我嚇一跳，然後我往公車站牌以百米衝刺跑過去。現在回想起來有點好笑，人家只是揮手我在緊張個甚麼勁？

軍艦平時非常樸實低調，安靜的停在港邊，只有每年跨年夜午夜十二點時，軍艦會一起鳴笛持續十多分鐘，以此慶祝新年到來，透過響亮市區的鳴笛聲宣告他們是保家衛國的存在。待鳴笛結束，又恢復成樸實低調，默默守護著我們。

基隆特有的風聲、雨聲、鳴笛聲結合起來，也是另一種令人難忘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