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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GN的巨乳並不是巨乳 - 聊聊巨乳形象的演化與變異

最近值言老師──台灣輕小說界的大前輩──在FB發了篇文章，談到為什麼輕小說界的插畫總是有裸露、身體的展示。文章引發不少後續討論，我也對這串內容很有興趣，尤其老師提到的「萌大奶」，讓我想要深入討論這要素在作品中擁有的角色。

值言老師大致說明了輕小說是商業化的作品，要成功的簡單方式就是勾起人的性慾，所以男性向作品會出現「小褲褲和萌大奶」的插圖，而老師並沒有深入說明性慾和這些元素是如何勾連的。而這點，便是我想稍作補充的部分。

雖然性慾與肉身的關聯可以說被廣泛認可，但ACGN界中，是以創作的方式來展現此關聯，會有些不同。這篇文章中，我想用性別氣質切入，概略聊聊男性向ACGN作品中「巨乳(以此來概括萌大奶)」和性慾的連結，以及「巨乳」的形象變化。

要討論性別氣質，首先得簡單區分一下性別氣質與生理性別。粗淺來說，性別氣質是一組社群中普遍認同的性別印象。而生理性別則是由身體特徵，例如生殖器官或性染色體決定的。

從這定義來看，性別氣質是一種他人的看法，而看法是會隨著時代更替有大幅度的改變。例如：幾十年前的台灣，草食男的性別氣質只被少數人認同那是一種男性形象，到現在社會上普遍都能接受。這就是我們社會曾經歷到的性別氣質變化。

而既然氣質主要來自於他人看法。不少人認同的性別氣質元素，自然可能被某些社群和個體當成女性氣質評價標準。這些元素對觀看者產生意義、價值，也就變成可以操弄的要素，這就是ACGN圈創作者營造女性氣質的切入點。

用氣質元素來形塑人物的時候，必須有差異性，要與現實不同、與其他作品不同，才能有獨特賣點。常見的一種方式是把矛盾或反差的女性氣質擺放在一起，或者是將女性氣質元素變化再變化，就能給讀者「美化且受控制」的感受。

男性向作品的讀者不太會期待寫實風女性。作品內的女性不會像《請在伸展台上微笑》那樣，有著與男主角無關的生活和煩惱。如同《死神少爺與黑女僕》一般，這類讀者期待女主角把男主角放在心上，關注著男主角並享受男主角(及讀者)的注視。

作品中要用女性氣質建構差異性，除了性格，改變乳房的尺寸也是重要的方式。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最早以傲嬌聞名的角色是貧乳、而巨乳的角色則是聖母型和呆萌型。因為如果讀者會認為傲嬌存在女性氣質的反差，也可能覺得貧乳有反差；而聖母型和呆萌型也是一種讀者很可能認同的女性氣質，巨乳則強化女性氣質到脫離現實。

乳房的平均尺寸幾乎一直在成長，外型也隨時代改變。最近在 Netflix 上架的《星際牛仔》，是23年前的動畫作品，裡面女性角色的乳房還算是符合常見外觀，放大或向內集中的程度並不誇張。那乳房是怎麼進化到目前兩大包向中間擠的樣貌？

繼續從剛剛差異化的說法切入，當作品推出後大受歡迎，或許並不是因為角色設定成巨乳的關係，但創作者和出版社會選出「潛力股」，並再次進行差異化，大概像：說不定讀者喜歡乳房大的，那就放的更大，跟其他作品差異更多，讓讀者更容易看到。

巨乳就是這樣誕生的。

而放大乳房後，也越來越多人相信乳房可以用來乳交，這個想法賦予了巨乳更多的意義。現在的ACGN圈的乳房，稍微有點尺寸就會畫得托高集中(內建塑型胸罩)，加強了立體感，有遐想的讀者則會想到性暗示，根本魚與熊掌兼得。

這也就是最開始所提的，為什麼「小褲褲和萌大奶」都跟性慾有關連，因為兩者來自被讀者認同的女性氣質，也會讓讀者想到性交。

這個議題最讓我感興趣的是，這些氣質的形象演化到最後已經跟人體構造不一樣了。之前看過一則有趣的推特，大意是：「當代ACGN界的巨乳根本不是巨乳，沒有女性的胸部是向中間長的，那兩坨的形狀其實更像是陰囊。」

這種輕微的肉體變異就發生在前兩節說的差異化過程，由於女性氣質並不是真的跟女性本身有關，便有了完全背離本來意義的可能性。當人們的想像發展得越來越誇張時，性別氣質也就否定了人體實際的樣貌。

所以ACGN界的巨乳僅存在於ACGN界，那是一種性別氣質不停扭曲變異的結果。而如果跟持續接觸相關作品，不停將這些巨乳連結上性慾，連結上過去的愉悅感。雖然巨乳外型脫離了人形，粉絲仍可能受到制約，對新一代「幻想巨乳」產生反應。

現在ACGN界的巨乳，對圈外人來說也可能有點困惑難懂，甚至會有點不舒服。但對於長期浸淫的人們來說，這還是有美感，有性慾。這種差異呈現了知識(或說經驗)如何影響人類的言行舉止，使其行動被旁人判斷為失去理智。

但這些變異演化到一定程度就會受到批判。並不是因為正義魔人，而是因為上述這些性慾的連結都需要培養，是一種門檻。一旦門檻過高，難以接受的人也就會變多，作品就會受到批判、也會因為商業模式失敗而被淘汰。

或許巨乳未來會失敗，但也將有新的性別氣質被扭曲。目前來說，大概就要提《尼爾：自動人形》、《萊莎的鍊金工房》。前者強調主角的臀形，後者強調主角的大腿。尤其是鍊金工房因為大賣，還打破傳統沿用主角，可見其製作公司的想法。

不過我第一次看到萊莎的照片時，吐槽到不行。那個用襪子邊緣擠出肉的曲線，感覺很不舒服，一般人沒事根本不會穿上那麼緊繃又勒住大腿的襪子。

但這個擠出的曲線被仍玩家讚賞，雖然本身已經是扭曲的女性氣質表現，也是現實中不太舒適安全的特徵，未來主流市場或許會出現更誇張的變化。

人們追求肉體變異的女性軀體也不是現在ACGN界獨有的事情，但這些追求現在看來也很詭譎恐怖：追求小腳，把女性的腳從小用布包起來改變形狀；追求細腰，用束腹綑綁女性的肚子甚至弄斷肋骨；追求長頸，在脖子上追加金屬環拉長脖子的。

這些禮教吃人的悲劇沒有二疊紀那般遙遠。也由此可知，自古以來，人們理想中的女性，就跟女性沒有什麼關係。如同男性氣質中是有理性的，但男性向作品中，男主角的行動模式卻未必理性，也有憨直或瘋狂的，而男性讀者認同了，也代入自身了。

而當某些人試圖設立標準，用自己對性別氣質的看法檢驗他人，這些標準也應該要受檢視，批判，同時也可以被無視。畢竟一開始，性別氣質就是人們認同的性別樣貌，會一直悄然變動，也不是什麼普世價值，在不同的群體間甚至落差極大。

就讓理想的對象留在理想裡，那種樣貌未必是現實可及的，而作品中的變異後的性別氣質，也留在作品中就好了，那在現實中也未必是健康舒適的。

PS：本文中的圖片，僅供作品討論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