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將東西揣進懷裡時,雖然雙手不停顫抖,他仍在心裡安慰自己:沒事的,他們不會發現的。為了替女友討公道,自己必須這麼做。
夜裡的風很涼爽,惱人的是天空開始下起黏膩的細雨。少年沒撐傘,獨自一人走到附近的公園,涼亭裡已有一群人在等著他。
「欸欸,他真居然沒有落人來耶!」像是混混的這群年輕人中,有人指著少年大叫,其他人聞言都跟著大笑起來。
「創啥潲?」混混中的老大丟掉手中香菸站起身,一張口就是臺語中常見的粗俗用字。他看著少年踏上臺階,一雙銳利的眼睛所流露出來的態度,絲毫沒有佩服其勇氣的意思,有的只是輕蔑和不屑。
「向我……向我女朋友道歉、賠錢,」少年顫顫巍巍地說:「不然……不然我就去警察局告你們!」
老大沒回話,直接一拳將他打倒在地,囂張罵道:「我無磕恁姼仔。」
很快的,其餘人也都圍上來,對著少年一陣拳打腳踢。
混亂中,有人拾起從少年懷中掉落的東西,是錄音筆,「媽的,他真的想蒐證告我們。」
老大使一個眼色,底下人就打得更狠。被打的少年渾身是傷,不知道自己的肋骨是不是斷了。但身體再怎麼痛,都敵不過內心的創傷。
曾經,他把這群人當成朋友,還將自己住的地方借給他們使用,結果這群人非但不感恩,還拿走屋內值錢的東西,輪暴了他的同居女友。
女孩子在乎清白,不敢去報案,甚至也沒開口說過太多細節,但他就是忍不住去想像她被欺負的畫面。到最後,這些畫面變成夢魘,每晚每晚都糾纏著他,揮之不去。有時候猛然清醒過來,他才發現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是躺在身邊的她真的在哭泣。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畢竟他會的事情也不多。經過偷偷打聽,方知原來告人需要自己準備證據,可她早就把身上的證據洗掉了,更不可能聽他的話出面,所以他才想出這麼一個破法子。
看著錄音筆被拿走,他的眼中燃起怒火,惡狠狠瞪著那位老大。
不久前,他看過一個新聞畫面:在大街上公然殺人的凶嫌移送警局偵訊時,一邊鬼扯自己當時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一邊卻還朝著記者的攝影機比中指。
為什麼?
為什麼這些人明明都敢犯法,卻不敢開口承認自己的罪行?
為什麼這麼可惡的敗類不趕快去死一死呢?
「你聽無喔?我沒幹你馬子啦!」受不了少年的眼神,老大不耐煩地說著,但隨即又像是刻意激怒對方一般,臉上浮現出猥褻的勝利笑容:「不過,你馬子的皮膚和身材真的……」
話未說完,現場掀起一片淫笑聲,彷彿重現某晚他們聚在一起欺負少年女友的情景,同時也狠狠嘲笑羞辱了倒楣的少年。
忽然,老大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五官扭曲的痛苦表情。他側倒在地,血管異常暴起的身子如煮熟的蝦子蜷縮抽搐,皮膚也慢慢轉為灰色;他的眼球猛然上翻露出一片死白,張大欲裂的嘴巴在狂噴幾口鮮血後,起初還能發出痛苦的嗚咽聲,沒多久連那聲音也逐漸消逝。
世界瞬間變得安靜,只有愈發清晰的淅瀝雨聲猶在繼續。
突如其來的意外令一群混混全都停下動作,連受害的少年都看得目瞪口呆。
緊接著,在眾人的注視下,老大的身軀搖搖晃晃地重新站起,殘餘的血液混著唾液自齒間流出,然而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人類應有的氣息,就只是個看似「活」著,實則已然死亡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