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面氣氛既嚴肅又沉鬰。喬菲替喬嬌蓋好被子,露出自己被掐成瘀青的手腕。
從來只有她打人,她的傷是被發瘋的喬嬌做成的。
現在喬嬌每晚半夜也會嚎哭,每次嚎哭過後都會變得暴戾。打傭人打得累了,她便要吃東西,一直吃到腹部鼓脹才肯睡。駱丹丹無計可施,只好在她的晚飯混入安眠藥,然後每晚都在喬菲身邊嘮叨讓她答應帶喬嬌去找鬼醫,終讓喬菲答應。
他們一行帶著被迷暈的喬嬌來到鹿來山的山腳。四周再沒有燈光。喬博生把車子泊到一旁,下車用一個特製哨子吹出像鳥叫的暗號,未幾便有個蒙面的黑衣人現身。
喬博生把一張有條碼咭交予那人,那人掃瞄過便發送一張地圖給他。
黑衣人說:「車我會駛上山,你把病人留在車裡,跟著地圖上山去見我們的人。十二個小時後,地圖會自動被刪。」
喬博生有點意外。他送過那麼多人來找鬼醫,從來沒有聽說鬼醫要見病人的家屬。
這時喬菲開口,「不能讓我們自己駕車上去嗎?」
黑衣人冷冷地看她一眼,「在我們的地方,沒有商量這回事。」
喬菲還想再說,卻被媽媽拉住。喬丹丹抽出幾張大鈔說:「我們明白。請多多照顧我女兒。」
黑衣人只收下喬博生的車匙便把車子駛走。
「菲菲,你得搞清楚是我們求人。你再亂說話,我們隨時沒命離開這座山。」喬博生很少對喬丹丹的女兒這麼嚴厲。
喬菲咬咬下唇,「他要帶走我妹妹……」她說著也覺得自己魯莽,改口說:「這麼黑,我們什麼裝備都沒有。怎麼上去?」
「上不了也得上。」他說,扶著駱丹丹邁步而去。
喬菲把那句奸夫淫婦吞回肚子,跟他們走。
喬嬌睜開眼睛,按著劇痛的前額起來,一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房裡只有她一人,木門被鎖。她開燈看見房內簡樸的陳設,想起自己喝下喬菲遞來的水之後暈倒,氣得一拳打在牆上。
不過喬菲不會害她,這八成是在鬼醫的根據地。
她頂上臼齒試著喚出控制面版,竟沒有反應。她心中一凜,從髮髻裡拆出髮夾,開鎖摸出房間。
這座建築物至少有三層,而她在二樓。四周靜悄悄的,也不知道是沒有人還是所有人都睡了。她聽見地面傳來談話聲音,連忙蹲下來靠近欄杆偷聽。
「我想見嬌嬌。」
「這位太太,喬嬌在輪候見醫生。而且她還沒有醒來,你見她也沒有用。」
「我只是想看看她。再說,是你們的人叫我們來的。怎麼把我們扔在房裡就走?」
那人笑了笑,「現在是半夜,請先休息。我們明天會帶你過去。」
喬嬌聽見有人上樓梯,連忙繞到走廊的另一邊,輕手輕腳地跳到大樹躲入樹蔭。
等到腳步聲消失,她才緩緩地爬向樹林深處。
這一帶不似有高塔。她細心觀察四周地形和燈火分佈,確定距離她逃出來的建築物的北邊,約十數分鐘路程的高山處有一堆建築物。
她攀下來悄悄走向那邊,心想就算開不到控制面版,她還有紀錄儀。只要查到資料而又逃得出去,她便算完成任務。
山上的小舍圍著水井而建。她躲在樹叢看見一個老人從其中一幢出來,打了水又進屋去。她跟過去,找出一個開了道小縫的玻璃窗,用藏在內衣的小號潛望鏡窺看房間。
房內的陳設像醫療室,老人和女人圍著一個赤裸地躺在床上的男人。那個女人拿著針筒不知道在做什麼。
喬嬌利用潛望鏡的攝影功能拍下他們的樣子,聽見老人說:「我叫人來送他去醫師那兒。今晚還有六個。晶片不夠,晚一些才有人送來,我們可以先去吃飯。」
喬嬌見他們要走,躲了一會又走到另一間屋外。她用同樣方法偷看他們,覺得那個女人十分眼熟。
那是總輔天師韓莉雅和她找了二十年的養父韓世儒。
韓莉雅搖著韓世儒的臂,激動地說:「爸爸,你終於肯見我了!」
他嘆了一聲,「我不見你是為了我們好,你怎麼不肯罷休?」
「為什麼?是我們做錯了什麼還是有什麼誤會?」
在韓世儒面前,韓莉雅還是一副少女模樣。他眼泛淚光,「你知道的。」
不,她不知道。應該說,會讓他不辭而別的理由太多,她不想猜,只是使勁地搖頭,淚如雨下。
「你媽媽生死未卜,總要有人去找。就算她真的死了,我也要繼承她的遺志。」
「什麼生死未卜?她是死了。你們看著她被斬首,我親生爸爸為怕連累我而讓我改身份成為你的女兒。這是你告訴我的,你怎麼不記得?」
「莉雅,那是假的。只是當年你年紀太小,我不能告訴你真相。」
「爸……」她的爸爸曾不止一次說她的媽媽未死,她一直覺得他是接受不了事實。沒想到他竟為了這樣而離家出走,被旁門左道騙來這地方。
「那是假的。」他說:「這個世界是假的。你的真正身份也不是什麼天師女兒。」
躲在屋外的喬嬌心頭一喜,連忙開啓潛望鏡的錄音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