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啞巴女孩 (4)

　　我整個人都動彈不得，幾乎無法正常呼吸，心差點就要蹦出喉嚨，吱吱唔唔的什麼都說不出來，我好慌張，他的眼神有多麼堅定，差點就陷進那眼睛裡了，幸好理智讓我醒來了。我沒辦法當作他是在開玩笑，我相信他是認真地在問我這一件事情，這一件他想了多久卻無法開口的事情，就在每個早晨，每個夜晚，他壓抑心跳的神情，無一不進我眼裡。

　　「你愛不愛我？」

我慶幸他摀住我的嘴巴，這樣我就不必回答，或許他也是害怕我的回答會讓他傷透了心，所以才這麼做的吧。接著小沃放開他的手起身拉起我的手往前走，跟我來。推開門，然後上鎖，上車。我坐上他的機車後座，戴上安全帽後他開始向前騎，風大力地拍打著安全帽，冬天的夜晚總是特別冷，穿著睡衣的我，在後座冷得直發抖。

　　他似乎忍不住唱起了〈There Is A Light That Never Goes Out〉，我想跟著一起唱，嘴巴卻無力的開不了口，他也唱得有氣無力的，想唱又不想唱的感覺，斷斷續續的。一路上只有幾台車快速開過，整條道路冷清清的，只有路燈讓人感到溫暖，他不停地騎向遠方，好似永無止盡，一片漆黑的夜裡，我顫抖的雙手抱緊他冷汗直冒的腰間。

　　直到他停在一間透天房子前面，你去旁邊等，我要你看著。我照做了，我走到附近一棵樹下等他，然後他拿起手機撥了電話，表情嚴肅的像張白紙。

　　「親愛的，我們出去瘋狂一下吧。如果今晚你不跟我出去的話，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他對著電話裡頭這麼說，口氣溫柔的逼人，就像在睡前他輕輕對我道的那聲「晚安」一樣溫柔。他對著上面的窗戶招招手，我猜電話裡的人大概是里珍，雖然不知道動機是什麼，不過就乖乖的待在這裡好了，要聽弟弟的話，就這麼一次，我必須聽他的話。不過我確實好累，感到渾身疲倦地快要倒下了，眼皮不斷跌下來，我打著哈欠，叉著腰藏在樹後。

　　「爬窗戶，你現在在一樓吧，廚房的窗戶可以嗎？小心一點，我去抱住你，就不會摔出來了。」

　　不久之後，我看見一樓窗戶出現一個女生的身影，果然沒錯，就是里珍，他們深情的對望著，手裡還拿著手機，你這樣好美。小沃說，里珍痴痴地在窗戶裡面笑了起來，我聽不見她說了什麼，不過看得出來她好開心，幸福洋溢在眼底。然後她從窗戶爬出來，這時小沃看向我這邊，像在確認我是不是還在這裡，我對他揮了揮手，他如失去表情一樣地回過頭去。

　　他們走進一家便利商店買了冰淇淋和酒，我從來就不知道小沃會喝酒。讓我很放心的是他只喝了一杯，我想他這麼人也不敢太去嘗試喝酒的，母親就是個酒鬼，小沃從小就討厭酒的味道。醉了之後會怎麼樣？不曉得，會壯起膽子來嗎？不曉得。

　　他浪漫地環抱著她，她又痴痴地笑了起來，這時我覺得有些好笑，又感到有些得意，因為他已經和我擁抱過無數次了，是這樣嗎，我是不是真的病了，怎麼會因此感到得意，他可是我唯一的親生弟弟。

　　「談戀愛就是這樣，你會在那個池子裡不斷打轉，暈了頭也不知道，似乎他做的每一件事、說過的每句話都是稀有的寶貝，我們墜入了愛河，什麼時候被湍流沖走不知道，只知道那個當下你是幸福快樂的。」

　　里珍顫抖著點點頭說：「親愛的，你好嚴肅。」

「我們一生都要當一次被愛情沖昏頭的傻瓜，才會知道清醒有多麼重要。」

　　「我想你是被酒精沖昏頭了。」她說。

　　「里珍，今天找你出來，其實不是要做這些事的。」小沃放開自己的雙手，里珍顯得有些錯愕，她轉過頭去，小沃專注地看著她的眼睛。

　　「你真的太嚴肅了，親愛的，你怎麼了？」

　　「你愛我嗎？」

　　他握住她的手，並且露出一個溫柔足以讓人融化的眼神，那眼神似乎有些悲傷、有些壓抑。

　　里珍似乎真的被嚇到了，她害怕地看著他的眼睛，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的樣子，她的手很明顯的在顫抖，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應該跑過去阻止他這樣對待一個女孩嗎？還是我就這麼冷漠地看著他們倆逐漸崩壞的世界？我是不是感到有些滿足？對於小沃正在對她審問的這一霎那，我是不是興奮地快要叫出來了？

　　「當然愛。」過了好久之後她才勉強擠出幾個字，我猜她的眼眶應該滿是淚水吧。

　　「里珍，聽好了。從國三畢業的時候我答應你要與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沒有猶豫，就直接答應你了，但我任何一刻都沒有放棄過你，你懂嗎？我從來就沒想過要讓你一個人，我已經答應你了，就不應該食言，所以我陪你度過了美好的兩年，會吵架就只是吵架，偶爾吵個架不會怎麼樣吧？難道我會對你做出什麼不利的事嗎？難道我會殺了你嗎？你到底在逃避什麼？

　　「如果你覺得我對你做出的這一切付出都是不值得的，那你應該早點告訴我，讓我不要浪費你的寶貝時間，也不要浪費我的青春，青春是誰也換不回的，對吧，我遲早也得對你坦承。」

她一邊崩潰地埋著臉哭一邊用極顫抖的聲音回應：「坦承什麼？」

　　「坦承我從沒愛過你。」然後他輕輕放開她的手，眼神裡充滿愛與希望。接著他又說：「對不起，多年來，我一直都在欺騙自己。」

　　「我愛的人一直都是我姊姊，無論如何，」弟弟堅定無比的眼神映入我眼簾，「一輩子都會是。」

　　我的眼淚終於潰堤，雙腿發軟，天昏地暗，我瘋狂地哭得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