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死議題對觀眾而言並不陌生,《說不出的告別》看上去像是家人齊聚、平靜告別死亡的平淡溫馨電影,但打從電影開頭就已感受到噓寒問暖底下的波濤洶湧。急於掌控一切的大姊Jennifer和姍姍來遲的妹妹Anna衝突一觸即發;Anna的同性伴侶Chris意外前來;摯友Elizabeth在家庭重要聚會仍然到場,都再再顯示這個家錯綜複雜的關係。
故事的面紗隨之一幕幕揭開,本該是陪著母親Lily走過人生最後一段路的聚會,成了家人間互揭瘡疤、坦誠以對的日子。Lily眼中獨立自由的Anna消失的一個月不是前往撒哈拉探險,而是躁鬱症自殺未遂住院治療;孫子Jonathan原來已經抽過事後菸,還有意想不到的演員與饒舌歌手夢…。一家人的諸多秘密再也無處可躲,免不了陷入一陣互相責難與怪罪,但媽媽隔天就要服藥離世,在死亡面前,恨與不諒解都變的如此渺小,於是選擇去愛。
橫跨同性戀情、精神疾病、親子關係、婚姻與情感關係的界線,《說不出的告別》的劇情轉折豐富程度,可以說有台灣八點檔的既視感,總是有不斷地超展開,但仍保有家庭題材作品的溫暖與諒解,親子雙方、子女之間跨越三代,在一次又一次的坦誠之中逐漸理解對方的真心,即使憤怒也不曾放棄彼此。
親子間難以言明的矛盾絕對為一大看點,起初浮在檯面上的只有Jennifer與Anna的劍拔弩張,以及Anna的看似無理取鬧,卻又透過Jonathan和Anna之口將問題丟回給父母輩,一個急於控制壓得兒子喘不過氣,一個嚷嚷著自由堅強獨立,卻讓女兒迷失在框架裡,背負著無法示弱的期待。親子衝突從來都不是雙方的問題,編劇從未特別著墨任何角色的職業、經歷,而是直指問題核心,由個性與衝突直接刻劃,曲折之間角色的樣貌與多面性便儼然成形。
全片的場景都聚焦在一幢別墅內,有限的角色與場景,種種衝突卻張力十足,中間穿插著得來不易的寧靜,與Lily不時自嘲的黑色幽默。對死亡的害怕、未知在每個人的身上反覆出現,本就不是所有的安樂死者與其家人都能如此坦然無畏,人性化的恐懼、不捨、強顏歡笑一個也不缺,情節刻劃合理,更突顯了Lily的勇敢。幸福和自在不會讓人對於死亡毫無恐懼,卻能讓人變得足夠勇敢去接受死亡的事實。
特別想提一下三位主要演員:蘇珊‧莎蘭登、凱特‧溫絲蕾、蜜雅‧瓦西寇斯卡,蘇珊的幽默自得、落寞害怕、堅決與溫柔都如此恰到好處,與凱特的傲氣、保守、極強的控制欲互相平衡,輕輕一拉劇情線便能輕鬆推進,凱特與蜜雅的衝突不斷也成了劇情張力的主要來源,歇斯底里卻不讓人感到不適,三者皆是靈魂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