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沙發上,撥了下左輪手槍的轉輪後把槍擺著,拿起威士忌喝了一口。桌子琳琅滿目的藥罐跟空瓶,看了就煩。
六分之一是個有趣的數字,它除不盡,也死不了。我之前已經玩過六次同樣的遊戲,但都不在那六分之一裡頭。我並不是一心求死,只是想把死亡交給隨機,來場賭局。
輸了,就是我贏了;贏了,就是我輸了。我不怕輸,在人生裡頭輸過不曉得多少回,就算我贏了隨機,也只是在人生裡繼續輸下去,不會改變什麼。
我喜歡挑下弦月的日子玩遊戲,夜幕使我平靜。我希望死後能永遠存在黑夜裡,逃離一切,任何,世間的所有。我什麼都沒有,只剩下既破敗又殘缺的靈魂,還有數不盡的藥。只是為活著而活著,在藥物下活著,沒有實質的意義,遑論對社會有所功能。
我不會說我是被唾棄的,因為我不是。我是被侵蝕的,被那不請自來的厄運。曾經問過所謂上帝為何令我墮落至此,後來我才知道沒有所謂的上帝。這個詞彙只是愚眾在經歷無論好運或是不好運時,所隨意搪塞的理由罷了。世界只存在已經發生與尚未發生,並非有一個上帝企圖作為或不作為,事情僅是發生,它不具備主觀的意願。
我拿起手槍,抵著太陽穴。
也許這是我生命裡最後一株火苗。
不需要深呼吸,沒必要嘆氣,更不用惋惜。
我扣下板機。
於是我記錄了這晚發生的一切,這是第七次,而我依舊不屬於那六分之一。
二○二二年一月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