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博物館地道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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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不知年,八月二十一日,星期一。

道卡斯特別行政區。

道卡斯博物館的開館時間,是週一至週五上午九時到下午五時三十分,週六週日開放時間則延長到晚上八時。每個月第三個星期一休館一天。

這是指對外開放展示館的部分。除了展覽科的行政導覽員工,與保全人員需要輪班之外,其餘的行政人員則與一般上班族一樣周休二日。

所以這一天,是博物館行政管理人員上班,展覽科人員休假的日子。早上八點半後,清潔人員首先陸陸續續進場。九點以前,博物館的職員也全部刷卡到班。

第一個發現現場的是倉管主任。他每天都固定要巡視館藏倉庫,還有保險庫,上午下午各一次,然後在登記簿上簽名。

倉庫存放一般物資,另設有總務一名幫忙管理。保險庫則存放重要館藏,平時只有主任能夠進去。在外頭的保全人員會先核對身分,然後與他一起進入大約二十公尺見方大小,由鐵欄杆圍成的緩衝空間,然後在保險庫門外等候。

道卡斯博物館保險庫,雖然不像銀行的保險庫那樣,有各種先進的防盜設備,但也算是周延嚴密了。尤其保險庫內溫溼度終年維持一定,連照明的燈具,都裝設了特殊濾鏡,過濾掉會破壞顏料色澤的光線波長,為維護保存文化資產,也是投注了相當大的心力。

因此,當保險庫的特製防爆鋼門一打開的時候,忽地腦後生風,這位主任就立刻察覺到情況不大對勁。果然才走進保險庫兩步,他臉上變色,大叫保全。

整個保險庫大概有一百多坪,高度為四公尺二。雖然保險庫庫門打開的時候,燈光才會同時打開,但空調卻是隨時運作的。主任一走進去,先感受到裡面的溫溼度根本不對。

「空調壞了嗎?還是跳電了?」

「沒有,管制燈都是亮著的。」

保險庫外的冷氣一直往保險庫裡頭吹,倉管主任心念一動,急往最裡頭奔,一個拐彎,但見最裡側那頭牆垮櫃毀,土石瓦礫滿地,竟塌出了一個大洞來。倉管主任大驚失色,再往前去,只見那個大洞居然是個直徑約兩公尺的地道,直往外通,漆黑深邃,不知盡頭。

「報警!快報警!趕快打電話給館長!」

※  ※  ※

十六公里外的特別偵查局,同時之間,正在舉行破案記者會。現場攝影機、鎂光燈雲集,國內七家電視媒體全部到齊,場外排排停滿了報社採訪車,與SNG現場微波傳送車。

記者會上拉了一條紅布條,上頭寫著:「特偵局維安搜查隊破獲國際犯罪集團記者會」幾個金字。特偵局局長趙經國剛剛發表完談話,接著由維搜隊隊長白振羽發言。現場記者們等他交代大致的破案經過,各組有功人員等等的例行公事後,紛紛舉手發問,情況熱烈。

問了幾個例行問題之後,一如預期的,馬上有人冒出一句:「白隊長,上次摩天大樓的恐怖脅持案,聽說您事後便與被害人,也就是萬國證券的千金小姐在一起交往,請問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白振羽微微一笑,眼角瞇起讓人霧裡看花,又有些捉狎味道的迷人眼尾紋,狡獪地反問道:「你們有人拍到了嗎?沒有可不要亂說話……」

此言一出,一位女記者馬上發難問道:「某週刊有拍到你們在法國餐廳吃飯,這樣算不算拍到?」

白振羽維持笑容道:「朋友一起吃飯,很正常嘛……更何況那天還有別的朋友在場,週刊故意不拍,我也沒辦法。」

「隊長,隊長……」

記者們起此彼落,問的都是白振羽的八卦,一旁趙經國聽得眉頭深鎖,拍掌發出聲音,說道:「請記者朋友們的發問,要有關於這次的案情好嗎?如果沒有別的問題了,記者會就到這裡結束。」

記者們的一陣沉默,換來趙經國宣布記者會結束。哪知記者們就是在等待這一刻,霎時一擁而上,將白振羽團團圍住。

「白隊長,傑克魔豆經紀公司的黃副總,說要用一千萬簽下您,幫您進軍演藝圈,不知道您對這問題,有沒有什麼看法?」

「隊長,藝人高樹瑪莉亞,說想要跟你借精生子,不知道您願不願意?」

「隊長,隊長,您跟您現在的女友已經論及婚假了嗎?」

白振羽一直往門外走,腳下未曾停留。但記者們窮追不捨,幾個維搜隊隊員只得幫忙開路,護著他一路上了公務車走了。

※  ※  ※

記者會上人潮散去,只留下工作人員清理場地。趙經國整理好卷宗文案,交給秘書,一旁維搜隊副隊長周勝彥走了上來,說道:「局長,振羽這樣招搖,對特偵局真的很不好,會給社會帶來負面印象的。」

趙經國將鋼筆收進上衣口袋,說道:「是嗎?可是廳長卻是很滿意他的表現,再說你看看這情況,像是社會的負面現象嗎?」

「可是他鬧緋聞……」

「呵呵,勝彥,你什麼時候也跟著八卦起來啦?」

「局長,你沒聽到剛剛記者的問題嗎?」

「哦?」

趙經國忽然臉色一變,逼著嗓子,學著白振羽的聲音,說道:「你們有人拍到了嗎?沒有可不要亂說話……哈哈哈……」

他說完話,笑得開懷,拍了拍周勝彥的肩膀,逕往大門走去了。

「什麼廳長很滿意他的表現?我看是你吧!」周勝彥心道。

周勝彥在警官學校長白振羽三期,到特偵局受特別訓練,也比他早兩期,兩人都是警校與特訓雙料第一名畢業結業,但就是白振羽特別幸運,屢破奇案,官運亨通,三年前成為特區政府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維搜隊隊長,明年更有可能成為最年輕的特偵局局長。

特別是英俊瀟灑的他,還是媒體寵兒,不論到哪裡都是鎂光燈的焦點,周勝彥的個性就是再不善妒,也要免不了吃味吧?

更何況,他並不是心胸特別寬大的人。

「等著瞧吧,白振羽,總有一天……」周勝彥跟在趙經國身後,心裡酸溜溜地想著想著,天馬行空。

忽然間,趙經國的手機響起。趙經國接起電話,電話那頭說話的內容,讓他神情瞬間嚴肅起來,並停下腳步來專心對話。

「好……好的,我立刻派人過去……是……是……」

周勝彥跟了他好一段時間,聽他應答的口氣,立刻猜出是誰打來的電話。

「是廳長嗎?很嚴重的事情嗎?」

「嗯……」

趙經國皺著眉頭,看了周勝彥一眼,想了一下,說道:「你常說沒機會表現,現在我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你。你立刻去一趟博物館,找重案組的張本業,他會在現場跟你說明情況。」

周勝彥一聽,想是廳長直接下令,由維搜隊與重案組聯合偵辦的案子,鐵定非同小可,當下欣喜若狂,說道:「好,我立刻就去!」說著,便往外衝。

趙經國見他如此開心,怕他心浮輕狂,趕緊說道:「廳長很重視這個案子,別搞砸啦!」

「是!遵命!」周勝彥一邊跑一邊回頭:「謝謝局長……」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衝出大門。

※  ※  ※

「先有博物館,後有道卡斯。」是道卡斯特區政府篆刻在府前市民廣場,代表區域精神的紀念碑上一句銘言。由此可見,博物館內的館藏,對特區政府與人民有多大的意義。

就算博物館不是道卡斯特區的親生父母,也是特區政府的成立意義。更何況特區政府每年從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所獲得的經費預算,有絕大多數,都是用來支持博物館對歷史文物研究的。

因此博物館遭竊,事態非同小可,地區警備所一接獲報案,立刻將案子往上報到警政處、局,警務政治局局長一邊將案子分到重案組,一邊上報廳長。負責特區治安的最高機關首長,警政公安廳廳長立刻下令特偵局一起協辦,所以案子便來到了趙經國手上。

也許是警安廳也知道白振羽的厲害,是鋒頭人物,所以想借重他的長才吧?此點趙經國不得而知,也不想揣測。因為根據職權關係法,就是警安廳長也不能越過特偵局長指定人選,所以現在這個案子,已經是周勝彥的案子了。

重案組組長張本業,是周勝彥警校同期的同班同學,兩人在學校宿舍,還是同一間寢室上下舖。兩人一同泡妞,一同翹課,感情好得不得了。

就是基於這個原因,所以才讓趙經國作出這樣的決定。

這件案子要是直接交在白振羽手中,趙經國有把握白振羽能搞定。但如果要與重案組一起合作,那周勝彥就成了最佳人選。

「唉呀,同學!同學!」

周勝彥與張本業互稱同學,在博物館中熱情地招呼著。

穿過警方的封鎖線,張本業帶著周勝彥來到地下三樓的博物館保險庫,一看到案發現場,周勝彥再也輕鬆不起來了。

「哇靠,真是厲害……」

周勝彥走進竊賊所挖出的地道當中,不用彎著腰,也不怕頭會碰到地道頂。地道裡已經有鑑識科的鑑識員在四處蒐證,周勝彥走了幾步,隨即退出,免得妨礙他們工作。

「這工程實在浩大,不知道挖了多久了?知道通往哪裡去嗎?」

「一百公尺以外,馬路斜對面的飛鳥物流大樓地下室。」

張本業帶著周勝彥到一旁的臨時指揮所,攤開這地區的地圖,博物館的平面圖與飛鳥大樓的平面圖,指著上面交錯縱橫線條還有密密麻麻的數字,仔細地跟周勝彥解說著。

「飛鳥物流大樓除了經營物流快遞業務,也出租倉庫。地下六層有三層是作為倉庫使用,被挖開的地方,是地下三樓,租給東雲物業,已經四年多了。」

「東雲物業怎麼解釋?」

「沒有解釋,因為東雲物業三個月前已經歇業,公司登記也撤銷了,原則上已經沒有這間公司了。」

「那飛鳥物流為什麼沒有回收倉庫?」

「因為東雲租金付到了年底。他們沒派人來處理,所以飛鳥物流聲稱他們完全不知情。」

「付錢這麼凱?難怪要歇業。」

「當時東雲出面租賃倉儲的承辦人,還有飛鳥物流的相關人員,通通約談了,如果沒有突破,接著就會約談博物館的人員。」

「不過能夠做這麼浩大工程,計畫又如此縝密的歹徒……」周勝彥道:「只怕不是約談這些人可以找到線索的。」

「沒錯……」張本業同意他的看法:「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挖通這麼長的地道,絕對不是普通歹徒。所以,我另外有個有趣的發現。」

「哦?」

張本業從一張張的建物平面圖中,翻出一張養護工程處的道路管線平面圖來,放上一把直尺,量了一量,說道:「這個地道深入地下十五公尺,幾乎避開了所有的管線,但如果從開頭這裡往西偏半公尺……就會挖到隔壁的中央儲備銀行。有趣的是,中央儲備銀行的保險庫,剛好也在這水平位置上。」

周勝彥順著張本業手上的直尺望過去,果然便是中央儲備銀行。

「你是說,這些歹徒的目標,其實是銀行金庫?」

「如果不是銀行金庫,還有什麼東西,值得這些歹徒如此大費周章?」

「但是,這些歹徒如果有這樣大的本事挖通地道,又怎麼會笨到犯這種錯誤?」

「嗯,不錯,這也是疑點。不過,剛剛館方初步清查的結果,有利於我剛才的推論哦……」張本業驕傲地與周勝彥這樣說著。

忽然人聲靠近,一個重案組組員領著一個年約五十多歲,一身髒污狼狽的中年男子進來後,快步走近張本業,說道:「組長,歷史文物專家林瑞德先生來了。」

張本業點了點頭,邀請專家到指揮所的辦公桌前坐了,並向他介紹周勝彥。周勝彥看著這位專家,但見他臉上神情痛苦,如喪考妣,便問道:「你還好吧?」

「不好……」林瑞德搖頭道:「今天是我最痛苦的一天。」

還沒開始說話,一個鑑識人員,與文物工作人員快步走了進來,一個說:「張組長,在地道中有另外的發現……」另一個則緊張地說:「老師,斜方紋陶甕摔碎在地道裡……」

林瑞德一聽,大叫一聲,急忙起身,與文物工作人員衝向地道。周勝彥與張本業相視一眼,心裡似乎說道:「果然如此……」

※  ※  ※

牆上的液晶電視牆,播出電視台的新聞畫面。畫面中林瑞德正接受電視台記者的訪問。

電視中新聞主播用著甜美的聲音,先報導了道卡斯博物館遭竊的消息,然後畫面轉到外景現場,由林瑞德說明:

「博物館的收藏,在市面上大部分都不值錢,但對歷史研究卻是無價之寶。我真不明白,他們(指竊賊)為何要這樣大肆破壞,卻只拿走兩樣東西?」

記者的聲音:「請問這兩樣東西的價值如何?是否因此引起歹徒的覬覦?」

林瑞德說道:「這兩樣東西幾乎是最不值錢的了,尤其是花紋織布,是最近兩年才出土的,年代都不久,差不多只是雍正、乾隆年間的東西,代表道卡斯族當時漢化的程度。這些根本不值錢的……」

跟著畫面播出保險庫裡被挖開地道的洞口,與一片零亂殘破現場,記者旁白說道:「文史學家林瑞德研究道卡斯文物二十多年,看到案發現場,幾乎要當場崩潰。他呼籲歹徒趕緊將目前仍下落不明的工事鐵杵,與花紋織布歸還,以減輕自己的罪孽,警方研判……」

「啪」地一聲,電視電源關閉,畫面消失。

「警方研判就不必看了,因為我們就是警方……」

張本業放下遙控器,從座位上起身。他此刻所在的位置,是重案組的簡報室。簡報室中間有個橢圓形的大桌子,一邊坐著特偵局的趙經國、周勝彥、白振羽與兩個隊員。另一邊則坐著警政局局長,與其他重案組的組員。

突如其來的冷笑話,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張本業輕咳一聲,趕緊接著做調查簡報:

「根據文史專家林瑞德的筆錄,還有博物館的清查報告,這次地道竊案,一共毀壞了列管在冊的古物七十三件,竊賊從現場帶走的,只有三件。」

簡報室燈光暗下,幻燈片機射出一道光線,打在一旁的白簾子上。簾幕上出現一個陶甕。

「第一件是斜方紋陶甕,雍正年間的東西,但隨後被發現摔碎在距離出口十幾公尺的地道當中。下一張……」

幻燈片一換,螢幕出現一跟黑黑亮亮的鐵杵。

「抱歉,有點反光,這是博物館的檔案照片翻拍的。嗯……這是一根工事用的大鐵杵,林瑞德在筆錄上說,這鐵杵本身平平無奇,最大的意義,就只是歷史上的意義而已……接下來是這塊花紋織布。」

白振羽看著燈片上的花紋織布,就著微弱的光線,隨手在筆記本上照著畫上了圖案。就連前面的陶甕、鐵杵,他也都一一畫下。

「這件織品,代表道卡斯漢化更深了,由於年代更近,所以在市面上是賣不到什麼價錢的。」

燈光點亮,張本業繼續說道:「地道的另一端出口,是飛鳥物流大樓地下三樓的倉庫。這個倉庫,由東雲物業所承租。東雲物業目前已經歇業了,但是當初的承辦人我們已經找到了,飛鳥物流倉儲承辦人員,與博物館的保全相關人員,全都約談做了筆錄,副本就在各位的檔案夾裡。」

趙經國道:「嗯,這些筆錄,我們之前都看過了,案情似乎膠著著。不知道現在調查的方向,是鎖定什麼地方?」

張本業道:「是的,根據上述的種種跡象,我們可以大膽推定,歹徒其實是挖錯了地方,他們的目標,應該是隔壁的中央儲備銀行……」於是把那天與周勝彥的一番推理,搬上簡報台。

趙經國聽了,覺得這樣的推論滿有趣的,但還是說道:「不過光是這樣的推想還不夠,如果歹徒的目標,就只是那鐵杵,還有那塊布呢?」

張本業道:「長官,容我說一句,如果果真是這樣,那這些歹徒的專業眼光,與他們的挖坑技術比起來,那就相差太遠了。根據我們的調查,中央儲備銀行的地下金庫,當天有黃金儲備一百二十萬兩。黃金太重,也許運不走,但有美金,大約九千七百多萬,歐元也有四千四百多萬,其他還有日幣等他國貨幣,不記名的公債、可轉讓公司債券……這些,才值得花幾個月的時間,神不知鬼不覺地挖通一百多公尺的地道吧?」

簡報室裡人人低聲議論,都覺得此番推理所言極是。

「那麼歹徒為何要拿走鐵杵跟織布呢?」

「這是一種不成文的習慣,小偷行竊若是找不到東西可偷,都會破壞現場,以去楣氣……」

周勝彥也起身說道:「維搜隊的調查也發現,歹徒是利用附近的捷運施工之便,掩蓋挖坑時的聲音。而且當時歹徒一定有運土方的砂石車,混進了捷運工程的砂石車中,這一點,足證他們計畫十分周延,而且投入的人力相當多,沒有相當的投資報酬率,是不可能這麼幹的。」

趙經國道:「哦?這麼說,你應該有派人調查這些砂石車了吧?」

周勝彥笑道:「不錯,我已經著手調查了。另外我還派人從下游往回追,先調查最近兩三個月,廢土棄置場的進出有無異狀,一有消息,我會馬上跟局長報告。」

趙經國似乎相當滿意,點頭說道:「很好,這些土石總不能憑空消失。另外,是否也該調查一下,案發那幾天,在中央儲備銀行值班的人員?」

周勝彥道:「是的,未免打草驚蛇,重案組那邊,也已經在暗中調查了。」說著看了張本業一眼。

張本業道:「沒錯,我們鎖定了幾個人,正在調查他們的家世背景。另外,我們會持續擴大訪談範圍,這段時間這麼長,一定會有目擊證人,我們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簡報至此,幾近尾聲,在場眾人紛紛點頭稱許。那警政局的局長更是滿意,誇獎了張本業一番。

趙經國忽然轉頭問道:「振羽,你呢?你有什麼看法?」

白振羽頓了一下,說道:「我看這簡報裡的論點,似乎有點矛盾之處。」

周勝彥一聽,臉色立變。張本業卻是沉得住氣,說道:「是嗎?不知道白隊長是指哪一個部分?」

白振羽道:「剛才組長曾說,如果這些歹徒們的目標真的是鐵杵與織布,那他們的專業眼光,與挖坑技術比起來,那實在相差太遠了。」

張本業道:「是啊,沒錯。」

白振羽道:「組長恭維他們的挖坑技術,指出投入如此龐大的人力物力,絕對不可能只是為了兩樣不值錢的東西。那麼組長又是根據哪一點判斷,以他們的技術與人力,卻會把簡單的方向定位給搞錯呢?」

張本業笑道:「所以這兩項,我們都列入懷疑。而且他們搞錯方位的可能,並不是沒有。這其中有儀器的故障,或人為的疏忽等等。不過這都在我們的考慮之內,所以我們追查砂石車,不管對方的目標到底為何,都在這線索的另外一頭。」

白振羽亦笑道:「那也就是沒有證據了。」

張本業繼續陪著笑道:「不知道白隊長有何見教?」

白振羽站起身來,拿出一個紙袋,從裡面拿來出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來,放在桌子上,說道:「這是我從案發現場拿到的石頭……」

此言一出,那周勝彥立刻站起來說道:「局長,這件案子不是我的嗎?」

趙經國有點招架不住地道:「嗯……是你的。」

周勝彥怒道:「那他去幹什麼?」

趙經國道:「他去看看,提供一點意見,也沒什麼。」

周勝彥道:「可是你看他,他居然從現場拿走證物。」

趙經國順著周勝彥的情緒,指責道:「振羽,你這……」

白振羽沒等他說完,插口道:「局長,這是從歹徒挖掘的地道當中找到的,這樣的石頭到處都是,我拿一個來,是為了方便說明。」

周勝彥怒氣未息,道:「說明什麼?」

白振羽毫不為周勝彥的情緒所影響,將石頭拿給趙經國,說道:「大家看看,這石頭上有切割的痕跡,切面平整光滑……」

石頭從趙經國的手上,轉到周勝彥。周勝彥將它轉給張本業,說道:「這算什麼證據?」

白振羽道:「張組長,這樣的石頭,大大小小,在地道裡到處都是,但如果從地道上下左右再挖進去,裡面的石子卻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張本業道:「白隊長的意思是……」

白振羽道:「水刀……挖掘的工具是水刀,以高壓射出的水柱,足以切割各種石材,只要壓力夠大,甚至切割鋼材也是如切豆腐。如果歹徒使用的是水刀,那挖掘的時間可以縮短到三四天,而且聲音更小,更符合『神不知鬼不覺』六個字。」

張本業一愣,說道:「可是這廢土……」

白振羽道:「水管吸引。整個地道由博物館往飛鳥大樓傾斜,水刀切割之後,沖刷下來的泥水,切碎的石子,先引流出地道口,然後用水管真空吸引到大樓外。捷運PD24標捷運站工程,也用使用水刀切割機,這些泥水趁夜排入他們的沉澱池,幾乎不著痕跡。他們三四天就完工了,所以查砂石車,廢土場,佈網圍堵找目擊者,也是抓不到線頭的。」

周勝彥這下可氣炸了,說道:「只憑幾顆石頭,怎麼能斷定是水刀切割機幹的?」

白振羽道:「這可以找地質學家,水刀機的維修商,進口國國外的技術人員來判定,很快會有結果的。」

周勝彥道:「謝謝你的建議,我們會考慮的,但下一次,請你不要再隨意插手我和重案組的案子了,這可是廳長直接交辦的。」

白振羽看了趙經國一眼。趙經國點了點頭。白振羽笑著道:「沒問題。」一屁股坐回了椅子裡。

氣氛搞得有點僵。張本業在問了兩次其他意見,不見回應之後,便直接宣布散會了。周勝彥在趙經國耳邊低語幾句,便先行離去,其餘人等,也陸續出了簡報室。趙經國見白振羽似笑非笑地坐著不動,知道他有話要說,待到所有人都走了,這才說道:「我最怕你這種表情了,唉,說吧……」

「他會不會去調查水刀機的事情?」

「我知道你有別的看法,但這件案子,已經是他的了,而且還有重案組幫忙,你就少操這個心了。」

「那就是不會了。」

「慢著,慢著,我說的話你都沒在聽是嗎?振羽,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各種案件發生,你不能把每一件都當成自己的案子,你做不來的,更不能覺得這些案子非自己不可。」

「我沒有說非我不可,我剛剛提供的,可都是非常中肯的線索。」

「可以了,你已經做很多了,不讓你接這個案子是有道理的,這不光是特偵局的事,也是警務局的。」

「你別擔心!」

白振羽起身到趙經國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只是問問,你說不管,我就不管囉!」

「你這兔崽子!」

趙經國不相信他忽然變得這麼瀟灑,要回身去看白振羽的表情,卻見他已經轉過身子,向著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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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白振羽突然驚醒過來,眼前的中年男子,已經奔下一個樓層了。「不可能的,你醒一醒吧,白振羽!」白振羽趕緊收回瞬間那一丁點不切實際的想法,眼見黑衣人已經推開安全門離去,這時白振羽別無選擇,也只能選擇中年男子繼續去追。在經過方懷安身邊的時候,急急問了一下方懷安的情況。「你快追……」方懷安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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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白振羽突然驚醒過來,眼前的中年男子,已經奔下一個樓層了。「不可能的,你醒一醒吧,白振羽!」白振羽趕緊收回瞬間那一丁點不切實際的想法,眼見黑衣人已經推開安全門離去,這時白振羽別無選擇,也只能選擇中年男子繼續去追。在經過方懷安身邊的時候,急急問了一下方懷安的情況。「你快追……」方懷安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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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羽在哪裡?」 聽說白振羽給重案組以重大嫌疑人約談,趙經國在第一時間,就先以電話向張本業探詢消息。下班後逮到機會,立刻就驅車前往。 然而重案組隸屬於警務政治局,與特別偵查局乃是平行單位,所以趙經國對於白振羽所涉及的刑案,只能表達關切之意,其餘就只能靜待檢察官調查結果。 「組長要我們申請羈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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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羽在哪裡?」 聽說白振羽給重案組以重大嫌疑人約談,趙經國在第一時間,就先以電話向張本業探詢消息。下班後逮到機會,立刻就驅車前往。 然而重案組隸屬於警務政治局,與特別偵查局乃是平行單位,所以趙經國對於白振羽所涉及的刑案,只能表達關切之意,其餘就只能靜待檢察官調查結果。 「組長要我們申請羈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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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整天,顏緣都沒有出現在事務所。白振羽本來想打電話去詢問,但終究按耐住性子,沒撥這電話。到了第三天,倒是事務所的電話響了,白振羽趕緊接起,卻是一通顧客委託尋找愛狗的電話。 「找狗啊,這個……」 白振羽本欲推辭,但對方開了個不錯的價錢。他掐指算了一下最近的開銷,毫無猶豫地便馬上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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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整天,顏緣都沒有出現在事務所。白振羽本來想打電話去詢問,但終究按耐住性子,沒撥這電話。到了第三天,倒是事務所的電話響了,白振羽趕緊接起,卻是一通顧客委託尋找愛狗的電話。 「找狗啊,這個……」 白振羽本欲推辭,但對方開了個不錯的價錢。他掐指算了一下最近的開銷,毫無猶豫地便馬上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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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要到道卡斯科技醫院去?」 「我已經說過幾百遍了,我是去複診。你如果沒詞了呢,要不要到外面去,請教一下你們的隊長,該換哪一種方式來問話?」 「你是以前的隊長不錯,但這不表示犯了罪,不需要被偵訊。我要問什麼,還用不著你來教!」 「你……」 「隊長!他……」 「他出來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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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要到道卡斯科技醫院去?」 「我已經說過幾百遍了,我是去複診。你如果沒詞了呢,要不要到外面去,請教一下你們的隊長,該換哪一種方式來問話?」 「你是以前的隊長不錯,但這不表示犯了罪,不需要被偵訊。我要問什麼,還用不著你來教!」 「你……」 「隊長!他……」 「他出來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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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不知年,八月二十一日,星期一。 道卡斯特別行政區。 道卡斯博物館的開館時間,是週一至週五上午九時到下午五時三十分,週六週日開放時間則延長到晚上八時。每個月第三個星期一休館一天。 第一個發現現場的是倉管主任。他每天都固定要巡視館藏倉庫,還有保險庫,上午下午各一次,然後在登記簿上簽名。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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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不知年,八月二十一日,星期一。 道卡斯特別行政區。 道卡斯博物館的開館時間,是週一至週五上午九時到下午五時三十分,週六週日開放時間則延長到晚上八時。每個月第三個星期一休館一天。 第一個發現現場的是倉管主任。他每天都固定要巡視館藏倉庫,還有保險庫,上午下午各一次,然後在登記簿上簽名。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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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正是他「下凡」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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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正是他「下凡」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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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室長:「難得有點空閒,想來這裡吃點蛋糕。這位是特調組的黃始木檢察官。(向黃始木介紹道)這位是李河英侍官秘書。」 黃始木起身和李河英握了手,他注意到她的手上帶了一隻祖母綠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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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室長:「難得有點空閒,想來這裡吃點蛋糕。這位是特調組的黃始木檢察官。(向黃始木介紹道)這位是李河英侍官秘書。」 黃始木起身和李河英握了手,他注意到她的手上帶了一隻祖母綠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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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客人的位置上,以主人的規格被接待。   雙方商談之際,足以貫穿大樓的巨響驚雷般地炸開,接著人們才意識到有什麼東西從高處墜落,彷彿誰拿著鈍物朝心口重擊,令臟腑連同脊柱都為之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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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客人的位置上,以主人的規格被接待。   雙方商談之際,足以貫穿大樓的巨響驚雷般地炸開,接著人們才意識到有什麼東西從高處墜落,彷彿誰拿著鈍物朝心口重擊,令臟腑連同脊柱都為之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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