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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敬侵略者的「雞尾酒」:芬蘭的燃燒瓶(Polttopullo)

2022/03/07閱讀時間約 25 分鐘
  在目前仍在激戰的俄羅斯-烏克蘭戰爭(Russo-Ukrainian War)當中,由於雙方的實力差距,烏克蘭民眾開始嘗試製作被稱為「莫洛托夫雞尾酒」(Molotov Cocktail)的燃燒瓶(Fire Bottle)——一種裝有易燃物的瓶裝武器,希望藉此來對抗來勢洶洶的俄國裝甲載具,以保護自己的家園不受敵軍進犯。很快地,烏克蘭地方的酒廠也加入了行列,協助民眾生產這些便宜、但堪用的武器。軍方甚至為此提供了「教學」,讓民眾知道該如何攻擊,以及攻擊何處,讓這種武器能夠有效發揮。
  83年前,北方的芬蘭人也使用這種「雞尾酒」對付同樣的敵人——1939年至1940年的蘇芬冬季戰爭(芬蘭語:Talvisota)。當時極度缺乏反坦克武器的芬蘭人,也不得不靠這種燃燒瓶來對付擁有龐大優勢的蘇聯軍隊與他們的坦克。而「莫洛托夫雞尾酒」這個稱呼,正是來自這場戰爭,用來調侃當時蘇聯的外交人民委員會主席維亞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維奇.莫洛托夫(Vyacheslav Mikhaylovich Molotov, 1890-1986)的外交謊言——其聲稱蘇聯並沒有空襲芬蘭城市,而是空投「援助芬蘭人民的麵包」,既然如此,那麼這種瓶裝燃燒彈就當成是芬蘭人「回敬給莫洛托夫的雞尾酒」吧!雖然不確定是芬蘭人取的,或那些來自外國的記者所想的,總之這種武器因此獲得了「莫洛托夫雞尾酒」的稱號,而後世人已大多習慣簡稱為「莫洛托夫」(Molotov)或「雞尾酒」(Cocktail)了。
  今天,我們就來深入談談芬蘭與「莫洛托夫雞尾酒」的故事吧。

一、鬥士與暴徒的武器:早期的燃燒瓶

  火,是人類文明的開端,但與許許多多人類所發現或發明的事物一樣,很快就被用在殺害同胞上——也就是戰爭,火成為人類最古老的武器之一。軍事史上最著名的「火」器,或許就屬「希臘火」(Greek Fire)了,而其中一種使用方式就如「雞尾酒」一樣,將裝有易燃物的易碎容器拋擲出去,使目標起火——其被視為是現代手榴彈最早的雛形。
  近現代概念的「雞尾酒」可能隨著現代玻璃瓶裝酒的誕生就隨之誕生了,用於暴亂、起義、戰爭等場合上。但應用於反坦克用途上,最早可能在第二次義大利-衣索比亞戰爭(Second Italo-Ethiopian War, 1935-1936)或西班牙內戰(Spanish Civil War, 1936-1939)才開始有規模地使用。
  雖然當時的衣索比亞並不如某些人所說的那樣,使用長矛與弓箭對抗步槍與坦克,已經經過現代化,但面對歐洲強國之一的義大利還是有巨大的兵力與科技差距,因此他們開始使用「雞尾酒」來對付義大利的坦克部隊。當時的燃燒瓶相當簡陋,與其說是一種設計出來的「武器」,不如說是一種抗敵的「方法」,衣索比亞人將裝有汽油或酒精的玻璃瓶扔向敵人,使其破碎、溢出內容物,再將第二瓶綁有或裝有點火過的棉布等易燃編織品的玻璃瓶,扔向同個目標使溢出的內容物起火。這種方法是真正意義上的「土炮」,需要兩次投擲都扔到目標才能達到起火的效果。
  到了西班牙內戰時期,西班牙人使用的方法就已趨近於我們現代熟知的「雞尾酒」了:直接將棉布等易燃編織品浸入裝有汽油或酒精的玻璃瓶,將其充當「引信」,在投擲前將其點燃後扔出即可點燃目標。換句話說,西班牙人使用的方法省去了衣索比亞人的第二個步驟,不再需要投擲第二次,更不需要第二次精準投擲到第一次的目標上,只要投擲一次就能完成任務。據稱,第一次使用「雞尾酒」的是內戰最後的勝利者國民軍(西班牙語:Bando Nacional),當時用於對付與之敵對的共和軍(西班牙語:Ejército Popular de la República)的蘇聯製T-26輕坦克。但很快的,共和軍也開始使用「雞尾酒」反過來對抗國民軍,甚至雙方都開始在其中添加其他的內容物以「增強」效果,例如製造毒氣或煙霧。
  除了戰爭用途,在一些地方衝突或不法行為中也有所使用的案例,如激進的反政府活動、地方黑社會之間的暴力衝突、個人犯罪的縱火案、對抗武裝鎮壓的遊行民眾等,至今依舊可見。筆者在這裡就不詳述了。

二、從土炮到量產:作為制式武器的燃燒瓶

  約在同一時期,即1930年代中後期,或許是基於西班牙內戰的經驗,芬蘭意識到反坦克作戰將會是未來戰爭必然會面對的,因此開始研發或購置反坦克步槍、反坦克砲一類的武器。但芬蘭有著預算不足與軍備延遲交貨的問題,因此他們必須想到其他辦法來輔助他們對抗坦克,尤其他們的假想敵——蘇聯——是擁有龐大裝甲部隊的國家。同樣是來自西班牙內戰的經驗,許多芬蘭人已經想到,可以利用「雞尾酒」——當時仍被稱為「燃燒瓶」(芬蘭語:Polttopullo)——作為專門用於反坦克的武器。換句話說,芬蘭人想將燃燒瓶作為「制式武器」使用。
  芬蘭最早將燃燒瓶作為軍用武器的構想是來自一位芬蘭陸軍少校,約翰.阿爾伯特.瓦利(Johan Albert Valli, 1894-1966)。他早在衣索比亞戰爭之前的1932年就開發了類似的縱火型武器。不過真正讓燃燒瓶成為芬蘭制式武器的是一位名叫艾羅.庫蒂寧(Eero Kuittinen, 生卒年未明)的芬蘭軍官。1937年,庫蒂寧在沒有軍方贊助或命令的情況下,可能是出於自願或興趣,與幾位朋友與有同樣構想的軍中同僚,基於當時關於西班牙內戰中使用燃燒瓶的新聞報導,開始嘗試改良或開發新的燃燒瓶。
  庫蒂寧等人開發的第一種燃燒瓶,與其說是新產品,不如說是作為比較測試用的「試製品」,基本上是照著西班牙人使用的版本製作:純粹裝有汽油的玻璃瓶,並以廢棄棉花浸入其中作為引信。他們發現這種純粹的「汽油彈」,有兩個主要大問題:
  1. 純粹液體的汽油或酒精之內容物太「稀」,難以使燃燒物留在目標上。
  2. 以棉花(或類似的編織品)作為引信會使投擲者過於顯眼而難以埋伏攻擊,因為需要以相當大的明火燃燒。
  針對第一點,就是想辦法讓易燃溶液本身黏稠一些,使其可以黏著在如坦克一類的表面上。他們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在溶液裡添加松焦油(Pine Tar Oil)——一種北歐人常在木材上使用的防腐劑,這是一種黏稠、深棕色的液體,對於以木材業聞名的芬蘭人來說也相對容易取得,或許是一種不錯的增稠劑。他們在500毫升的玻璃瓶裡面添加約100至200毫升的松焦油,測試的結果相當良好,他們成功讓溶液變稠了,讓溶液好好地黏在目標上,但又不至於失去其流動性——太黏稠會失去作為縱火用的擴散性。除此之外,添加松焦油還產生了額外的效果:松焦油與汽油的化合反應會在燃燒時產生更多煙霧,使其亦能作為煙霧彈使用;同時,這種混合液的特性使其燃燒的溫度更高、也燒得更持久,大幅增加了燃燒瓶的傷害力與壓制力——第一個問題看來完美解決了。
  至於第二點,就是得想辦法改良點火的方式。原本是透過點燃浸入易燃溶液的棉花或棉布等編織品,讓其在瓶身破裂後「沾」到溶液引起火焰。但要瞬間引燃需要足夠大的火,才能確保目標確實起火,也才能避免拋擲的過程中熄火。既然目標就是要讓破碎溢出的溶液能夠接觸到火花,庫蒂寧想到的辦法就是相當舊式的點火方式:火柴。火柴本身自帶易燃物的特性讓它可以較少受到外部干擾、存在更長的燃燒時間,同時能以較小的火達到同樣的燃燒效果。庫蒂寧在這裡選用長達12公分的「風暴火柴」(芬蘭語:Myrskytikkuja),其燃燒用的火柴頭(紅色的部分)幾乎佔了快整支火柴,讓其有足夠多的火與燃燒時間。相對於常見的、從瓶口延伸出的棉花或布條的燃燒瓶,這種「風暴火柴式」燃燒瓶的方式是將火柴綁在瓶身旁,拋擲前對火柴點火即可。這種方式會產生傳統版的火更小,甚至遠處只會看到微煙而已,基本上能解決第二個問題。
  同樣地,這延伸出了額外的好處:投擲者現在可以「反持」了。以往因為引信是從瓶口延伸出來的,因此只能像喝酒一樣「正持」投擲,但反持的話,使用者可以握持瓶子較細的頸部,這可以讓燃燒瓶跟德軍著名的木柄手榴彈(德語:Stielhandgranate)一樣,形成一個力臂,讓投擲者扔得更遠更準。
  這種「風暴火柴式」燃燒瓶很快獲得了軍方的認可,成為真正的軍規級產品——投入工廠進行量產,成為芬蘭在冬季戰爭時最普遍使用的版本。官方標準的規格如下:
  • 引信:採用風暴火柴式點火,將兩支火柴以膠帶綁在瓶身兩側,可以只點火一支使用,另一支可以當引爆失敗時再次點火,也可以兩支同時點火確保引燃成功。火柴與瓶身之間還貼一層粗糙的隔熱層,除了本身能當點火用的摩擦面,還能避免瓶身過早因溫度太高而碎裂,造成使用者受傷。其引信約可以提供60秒的燃燒時間。
  • 內容物:標準配方是60%的氯酸鉀(Potassium Chlorate)、32%的煤焦油,以及8%的松焦油(或肥皂油一類的增稠物質),但通常會以20至40%的松焦油或煤焦油為增稠基底,並以汽油為主要燃燒本體。其他還有汽油加煤油、廢酒精加煤油的配方。另外還有採用硫酸加松節油(Turpentine),這種配方會產生比較多的濃煙。
  • 瓶身:里希邁基(Riihimäki)玻璃廠曾參與開發項目,其最終選定的版本是原本在1934年提供給烈酒的500毫升玻璃瓶,高26.5公分、直徑6.8公分,早期以鋁製瓶蓋封口,後期開始採用電木材質的軟木塞。
  除此之外,芬蘭的燃燒瓶還有另外一位開發者——芬蘭化學家、後來的諾貝爾化學獎得主,阿爾圖里.伊爾馬里.維爾塔寧(Artturi Ilmari Virtanen, 1895-1973),他在1939年11月初——冬季戰爭爆發前夕——開發一種不需要任何點火程序的引爆方法:他將一種細長、易碎,裝有硫酸或白磷的安瓿瓶(一種化學藥劑容器)裝入燃燒瓶中,當整個燃燒瓶破碎,裡頭的安瓿瓶也會跟著破碎,接觸空氣、觸發化學反應的硫酸或白磷會開始自燃,進而點燃燃燒瓶中的汽油等易燃物,成功引起火焰。採用這種「自燃」方式,投擲者就不需要進行任何點火工作,唯一要做的只是扔出去讓瓶身碎裂即可引起火災。這種版本以他的開發者命名,稱為「A瓶」(A-pullo)。
  維爾塔寧在戰爭前夕將他的發明提交與軍方負責武器開發的部長、後來被稱為「芬蘭砲兵之父」(Tykistön Isä)的維爾霍.彼得.內諾寧(Vilho Petter Nenonen, 1883-1960),但被「戰爭不會發生」為理由回絕了,但事實很快就打臉了內諾寧,冬季戰爭於1939年11月30日爆發,蘇聯對芬蘭展開了全面的入侵。因此,A瓶很快就被採用——雖然沒有「風暴火柴式」那麼普及,大概只佔冬季戰爭時期約20%的燃燒瓶。但當時A瓶會被拒絕,或許更大原因是因為成本因素,因為在1939年初,「風暴火柴式」燃燒瓶已經投入服役,同時A瓶有一些「風暴火柴式」沒有的缺點:因為要插入安瓿瓶,生產上相當不易,同時還有寒冷天氣中較難透過化合反應點燃的缺點。
  原本芬蘭軍方只想小規模生產燃燒瓶,僅作為反坦克的「次要手段」,只透過向里希邁基玻璃廠購買玻璃瓶,並開設約五座小型工廠手工製作。然而,突如其來的戰爭,使燃燒瓶的需求增加,使整個生產量不得不擴大,甚至進入了工廠量產階段。為了增加產量,軍方開始與擁有龐大生產線的芬蘭國營酒廠阿爾科(Alko Oy)展開合作,阿爾科將原本用於灌裝烈酒的機器改為灌裝汽油、松焦油等內容物的機器,有了生產線的幫助,生產燃燒瓶的工序少掉了一大半,接下來只需要靠人工綁上火柴或插入安瓿瓶即可——阿爾科雇用了約87位女性與5名男性工人負責,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來自女性志願輔助組織洛塔.斯瓦德(Lotta Svärd)的成員協助「組裝」。
  有了阿爾科的幫忙,生產速度變得相當快,也建立了標準化——穩定的品質與固定比例的溶液。戰爭爆發後的第一批訂單有4萬瓶,阿爾科的工廠在短短幾天內就全數生產完畢,到了1939年12月底,已經生產了20萬瓶。在整場冬季戰爭期間,光是阿爾科在拉雅邁基(Rajamäki)的生產線就生產了54萬2194瓶,這還不包括在其他小型工廠與士兵們在前線臨時「土炮」的生產量。這對極度缺乏反坦克武器的芬蘭有莫大的貢獻。

三、火燒鐵罐頭:對抗坦克的燃燒瓶

  目前可以確認的是,「風暴火柴式」燃燒瓶至少在1939年1月以前就投入了服役,當時關於燃燒瓶的使用教學已經出版了在工兵的手冊當中。不過對大部分士兵來說,他們直到冬季戰爭爆發後才第一次接觸到這種「新武器」。因此,芬蘭人在戰爭中的應用,其實更大一部份是他們自己摸索出來的,某方面來說,他們甚至創造出比手冊所介紹的內容更多、更好的效果。芬蘭人後來甚至開發了「訓練用燃燒瓶」——形狀與真的燃燒瓶一模一樣,但使用木材為材質,以金屬加固,中心灌鉛以模仿實物重量(約900公克),希望藉此來教育他們的子弟兵,
  根據官方手冊的說法,燃燒瓶並不是反坦克的「直接手段」,而是一種「輔助手段」。依照手冊的「標準使用方式」,燃燒瓶應該扔向坦克的正面,藉燃燒產生的煙霧阻擋敵方坦克的視線,進而暫時讓他們驚慌失措、失去還擊能力或行動能力,此時再趁機透過手榴彈、地雷、炸藥盒(芬蘭語:Kasapanos,一種結合木柄手榴彈的高當量反坦克手榴彈)、反坦克步槍等手段摧毀坦克,或使用輕型火力將坦克組員驅趕出來。
  不過,隨著戰鬥的經驗增加,芬蘭士兵發現了更好的方式:直接朝坦克尾部的散熱口扔去更能直接從內部讓整輛坦克起火,這與他們遇到的大部分蘇聯坦克——T-26輕坦克——的設計有關。或許是考慮到維護方便,T-26輕坦克的引擎散熱格柵是朝上的,芬蘭士兵可以直接朝此處投擲,讓燃燒瓶的溶液順著格柵流入引擎,進而從內部引燃坦克。T-26另一項弱點是尾部明顯的排氣口,如果情況允許,芬蘭士兵也可以將燃燒瓶扔進裡頭摧毀坦克,這在1989年的電影《家園保衛戰》(直譯為《冬季戰爭》,Talvisota)中的一幕場景也有表現出來(如下附的片段)。面對這種情況,裡頭的坦克組員要麼靜靜等待火海纏身,要麼逃出坦克與在外面埋伏的芬蘭士兵拚死一搏。除了對付尚有戰力的「活」坦克,芬蘭人有時也會藉此來燒毀已經被其他武器或因故摧毀的「死」坦克,防止蘇聯回收再使用——因為燒毀的坦克幾乎難以修復。
  當然,燃燒瓶是需要投擲的,因此使用距離有限,更因此需要保證環境安全才能對坦克展開襲擊。然而,蘇聯坦克通常伴隨著大量的步兵,其本身也有火砲與機槍火力,因此雖然上述方法看似有效,但實際執行起來並不容易。這時就要依靠「戰術」解決了。芬蘭人通常會依靠地形或夜間掩蔽自身,再藉機埋伏攻擊坦克,但如果遇到敵方步兵掩護的情況就會十分危險,因此芬蘭人必須想出讓敵方坦克「落單」的方法。他們的方法是:空城計,故意在戰線上留下缺口或被打退,將蘇聯坦克與步兵引入他們的「陷阱」,再透過機槍等輕火力殲滅或壓制被引入陷阱的步兵,此時落單、視野不佳的坦克就陷入了危險,芬蘭士兵就可以趁機衝上去投擲燃燒瓶,通常會先扔一顆前方「致盲」坦克,或直接鑽過視線死角,朝向坦克弱點扔去。
  不過蘇聯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很快在戰爭後期也找到了反制方法,最主要就是避免坦克落單。大致可以統整為以下幾種方式:
  1. 增加坦克間的合作,彼此掩護以防芬蘭士兵接近。
  2. 避免太過靠近壕溝或具有掩體性質的地形,避免遭到伏擊。
  3. 如果成功突破戰線,也避免過於深入——永遠要伴隨步兵推進。
  4. 盡量不在夜間行動,即使白天成功攻入芬軍戰線,也要在夜間撤回蘇聯戰線。
  5. 物理手段:在坦克上添加樹枝、鐵絲網或金屬網,降低燃燒瓶破碎的機率。
  除了前四點芬蘭士兵只能透過環境與運氣來獲得攻擊機會,至於第5點,芬蘭人想到,還能在燃燒瓶上用繩子綁上幾顆小石頭——就像投石索一樣,確保沒能透過目標表面擊碎燃燒瓶時,還能靠自身綁上的小石頭隨之旋轉擊碎瓶身。除此之外,有些還在燃燒瓶上綁一些帶有倒鉤的鐵絲,確保燃燒瓶扔到蘇聯人裝上的金屬網時不會被彈開,穩穩地掛上網子,再靠拋擲時那些綁繩小石頭的「餘力」擊碎之。
  雖然芬蘭人找到一些提高燃燒瓶反坦克效率的方法,但它與真正的反坦克武器——反坦克步槍、反坦克砲、反坦克炸藥相比,仍然是一種不怎麼實用的反坦克武器,而且將面臨更多風險。再者,並不是所有類型的坦克都適用這些方法,芬蘭人在冬季戰爭遇到的另一種蘇聯主力坦克:T-28中型坦克,就不適合前面提到的方式。除了它本身帶有兩個機槍塔有更強的自衛能力以外,其較高的車身、向側面與後方且封閉的散熱排氣設計,使它免疫像對付T-26輕坦克那樣的攻擊。由於蘇聯的新坦克、新戰術,與整體戰爭的趨勢,到了冬季戰爭後期,這些「雞尾酒」不能當「敬酒」,只能當「喪酒」了——燒毀那些已經被摧毀的坦克。雖然如此,還是有為數不少的蘇聯坦克是「因火而死」,蘇聯在冬季戰爭期間損失的1919輛坦克中,有436輛是因火災損失,其中大部分都是靠燃燒瓶摧毀的,其實在比例上並不少。
  到了1941年爆發的第二次蘇芬戰爭——繼續戰爭,雖然芬蘭部隊依然有配備不少燃燒瓶,但由於芬蘭在1940年的「和平時期」(芬蘭語:Välirauha)進口了更多反坦克武器,反坦克步槍成為芬蘭步兵的標配,各式口徑的反坦克砲也普及於單位中,燃燒瓶因此變得更加次要。同時,前面提到的「防火」設計成為後來許多坦克的標準,使得對坦克使出「火攻」變得更加無力。蘇聯新式的T-34中型坦克、KV-1重型坦克,基本上都採用側開或封閉式的散熱網,而且相對使用汽油引擎的T-26,它們使用燃點更高、更不易起火的柴油引擎,除非艙門剛好打開,否則燃燒瓶幾乎不可能摧毀這些新式坦克。到了1942年,由於燃燒瓶被證明在反坦克上的無效,而其單純的「縱火用途」,也被更高效率的燃燒手榴彈取代(實際上也很少使用)。軍方回收了大部分的燃燒瓶,基本上在前線不會再看見有芬蘭士兵使用「雞尾酒」了。
  話雖如此,燃燒瓶在繼續戰爭後期以另一種方式重回戰場:M/44型致盲瓶(Sokaisupullo M/44)。顧名思義,它是用來致盲敵人用的,是一種「煙霧彈」。這是基於冬季戰爭前開發燃燒瓶的過程中所發現的結果,即利用不同的混合液,藉化合反應產生煙霧,但冬季戰爭時比起這種支援性燃燒瓶,更需要攻擊型的傳統燃燒瓶,因此這種致盲瓶的開發暫時被擱置,直到1942年燃燒瓶被大量回收後,或許是基於某種環保精神,這些燃燒瓶才被以另一種功能重製。M/44型致盲瓶基本上是基於A瓶的設計,即免點火投擲,瓶內裝有會自燃的酸類安瓿瓶,並在燃燒瓶破碎時引燃外瓶內的溶液——詳細配方目前可能散佚,據說可能有包含鋁的成分。比較特別的是,M/44用的並不是常規燃燒瓶的外瓶,而是專門設計的瓶身,有類似木柄手榴彈取線的瓶頸,讓投擲上更輕鬆、更穩定。
  不過正如其他燃燒瓶一樣,更有效的煙霧手榴彈很快就取代了這種致盲瓶。因此我們也可以理解到,燃燒瓶本身就是便宜、臨時性的產物,一但國家適應戰時狀態後,許多專業的武器就會取代它們在正規軍中的位置。

結語、薛丁格的「雞尾酒」:易取代又難取代的武器

  「莫洛托夫雞尾酒」燃燒瓶,是一種容易被其他武器取代,但同時又不容易被取代的武器。為何會有如此矛盾的描述?其實重點在於其使用的時空背景,以及燃燒瓶本身的特色。正如我們在本文所述,它容易被取代的原因與科技和戰術進步有關,這種火攻法越來越難以摧毀坦克一類的裝甲載具,因此只會被更專業的反坦克武器取代。即使目標不是坦克,單純的縱火或設下火牆,也有更有效、燃燒更持久的燃燒手榴彈或其他武器,「雞尾酒」在現代永遠會是下位裝備。
  但為何又說它難以被取代?我們可以觀察到,無論是衣索比亞人、西班牙人、芬蘭人,還是今日的烏克蘭人,他們所面臨的情況都是一樣的:極度缺乏武器,因此這種製造方法簡單、材料容易取得的武器才會成為他們的選擇,這種「廉價」的特性創造了它的難以取代性。換句話說,這是種「無魚蝦也好」的武器,亦是「不得不為之」的行動,人們為了守護自己的家園、維護自己的價值觀,總是會無所不用其極。雖然偶爾會被有心人士拿去做壞事,但筆者相信,燃燒瓶仍會是民眾回敬侵略者最好的「雞尾酒」,也會是對抗暴政的象徵。
  但最後還是要提醒讀者,由於現代裝甲載具、尤其是坦克,大多擁有防火設計與空氣循環系統,「雞尾酒」基本上是對它們無效的。雖然烏克蘭軍方提供了教學,但除非戰況極為有利、敵方艙口確實暴露,對方無法反擊,或所在的角度或位置極具優勢,不然不要輕易使用,否則可能會進一步引起敵軍敵意——這時你的平民身分就沒用了。抗敵精神雖要,但生命誠可貴,留得雞尾酒在,不怕沒坦克燒,有效率的戰鬥比起有勇無謀的衝鋒更能保衛國家。

參考資料:

網路資料:

書籍資料:

  • 齋木伸生,《フィンランド軍入門:極北の戦場を制した叙事詩の勇者たち》,日本:イカロス出版,2007年。
  • Jowett, Philip, Snodgrass,Brent. Finland at War 1939-45. Oxford: Osprey Publishing,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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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蘭近代史學會
芬蘭近代史學會
2017年1月26日以「二戰芬蘭共和國研究學術會」(今「芬蘭近代史學會)在Facebook經營粉絲專頁,以分享與討論研究芬蘭史的心得、經驗與成果為初衷,至今依然繼續研究著芬蘭歷史,並努力為其寫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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